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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鑒卷第十五 漢紀七

太宗孝文皇帝下

前十一年(壬申,前169)

1 冬,十一月,上行幸;春,正月,自還。

2 夏,六月,梁懷王薨,無子。賈誼復上疏曰:“陛下即不定制,如今之勢,不過一傳、再傳,諸侯猶且人恣而不制,豪植而大強,法不得行矣。陛下所以為藩捍及皇太子之所恃者,唯淮陽二國耳。,北邊匈奴,與強敵為鄰,能自完則足矣;而淮陽之比大諸侯,廑如黑子之著面,適足以餌大國,而不足以有所禁御。方今制在陛下;制國而令子適足以為餌,豈可謂工哉!臣之愚計,愿舉淮南地以益淮陽,而為梁王立后,割淮陽北邊二、三列城與東郡以益。不可者,可徙代王而都睢陽起于新郪而北著之淮陽而南揵之,則大諸侯之有異心者破膽而不敢謀。足以捍趙,淮陽足以禁,陛下高枕,終無東之憂矣,此二世之利也。當今恬然,適遇諸侯之皆少;數歲之后,陛下且見之矣。夫日夜苦心勞力以除六國之禍;今陛下力制天下,頤指如意,高拱以成六國之禍,難以言智。茍身無事,畜亂,宿禍,孰視而不定;萬年之后,傳之老母、弱子,將使不寧,不可謂仁。”帝于是從計,徙淮陽王梁王,北界泰山,西至高陽,得大縣四十馀城。后歲馀,賈誼亦死,死時年三十三矣。

3 徙城陽王淮南王

4 匈奴狄道

匈奴數為邊患,太子家令潁川晁錯上言兵事曰:“兵法曰:‘有必勝之將,無必勝之民。’繇此觀之,安邊境,立功名,在于良將,不可不擇也。”

臣又聞:用兵臨戰合刃之急者三:一曰得地形,二曰卒服習,三曰器用利。兵法,步兵、車騎、弓弩、長戟、矛鋌、劍盾之地,各有所宜;不得其宜者,或十不當一。士不選練,卒不服習,起居不精,動靜不集,趨利弗及,避難不畢,前擊后解,與金鼓之指相失:此不習勒卒之過也,百不當十。兵不完利,與空手同;甲不堅密,與袒裼同;弩不可以及遠,與短兵同;射不能中,與無矢同;中不能入,與無鏃同:此將不省兵之禍也,五不當一。故兵法曰:‘器械不利,以其卒予敵也;卒不可用,以其將予敵也;將不知兵,以其主予敵也;君不擇將,以其國予敵也。’四者,兵之至要也。

臣又聞:小大異形,強弱異勢,險易異備。夫卑身以事強,小國之形也;合小以攻大,敵國之形也;以蠻夷攻蠻夷,中國之形也。今匈奴地形、技藝與中國異:上下山阪,出入溪澗,中國之馬弗與也;險道傾仄,且馳且射,中國之騎弗與也;風雨罷勞,饑渴不困,中國之人弗與也:此匈奴之長技也。若夫平原、易地,輕車、突騎,則匈奴之眾易橈亂也;勁弩、長戟,射疏、及遠,則匈奴之弓弗能格也;堅甲、利刃,長短相雜,游弩往來,什伍俱前,則匈奴之兵弗能當也;材官騶發,矢道同的,則匈奴之革笥、木薦弗能支也;下馬地斗,劍戟相接,去就相薄,則匈奴之足弗能給也:此中國之長技也。以此觀之:匈奴之長技三,中國之長技五。陛下又興數十萬之眾以誅數萬之匈奴,眾寡之計,以一擊十之術也。

雖然,兵,兇器;戰,危事也;故以大為小,以強為弱,在俯仰之間耳。夫以人之死爭勝,跌而不振,則悔之無及也;帝王之道,出于萬全。今降義渠、蠻夷之屬來歸誼者,其眾數千,飲食、長技與匈奴同。可賜之堅甲、絮衣、勁弓、利矢,益以邊郡之良騎,令明將能知其習俗、和輯其心者,以陛下之明約將之。即有險阻,以此當之;平地通道,則以輕車、材官制之;兩軍相為表里,各用其長技,衡加之以眾,此萬全之術也。”

