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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生命究竟意味著什么
生命的意義是什么
人類是生活在一個“意義”的世界里的,所以我們體驗事物的時候,并不會抽象地進行。這就是說,我們一生所經歷的,并不僅僅是單純的事物,還要從人的角度來看,我們經歷的一切,究竟有什么意義。可即便是生存環境里最簡單、最原始的經歷,人類也只能從自身的角度去看待它們。所謂的經驗,就是這樣產生的。例如,“木頭”是人類視角下的定義,“石頭”也是人類視角下的“生活組成要素之一”。可惜的是,很多人總試圖排除事物的意義去審視環境,導致的結果只能是無法理解最基礎的人類情感,因而封閉自我、脫離社會,其實,這樣的行為于人于己都沒有什么好處。
人的生命是不可能脫離意義而孤立存在的,在現實中生活著的人,只有把現實提高到生命與存在的高度,來解讀其意義和價值,而不是局限于現實本身,才有能找到生命意義的正確答案,即我們的現實,是從自我角度出發所闡釋的現實。因此,一個理所當然的結論是,任何對“意義”的定義總是有遺憾和缺點的,且不完整,當然不可能完全正確。于是,這個看起來充滿了對意義追問的世界的一大特征就是充滿了各種謬誤和荒誕。
假如我們問別人這樣一個問題:“生命的意義是什么?”對方很可能會啞口無言。絕大多數人可能都想過這個問題,不過遺憾的是,很少有人愿意下功夫探求問題的本源。但這是一個自有人類以來就一直存在的問題,時至今日,它依然是人們最無法忽視的問題之一,無論是老年人,還是年輕人,都或多或少地想過“活著有什么意義”、“生命究竟意味著什么”。
當然,客觀地說,在一般情況下,人們往往只會在遭遇挫折后才會想起這個問題來。那些暫時生活幸福、沒有遇到過什么重大困難的人,是很難去想這個問題的。只不過,任何人的一生都不可能是一帆風順的,艱苦和挫折從來不會永不光顧誰,這是一個我們必須直接面對的現實。于是,人們在自己的遭遇中思考這個問題,也在自己的行為中尋找答案。
我們對人生意義的理解角度影響著我們的行為,不獨言語,任何其他行為,也都是我們對“生命意義”進行的不同詮釋。而我們的行為詮釋,與我們所有的觀點、態度、行為、表情、禮貌、抱負、習慣及個性等的表現都是一致的。我們的任何舉止都在說明我們只能得出自己所理解的“意義”,我們的一舉一動都表現著我們對這個世界及自身的看法。比如,一個人說:“我是這樣的,世界就是那樣的。”那么,這就是他所理解的自己和生命的意義。
有多少個人,就有多少種對生命意義的理解。誰的理解都不是絕對正確的,所以,既然無人能給生命意義下一個準確的定義,那么任何能為人所用的“意義”,都不會是絕對錯誤的。正是這兩個極端,包含了人生的全部意義。當然,我們可以分辨這些人們所理解的意義哪些更有效、哪些更糟糕,哪些錯小些、哪些錯大些。我們還會發現,那些較好的意義解讀有什么共同的優點,而那些不盡如人意的意義解讀有什么無法掩蓋的缺點。如果能從中找到普適性標準和意義,那么對揭開與人類有關的現實謎題是很有幫助的。當然,這個普適性標準和意義,是以人為參照系的“相對真理”,因為現實中不存在“絕對真理”。即使存在,也非人類自身可以理解的。對我們來說,這些真理既無法知道,也沒有實際意義。
