星期一升國旗，集體晨會。
全體師生都站在操場上，仇主任作為教師代表在國旗下發表講話。
“同學們，馬上就是第36個教師節了。在此，我祝愿老師們節日快樂!
正因為有了你們的無私奉獻、無悔付出，才有了我們雁江中學的今天！
作為一名教師，我們要以學校發展為重，嚴格要求自己，熱愛學校，關愛學生！
我們要不斷更新知識，刻苦鉆研業務，積極投身到各自的工作崗位中去。自覺加強師德修養，淡泊名利，樹立高尚的道德情操和良好的師德形象！
甘為人梯，樂于奉獻，靜下心來教書，潛下心來育人。努力做受學生愛戴、讓人民滿意的教師……”
仇主任在臺上講得慷慨激昂，下面的同學聽得格外認真。
梁小落心里想著：我要不要再去跟袁老師爭取一下呢？思慮再三，梁小落決定去試一試。
下了晨會，梁小落到辦公室找袁老師。
“袁老師！”
梁小落輕聲喊了一句。
袁老師剛進辦公室，他抬頭看了一眼梁小落，喝了一口水。
“梁小落？怎么啦？”袁老師坐下來，問道。
“袁老師，上周五的電臺播音員……”
“哦！那個啊，名單上周五就填好了。”
“哦，那……袁老師，我沒事了。我就是來問一下的。”梁小落紅著臉低著頭，轉身欲走。
仇主任恰好走進來，看到梁小落要出去，隨口問道：“小落，來找袁老師有事啊？”
“仇……主任，沒事。”梁小落低聲回答。
袁老師站起來，朝仇主任點了個頭。
“仇主任，您有什么事？”
“哦！那個名單統計好了嗎？”
“好了，馬上就給您送過去！”
“你們班那個薛……”仇主任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沒問題！”袁老師會意，肯定地點了個頭。
仇主任回過頭，笑著拍了拍小落肩膀，轉身出了門。
袁老師朝梁小落招手，示意她過去。
“袁老師，怎么了？”
梁小落低著頭走近袁老師。
“梁小落，這次機會讓給薛凝月吧。下次有機會，袁老師一定先推薦你啊！”
“嗯，謝謝袁老師。”梁小落低著頭朝袁老師鞠了一躬。
回到教室后，梁小落扶著桌邊緩緩坐下，身旁的薛凝月正拿著一面小鏡子在練口型。
“小落，你的信。兩封！”
石冬顏手舉著兩個褐色的信封，送到梁小落面前。
“兩封？嗯？”梁小落抬起頭來。
“是哦！都是霖海中學寄過來的！”石冬顏看了一眼信封，滿眼發光。
小落伸手接過信，看了一眼信封，她的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翹。一封是姚啟杰的，還有一封竟然是路澤平的！
“哎呦！都是男生哎！”石冬顏朝梁小落一陣壞笑，“都是你以前的同學嗎？他們這么喜歡你啊！”
“石頭，你別瞎說！就很平常的朋友！這是我初中的同桌，很照顧我的。”梁小落指著其中一封信，隨口解釋道。
“是嗎？”
“是！”
梁小落隨手便把兩封信收進書包里。
回到家后，梁小落翻出姚啟杰回給她的信。
第一次這么仔細地看他寫的字，不大，寫得一板一眼的。
“梁小落，你好！你的信我收到了，謝謝你寫信給我。現在高中的學習確實比以前緊張多了，我們除了要完成學校的作業，晚自習之后回到宿舍里，我還會做些自己買的卷子。學校宿舍里晚上十點就關燈了，我不會睡得那么晚，但有時候也會偷偷打手電筒看一會兒書。宿舍里是六個同學，有三個是以前的初中同學，大家都聊得來。現在班上的老同學有七八個，下課以后會找他們玩的。你喜歡寫作，想取個筆名，叫‘書蟲’怎么樣，你那么愛看書……”
梁小落把這封信反復看了十幾遍，再仔細折好，收回信封里。
她好奇地拆開路澤平的信看了起來，心里想著：這家伙為什么會寫信給我？是發覺我這個老同桌的好了吧！
路澤平在信里面告訴了梁小落他的最新狀況，簡單地問候了梁小落，希望她繼續加油，好好努力學習。
“哎，這都寫得什么呀，告訴我這些干嘛？”梁小落心里一陣抱怨，隨手把信紙一折，塞回信封。