帝嘉之,賜書,寵答焉。

又上言曰:“臣聞起兵而攻者,非以衛邊地而救民死也,貪戾而欲廣大也,故功未立而天下亂。且夫起兵而不知其勢,戰則為人禽,屯則卒積死。夫之人,其性耐寒;之人,其性耐暑。之戍卒不耐其水土,戍者死于邊,輸者僨于道。民見行,如往棄市,因以謫發之,名曰‘謫戍’;先發吏有謫及贅婿、賈人,后以嘗有市籍者,又后以大父母、父母嘗有市籍者,后入閭取其左。發之不順,行者憤怨,有萬死之害而亡銖兩之報,死事之后,不得一算之復,天下明知禍烈及己也。陳勝行戍,至于大澤,為天下先倡,天下從之如流水者,以威劫而行之之敝也。

人衣食之業,不著于地,其勢易以擾亂邊境,往來轉徙,時至時去;此人之生業,而中國之所以離南畝也。今人數轉牧、行獵于塞下,以候備塞之卒,卒少則入。陛下不救,則邊民絕望而有降敵之心;救之,少發則不足,多發,遠縣才至,則又已去。聚而不罷,為費甚大;罷之,則復入。如此連年,則中國貧苦而民不安矣。陛下幸憂邊境,遣將吏發卒以治塞,甚大惠也。然令遠方之卒守塞,一歲而更,不知人之能。不如選常居者家室田作,且以備之,以便為之高城深塹;要害之處,通川之道,調立城邑,毋下千家。先為室屋,具田器,乃募民,免罪,拜爵,復其家,予冬夏衣、稟食,能自給而止。塞下之民,祿利不厚,不可使久居危難之地。人入驅而能止其所驅者,以其半予之,縣官為贖。其民如是,則邑里相救助,赴不避死。非以德上也,欲全親戚而利其財也;此與東方之戍卒不習地勢而心畏者功相萬也。以陛下之時,徙民實邊,使遠方無屯戍之事;塞下之民,父子相保,無系虜之患;利施后世,名稱圣明,其與之行怨民,相去遠矣。”

上從其言,募民徙塞下。

復言:“陛下幸募民徙以實塞下,使屯戍之事益省,輸將之費益寡,甚大惠也。下吏誠能稱厚惠,奉明法,存恤所徙之老弱,善遇其壯士,和輯其心而勿侵刻,使先至者安樂而不思故鄉,則貧民相募而勸往矣。臣聞古之徙民者,相其陰陽之和,嘗其水泉之味,然后營邑、立城,制里、割宅,先為筑室家,置器物焉,民至有所居,作有所用。此民所以輕去故鄉而勸之新邑也。為置醫、巫以救疾病,以修祭祀,男女有昏,生死相恤,墳墓相從,種樹畜長,室屋完安。此所以使民樂其處而有長居之心也。

臣又聞古之制邊縣以備敵也,使五家為伍,伍有長,十長一里,里有假士,四里一連,連有假五百,十連一邑,邑有假候,皆擇其邑之賢材有護、習地形、知民心者;居則習民于射法,出則教民于應敵。故卒伍成于內,則軍政定于外。服習以成,勿令遷徙,幼則同游,長則共事。夜戰聲相知,則足以相救;晝戰目相見,則足以相識;歡愛之心,足以相死。如此而勸以厚賞,威以重罰,則前死不還踵矣。所徙之民非壯有材者,但費衣糧,不可用也;雖有材力,不得良吏,猶亡功也。

陛下絕匈奴不與和親,臣竊意其冬來南也;壹大治,則終身創矣。欲立威者,始于折膠;來而不能困,使得氣去,后未易服也。”

為人峭直刻深,以其辯得幸太子,太子家號曰“智囊”。

十二年(癸酉,前168)

1 冬,十二月,酸棗,東潰金堤東郡;大興卒塞之。

2 春,三月,除關,無用傳。

3 晁錯言于上曰:“圣王在上而民不凍饑者,非能耕而食之,織而衣之也,為開其資財之道也。故有九年之水,有七年之旱,而國亡捐瘠者,以畜積多而備先具也。今海內為一,土地人民之眾不減,加以無天災數年之水旱,而畜積未及者,何也?地有遺利,民有馀力;生谷之土未盡墾,山澤之利未盡出,游食之民未盡歸農也。

