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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印度佛教向西域的傳播

一 說一切有部在龜茲的傳播

龜茲在印度佛教傳入中國過程中和于闐一樣起著重要的中介作用。很多學者都考察過它的佛教發展狀況。關于佛教最早傳入西域的時間,學術界基本看法是:佛教早就在公元前2世紀以后,晚在公元前1世紀末已傳入西域了。周菁葆、邱陵:《絲綢之路宗教文化》,新疆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第176頁。在傳入于闐之后又向西和向北傳播。但也有學者認為龜茲地區與佛教接觸可能比于闐要早。李泰玉主編:《新疆宗教》,新疆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第35頁。最初傳入西域于闐和其他各地之佛教是“說一切有部”小乘佛教。小乘佛教自克什米爾傳入于闐后,在很長時期流行于西域各地。當時在西域諸地弘揚小乘佛教的主要高僧大德有最初把佛教思想傳入于闐的克什米爾高僧、圣文殊菩薩之化身毗盧折那迎請來的許多傳教尊者和來自克什米爾的印度使者“阿羅漢布達和僧伽斯達、僧伽菩揚、僧伽斯達納”。李吟屏:《佛國于闐》,新疆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50頁。

關于佛教傳入龜茲、于闐的傳說,很多學者引據《阿育王息壞目因緣經》(苻秦曇摩難提譯),其書卷1云:


阿育王聞,喜慶歡悅,和顏悅色,告耶奢曰……今當分此,閻浮利地,吾取一分,一分賜子,使我法益,長生壽考,治化人民,如今無異。新頭河表,至娑伽國,干陀越城,烏特村聚,劍浮安息,康居烏孫,龜茲于闐,至于秦土,此閻浮半,賜與法益,綱理生民,垂名后世。《大正藏》第50冊,臺北:新文豐出版公司1983年版,第175頁上。


此外在《梁書·劉之遴傳》中載,劉之遴曾在荊州收集到眾多的古代器物,并挑選了其中的四種獻給東宮,中間就有一個外國澡灌。在它的上面刻有“元封二年(前109),龜茲國獻給”字樣的銘文。這兩個資料都帶有一定的臆測性。季羨林認為,公元前后佛教開始進入內地,漢明帝時代,內地佛教小有傳播。由于龜茲在中西交通中的重要地位,最晚在1世紀中,佛教已經在龜茲(可能也有焉耆)開始發揮作用了。季羨林:《鳩摩羅什時代及其前后龜茲和焉耆兩地的佛教信仰》,《孔子研究》2005年第6期,第30頁。所以才出現3世紀,也就是兩晉之際,《晉書》之《四夷傳》所記的“(龜茲)俗有城郭,其城三重,中有佛塔廟千所”的歷史事實。而且當時來華宣化譯經的龜茲僧徒、王族子弟不絕于途。

東漢和帝永元三年(91),白霸在班超的扶持下登上龜茲王位,直到8世紀末,王位幾乎皆為白氏壟斷。在中國古籍里,有時“白”又作“帛”,很多早期來華譯經的帛姓僧人,都來自龜茲國。現將兩晉之際龜茲僧徒、居士參與譯經,以及從該國賚來的佛典,列表如下唐秀連:《龜茲國與西域的大乘佛教——從兩漢至鳩摩羅什時代》,《中華佛學研究》2006年第10期,臺北:法鼓山中華佛學研究所,第90—93頁。

表1—2 兩晉之際龜茲僧徒、居士譯經一覽

續表

續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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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表1—2所列龜茲僧徒翻譯之經典類型,大致勾畫出龜茲佛經傳播的整體輪廓。從魏至東晉,龜茲國人向中土譯介的佛典,以小乘經律占最大比例,這種現象,基本上符合該國向來小乘教占主導地位的實情。在大乘經方面,龜茲譯師偏重方等,兼有少量法華、般若等部。在社會上流行佛教大小乘的同時,當時還有了密宗的經典和思想。比如表中列舉的一些魔法咒語的佛經,也開始影響著人們的信仰。從4世紀起,就有庫車人在信奉這些密宗的經典。[德]克林凱特:《絲綢古道上的文化》,趙崇民譯,新疆美術攝影出版社1994年版,第172頁。

很多學者認為西域早期甚至后來的小乘佛教的“說一切有部” 主要來自罽賓地區。造成這種思想的原因就是沒有注意罽賓佛教的歷史變化。具體到龜茲的小乘佛教來源和發展,它是有一個變化的過程。如果說最早的時候是來自罽賓的有部,那么當迦膩色迦王時代,也就是相當于1世紀左右,它受到犍陀羅小乘思想的影響更多一些,這種局面一直持續到3世紀末。大約4世紀開始,罽賓的小乘說一切有部的教義思想開始廣泛影響到西域各國,尤其是北道一線的國家。鳩摩羅什正是在龜茲受到罽賓有部的廣泛深刻影響的這一歷史背景下成長起來的。鳩摩羅什帶來了龜茲大乘佛教短暫的輝煌,之后又轉向了小乘為主的局面,直到唐代這種形勢才稍有改觀。龜茲的這一佛教發展變化過程是值得認真梳理的。

