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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人的本質力量系統的建構與人掌握外部世界的可能性

人對外部世界的掌握是人依賴于外部世界的實現方式和現實形式,從而也是人獲得生存和發展的可能和機會的具有根源性意義的必要條件。人必須掌握外部世界,人也有可能掌握和利用外部世界來為自己生存和發展的目的服務。這種可能性,除了植根于外部世界的可知性、可理解性和可改造性等客體性因素外,還在于人擁有掌握外部世界的本質力量,即整體性的能力系統。正是歷史地形成并不斷地自組織和漲落變化著的人的本質力量,為人掌握外部世界構建不斷膨脹延展著的人所賴以生存和發展的功能圈,規定了內部的時空,提供了規整——范導和建構——創造等內部動因能力。人就是通過不斷對象化自己的本質力量才逐步實現對外部世界的掌握的。

人掌握外部世界的本質力量的形成和擴展,首先是建立在人的生理性的基礎上的。保羅·阿爾斯貝格的《人類之謎》把人的官能對環境的適應性匱乏,看作生命排除器官并用工具符號取代其活生生的官能傾向的根源,進而把它看作人在形態學和心理學意義上日益大腦化的根源。弗洛姆也曾說過:“人是一切動物中最無能為力的,但這種生物上的弱點恰是人的力量的基礎,是人發展自己獨特的人類特性的大前提。”[美]馬斯洛:《人的潛能和價值》,華夏出版社1987年版,第104頁。人沒有適應于某種特定的生存環境的特化的生理器官結構和趨穩態的本能化的行為模式。這一純生物學意義上的“裂口”和“缺陷”,一方面迫使人不得不通過自己能動掌握外部世界的活動才能實現對外部世界的依賴;另一方面這種從本能和特化的“裂口”中,獲得了解放的、自由的、開放的、因而具有普適一切環境的潛在可能性的機體結構和功能,也成為人形成掌握外部世界本質力量的生理性基礎和遺傳學前提,并作為人本身的自然力整合在人的能力系統中。這種非特定化非本能化的生理性基礎,突出地表現在人擁有高度發達和完善的感知思維器官和運動效應器官。當然,這也是人類在漫長的種系進化過程中,因內外因素的交互作用而形成的,具有人類自我建構和生成的性質,而不單純是大自然的特別恩賜。

人的感知思維器官是一個系統。它是以思維著的大腦為中心,以溝通內外世界的感官為門戶,并以中樞神經和周圍神經系統為通道的以一定方式、結構組織起來的、能夠與外部世界進行信息交換的系統。與知覺的焦點只落在必需的東西上而對別的事物缺乏感受的動物感官不同,人的感官不是欲望性的而是認知性的。人的感官已突破了感官的感知范圍僅與自己機體生理需要固定聯系的局限,而向開放著的世界開放。人的感官雖然也有一定的感知閾值,但這只是量的限制,從原則上、可能性上和整體來說,人的感官是能夠感知事物的各種不同的屬性的,是能夠獲得與自己當下的生存需要無關的關于外部世界的各種各樣信息的。而感知思維系統中另一組成部分——人的大腦與動物的腦相比更在結構和功能上有著本質的區別。坎農曾說:“人與其它哺乳動物相比之所以具有更高的智慧和改造外部世界的非凡能力,就是建立在這種大腦皮質神經聯系的精巧構造基礎之上的。”[美]坎農:《軀體的智慧》,商務印書館1982年版,第151頁。人的大腦不僅有“調節張力和覺醒的結構”,也有接受、加工、保存來自外界的信息的結構。它不僅能夠對感覺器官所獲得的各種信息進行直觀綜合,而且能夠運用語言符號對它們進行抽象綜合。所以通過有機聯系著的感覺器官和大腦的共同活動和協同作用,人就能夠接收、采集、存儲、識別、選擇、轉換、編碼、建構各種外部世界的信息。由此可見,人的感知思維系統為人觀念地掌握外部世界提供了生理性基礎和可能性。