夫寒之于衣,不待輕暖;饑之于食,不待甘旨;饑寒至身,不顧廉恥。人情,一日不再食則饑,終歲不制衣則寒。夫腹饑不得食,膚寒不得衣,雖慈父不能保其子,君安能以有其民哉!明主知其然也,故務民于農桑,薄賦斂,廣畜積,以實倉廩,備水旱,故民可得而有也。民者,在上所以牧之;民之趨利,如水走下,四方無擇也。

夫珠、玉、金、銀,饑不可食,寒不可衣;然而眾貴之者,以上用之故也。其為物輕微易藏,在于把握,可以周海內而無饑寒之患。此令臣輕背其主而民易去其鄉,盜賊有所勸,亡逃者得輕資也。粟、米、布、帛,生于地,長于時,聚于力,非可一日成也;數石之重,中人弗勝,不為奸邪所利,一日弗得而饑寒至。是故明君貴五谷而賤金玉。

今農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其能耕者不過百畝,百畝之收不過百石。春耕,夏耘,秋獲,冬藏,伐薪樵,治官府,給繇役;春不得避風塵,夏不得避暑熱,秋不得避陰雨,冬不得避寒凍,四時之間無日休息;又私自送往迎來、吊死問疾、養孤長幼在其中。勤苦如此,尚復被水旱之災,急政暴賦,賦斂不時,朝令而暮改。有者半賈而賣,無者取倍稱之息,于是有賣田宅、鬻子孫以償責者矣。而商賈,大者積貯倍息,小者坐列販賣,操其奇贏,日游都市,乘上之急,所賣必倍。故其男不耕耘,女不蠶織,衣必文采,食必粱肉;無農夫之苦,有仟伯之得。因其富厚,交通王侯,力過吏勢,以利相傾;千里游敖,冠蓋相望,乘堅、策肥,履絲、曳縞。此商人所以兼并農人,農人所以流亡者也。

方今之務,莫若使民務農而已矣。欲民務農,在于貴粟;貴粟之道,在于使民以粟為賞罰。今募天下入粟縣官,得以拜爵,得以除罪。如此,富人有爵,農民有錢,粟有所渫。夫能入粟以受爵,皆有馀者也;取于有馀以供上用,則貧民之賦可損,所謂損有馀,補不足,令出而民利者也。今令民有車騎馬一匹者,復卒三人;車騎者,天下武備也,故為復卒。神農之教曰:‘有石城十仞,湯池百步,帶甲百萬,而無粟,弗能守也。’以是觀之,粟者,王者大用,政之本務。今民入粟受爵至五大夫以上,乃復一人耳,此其與騎馬之功相去遠矣。爵者,上之所擅,出于口而無窮;粟者,民之所種,生于地而不乏。夫得高爵與免罪,人之所甚欲也;使天下人入粟于邊以受爵、免罪,不過三歲,塞下之粟必多矣。”

帝從之,令民入粟于邊,拜爵各以多少級數為差。

復奏言:“陛下幸使天下入粟塞下以拜爵,甚大惠也。竊恐塞卒之食不足用,大渫天下粟。邊食足以支五歲,可令入粟郡縣矣;郡縣足支一歲以上,可時赦,勿收農民租。如此,德澤加于萬民,民愈勤農,大富樂矣。”

上復從其言,詔曰:“道民之路,在于務本。朕親率天下農,十年于今,而野不加辟,歲一不登,民有饑色;是從事焉尚寡而吏未加務。吾詔書數下,歲勸民種樹而功未興,是吏奉吾詔不勤而勸民不明也。且吾農民甚苦而吏莫之省,將何以勸焉!其賜農民今年租稅之半。”

十三年(甲戌,前167)

1 春,二月甲寅,詔曰:“朕親率天下農耕以供粢盛,皇后親桑以供祭服;其具禮儀!”

2 初,時祝官有秘祝,即有災祥,輒移過于下。夏,詔曰:“蓋聞天道,禍自怨起而福繇德興,百官之非,宜由朕躬。今秘祝之官移過于下,以彰吾之不德,朕甚弗取。其除之!”