生命的三項任務
人類共同的有限性使得每個人的生活都受制于三大制約,所有人都得正視它們,因為它們構成了全部人生和現實,所有問題都源于這三大制約。我們時時刻刻都要面對這些問題。一個人對問題的處理方式,就是他對生命意義的解讀。
第一個制約是,我們都生活在地球這個貧瘠的行星上,而不是其他地方,無法脫離地球,所以只能盡量利用地球上的各種資源生存,同時接受地球上所有的限制。為了延續生命,確保人類能夠繼續繁衍,我們必須重視自己的身心健康,這是一個誰都無法逃避的問題,誰都必須面對它的挑戰。不管我們做什么事,都是對人類生命狀態的回答,我們會知道哪些行為是必要的、合適的、可取的,哪些是不必要的、不妥當的、不可取的。這些回答都必須圍繞一個核心:我們是人類中的一分子,和其他人類共同生活在地球上。考慮到人類肉身的脆弱性及其會導致的潛在危險,我們必須重新考慮這些人生問題。為了自己和全人類的美好未來,我們的答案必須既有遠見又相互關聯。正如做一道數學題一樣,我們必須根據題意列步驟解出答案,而不是靠運氣胡亂猜出一個答案來。對于生命的意義,雖然我們不可能找到一個完美答案,但可以努力地找一個最佳答案。我們的生活質量與地球帶給我們的禍福緊密相關,所以,所有的答案都必須考慮人類具體將會遭遇到的困擾。
第二個制約是,任何人都不是人類的唯一成員,人類個體的弱點和局限決定了任何一個人都無法單獨生活,不能單獨完成自己的人生目標,所以每個人都必須與其他人相互關聯、相互依存。如果一個人獨自面對一切,既不能延續自己的生命,也無法繁衍后代,唯一的結果就是迅速地死掉。受個體脆弱、缺點的限制,每個人都是與他人關聯在一起的。所以,回答任何生活中的問題,都必須考慮到這個制約。想要好好活下去,我們的情感就必須與這個大問題一致,那就是,在這個星球上,與其他人一起居住,延續自己及全人類的生命。
第三個制約是,人類是由兩種性別組成的。個體和人類集體生命的存續,都必須依賴這一事實。由于這一事實,人類才有了愛情和婚姻這兩種關系,誰都無法繞開愛情和婚姻的制約,無論男女。而一個人對這一問題的行為和態度,就是他的答案。解決婚戀問題的方式雖然各自不同,但人們的行為會表明他們認為的最佳方式是什么。
三個制約引申出了三大問題:第一,如何找到一種職業,讓自己在地球的天然限制下好好地活下去?第二,如何找到一個可以與同類相互合作且分享合作利益的位置?第三,人有兩性,我們如何調整自己以適應人類延續依賴于兩性關系的事實?
個體心理學(Individual Psychology)發現:對于每個個體來說,生命中的所有問題幾乎都可以歸納在職業、社會和性這三個主要問題之下。每個人對這三個問題的反應,清楚地表明了他對生命意義最深刻的感受。假如一個人的愛情生活很糟糕,朋友也很少,那么,我們不難發現,他對工作也不夠盡心,和同伴接觸也會讓他感覺不快樂,以他的生活遭遇,我們不難斷言:他一定會覺得“活下去”是件痛苦而危險的事,對他來說,生活的機會太少而挫折太多——這就是他眼中生命的意義。這樣一種對生命意義的界定,會使他的交際范圍非常狹窄。于他來說,生命的意義僅是保護自己不遭受傷害罷了,所以,他會傾向于封閉自己,努力避免與他人打交道。