拉茲洛指出:“人的高度完美的監控系統就是他的大腦皮層;它蘊含有使用符號的能力,是全部意識過程的活動中心。例如沒有大腦皮層,人就會成為跟植物一樣的死板的東西,他可以完全保有感覺和相應的軀體功能,但是他既不會思考他的感覺,又不會規劃他未來的行動。”[美]E.拉茲洛:《用系統論的觀點看世界》,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5年版,第86頁。確實,人的大腦不僅是處理來自外部信息的思維中心,也是人行為程序的編制、控制和調節的中心。它與執行它的指令的手和腳等運動效應器官,共同構成了一個能對客觀事物進行實際的分解和組合,能與外部世界進行物質能量交換的功能耦合系統。人在體質形態學上的一個重要特征就是直立行走、手足分工。手的出現有著重大的意義。康德說:“人作為有理性的動物,其特征已經在他的手、手指和指尖的形態結構上,部分是在組織中,部分是在細致的感覺中表現出來了。大自然由此使他變得靈巧起來。這不是為了把握事物的一種方式,而是不確定地為了一切方式,因而是為了使用理性;通過這些,人類的技術或機械性的素質就標志為一個有理性的動物的素質了。”[德]康德:《實用人類學》,重慶出版社1987年版,第235頁。列維·布留爾則指出,對于幼年人類來說,手不僅是勞動器官,而且還是思維的工具。“在那時,手與腦是這樣密切聯系著,以致手實際上構成了腦的一部分。文明的進步是由腦對于手以及反過來手對于腦的相互影響而引起的。”[法]列維·布留爾:《原始思維》,商務印書館1981年版,第154頁。因此,人的手在其結構和功能上可以說是非特定化、非本能化的,而是理性化的。在大腦的指令下,“手能執行一切方式的動作”。[美]坎農:《軀體的智慧》,商務印書館1982年版,第152頁。這就為人制造使用和操作各種物質技術手段和勞動工具,從而超越僅僅憑借自身的肉體器官來生活和活動的生物學意義上的物種界限提供了可能,為人脫離僅靠自身內部生物本性、肉體組織和結構的變化,來適應外部環境變化的生物適應范疇提供了可能。

總而言之,人在適應外在世界過程中相對缺乏本能調節這一否定性的生物、生理前提,使得人成了“一個沒有完成而且不可能完成的東西。他永遠向將來敞開大門。現在沒有,將來也永不會有完整的人”。[德]雅斯貝爾斯:《新人道主義的條件與可能》, 《國外學者論人和人道主義》第一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91年版,第49頁。但是,這種“不完整”的人所擁有的非特化、非本能化的有機體和功能耦合系統,又使他擁有了掌握外部世界的“自然力、生命力”和掌握外部世界本質力量的生理基礎和“硬件”。

非特化的機體生理結構和功能,為人能動地掌握外部世界提供了“硬件”。但是,人所以能掌握外部世界就在于他不但具有生理上的,而且“也具有智力上的裝備”。而智力上的裝備又是與生理結構分不開的。確實,“這種可能性則是它的生理結構所提供的”。[美]維納:《人有人的用處》,商務印書館1978年版,第44頁。本能的弱化、機體結構功能的非特定化同人的意識、精神的生成和發展之間存在著某種內在的連貫性的結構關聯。正是由于人背離本能,與本能相對立,才導致了意識的產生,才被迫求助于意識的決定和解答,才必須優先發展自己的理性,使自己成為自然和自身的主人。確實,人正是在克服本能弱化給自己生存帶來的不利處境中,通過自己的正在形成中的雛形勞動的中介逐漸形成并發展著地球上的最美的花朵——思維著的精神的。人類意識、人類精神是大腦的機能,是植根于人的生命的,是人掌握外部世界本質力量的至關重要的構成性因素。“精神生命是人的本質的一部分,從而它是確定人的本性的特征。”[美]馬斯洛:《人的潛能和價值》,華夏出版社1987年版,第223頁。可以說,人的存在是在生命和超生命的精神這兩重矛盾的支點上展開的,無意識的無精神的生命是非人的生命。人只有有了意識、精神才能把自己與動物區別開來,也才能真正形成掌握外部世界的現實的本質力量而成為自由自覺、自為自主的人。