3 太倉令淳于意有罪,當刑,詔獄逮系長安。其少女緹縈上書曰:“妾父為吏,中皆稱其廉平;今坐法當刑。妾傷夫死者不可復生,刑者不可復屬,雖后欲改過自新,其道無繇也。妾愿沒入為官婢,以贖父刑罪,使得自新。”

天子憐悲其意,五月,詔曰:“曰:‘愷弟君子,民之父母。’今人有過,教未施而刑已加焉,或欲改行為善而道無繇至,朕甚憐之!夫刑至斷支體,刻肌膚,終身不息,何其刑之痛而不德也!豈為民父母之意哉!其除肉刑,有以易之;及令罪人各以輕重,不亡逃,有年而免。具為令!”

丞相張蒼、御史大夫馮敬奏請定律曰:“諸當髡者為城旦、舂;當黥者髡鉗為城旦、舂;當劓者笞三百;當斬左止者笞五百;當斬右止及殺人先自告及吏坐受賕、枉法、守縣官財物而即盜之、已論而復有笞罪者皆棄市。罪人獄已決為城旦、舂者,各有歲數以免。”制曰:“可。”

是時,上既躬修玄默,而將相皆舊功臣,少文多質。懲惡亡之政,論議務在寬厚,恥言人之過失;化行天下,告訐之俗易。吏安其官,民樂其業,畜積歲增,戶口浸息。風流篤厚,禁罔疏闊,罪疑者予民,是以刑罰大省,至于斷獄四百,有刑錯之風焉。

4 六月,詔曰:“農,天下之本,務莫大焉。今勤身從事而有租稅之賦,是為本末者無以異也,其于勸農之道未備。其除田之租稅!”

十四年(乙亥,前166)

1 冬,匈奴老上單于十四萬騎入朝那蕭關,殺北地都尉,虜人民畜產甚多;遂至彭陽,使奇兵入燒回中宮,候騎至甘泉。帝以中尉周舍、郎中令張武為將軍,發車千乘、騎卒十萬軍長安旁,以備寇;而拜昌侯盧卿上郡將軍,甯侯魏遫北地將軍,隆慮侯周灶隴西將軍,屯三郡。上親勞軍,勒兵,申教令,賜吏卒,自欲征匈奴。群臣諫,不聽;皇太后固要,上乃止。于是以東陽侯張相如為大將軍,成侯董赤、內史欒布皆為將軍,擊匈奴。單于留塞內月馀,乃去。逐出塞即還,不能有所殺。

2 上輦過郎署,問郎署長馮唐曰:“父家何在?”對曰:“臣大父人,父徙。”上曰:“吾居時,吾尚食監高祛數為我言李齊之賢,戰于鉅鹿下。今吾每飯意未嘗不在鉅鹿也。父知之乎?”對曰:“尚不如廉頗李牧之為將也。”上搏髀曰:“嗟乎,吾獨不得廉頗李牧為將!吾豈憂匈奴哉!”曰:“陛下雖得廉頗李牧,弗能用也。”

上怒,起,入禁中,良久,召,讓曰:“公奈何眾辱我,獨無間處乎!”謝曰:“鄙人不知忌諱。”上方以寇為意,乃卒復問曰:“公何以知吾不能用廉頗李牧也?”對曰:“臣聞上古王者之遣將也,跪而推轂,曰:‘閫以內者,寡人制之;閫以外者,將軍制之。’軍功爵賞皆決于外,歸而奏之,此非虛言也。臣大父言:李牧將,居邊,軍市之租,皆自用饗士;賞賜決于外,不從中覆也。委任而責成功,故李牧乃得盡其智能;選車千三百乘,彀騎萬三千,百金之士十萬,是以北逐單于,破東胡,滅澹林,西抑強,南支;當是之時,幾霸。其后會趙王立,用郭開讒,卒誅李牧,令顏聚代之;是以兵破士北,為所禽滅。今臣竊聞魏尚云中守,其軍市租盡以饗士卒,私養錢五日一椎牛,自饗賓客、軍吏、舍人,是以匈奴遠避,不近云中之塞。虜曾一入,率車騎擊之,所殺甚眾。夫士卒盡家人子,起田中從軍,安知尺籍、伍符!終日力戰,斬首捕虜,上功幕府,一言不相應,文吏以法繩之,其賞不行;而吏奉法必用。臣愚以為陛下賞太輕,罰太重。且云中魏尚坐上功首虜差六級,陛下下之吏,削其爵,罰作之。由此言之,陛下雖得廉頗李牧,弗能用也!”上說。是日,令持節赦魏尚,復以為云中守,而拜為車騎都尉。

