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解構主義誤讀理論研究
- 王敏
- 3210字
- 2018-11-08 19:20:22
第三節 解構主義誤讀理論的研究價值
誤讀,反映出人類面對語言的矛盾處境:一方面,語言是人類存在的家園、交流的媒介,人類必須依靠語言來相互交流、建立社會生活;另一方面,語言卻并不可靠,它所呈現的未必就是本原世界,因為按照解構主義的原則,真理是不可窮盡的,每一種闡釋可以說接近了真理,但卻無法聲稱自己已經掌握了絕對的真理。因此,對“詩”的“思”需要無限進行下去,對已有結論需要進行不斷的反省和創新,從而使文學藝術更顯生機與光彩。解構主義誤讀理論為文學語言及閱讀理論的研究提供了新穎而深刻的理論資源。
西方傳統文論關于“正讀”已經積累了成體系的理論思想,然而隨著文學創作及文學闡釋的多元化傾向的顯現,文學研究已經日益走出精英主義,以各種新型的觀念和理論來適應新的文學狀況。隨著文學載體的發展,當代文壇出現了新的文學形態如網絡文學、手機文學,更有伴隨著反經典的思想而出現的戲仿文學,傳統追求確定意義的閱讀觀念已經不能完全適用于這些新型文學的研究之中,“網絡評論”“戲說……”這樣的文學批評形式應運而生。新出現的文學創作及批評現象,必然要求新的文學及批評理論來加以解釋。解構主義誤讀理論在獨特性、批判性方面依然鋒芒畢露,對當下許多文學現象能夠做出有力的理論回應和支持,比如“網絡評論”層層推進卻又散漫交織的批評形式就是解構主義“誤讀”運行的外在表現。因此,解構主義文學誤讀理論,作為一種尚不過時的理論資源,應該得到清晰的認識和總結,使它在當代文學研究中發揮現實性的作用。
西方對解構主義誤讀理論的研究,是和解構主義文學批評整體研究聯系在一起的。解構主義思潮對西方思想界和文學界造成了強烈的沖擊,評論界對解構主義或高度贊揚或嚴厲批評,態度清晰。解構主義文學批評中的誤讀理論也是其中一個頗有爭議的論題。具體說來,評論家對它有兩種相左的態度:一種是站在保守主義的立場,認為誤讀理論是對文學意義的破壞,具有虛無主義傾向,這一派主要有赫施的作者意圖決定論、艾布拉姆斯的傳統批評觀;另一種則是具有解構主義傾向的理論家,認為誤讀理論的破壞和否定只是表象,還包含有更深層的創造和建設,代表人物有喬納森·卡勒、斯皮瓦克等人,他們除了闡釋解構主義文學批評的理論精髓之外,還把它與女性主義、后殖民主義等批評流派聯系起來考察解構主義文學批評觀的積極作用和實際影響。不論褒貶,誤讀理論都是洞察解構主義思潮在批評領域的顛覆力量的一個極佳視角。本書也正是希望通過對解構主義誤讀理論及其相關評論的探討,理解這一理論的內涵、意義及影響,在全面認識的基礎上,將這一理論更全面、更有效地運用到我國的文學批評建設上來。
20世紀90年代以來的國內文學批評,對“誤讀”現象和理論主要從文學接受的角度來展開。這部分理論成果有:孫中田的《文學解讀與誤讀現象》(《文藝爭鳴》1995年第4期)、王順貴的《文學文本的“誤讀”接受之成因及其美學意義》(《社會科學》2002年第11期)、汪正龍的《“正讀”、誤讀與曲解:論文學閱讀的三種形態》(《江西社會科學》2005年第4期)等。這部分研究比較一致的觀點是:“誤讀”是區別于“正讀”的別有所解,讀者在作品“空白”的框架內來馳騁想象力,對具有“召喚結構”的文本,在不同歷史語境中作不同“填充”,區別于作者原意,也區別于杜撰。這一領域代表性的一種研究方法是從審美心理結構的視角分析“誤讀”產生的原因,指出:讀者的審美心理定式及期待視野制約著讀者的審美接受活動,形成了對作品意義內涵發現的差異;另一種研究方法是從中國古代文論與西方現代文論交叉之處尋找“誤讀”接受之成因,指出:除了文本的“空白”結構和解讀者個體差異之外,“詩史互證”“以意逆志”以及“政治倫理道德之比附”都是形成“誤讀”現象的因素。這類研究運用了接受美學、讀者反應批評的理論,并且和中國古代文論作了比較研究,取得了豐富的研究成果。然而,解構主義文學批評中所談到的“誤讀”沒有積極地參與到討論中來,因此,有必要對這一“誤讀”思潮進行認真的梳理和總結,使它應用到我國文學批評研究中來。