掌握外部世界是一種屬人的為我的主體性活動。它必然預設一個前提,蘊涵著一個承諾,即人是自為自主的存在。而只有當人有了意識,特別是產生了自我意識,才有可能自為自主地存在和活動。因此,人是否有意識乃是人能否擁有掌握外部世界本質力量的關鍵所在。人類初民的意識仍帶有動物的性質,“這是純粹的畜群意識。這里,人和綿羊不同的地方只是在于:他的意識代替了他的本能或者說他的本能是被意識到了的本能。”《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82頁。這種以非理性的原始生命沖動為主要特征的原始人的意識,盡管還未上升到理性自我意識的高度,但畢竟說明了人已經從那種無意識的不由自主的本能狀態中分化出來,已把自己的自然生命沖動作為自己的意識對象和控制對象。這種人的意識代替本能的過程,也就是人和外部世界主客體的分化過程,和人作為主體客體的二重化過程的開端,因此,也可以把這種“畜群意識”稱為自在與自為意識中介的感性自我意識。正是這種感性自我意識開始引導人們抑制自己粗糙的本能欲望的自發性,向自主自為的人提升和發展。這種意識是原始初民掌握外部世界活動的初始條件,同時它又與掌握世界的實踐活動構成了雙向互動關系,并在互動中逐漸形成和發展出人的理性自我意識和以理性為基本特征的人的精神生命,乃是人的生命靈性之光輝。有了這樣一種精神生命,人就能“使自己的生命活動本身變成自己的意志和意識的對象”,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96頁。人就有了解自己本身,使自己成為衡量一切生活關系的尺度,按照自己的本質去估價這些關系,真正依照人的方式,根據自己本性的需要來安排世界的可能性,人就有了選擇自己行為目標、行為方式的自主性,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生存態度、存在價值的自由度。可見,意識和自我意識是人擁有自我選擇、自我實施、自我控制和自我評價能力,從而成為自主自為的能動掌握自我和能動掌握外部世界的主體的契機和前提。

在類發育過程中生成并逐漸增長著的人的理性能力,具有認識外部世界普遍必然規律的思維建構功能。恩格斯曾指出:“我們對自然界的全部統治力量,就在于我們比其他一切生物強,能夠認識和正確運用自然規律。”《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384頁。人的意識和思維活動不但能夠超越自身感知思維器官的生理的時空界域,而且能夠超越直觀的此時此地的時空界域,而進行普遍性的馳騁和對外部世界規律的理性探索。在這一思維活動中,人不但能運用分析與綜合等邏輯思維方法,而且還滲透著靈感、想象、直覺、頓悟等非邏輯思維。理性思維方法和非理性思維方法、邏輯的和非邏輯的是人類思維的兩翼,它們相互滲透、協同作用,為我們認識外部的客觀規律提供了主體性條件。而外部事物客觀規律向人的意識事實的轉化,又意味著人的本質力量的增強,意味著人的潛在的理性的素質、技術性素質向現實的理性力量和技術力量的轉化,意味著人在自己的生理結構和功能基礎上,建構起了超越個體生理界限、超有機體的、能夠普遍地用一切方式掌握事物的內部構造動力世界,意味著人的普遍性擴大和智慧的提高。

確實,理性是人精神生命的基本特征。人有了理性能力也就有了超越自我有限生命,克服自己局限性、把握必然性和普遍性、追求無限性的能力。因此,人的本質力量的增強同人的理性能力的提高和發展是相伴隨的。但人所以能掌握外部世界不但在于人有對外部世界真理性追求的理性能力,也在于人擁有意志力和情感力。人不是一架理智的機器,人的意識是由知、情、意等因素構成的開放結構,是一個充滿著理性與非理性內在矛盾的世界。所以,人掌握外部世界本質力量的增強同人的理性能否與非理性保持必要的張力相聯系。