她把這兩封信都收到了書桌的抽屜里。
偶然寂寞的時光里，梁小落會輕輕打開抽屜，從抽屜的最里面把姚啟杰的那封信翻出來，慢慢再讀一遍。
讀得索然無味了，便放下來。
課間，高三六班教室門口。
一位身著白色體恤，外搭牛仔背帶裙，腳穿白色皮涼鞋的高個子女生出現了。
她那高挑的身材，立體的五官，白皙的皮膚，讓六班的男生們看得都舍不得移開眼，女生們瞥了一眼就開始竊竊議論開來。
“她在我們班門口好像要找誰誒。”
“她有朋友在我們班嗎？”
“那是不是十一班的吳秋靈啊？”
“是啊。她真漂亮！”
“她來找誰啊？哪個男生被她看上了？”
“我們班的男生把十一班的班花給招來啦！”
“別瞎扯！”
梁小落斜著頭透過一堆書發現吳秋靈正局促不安地站在教室門口朝里面張望著。
“吳秋靈！”梁小落朝門口大叫一聲。
“哎！”吳秋靈松了口氣，朝梁小落這邊點了點頭，身子往門外邊讓了讓。
梁小落趕緊起身跑出教室，她拉住吳秋靈的手，問道：“你來找我什么事？”
“小落，再過幾天是我十八歲生日了，我想邀請你這周星期六下午來參加我的生日派對！”
“好呀！我一定會去的！”
“太好了！邢易揚和路澤平也會來哦！”
“是嗎？我好久沒見到他們倆了。”
“嗯，到時候記得早點來啊！”
“好！”小落連連點頭，“吳秋靈，你真漂亮！你看我們班那幫男生，眼睛都直了！”
吳秋靈不好意思地捂著嘴笑道：“別光看我的外表啊！要多注意注意我的內在美，小落！”
“內在美？什么顏色的哈？”
小落踮起腳尖，往吳秋靈身邊靠過去。
“你個壞人，離我遠點！”吳秋靈往后退了一步。
“啊！”
張磊縮著一只腳，大叫了一聲，他身子一歪，后背直接撞到了門框上，手里抱著的籃球也被撞掉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吳秋靈像一只慌亂的小兔子，連蹦帶跳地連聲道歉。
“哦……沒……沒關系！”
張磊羞澀一笑，跛著腳走過去彎腰撿起滾到一邊的籃球。
“張磊，不好意思啊！吳秋靈她沒看到你，她真不是故意的啊！”
“沒事，沒事！”
張磊一邊搖手，一邊抱著籃球進了教室，只是耳朵不知什么時候變成了番茄紅色的。
吳秋靈和梁小落告了別，梁小落回到座位上繼續寫作業。她面前的書堆得像座小山，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一填報完高考志愿，大家就忙著寫畢業冊的留言。
梁小落把畢業冊遞給石冬顏，石冬顏也把自己的畢業冊給了梁小落。寫完畢業冊后，她們還互換了照片。梁小落看著照片中齊劉海短發，瞇眼笑著露出八顆牙的石冬顏，忍不住親了照片一口。
“嗯，親一個！真可愛！要是大學還能和你在一起就好了！”
“嗯，小落！我們報考同一所學校吧，繼續做好朋友，怎么樣？”
“好呀！我們一起加油！”
“嗯！加油！”
梁小落把畢業冊遞給“冷漠臉”。她單手接過去，留了聯系方式，寫了一句：祝你心想事成！
張磊也在梁小落的畢業冊里留了電話號碼，寫了幾個字：希望你勇往直前！
可是，他在石冬顏的畢業冊上只寫了姓名和家里的電話，其他的什么都沒寫。
石冬顏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默默地合上了畢業冊。
她在張磊的畢業冊里寫了一大段話還覺得意猶未盡，想不到張磊竟對她無話可說。
石冬顏坐在座位上暗自傷神，梁小落可都看在眼里了。
“張磊，我找你有件事兒。”梁小落找了個機會，用手指輕輕戳了戳張磊的后背。
張磊轉過頭來，好奇地看了一眼梁小落。
“什么事？”
“可以跟你要一張你的照片嗎？”
“什么？我的照片？”
“對，你的照片！大的那種，大家互相送的那種，你給個我唄！”梁小落這口開得自己都覺得十分唐突，但很快她又堅定了語氣，“不是我要，是我……我朋友她……她想跟你要一張。”