我國理論界對誤讀理論的研究,還有一個重要領域是比較文學和文化研究領域,誤讀理論在此作為比較文學方法論而受到重視。這部分理論成果主要有專著:樂黛云、勒·比松主編的《獨角獸與龍》(北京大學出版社1995年版);主要論文有:樂黛云的《文化差異與文化誤讀》(《中國文化研究》1994年第2期),陳躍紅的《走出困擾——試論中西文化交流中的誤讀及其出路》(《國外文學》1994年第2期),董洪川的《接受理論與文學翻譯中的“文化誤讀”研究》(《山東外語教學》2001年第2期),張利群的《論文化傳播中的文學誤讀及意義》(《惠州大學學報》2001年第3期),曹順慶、周春的《“誤讀”與文論的“他國化”》(《中國比較文學》2004年第4期)。這一領域同樣吸收了現代闡釋學關于“前見”和“先行結構”的理論,并且從不同民族的文化傳統及思維方式層面解釋“誤讀”產生的深層原因。比如,文學翻譯是文化交流的一種媒介和路徑,翻譯中的“誤讀”,除了顯在的由于語言功力不足造成錯誤這一原因外,更深刻的隱在原因是不同文化背景所導致的認識和心態差異。文化交流過程中的“誤讀”現象,一方面顯示了不同文化之間的壁壘和溝塹,另一方面也為文化交流在更深入層面展開提供了前提,所謂“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異質文化為觀照本土文化提供了新視角。在文化交流活動中,最可貴、最有價值的是在深厚文化基礎上的獨創性發現。“誤讀”作為一種文學、文化交流現象而受到關注,當前隨著國際交流的日益頻繁,它也將得到更廣泛、更深刻的研究。解構主義文學批評中的“誤讀”與比較文學中的“誤讀”概念,各自有不相重合的研究側重點,基本上是兩個不同的范疇。然而,從廣義的“閱讀”層面理解,雖然研究的對象有區別,但它們都是一種閱讀理論。因此,它們各自的研究成果可以互相推進、共同長進。
國內對解構主義誤讀理論的研究,主要是對單個西方學者的相關論著的系統研究,如:胡寶平的《論布魯姆“詩學誤讀”》(《國外文學》1999年第4期)、王寧的《希利斯·米勒和他的解構批評》(《南方文壇》2001年第1期)、周穎的《保羅·德·曼:從主體性到修辭性》(《外國文學》2001年第2期)、郭軍的《保羅·德·曼的誤讀理論或修辭學版本的解構主義》(《四川外語學院學報》2005年第4期)、昂智慧的《閱讀的危險與語言的寓言性》(《外國文學研究》2005年第1期)、張龍海的《哈羅德·布魯姆與對抗式批評》(《國外理論動態》2005年第1期)等,還沒有擴大到思潮研究的廣度;或者是耶魯學派或者說整個解構批評的譜系研究,如:蘇宏斌的《走向文化批評的解構主義》(《外國文學評論》1996年第1期),申丹的《解構主義在美國》(《外國文學評論》2001年第2期),蕭莎的《德里達的文學論與耶魯學派的解構批評》(《外國文學評論》2002年第4期),崔雅萍的《論美國的解構主義批評》(《西北大學學報》2002年第5期),昂智慧的《保羅·德曼、“耶魯學派”與“解構主義”》(《外國文學》2003年第11期),陳本益的《耶魯學派的文學解構主義理論和實踐》(《東南大學學報》2004年第5期),孟崗、張一冰的《解構批評的譜系——德里達、羅蘭·巴特與保羅·德·曼》(《石油大學學報》2004年第8期)等,也并沒有集中于誤讀理論來展開研究;或者把誤讀作為基本文學理論研究,解構主義誤讀理論只是研究的一個側面,如張中載《誤讀》(《外國文學》2004年第1期),等等。本書的研究對象是解構主義文學批評中的誤讀理論,把它放在巴特、德里達、耶魯學派各家的解構主義批評思潮的系統框架中來觀照,探究作為解構主義文學批評重要命題的誤讀理論的內部構成,希望通過對解構主義誤讀理論發生歷程、理論背景、理論形態、歷史定位、價值及局限性的研究,力求對這一理論有清晰的把握,從而增進對解構主義文學批評思潮的認識,更重要的是擴寬文學閱讀研究的視野,以更為豐富的理論資源來推動我國文學批評及比較文學研究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