情感是人的本質力量的表現。人的情感就是需要的主體與對他有意義的客體的關系即價值關系在他頭腦中的反映,是人對價值事實的一種感受和評價,是以一定意義為對象的一種價值意識。人的情感根源于極其多樣的自然的和文化的需要。凡是能滿足已激起的需要或能促進這種需要得到滿足的事物,便引起了積極的情緒狀態從而作為穩定的情感而固定下來,凡是不能滿足這種需要或是可能妨礙這種需要得到滿足的事物便引起消極的情緒狀態。情感及其多種多樣的體驗形式不僅執行著信號機能,而且也執行著調節機能。它們在一定程度上決定著人的行為,成為人的活動和各種行為的持久的或短暫的動機,從而產生追求所提出的和所想到的目的的意向和欲望。可以這樣說,人們在掌握外部世界的活動中往往是情感反應在先,形成了注意,然后再引起認知和理智的評價,外部事物往往先經過情感的過濾后才進入認知的領域的。所以,情感在人們掌握外部世界的活動中起著某種先導和定向作用。正因為如此,所以,列寧說:“沒有‘人的感情’,就從來沒有也不可能有人對于真理的追求。”《列寧全集》第25卷,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第117頁。馬克思也說:“激情、熱情是人強烈追求自己的對象的本質力量。”《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69頁。人的情感具有社會的、文化的品格。它包括情緒,但不止于情緒,特別是人還有滲透著理智因素的道德感、實踐感、美感、理智感等高級情感。正因為如此,所以,情感通過各種不同的形式刺激或抑制人的主體性,影響主體活動的質量和效果,從而對人掌握外部世界的主體性活動起著某種調節作用。

與情感一樣,意志也是人的本質力量的表現和確證,植根于人的生命之中。康德說:“意志作為欲求機能,正是世界上許多自然動因之一,它是按照概念而作用著的。”[德]康德:《判斷力批判》上卷,商務印書館1985年版,第9頁。人的意志不同于動物本能沖動和動物心理,它是在原始人的自發地以群的聯合力量和集體行動來彌補個人自己能力不足的社會本能的基礎上發展而來的。正是聯合起來的需要以及集體活動所產生的群的共同利益和需要,反映在個體的心理結構中,從而形成人所特有的自制力,并從這一基礎上發展出了超越了生命自然屬性的理性化和理想化了的人的精神狀態。“意志不單是立于自然概念之下,也立于自由概念之下。”[德]康德:《判斷力批判》上卷,商務印書館1985年版,第10頁。可見,人的意志是以自覺自愿為基本環節的自由意志。因此,所謂意志就是人自覺地確定目的,并根據目的支配調控自己的行為,克服內外各種障礙以實現預定目的的心理過程。意志力一方面表現為克服外部困難和各種干擾的頑強不屈、堅忍不拔的精神狀態;另一方面表現為約束、控制甚至壓制自己的不隨意沖動,抑制自己其他一系列的意愿和需求,忍受或克服自己生理上或心理上的種種困難甚至痛苦,而使行動服從既定目的和任務的自制力、毅力等。賴爾曾說:“意志力是一種傾向,發揮這種傾向就在于堅持完成種種任務,也即不受干擾,或注意力不被轉移。而意志薄弱則意味著太缺乏這種傾向,幾乎任何一種行為,無論是理智的、體力的,還是想象的或管理的,都能成為表現意志力的行為。”[英]賴爾:《心的概念》,上海譯文出版社1988年版,第72頁。意志通過對主體活動目標的確定、貫徹和實施,表現出它對于主體能動性、創造性和自覺性的巨大影響。它不但控制情感向健康的方向發展,而且促進認識的不斷深化和實踐的不斷拓展。它是保證人的行為具有高度自主性、自覺性的重要前提,也是使人類能夠抑制反文化的動物性的本能欲求,不為外在物質享樂所誘惑,以求內在精神之升華和超越,以達至善乃至靈魂不朽之神圣境界的前提。