反過來說,假如有一個人愛情生活非常甜蜜,工作也取得了突出的成就,他就會有很多朋友,交際廣泛。這樣的人一定會認為活著是一個創造的過程,生活充滿了機會,沒有什么不可克服的困難。于他來說,作為社會成員之一,與同伴們攜手共進,為人類的幸福貢獻出自己的一分力量,就是生命的意義。
社會感
根據上面列舉的例子,我們不難發現,人們對于生命的意義之所以會出現不同的觀點,是因為他們的社會感不同。如精神病患者、罪犯、酗酒者、問題少年、失戀者、自殺者、墮落者等失敗者之所以失敗,就是因為他們缺乏歸屬感和社會興趣。這些人在面對職業、友誼和婚戀等問題時,都不相信用合作的方式可以解決。他們所認為的生命的意義只是一種屬于極端個人的意義,認為沒有哪個人能從個人成就中獲益,所以他們感興趣的只有自己。當然,他們也有成功的欲望,但他們要爭取的不過是一種虛假的個人優越感,成功只對他們自身有意義。謀殺者手里拿著毒藥時,可以體會到一種掌控感——依然是要關聯他人,才可能滿足他自己的欲望,但很明顯的是,這種掌控感只能讓他相信自己的力量,但對別人來說,有沒有一瓶毒藥,一點兒也不能讓他變得更重要。
事實上,完全個人化的生命意義是沒有意義的,也是不存在的,任何生命意義都只能通過與他人的交往來體現。同樣,我們的目標和行為的意義在于讓它們對別人也有意義。每一個人都希望自己能成為最重要的那一個,但如果不知道人類最重要的意義是根據自己對他人生活做出的貢獻而定的,必然會誤入歧途。
我聽過一個關于某個小宗教團體領袖的故事。有一天,她召集了自己的教友,說:“下星期三就是世界末日了。”驚恐萬分的教友馬上變賣了自己的所有財產,摒棄了一切對塵世的牽念,等待著世界末日來臨。但是,到了星期三卻什么也沒有發生。第二天,教友們聚集在一起,找到說這個星期三是世界末日的那個領袖興師問罪。“瞧瞧你給我們帶來的麻煩吧!”他們說,“我們把所有財產都變賣了,把所有保障都拋棄了,還對我們遇到的所有人說世界末日就要在星期三到來。別人看我們笑話時,我們還毫不氣餒地說,我們的消息來源絕對可靠。現在星期三已經過去了,世界絲毫未變呀!”“可是,”這位領袖卻道,“我的星期三并不是你們的星期三呀!”很明顯,這個領袖刻意制造了一個私人定義來逃避罪責。由此可見,除了糊弄別人外,私人定義實在沒有任何意義。
真正的“生命意義”的標志之一,就是不能只對一個人有意義,它是可以被分享,也能被別人認可的意義。能夠解決一個人生活問題的好方法,也能為另一個人解決類似的問題,對人類來說,這些方法才具有共同意義,也是可以分享的。即使是天才,也只能用他所產生的了不起的社會作用來定義。只有人們認為對他們來說很重要的人,人們才會將他稱為天才。由此可見,生命的意義在于為社會做出貢獻。我們說的不是職業動機,無論是做什么職業的,都不在討論范圍內,我們只注重成就。能夠成功解決人類生活中種種問題的人,本身也表明了他知道生命的意義是讓別人產生興趣然后相互合作,在社會利益的指引下,認真地做每一件事。如果遇到困難,他會選擇用不和別人利益發生沖突的方式來克服。對很多人來說,這很可能是一種新觀點。他們也許會懷疑,生命的意義真的應該是奉獻、讓別人產生興趣和互助合作嗎?也許他們還會問:“那我們又該為自己做些什么呢?如果總是考慮別人,一味地為別人奉獻自己,難道不會累嗎?難道不痛苦嗎?倘若一個人想要自我發展,再怎么著也該為自己考慮下吧?我們難道不應該學會保護自身的利益或優化自己的個性嗎?”