3 春,詔廣增諸祀壇場、珪幣,且曰:“吾聞祠官祝釐,皆歸福于朕躬,不為百姓,朕甚愧之。夫以朕之不德,而專饗獨美其福,百姓不與焉,是重吾不德也。其令祠官致敬,無有所祈!”

4 是歲,河間文王辟彊薨。

5 初,丞相張蒼以為得水德,公孫臣以為當土德,其應,黃龍見;以為非是,罷之。

十五年(丙子,前165)

1 春,黃龍見成紀。帝召公孫臣,拜為博士,與諸生申明土德,草改歷、服色事。張蒼由此自絀。

2 夏,四月,上始幸,郊見五帝,赦天下。

3 九月,詔諸侯王、公卿、郡守舉賢良、能直言極諫者,上親策之。太子家令晁錯對策高第,擢為中大夫。又上言宜削諸侯及法令可更定者,書凡三十篇。上雖不盡聽,然奇其材。

4 是歲,齊文王河間哀王皆薨,無子,國除。

5 新垣平以望氣見上,言長安東北有神氣,成五采。于是作渭陽五帝廟

十六年(丁丑,前164)

1 夏,四月,上郊祀五帝渭陽五帝廟。于是貴新垣平至上大夫,賜累千金;而使博士、諸生刺六經中作王制,謀議巡狩、封禪事。又于長門道北立五帝壇

2 徙淮南王復為城陽王。又分為六國。丙寅,立齊悼惠王子在者六人:楊虛侯將閭齊王安都侯濟北王武成侯淄川王白石侯雄渠膠東王平昌侯膠西王扐侯辟光濟南王淮南厲王子在者三人:阜陵侯淮南王安陽侯衡山王陽周侯廬江王

3 秋,九月,新垣平使人持玉杯上書闕下獻之。言上曰:“闕下有寶玉氣來者。”已,視之,果有獻玉杯者,刻曰“人主延壽”。又言:“臣候日再中。”居頃之,日卻,復中。于是始更以十七年為元年,令天下大酺。言曰:“鼎亡在泗水中。今決,通于,臣望東北汾陰直有金寶氣,意鼎其出乎!兆見,不迎則不至。”于是上使使治廟汾陰,南臨,欲祠出鼎。

后元年(戊寅,前163)

1 冬,十月,人有上書告新垣平“所言皆詐也”;下吏治,誅夷。是后,上亦怠于改正、服、鬼神之事,而渭陽長門五帝,使祠官領,以時致禮,不往焉。

2 春,三月,孝惠皇后張氏薨。

3 詔曰:“間者數年不登,又有水旱、疾疫之災,朕甚憂之。愚而不明,未達其咎:意者朕之政有所失而行有過與?乃天道有不順,地利或不得,人事多失和,鬼神廢不享與?何以致此?將百官之奉養或廢,無用之事或多與?何其民食之寡乏也?夫度田非益寡,而計民未加益,以口量地,其于古猶有馀;而食之甚不足者,其咎安在?無乃百姓之從事于末以害農者蕃,為酒醪以靡谷者多,六畜之食焉者眾與?細大之義,吾未得其中;其與丞相、列侯、吏二千石、博士議之;有可以佐百姓者,率意遠思,無有所隱!”