總之,人的意識的知、情、意結構決定了人的意識不僅具有反映建構外部世界客觀規律的理論理性的功能,也具有規整和范導自己行為的實踐理性的功能;決定了人不僅追求著對世界的真理性的認識,而且也追求著善與美的理想的實現。有了這樣的意識,人類就能從自己的局限性中引出特定的人性的無限性,就能從自己不幸的生存處境中孕育出支配、控制、掌握外部世界的偉大力量。

人是追求真善美的具有靈性——意識和精神的存在物。而意識不只是大腦的機能,“意識一開始就是社會的產物,而且只要人們存在著,它就仍然是這種產物”。《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81頁。因此,人作為有意識存在物也就是社會的存在物,而且首先是社會的存在物,才能成為有意識的存在物,才能擺脫本能而去進行自為自主自由的掌握外部世界的活動。人的存在的社會性是人能夠擁有掌握外部世界的本質力量的根源之一,而且其本身就是人的本質力量的一種表現和確證。單個人的自然力是非常有限的,“力不若牛,走不若馬”。所以,單個人是無法與外部世界的力量相抗衡的,但是,牛、馬等動物所以不能掌握世界,人卻能掌握世界,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在于“人能群”。《荀子·王制》。人是最名副其實的社會動物。人“不僅是一種合群的動物,而且是只有在社會中才能獨立的動物。”《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21頁。人通過組織起來、聯合起來,結成一定的社會關系,就會產生一種遠遠大于和超出個體力量簡單相加之和的“系統力”,即“社會協作力”、“社會力”。有了這樣一種屬人的具有新質的力,使原始人有了能勝物的掌握外部世界的可能。而這種社會力的增強也意味著人掌握外部世界的范圍和程度的擴大。人的本質在其現實性上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人在何種層面、范圍和程度上結成社會關系,就表征著人擁有何種程度和性質的“社會力”。

人是社會的存在物,而社會領域就是文化領域,因此,人也是“文化的定在”。從猿到人的演變其根本的標志乃是文化的創造,自從有了文化,有了由文化構成的有意義的世界,才把人從自然界分離出來的。所以,人總生活在一定的“文化場”中。生活在文化場中的現實的人,除了自己本身所具有的自然力和自己的主觀精神力,即擁有理智力、意志力、情感力外(其實這些也是文化世界在人的心理機制上建構起來的),還從文化場中獲得了“文化力”。“文化力”是個人物質力量和精神力量的一種擴大,是一種放大了的、擴展了的個人物質力量和精神力量,又是濃縮了、凝煉了的類的物質力量和精神力量,是人類通過文化遺傳機制實現縱向的代際傳承、積聚起來、積淀下來的,是通過橫向的人際、族際和國際文化交往擴展開來、彌散開去的,可以為人們所利用的客觀精神力量和物質力量,也是人通過文化基因復制轉換機制把類的力量轉化為自己的本質力量,并使類的本質力量與個體本質力量相整合的能力。這種力的存在補償了人適應自然環境能力的匱乏,彌補了人無法通過自然生理遺傳機制獲得動物式的完整的本能指令和全套行為模式的“軟件”的缺陷,以及缺乏足以與強大外部力量相抗衡的強壯的體魄的缺陷。正是人在克服自己生理性缺陷過程中形成并發展著的人所獨有的文化遺傳機制、文化指令和文化力,使得人類掌握外部世界成為可能并使這種可能不斷擴大。可以說,正是由于有了這種文化力和文化遺傳機制,人類才能把世代交替的人們所經歷的經驗和發明創造的文化財富積累起來并遺傳和傳授下去,使類的本質力量呈不斷擴展和增生的趨勢。有了這種機制和這種“力”。人類個體就有了獲得人類適應和對付自然環境、社會環境和自然世界的生存方式和活動方式的可能,獲得類的聚合力的可能。可以說,現實的人擁有了文化力就等于擁有了類的力量,從而使他個人的自然力、精神力都得以實現量的擴展和質的躍遷。一個人擁有多大的掌握外部世界的現實力量,從某種意義上就看他擁有多大的“文化力”,所以“文化力”是人的本質力量的構成參數。正如馬林諾夫斯基所說的,“文化深深地改變人類的先天賦予”。“文化根本是一種‘手段性的現實’,為滿足人類需要而存在,其所取的方式卻遠勝于一切對于環境的直接適應。文化賦予人類以一種生理器官以外的擴充,一種防御保衛的甲胄,一種軀體上原有裝備所完全不能達到的在空間中的移動及其速率。文化,人類的累積的創造物,提高了個人效率的程度和動作的力量;并且它與人以這樣深刻的思想和遠大的眼光,在任何其他動物中,都是夢想不到的。這一切無不是為個人成就的累積性的通力合作的能力所賜”。[英]馬林諾夫斯基:《文化論》,中國民間文藝出版社1987年版,第90頁。