這類觀點看起來好像正確,但事實上卻大錯特錯。為了保護自己、優化自己,就得考慮自己這一問題,本身是個偽命題。如果一個人認為生命的意義在于對別人有所貢獻,他的情感也指向這個目標的話,自然會把人格塑造成一種對他人、對社會都有貢獻的理想狀態。他會根據目標調整自己,會根據自己的社會感來訓練自己,他會在練習中獲得各種能力和技巧。只要認清了目標,學習實現目標的能力和技巧,就是極自然的事情了。為了解決生命中的三大問題,他會不斷地充實自己,不斷地提升自己的能力。
以愛情與婚姻為例,如果我們深愛著自己的伴侶,致力于豐富伴侶的生活,我們就會竭盡全力去發揮自己的能力和才華。沒有奉獻目標卻想憑空發展自己個性的裝腔作勢,只會徒增煩擾罷了。另外一點足以證明奉獻與合作才是生命真諦的是審視遺產。你從祖先留下的遺產里看到了什么?只是他們對人類生活的貢獻,如他們開發過的土地,建造的公路和建筑物嗎?我們的傳統、我們的哲學、我們的科學和藝術,以及我們處理生活問題的技能,無一不是祖先將生活經驗互相交流的成果。而這些成果,都是為人類幸福做出過貢獻的人留下來的,而另一些人,那些不懂得合作和奉獻的人,那些賦予生活另一種意義的人,那些只會問“我該怎樣逃避生活”的人,都怎么樣了呢?已經徹底死亡,沒有留下一點兒痕跡。他們的生命是如此蒼白無力,連地球也似乎在對他們說:“我們不需要你,你根本不配活下去。你的目標、你的奮斗,連你所抱持的價值觀念,都不會有未來。你是一個一無是處的人,快點兒消失吧!”
對于生命意義不是合作和奉獻的人,我們可以確定:“你一無是處,沒人需要你,請你走開!”當然,我們會在現代的社會文化中看到許多不完美之處;一旦發現了弊病,就應該致力于改變它,但這種改變必須以為人類謀取更多的福利為前提。
在這個世界上,知道這一真相且持有這種觀念的人到處都是。他們深深地知道:生命的意義在于對全人類感興趣,并愿意與他人合作,為我們的社會做出貢獻。為此,他們努力地培養著自己的愛心和對社會的興趣。
所有宗教都關注拯世救人的問題。世界上所有的偉大運動,也都是人們想要增加社會利益的結果,宗教即朝這個方向努力的最大力量之一。但是宗教的真實內涵,卻由于各種原因經常被曲解;除非宗教能更直接地致力于增加社會利益的工作,否則,我們很難看出它們能在增加社會利益方面做多少貢獻。科學的發展使人們對同類的興趣大為增加,所以也許科學比政治、宗教等其他運動都更有成就,也更能讓人類了解生命的意義。
雖然我們在從各種不同的角度探討這個問題,但我們的目標卻始終是一致的——增加對別人及社會的興趣,促進合作,為人類做出貢獻。正面的生命意義是我們事業的守護神,而錯誤的生命意義卻是附著于身上的惡魔。因此,我們必須了解這些問題:生命意義是如何形成的?彼此之間有哪些不同?出現重大錯誤應當如何糾正?等等。這些問題都是心理學研究里的問題,心理學之所以有別于生理學或生物學,是因為它能通過了解“意義”以及“意義”對人類行為和未來的影響,來增進人類的幸福。
從出生那天起,我們就在摸索中追尋著“生命的意義”。即使是嬰兒,也設法估定自己的力量,努力判斷自己的力量在自己的全部生活里所占的比重。到五歲時,孩子已經形成了一套獨特而固定的行為模式,以此模式解決問題和進行工作。這時期的孩子已經具有了深刻而持久的觀念,如“對這個世界和自己,應該期待些什么”。他會用一套已經固定的先驗知覺來觀察世界:經驗在形成之前,已被預先做了解釋,而解釋又是基于他給生命賦予的意義而進行的,即使錯得一塌糊涂,即使因此形成的為人處世的方式會不斷地給他帶來不幸和痛苦,他也不會輕易地放棄自己的行為模式。