二年(己卯,前162)

1 夏,上行幸棫陽宮

2 六月,代孝王薨。

3 匈奴連歲入邊,殺略人民、畜產甚多;云中遼東最甚,郡萬馀人。上患之,乃使使遺匈奴書。單于亦使當戶報謝,復與匈奴和親。

4 八月,戊戌,丞相張蒼免。帝以皇后弟竇廣國賢、有行,欲相之,曰:“恐天下以吾私廣國,久念不可。”而高帝時大臣,馀見無可者。御史大夫梁國申屠嘉,故以材官蹶張從高帝,封關內侯;庚午,以為丞相,封故安侯為人廉直,門不受私謁。是時,太中大夫鄧通方愛幸,賞賜累巨萬;帝嘗燕飲家,其寵幸無比。嘗入朝,而居上旁,有怠慢之禮。奏事畢,因言曰:“陛下幸愛群臣,則富貴之;至于朝廷之禮,不可以不肅。”上曰:“君勿言,吾私之。”罷朝,坐府中,為檄召詣丞相府,不來,且斬恐,入言上;上曰:“汝第往,吾令使人召若。”詣丞相府,免冠、徒跣,頓首謝坐自如,弗為禮,責曰:“夫朝廷者,高帝之朝廷也。小臣,戲殿上,大不敬,當斬。吏!今行斬之!”頓首,首盡出血,不解。上度丞相已困,使使持節召而謝丞相:“此吾弄臣,君釋之!”鄧通既至,為上泣曰:“丞相幾殺臣!”

三年(庚辰,前161)

1 春,二月,上行幸

2 是歲,匈奴老上單于死,子軍臣單于立。

四年(辛巳,前160)

1 夏,四月丙寅晦,日有食之。

2 五月,赦天下。

3 上行幸

五年(壬午,前159)

1 春,正月,上行幸隴西;三月,行幸;秋,七月,行幸

六年(癸未,前158)

1 冬,匈奴三萬騎入上郡,三萬騎入云中,所殺略甚眾,烽火通于甘泉長安。以中大夫令免為車騎將軍,屯飛狐;故蘇意為將軍,屯句注;將軍張武北地河內太守周亞夫為將軍,次細柳;宗正劉禮為將軍,次霸上祝茲侯徐厲為將軍,次棘門;以備。上自勞軍,至霸上棘門軍,直馳入,將以下騎送迎。已而之細柳軍,軍士吏被甲,銳兵刃,彀弓弩持滿,天子先驅至,不得入。先驅曰:“天子且至!”軍門都尉曰:“將軍令曰:‘軍中聞將軍令,不聞天子之詔。’”居無何,上至,又不得入。于是上乃使使持節詔將軍:“吾欲入營勞軍。”亞夫乃傳言:“開壁門。”壁門士請車騎曰:“將軍約:軍中不得馳驅。”于是天子乃按轡徐行。至營,將軍亞夫持兵揖曰:“介胄之士不拜,請以軍禮見。”天子為動,改容,式車,使人稱謝:“皇帝敬勞將軍。”成禮而去。既出軍門,群臣皆驚。上曰:“嗟乎,此真將軍矣!曩者霸上棘門軍若兒戲耳,其將固可襲而虜也。至于亞夫,可得而犯耶!”稱善者久之。月馀,兵至邊,匈奴亦遠塞,兵亦罷。乃拜周亞夫為中尉。

2 夏,四月,大旱,蝗。令諸侯無入貢;弛山澤,減諸服御,損郎吏員;發倉庾以振民;民得賣爵。

七年(甲申,前157)

1 夏,六月己亥,帝崩于未央宮。遺詔曰:“朕聞之:蓋天下萬物之萌生,靡不有死;死者,天地之理,萬物之自然,奚可甚哀!當今之世,咸嘉生而惡死,厚葬以破業,重服以傷生,吾甚不取。且朕既不德,無以佐百姓;今崩,又使重服久臨以罹寒暑之數,哀人父子,傷長老之志,損其飲食,絕鬼神之祭祀,以重吾不德,謂天下何!朕獲保宗廟,以眇眇之身托于天下君王之上,二十有馀年矣。賴天之靈,社稷之福,方內安寧,靡有兵革。朕既不敏,常懼過行以羞先帝之遺德,惟年之久長,懼于不終。今乃幸以天年得復供養于高廟,其奚哀念之有!其令天下吏民:令到,出臨三日,皆釋服;毋禁取婦、嫁女、祠祀、飲酒、食肉;自當給喪事服臨者,皆無跣;绖帶毋過三寸;毋布車及兵器;毋發民哭臨宮殿中;殿中當臨者,皆以旦夕各十五舉音,禮畢罷;非旦夕臨時,禁毋得擅哭臨;已下棺,服大功十五日,小功十四日,纖七日,釋服。他不在令中者,皆以此令比類從事。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霸陵山川因其故,毋有所改。歸夫人以下至少使。”乙巳,葬霸陵