“哦，你朋友？那個十一班的……”
“啊？呃……是……是的。”梁小落緊張地點點頭，心里忍不住一通嘀咕：“對不住了，吳秋靈！今天誤打誤撞借你的面子用一下，下次我一定還給你！”
“吳秋靈要的？”
張磊又確認了一次。
“是的！就是她！”梁小落看著張磊的眼睛，狠狠地點了點頭。
“嗯，那……我明天給你。”
梁小落的小心臟一陣撲通亂跳，她深吸幾口氣后，還止不住地一陣心虛。
她揉揉自己的腦袋，拽了拽頭上的馬尾辮，把劉海旁的碎發輕輕捋了捋。
第二天晚自習放學，梁小落遞給石冬顏一張照片。
石冬顏一看，眼睛都瞪大了，嘴巴驚得半天沒合得攏，她趕緊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收進書包里，一轉身就摟住小落，口中連連道謝。
兩人抱在一處，仰著頭開懷大笑，滿天的星星也樂得在云朵里直晃蕩。
梁小落興沖沖地推開院子門，看到客廳里還亮著燈，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爸，媽，都沒睡呢？”
小落把書包放在腳邊，坐到媽媽身旁。
媽媽表情凝重，歪著身子有氣無力地靠著沙發，她兩手搭在腿上，一動不動。爸爸坐在一邊，頭埋在手里。
茶幾上的煙灰缸里，一只剛掐滅的煙頭，還在散發出嗆人的煙草味。
“怎么了，爸？”
梁小落看著一聲不吭的爸爸焦急地問道。
“你們倒是說話呀？”
“落落。”
媽媽輕輕應了一聲，抬手抹了抹眼睛，她的眼角全是紅血絲。
“你爸爸他被學校停課了！”
“什么？停課！”小落驚愕萬分。
“你爸班上那幾個皮猴子，前天下課扒在女廁所旁邊偷看人家女孩子，被教導處的主任抓住送到你爸班上。你爸一氣之下，拿掃把抽了他們。結果被人家給舉報了！”
“被舉報？舉報啥啊？”
“說你爸爸體罰學生！”
“啥！體罰？爸，你把他們打傷了？還是打殘了？”
爸爸搖了搖頭，從茶幾下的煙盒里掏出一支煙，夾在指間，打火機打著了火，又熄了，香煙也被擱了下來。
“抽了些紅印子。這天氣暖了，衣裳穿得少，留了印子在腿上！那帶頭的猴小子的媽媽把這事舉報到教育局，校長今天接到上面的電話，通知你爸爸先在家待幾天，避避風頭！說等到他的通知再回學校！”
媽媽說著說著眼淚就下來了，小落從茶幾上拿了面紙給媽媽擦眼淚，她看到垃圾桶里已扔了好多紙團。
“體罰？他們犯錯在先，不該罰嗎？”
“落落，那猴小子死不承認啊！他說他沒偷看！沒證據證明他偷看呀！”
“他們三個都不承認么？”小落心中郁悶，眉頭緊鎖。
“那猴小子帶頭不承認，其他兩個小子閉口不吱聲！這事弄不好是要把他們抓進派出所的，他們死不承認，還反咬你爸一口啊！你說現在的這些孩子，這么難管！國勤啊，你替人家操心，人家不領你的情哦！”
“我做的事，問心無愧！”爸爸直起身子，回了一句。
“無愧！無愧！我們呢，我和孩子呢？你有愧不？捫心自問啊！”媽媽雙手摁著胸口，眼中噙著淚，“這么多年，你為這幫學生操心勞神，早出晚歸的，就希望他們都考個好學校！咱家落落都上高三了，這十幾年你陪她寫過一天作業嗎？啊？”
爸爸低著頭，兩手搓弄著后腦勺……
“落落，你別操心了。去吃點東西，早點忙好了早點休息。爸爸沒事！”
爸爸抬起頭，疲憊的眼神里滿是歉意。
“去吧，落落！沒多大事，馬上你爸學校也放假了，他會想辦法的。”
媽媽也朝小落揮揮手，示意她去忙自己的事。
小落點了點頭，默默地離開客廳。
她到廚房里取出媽媽給她熱在鍋里的飯菜，慢慢吃了幾口。
梁小落回頭到客廳里拎了書包上樓。樓梯上，她隱約聽到媽媽的一陣哭泣聲。
“你得罪不起啊！忍忍吧！人家舅舅可是……”
“玉芬，先別說了，別影響孩子，她馬上要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