只有重新審視導致錯誤解釋的環境,找出產生謬誤的根源,并修正整套先驗知覺,才能將錯誤的生命意義矯正過來。在少數情況下,個體也許會因為錯誤行為模式所導致的糟糕結果,而被迫修正自己對生命意義的定義,且靠著自己的能力成功地改變自己。但是,如果沒有社會壓力,如果他不知道再這樣我行我素下去會自取滅亡,他一定不會改變自己。很多時候,對錯誤行為模式的修正,大部分人都需要借助某些心理學專家,他們了解每個人行為模式錯誤的根源,能給出一種較為合理的人生指導。
人對生命意義的定義并非是由環境決定的,而是我們自己對環境意義的定義,決定了我們是什么樣的自己,我們對經驗的意義的定義決定了我們是什么樣的自己。但是,我們很容易犯這樣一個錯誤:因為經歷過某些特殊的事件,于是把這些特殊事件的經驗,當成自己未來生活的基礎。這一錯誤尤其容易發生在童年,大部分失敗者都是童年不幸而導致了人格殘疾。因為在嬰兒時期患過重病或先后天因素而導致身體器官產生嚴重缺陷的孩子,心理上的負擔會非常重,他們很難明白生命的意義在于奉獻。除非有親人關愛他們,愿意幫他們把注意力從自身轉移到他人身上,不然,他們大都只關心自己的感覺。且不難預見,此后他們還會因和周圍人比較而無限自卑。同伴的憐憫、揶揄或對他們的逃避,都會加深他們的自卑感。環境中的任何反應,都有可能讓他們只關注自己,他們也因此被邊緣化,不愿成為社會上的重要人物。
童年的傷害會被給予完全不同的定義,而不同的人也會對生命意義給出截然不同的解釋。只有一個人的不愉快經歷將來能對他有所啟發,他才會念念不忘。一些人會想:“我們要努力改變這么讓人痛苦的情況,要讓孩子在更好的條件下成長。”另一些經歷相似的人會覺得:“生活真不公平,世界這樣對待我,我為何要善待這個世界?”這就是為什么有些父母一談起孩子就說:“我們小時候也受盡了苦,你吃這點苦算什么……”還有一些人會覺得:“我童年被如此殘忍地虐待過,所以無論我做什么都是有原因的……”這三種人對于生命意義的理解都會表現在行為上,除非他們改變自己對生命意義的理解,否則他們絕不會改變其行為模式。
這就是個體心理學與童年傷害論分道揚鑣的原因:經歷絕不是成敗的唯一原因。經歷的沖擊并不能真正地傷害我們,所謂的“創傷”只會讓我們知道自己更需要什么。我們無法決定自己的經歷,但可以決定那些經歷的意義。
身體缺陷
我想,因研究器官有缺陷或內分泌異常的孩子而面臨困擾的,我大概是第一個人。這方面的科學研究雖然已經有一些進步,但它的發展趨勢卻并不是我想看到的。我一直想找尋的答案,不是能夠證明失敗的責任在于遺傳或有體征缺陷的證據,而是尋找可以克服這種困難的方法,器官缺陷并不是生活模式錯誤的借口。
我們找不出內分泌腺異常問題完全相同的兩個孩子,但卻經常可以看到克服了自身困擾的孩子,且在克服困難時,還培養出了非常了不起的才能。所以,個體心理學并不鼓吹優生選擇論,很多出類拔萃的人,對人類文化做出巨大貢獻的人,都有某些生理缺陷,他們身體不好,有的人甚至英年早逝,但他們卻為社會做出了巨大貢獻。對體征缺陷的抗爭讓他們更加堅強,也讓他們一路向前時更加勇敢。如果只關注他們的體征缺陷,我們是無法判斷他們的心靈將是朝好方向還是壞方向發展的。但事實證明,很多有體征或內分泌缺陷的孩子,都沒有被真正地善待過,沒人愿意理解他們的困境,所以他們變得極度以自我為中心。因為生理缺陷而童年不幸的孩子,成人后更多的是失敗者。
放縱與冷落