帝即位二十三年,宮室、苑囿、車騎、服御,無所增益;有不便,輒弛以利民。嘗欲作露臺,召匠計之,直百金。上曰:“百金,中人十家之產也。吾奉先帝宮室,嘗恐羞之,何以臺為!”身衣弋綈;所幸慎夫人,衣不曳地;帷帳無文繡,以示敦樸,為天下先。治霸陵,皆瓦器,不得以金、銀、銅、錫為飾,因其山,不起墳。吳王詐病不朝,賜以幾杖。群臣袁盎等諫說雖切,常假借納用焉。張武等受賂金錢,覺,更加賞賜以愧其心;專務以德化民。是以海內安寧,家給人足,后世鮮能及之。

2 丁未,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太后薄氏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

3 九月,有星孛于西方。

4 是歲,長沙王吳著薨,無子,國除。

初,高祖文王,制詔御史:“長沙王忠,其定著令。”至孝惠高后時,封庶子二人為列侯,傳國數世絕。

孝景皇帝上

元年(乙酉,前156)

1 冬,十月,丞相等奏:“功莫大于高皇帝,德莫盛于孝文皇帝高皇帝廟,宜為帝者太祖之廟;孝文皇帝廟,宜為帝者太宗之廟。天子宜世世獻祖宗之廟,郡國諸侯宜各為孝文皇帝太宗之廟。”制曰:“可。”

2 夏,四月乙卯,赦天下。

3 遣御史大夫下與匈奴和親。

4 五月,復收民田半租,三十而稅一。

5 初,文帝除肉刑,外有輕刑之名,內實殺人;斬右止者又當死;斬左止者笞五百,當劓者笞三百,率多死。是歲,下詔曰:“加笞與重罪無異;幸而不死,不可為人。其定律:笞五百曰三百,笞三百曰二百。”

6 以太中大夫周仁為郎中令,張歐為廷尉,楚元王平陸侯為宗正,中大夫晁錯為左內史。始為太子舍人,以廉謹得幸。張歐亦事帝于太子宮,雖治刑名家,為人長者;帝由是重之,用為九卿。為吏未嘗言按人,專以誠長者處官;官屬以為長者,亦不敢大欺。

二年(丙戌,前155)

1 冬,十二月,有星孛于西南。

2 令天下男子年二十始傅。

3 春,三月甲寅,立皇子河間王臨江王淮陽王汝南王彭祖廣川王長沙王

4 夏,四月壬午,太皇太后薄氏崩。

5 六月,丞相申屠嘉薨。時內史晁錯數請間言事,輒聽,寵幸傾九卿,法令多所更定。丞相自絀所言不用,疾為內史,東出不便,更穿一門南出。南出者,太上皇廟堧垣也。穿宗廟垣,為奏,請誅。客有語恐,夜入宮上謁,自歸上。至朝,請誅內史。上曰:“所穿非真廟垣,乃外堧垣,故冗官居其中;且又我使為之,無罪。”丞相謝。罷朝,謂長史曰:“吾悔不先斬乃請之,為所賣。”至舍,因歐血而死。以此愈貴。

6 秋,與匈奴和親。

7 八月丁未,以御史大夫開封侯陶青為丞相。丁巳,以內史晁錯為御史大夫。

8 彗星出東北。

9 秋,衡山雨雹,大者五寸,深者二尺。

10 熒惑逆行守北辰,月出北辰間;歲星逆行天廷中。

11 梁孝王竇太后少子故,有寵,王四十馀城,居天下膏腴地。賞賜不可勝道,府庫金錢且百巨萬,珠玉寶器多于京師。筑東苑,方三百馀里,廣睢陽城七十里,大治宮室,為復道,自宮連屬于平臺三十馀里。招延四方豪俊之士,如枚乘嚴忌羊勝公孫詭鄒陽司馬相如之屬皆從之游。每入朝,上使使持節以乘輿駟馬迎梁王下。既至,寵幸無比;入則侍上同輦,出則同車,射獵上林中;因上疏請留,且半歲。侍中、郎、謁者著籍引出入天子殿門,與宦官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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