人的文化力當然包含著工具的力量。因此人擁有文化力也意味著人有善假于物、使用工具中介作用于外部世界的能力。黑格爾曾指出:“人因自己的工具而具有支配外部自然界的力量。”轉引自《列寧全集》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59頁。還說:“這種理性的活動一方面讓事物按照它們自己的本性、彼此互相影響、互相削弱而它自己并不直接干預其過程,但同時卻正好實現了它自己的目的。”[德]黑格爾:《小邏輯》,商務印書館1980年版,第394頁。這就是所謂“理性的狡黠”。正因為人具有“理性的狡黠”,正因為人在自然工藝史的前提和基礎上開辟出了文化的道路、人工技藝的道路,才使得人不再單純地依賴自然工藝賦予機體的某種裝備來適應環境,不再受天賦的肉體裝備的直接限制,從而使得他不僅可以適應環境的各種條件,順應環境的各種變化,而且可以通過各種方式掌握世界。

人是社會的文化的存在,而社會和文化并不是大自然的賜予而是人的創造。人的“生命的秩序實質上是創造的”。[法]柏格森:《創造進化論》,湖南出版社1989年版,第182頁。人的一切掌握外部世界的本質力量都在表征著、體現著人的創造的力量和創造性。

人的創造力植根于人本身的存在結構中。因為,置人于死亡邊際的開放的、非本能的機體結構,已開啟了通向人自我創造的可能性的生命通道,埋下了人的創造力的種子。當然,種子畢竟只是種子,可能性僅僅是可能性,并不等于人的創造力的現實。事實上,人的植根于人的存在結構中的創造的可能性向現實性的轉化,是由勞動來完成的。人類正是憑借自己勞動把自己從自然界中提升出來的。正在形成中的人的雛形勞動是人自我生成的實現機制。人的非特化的理性化的手、感官、大腦、語言符號、意識、交往、文化都是在正在形成中的人的雛形勞動中和這種勞動向人的自由自覺的完型勞動的發展中開始逐步形成并不斷得以發展的。所以,“在某種意義上不得不說,勞動創造了人本身”《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373—374頁。。勞動、感性的實踐活動,是人作為生命存在的類發生的重要根源,也是人作為社會的文化的存在的根據,因而也是創造了一切人掌握外部世界的創造力的生成、漲落和膨脹的基礎、源泉、秘密和誕生地。有了這樣的動力基礎,人依賴與掌握外部世界就有了可能性乃至現實性。人在掌握外部世界的勞動和感性的實踐活動中,生成和發展著掌握外部世界的本質力量和掌握外部世界的人本身,這似乎是一個悖論,但卻是一個歷史的辯證法。人就是根據這個歷史的辯證法,具體地、歷史地自組織著自己掌握外部世界的本質力量的。

綜上所述,人不但必須要通過掌握外部世界才能獲得生存和發展的可能,而且人也具有掌握外部世界的本質力量和可能性。人對外部世界的掌握乃是人的本質力量的表現和確證。人對外部世界掌握的時空界限是隨著人的本質力量的增強而拓深和延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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