另一種扭曲生命意義的原因,是嬌縱孩子、寵溺孩子。被嬌寵的孩子會習慣性地希望別人把自己的愿望當成法律,不必努力便能成為宇宙中心。而且,他們還會認為自己的優越感是與生俱來的權利。所以,當他們進入一個不以他們為中心的環境里,發現大家都不以照顧他們的感受為主要目標時,就會因失落而十分憤怒,覺得世界虧待了自己。他們習慣了只取不予,除此之外,他們不知道其他與人相處的方式。總是被服侍的他們喪失了獨立性,他們不知道自己也是能做一些事情的。一旦遇到問題,他們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要求別人幫助。
他們天真地以為,如果自己能重新成為眾人的中心,假如可以強迫別人承認他們更特殊的優越性,就可以改變自己的處境。被寵壞的孩子長大之后,很可能成為社會中最危險的分子。有些人會嚴重失去善良的能力,以好意之名,裝出一副討人喜歡的樣子以獲取控制他人的機會,但在日常事務上,卻暗中打擊有合作精神的正常人。有些人更瘋狂,會更公開地反叛,一旦得不到他們習以為常的諂媚和順從時,就覺得自己被出賣了。他們認為社會充滿了敵意,所以才竭盡全力報復整個社會。假如社會真的不喜歡他們的生活方式(這種事經常發生),他們會把這種不喜歡當成他們被虧待的新證據,這就是懲罰為什么總是沒有效果的原因——懲罰除了給他們強化“別人都反對我”的信念外,一點效果都沒有。無論是暗中破壞,還是公開反叛,無論是以柔術駕馭別人,還是以暴力實施報復,被寵壞的孩子在本質上都犯了同樣的錯誤。
事實上,有許多人先后使用過這兩種不同的辦法,但他們的目的卻沒有變過。他們覺得“生命的意義在于獨占鰲頭,成為全世界最重要的人物后,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只要繼續固執己見,那么,他們的每一種選擇都是錯誤的。
第三種容易扭曲生命意義的情況,發生在被冷落的孩子身上。這樣的孩子從來不知愛與合作為何物,他們對生命意義的理解里,沒有對友善力量的考慮。不難理解,如果他們遭遇到什么問題,會習慣性地高估里面的困難,低估自己解決問題的能力,低估別人的幫助意愿以及友善。社會曾經很冷漠,所以他們誤以為社會永遠是冷漠的,所以他們不知道自己可以通過付出友善和利益,來贏得自己想要的感情和尊敬。他不但懷疑別人,也不相信自己。其實,任何經歷都不應該泯滅我們對可靠感情的渴望。
對于一位母親來說,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讓孩子感覺她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然后,把這種信任感擴大,直至讓孩子相信,身邊的任何事物,都可以找到一種安全邊際。如果這項工作——獲得孩子的感情、興趣和合作——失敗了,那么,孩子就很難培養出社會興趣來,也很難對伙伴產生友好之感。每個人都有關注別人的能力,但是這種能力必須被啟發、被磨煉,否則這種能力就會被消滅。一個完全被冷落、被憎恨或被排斥的孩子,會很喜歡孤單,不喜歡和別人交往,不懂得活在社會里就要重視團結合作,也不會關心能有利于他和別人的共同生活的任何事物。我們在前面已經討論過,孤零零的一個人面對一切,結果只有迅速死掉。一個孩子,只要度過了嬰兒期,便說明他還是得到了某些照顧和關懷。因此,我們討論的不是完全被冷落的孩子,而是得到的照顧比一般人少的或只在某些方面被冷落,其他方面都很正常的孩子。
