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我們，想要卻也知道無法和時光抗衡，但始終還是不愿在對抗中甘拜下風。于是，我們興師動眾，錄音、繪畫、攝影，用各種方式留住彼此，哪怕是用最傳統的方式記錄彼此的音容笑貌。

后來，或許是資金有限，內存和顏料庫存不足，在我收集素材，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大家已經放棄，各奔東西了。

不愿意將那些視為珍饈的寶貝舍棄，便在心里租了一隅之地，將它好生保存。或許，我此生注定孤獨。

三月初的Z市，星星點點的陽光像調皮的孩子將金色的珠子打撒，散落一地。

分別十年，柳清怡每次回來腦袋里都有無數種遇見李天和江海楓的場景，不過一次都沒遇到過。這次回國可能就再也不離開了，Z市不小但也沒有大到無法遇見認識的人，終歸是要和舊人打個招呼，卻怎么也沒想到以這樣的方式打開舊時之門。

柳清怡只身走出機場，下意識緊了緊風衣，微風拂面還是有點微涼，她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有點出神，明明才一年沒見到Z市而已。

旁邊突然的笑聲叫醒了柳清怡，她略微側頭看了看，好像是剛好接到人，一群人笑成一團，再旁邊有一個人還在伸長脖子往里看，可能在等的人還沒出來吧。

如果沒有發生那些事，小天哥和海楓應該也會在這里等我吧？然后小天哥就會圍著他的跑車各種解說，花式炫耀，然后海楓應該還是會抱著手臂，笑而不語。被一陣喇叭打斷思路，柳清怡抱歉地向車主鞠了一躬，然后拎著行李箱離開。

柳清怡走在路上，感受著空氣中活躍的水汽，聞著似有若無的花香，一輛車突然停了下來。

“清怡……”

柳清怡回頭，風吹亂了秀發，不小心糊住眼睛，她不慌不忙地將頭發別到耳后，看到瞪大雙眼，嘴角微張的李天。

“清怡，真的是你嗎？真的是你嗎？”李天驚呼，手想拉住柳清怡，最終還是沒有行動，無處安放。

“小天，這么巧啊，你是來接朋友嗎？”柳清怡面如玉蘭。

李天好似終于回過神，不答反問：“你有時間嗎？我們一起吃個飯好不好？”

柳清怡頓了頓，“我這次回來會待好一段時間的，隨時都可以一起吃飯，反倒是你，來機場不可能是兜風的吧。”

李天捏了捏拳頭，說：“嗯，不過沒事了，我剛送完許佳一爸媽。”說完，偷偷瞥了一眼柳清怡。

柳清怡依舊微笑看著他，舔了舔嘴唇說：“沒想到你居然隔著車窗都能認出我來，看來是我這十年變化不夠明顯啊。”

“不是的……”李天欲語還休。空氣突然安靜似的，李天看著鞋尖，柳清怡微微抬了抬頭，彼此都很默契地沒說話。下一秒，《說好了不見面》的音樂響起來，兩個人都開始翻包找手機，李天抱歉似的笑了笑，走開去接電話。

“你手機鈴聲還沒變啊？”兩個人同時開口。

“沒呢，習慣了，換了以后就怕聽不見來電了。”小天顯得不好意思樣，摸了摸頭。

是啊，要有多熟悉才能在喧鬧的街頭一瞬間就聽到自己的來電鈴聲。

兩個人突然笑的很開心，柳清怡說：“有事吧？趕緊去忙吧，我打的車也快到了。”

李天點了點頭，猶豫著說道：“那，約飯的事情？我怎么找你？”

“還有小天找不到我的時候？”柳清怡故作驚訝，爭大眼睛說，“我的電話沒有變的，我剛給歐陽打了電話，晚上我們去溫夢學姐的快樂小窩吃飯吧，反正你距離那邊也不遠。誒，我叫的車到啦，我先走了，晚上見。”

李天還沒回過神來，他有好多疑問，清怡怎么知道溫夢開了小館？清怡怎么知道我在附近？歐陽，是秘書歐陽嗎？難道清怡一直都在這里嗎……

柳清怡上車后，恍惚間看到李天車上的裝飾，那是一個開滿迎春花的小屋，屋前的柵欄上纏滿了紅的絢麗的楓葉。

那是自己送給小天十八歲的生日禮物，純手工制作，好像在和師傅學木藝的時候，手還被刺傷了，貼了許多創可貼。因為小天喜歡迎春花，大片大片那種，所以整個房子以迎春花為主。但是因為自己對紅楓有執念，出于私心，加上了許多艷麗的楓葉，還記得送給小天時，小天對于這色彩搭配大吃一驚，自己還美其名曰要把小天裝進夢想的小屋里，那個時候小天好像還紅了臉，被海楓取笑了呢。

柳清怡回憶著，不經意笑出了聲，原來偶爾讓回憶跑出來透透風也是很不錯的，不睹物還不知道有這么一段被遺忘的歡樂。

“小姑娘這是想到什么了？一直笑個不停。”司機忍不住問。

“啊？哦，沒什么。”柳清怡回到現實，意識到有些不太好，說“不好意思，只是想到一些以前搞笑的事情。”

“哈哈哈，剛剛那是你男朋友吧，車開走了還看見他站在原地呢。”司機大哥說。

“沒有，那是……那是我哥哥。”柳清怡禮貌地回答。

“啊？你看我這，看錯眼了，不好意思啊，哥哥好啊，哥哥疼妹妹是一輩子的事情。”

是啊，要是一輩子的小天哥該多好，可能年少時把寵愛都用光了，上天也看不下去了，在長大后就將寵愛悉數收回，可是，為什么連一份完整的寵愛都舍不得給我呢？柳清怡找不到答案，只剩下車內不合氛圍的DJ音樂。

天色有一點變暗，太陽好像躲進了淺淺的云層，柳清怡看了看窗外，風景不停地變換，Z市春天真的是個很神奇的姑娘，將一切都變得嫩綠嫩綠的，還用粉的黃的各種顏色的花點綴，一點都不單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