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在一片劇痛中醒來。

后腦勺像是被重錘砸過，喉嚨里泛著鐵銹般的血腥味。他發現自己臉朝下趴在泥地里，手里還緊緊攥著一把豁口的鋤頭。

“裝什么死！”鞭子破空的聲音再次響起。

本能讓他翻滾躲閃，動作卻笨拙得可笑——這具身體虛弱得超乎想象，每一塊肌肉都在尖叫抗議。

“李管事息怒！”旁邊有個瘦弱少年撲過來擋在他身前，“林玄剛才摔到腦袋了，不是故意偷懶的...”

鞭子重重抽在少年背上，發出令人牙酸的悶響。

林玄瞇起眼睛。陽光很刺眼，但他腕間某種冰涼觸感突然變得清晰——那是塊造型奇特的金屬手表，正無聲地顯示著一行文字：

【生命體征穩定】

【腦震蕩風險：72%】

【建議：立即補充水分與電解質】

穿越了。而且處境不妙。

他借著攙扶少年的動作低頭掩飾，手指在表冠上輕按三下。微不可察的震動從腕間傳來，視網膜上投射出只有他能看到的界面：

【環境掃描中...】

【檢測到異常能量流動，模式類似卡西米爾效應】

【局部溫度梯度異常，違背傅里葉定律】

【初步結論：該位面物理規則存在多處悖論】

“今天不把這畝血靈草灌足靈氣，晚飯就別想了！”李管事啐了一口，甩著鞭子走向下一個受害者。

等管事走遠，背上有鞭痕的少年才齜牙咧嘴地爬起來：“你沒事吧？剛才鋤地時突然就栽倒了。”

林玄沒有回答。他正盯著土壤里滲出的淡紅色汁液——那些被稱作“血靈草”的植物根莖處，有微光正在緩緩流動。

“這是什么？”他指著光芒問道。

少年看他的眼神像看傻子：“靈氣啊！你摔糊涂了？連這個都不認得了？”

靈氣。林玄默默記下這個詞匯，手表立即在數據庫中創建新條目。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他一邊模仿著別人的動作鋤草，一邊通過手表收集數據。發現越多，心頭越驚。

這些農作物的能量轉化效率高得違反熱力學定律，土壤中檢測到的未知粒子流更讓量子場論瀕臨崩潰。最令人不安的是——每當他嘗試用標準模型解釋現象時，手表就會彈出【數據沖突】警告。

“歇會兒吧。”少年把他拉到樹蔭下，遞來半個硬邦邦的餅子，“你今天狀態不對。”

林玄接過餅子時，手表微微震動：

【檢測到微量放射性同位素】

【建議：分三次食用，每次間隔四小時】

他小口啃著餅子狀似隨意地問：“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人能讓血靈草長得更快些，會怎樣？”

少年嚇得餅子差點掉地上：“你瘋啦！那是仙師們才有的本事！我們這種凡人雜役敢碰法術，是要被抽魂煉魄的！”

恰在此時，藥田盡頭突然傳來騷動。幾個白衣人御劍而來，衣袂飄飄宛若仙人。雜役們齊刷刷跪倒一片，連囂張的李管事都匍匐在地不敢抬頭。

“檢測到高能反應。”手表在視網膜上投射出警報，“建議保持低頭姿態，避免目光接觸。”

林玄從善如流地低頭，卻通過手表的前置攝像頭觀察。那些白衣人正在檢查藥草，偶爾手指點出靈光，作物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

但手表記錄下的數據更加有趣——所謂“法術”生效時，周圍環境的熵值在急劇下降，這完全違背了熱力學第二定律。

“此地產量為何下降了？”為首的白衣人突然發問，聲音冷得像冰。

李管事抖得像篩糠：“回、回仙師，近來靈氣流動不穩...”

“廢物。”白衣人隨手一揮，李管事就像破布般飛了出去，“若下次巡查仍無改善，換個人管事。”

等白衣人御劍離去，趴了滿地的雜役才敢起身。李管事吐著血被人扶走前，惡狠狠地瞪了所有人一眼：“都聽見了？產量再上不去，誰也別想好過！”

絕望的氣氛彌漫開來。有人小聲啜泣：“已經每天勞作六個時辰了，還能怎么改善...”

林玄默默走到一株蔫頭耷腦的血靈草前。通過剛才的觀察，他發現這些作物所謂的“吸收靈氣”，本質上是在攝取真空零點能，但轉化率低得令人發指——99.97%的能量都浪費了。

“也許...”他喃喃自語，“不需要法術，只需要調整一下能量吸收路徑。”

趁著無人注意，他將手指深入土壤。手表伸出納米級探針，開始修改作物根系的微觀結構。這不需要任何“超自然”手段，只是基于量子隧穿效應的精確調控。

一炷香后，那株血靈草突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飽滿起來，葉片泛起健康的光澤。

“你做了什么？”剛才挨鞭子的少年恰好回頭，驚得瞪大眼睛。

林玄立即用腳抹平土壤：“只是...按仙師剛才的手法摸了摸。”

少年將信將疑地也去摸旁邊一株，自然毫無變化。

當天收工時，李管事帶著傷來驗收。看到那株格外茂盛的血靈草時，他愣了一下，但很快歸功于“仙師點化的恩澤”，甚至因此心情稍好，給每人多發了半塊餅子。

夜里，雜役們擠在通鋪上睡去后，林玄悄悄睜開眼。

手表在黑暗中投射出微光：

【今日總結：規避沖突3次，收集數據17.3GB，初步適應當前環境】

【警告：高維觀測跡象檢測到1次，來源未知】

【生存建議：保持低調，繼續觀察】

他無聲地嘆了口氣。這個世界比想象中更復雜，也更危險。

但好在，他好像找到了一條既能活下去，又不引人注目的道路。

比如明天，可以“偶然”發現另一株長勢特別好的血靈草。

比如后天，可以讓半畝藥田都“沾到仙師的福澤”。

改變會很小，很慢，就像水滴石穿。

反正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夜色深處，似乎有一道目光從極高遠的地方掃過藥田，但很快就移開了——畢竟這里什么都沒有，只有一群掙扎求生的凡人，和幾株長勢稍微好了那么一點的雜草而已。

林玄閉上眼睛，假裝自己從未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