總之,被冷落的孩子肯定沒有找到值得相信的人。悲哀的是,很多生活中的失敗者,都是孤兒或私生子。一般情況下,這類孩子就算得上被冷落的孩子。
體征缺陷、被嬌縱、被冷落這三種情況,最容易扭曲對生命意義的定義。在這三種情況下長大的孩子,幾乎都需要通過幫助,才能修正他們解決問題的方法。他們只能在別人幫助下,才能重新定義生活。假如我們真正關心他們,也曾在這方面下過功夫,那么,我們就能從他們做的每件事情中,看出他們對生命意義定義理解的改變。
夢與早期記憶
可以確定的是,做夢和聯想對于了解一個人對生命意義的定義很有幫助。因為無論是做夢時,還是清醒時,一個人的性格總是不變的,不過,夢中社會壓力較輕,性格可以不經過防衛和隱瞞就表現出來。但要了解一個人對自己和生命意義的定義,最有用的還是他的記憶。每種記憶都是某些值得回憶的事的代表,無論能想起的事是多么少。某些事之所以能被想起,是因為這些事在他生活中占的分量足夠大。這些記憶告訴他“這是你應該得到的東西”或“這是你應該躲避的東西”或“這就是你的生活”。
我們必須再次強調:記憶中的每一件事都是值得紀念的。童年早期的記憶尤其有用,這能說明他特殊的生活模式已存在多久了,是什么樣的環境讓他有了現在的生活態度。最早的記憶之所以很重要,不外乎兩個原因:第一,一個人對自身和環境的基本估計都包含在里面,他的外貌、他對自己最初的概念,以及別人對他的要求等,第一次綜合起來評價了;第二,早期記憶是他記錄自己的開始,也是個人主觀意識的起點。因此,我們常常發現:讓一個人感覺脆弱不安的環境,與讓他感覺自身強大、擁有安全感的環境之間,有著強烈的對比。至于一個人的最早記憶究竟是不是他所能記起的第一件事,或他的記憶是否合乎實情,于心理學目的來說并不重要。
記憶的重要之處,在于被“當作”何物、被理解成什么以及它們對現在和未來會產生什么影響。舉幾個關于最初記憶的例子,就能看出它們是如何影響一個人對“生命意義”的定義的。“咖啡壺掉在桌子上,把我燙傷了,這就是生活!”一個女孩子說。我們發現,以這種方式開始自述的女孩,往往無法擺脫孤獨感和無助感,所以會習慣性地高估生活里的危險和困難。假如她抱怨別人沒有照顧好她的話,不必驚訝,因為從她的自述中可以看出,肯定有人非常粗心大意,才會讓一個嬰兒遭遇這么嚴重的傷害!另一個學生類似的記憶是:“我三歲的時候從嬰兒車里摔下來過。”伴隨著這最初的記憶,是沒完沒了的噩夢:“世界末日已經到了,午夜醒來,我發現天空被火照得通紅。天上的星辰紛紛往下墜,我們的地球將和另一個星球相撞。可是,在撞毀之前,我又醒過來了。”我問這個學生是否害怕什么時,他說:“我怕我無法獲得成功。”最初的記憶和反復出現的噩夢使他對生活失去了信心,使得他極度害怕失敗和災難。
一個因為夜晚尿床而不斷和母親吵架的十二歲男孩,被帶到醫院來的時候,說起他的最初記憶:“媽咪以為我丟失了。她很恐懼,跑到街上大呼小叫,其實,我一直藏在屋子里的櫥柜中。”我們可以從這個記憶里看到一種臆測:“生命的意義是用找麻煩來贏得關心,獲取安全感的方法就是欺騙。你既然不關心我,讓我很難過,那我就騙你們,也讓你們難過。”尿床也是他使自己成為關注焦點的策略。他母親表現出的焦慮和緊張,更加強化了他對生命意義的偏見。他認為,外面的世界是如此危險,如此令人不安,只有別人擔心他、關注他,他才覺得安全。他也只有用這種方式才能讓自己相信:如果他需要保護,別人還是會來保護他。
一個三十五歲女性的最初記憶是這樣的:“三歲那一年,有一次,我獨自一人走進了黑暗的地窖。下樓梯時,比我大一點兒的堂兄也打開門跟著我走了下來,我被他嚇了一大跳。”從她的記憶里我們可以看出,她可能很孤僻,不習慣和其他孩子一起游玩,尤其不喜歡和異性伙伴一起玩。我猜她是獨生女,結果猜對了。雖然已經三十五歲了,但她還是沒有結婚。接下來的談話可以看出她的社會感是怎么發展的:“我還記得媽媽讓我推過小表妹的嬰兒車。”我們不難發現,她只有和比自己弱小的人在一起時才自在,而且她十分依賴母親。一個家庭的最佳教育方式就是,讓年齡稍大的孩子照看弟弟妹妹,這樣既可以培養他們的合作精神,也會讓他們關心新成員,為家庭承擔一部分責任。如果能使其成為他們的一種自愿行為,哥哥姐姐就不會認為弟弟妹妹的出生讓父母忽略了自己,也不會討厭弟弟妹妹。
喜歡和別人在一起,并不是真正關心別人的證據。一個被問及最初記憶的女孩說道:“我跟姐姐經常和另外兩個女孩一起游玩。”我們當然可以看出她還是很渴望群體合作的,所以才慢慢地學習與人交往的藝術,但當她提起最害怕的事時,卻說:“我怕別人都不理我。”我們看出了她的掙扎,這是個缺乏獨立性的女孩,與人交往并不是因為關心別人,而是為了讓自己沒有被遺棄感。
只要真正了解了人們對生命意義的定義,我們就知道怎么去了解他們的性格。常有人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其實這句話說得不對,只有那些并不了解自己為何如此定義生活的人,才無法改變自己的性格。但正如我們前面所言,如果找不到導致生命意義定義錯誤的根源,任何交流或治療,都不會有效果。修正自己錯誤價值觀的唯一辦法,就是培養他們與社會合作、積極面對生活的勇氣。
合作的重要性
防止精神異常傾向的唯一途徑是合作。因此,讓孩子學會與他人合作,讓他們在日常生活、工作或游戲中,學會處理自己與小伙伴之間的關系。無論干涉孩子什么樣的社交,都會導致不良后果。比如,在家中被寵壞了的孩子是非常自私的,這種自私的性格會被他們帶到學校里。他們只喜歡自己感興趣的課程,要讓他們對其他課程感興趣,除非讓他們覺得可以得到老師格外的寵愛。年紀越大,缺乏合作精神導致的不良后果就會越明顯。如果一個人對人生意義的定義是錯的,他便不會承擔自己的責任、發展自己的獨立性,也因此沒了面對人生挫折和困難的能力。
我們不能因為一個成年人在童年時養成的性格缺點而責備他,如果他因此受挫,我們也只能幫他想辦法補救。我們不能指望一個沒有上過地理課的孩子考好地理,也不能期待一個沒有學過人際合作的孩子懂得如何與他人合作。但是,解決任何生活問題,都需要與他人合作。無論我們做什么事,都要以人類發展為前提,以為社會謀求福祉為前提。只有明白了人生的意義在于奉獻,我們才能勇敢地去面對困難,才有更大的機會獲得成功。
如果老師、家長和心理學家都知道孩子會對人生意義犯認知錯誤,那么遇到問題時,我們就該告訴他們,要不斷努力克服困難或解決問題,而不是將責任推給別人,用抱怨或訴苦的方式博取別人的關懷或同情,也不能因為感覺丟臉而自暴自棄。我們應該說:“我們必須有自己的生活,這是我們的事,我們能處理好。我們是自己的主人,破舊立新的事,要是自己都不做還能指望誰做!”只要他們不再重復相同的錯誤,社會感欠缺的孩子也會認識到自身的能力,發現人生的機遇。面對困難時,不會再逃避、推脫責任或者尋找不合常規的捷徑,也不再要求他人給予特殊的照顧和幫助,不會因為感覺沒面子而自暴自棄。假如每個人都能獨立自主,都非常合作地對待生活,那么人類社會的進步就永遠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