龜茲佛教的說一切有部不僅僅來源于罽賓地區,在二三世紀,應該還受到犍陀羅小乘有部傳播的影響。一個原因是,表1—2列舉的很多大乘佛教的經典都來自大月氏國。當時的大月氏國的小乘有部也十分流行,這在前面已經說過,小乘隨之傳來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值得說明的是,當時的有部佛學基本上以犍陀羅為中心,而罽賓顯然受其影響。另外一個原因就是,龜茲地區石窟的開鑿深受犍陀羅藝術的影響。耿劍在《克孜爾佛傳遺跡與犍陀羅關系探討》中通過克孜爾佛傳遺跡與犍陀羅題材的釋讀和比較、畫面構圖及人物組成的對比、形象的比較與溯源,得出克孜爾的佛傳壁畫曾經在一個時期部分地接受犍陀羅的影響。耿劍:《克孜爾佛傳遺跡與犍陀羅關系探討》,《南京藝術學院學報》2008年第5期,第40頁。通過對犍陀羅佛傳浮雕與克孜爾佛傳壁畫部分圖像比較,有人認為“肯定犍陀羅與克孜爾有著必然聯系。自然條件、社會條件等原因,犍陀羅與克孜爾發生了兩種不同的主要藝術形式,但兩種形式同樣是特定時期佛教藝術的典范”。耿劍:《犍陀羅佛傳浮雕與克孜爾佛傳壁畫部分圖像比較》,《民族藝術》2005年第3期,第106頁。朱英榮也認為:“龜茲文化受到過犍陀羅文化的影響,它的許多藝術觀念、藝術風格、藝術技巧以及藝術處理方法來自犍陀羅?!?img alt="朱英榮:《龜茲文化與犍陀羅文化》,《新疆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8年第1期,第24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1ED94B/10797206704884906/epubprivate/OEBPS/Images/25.png?sign=1753321566-8412yhBQcfWgy6cc4DZEgLObuWaofRcX-0-dd7420927353147ef5a9ebda8e29f613">只不過龜茲文化對犍陀羅文化進行了融合與改造,使其與本地的文化傳統和藝術風格結合在一起。滿盈盈認為:“犍陀羅藝術元素是克孜爾石窟最早也是最重要的元素之一。它是一條河流,注入龜茲,激發了克孜爾石窟藝術的蓬勃發展。在克孜爾石窟藝術初創期,表現出對犍陀羅藝術的依賴與借鑒,為龜茲藝術模式的形成奠定了基礎。在后來的發展過程中,克孜爾雖然融入了多種藝術樣式,但也始終青睞于犍陀羅題材和敘事方式。”滿盈盈:《克孜爾石窟中犍陀羅藝術元素嬗變考》,《北京理工大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年第2期,第149頁。

從以上可分析出,1—3世紀,罽賓地區并未成為西北印度佛教傳播的中心,犍陀羅無論在造像藝術、大乘經典還是小乘有部上都是傳播的主陣地。雖然罽賓后來有了《大毗婆沙論》的編撰成功,但是它的影響勢頭還比較弱,犍陀羅以及王國都城附近地區仍然是有部傳播的中心。直到3世紀末罽賓有部才開始興盛,這或許與前面說的它的趨于保守性和訖利多族的掌權和破壞佛法有關系。這一時期西域的大小乘佛教的來源和接觸主要是大月氏。尤其是西域的小乘有部,罽賓國并不是最初的主要直接來源地。小乘有部的傳播發展路線就是“罽賓區(廣義上以犍陀羅為中心的地區)印順:《中國佛教論集》,中華書局2010年版,第6頁。“說到罽賓區,漢、晉以來,一向指犍陀羅、烏仗那一帶,貴霜王朝的政治中心?!? class=的小乘教,傳到西方的吐火羅,再向安息、康居。再從吐火羅、康居、安息,越過蔥嶺,到達西域的沙勒與龜茲。據最近的發現,龜茲一帶使用吐火羅語。早期的小乘教,是由此路線而傳入的”。釋印順:《中國佛教論集》,中華書局2010年版,第9頁?;蛞娝{吉富主編《印順、呂澂佛學辭典》(全三冊),臺南:中華佛教百科文獻基金會2000年版,第1387頁。季羨林先生這一點說得很明確:“龜茲和焉耆地區的佛教信仰從一開始就是小乘,而且是說一切有部。這有其必然性。這里的佛教是從犍陀羅國傳入的,而犍陀羅國是一個小乘的國家?!?img alt="季羨林:《鳩摩羅什時代及其前后龜茲和焉耆兩地的佛教信仰》,《孔子研究》2005年第6期,第34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1ED94B/10797206704884906/epubprivate/OEBPS/Images/25.png?sign=1753321566-8412yhBQcfWgy6cc4DZEgLObuWaofRcX-0-dd7420927353147ef5a9ebda8e29f613">

二 大乘佛教向西域的傳播

印度佛教向西域的大力輸入應該在迦膩色迦時代,季羨林認為:


公元二世紀初,迦膩色迦在位,大力推行佛教信仰,派人四處傳教。此時,佛教早已在龜茲流布。迦膩色迦使佛教東傳的勢頭加強了,龜茲當必受其影響。公元三四世紀,龜茲經濟繁榮,文化也隨之發展。用婆羅謎字母書寫的佛經慢慢出現。19世紀至20世紀初期,西方所謂探險家來到了中國新疆敦煌一帶,挖掘古代遺址,發現了許多有價值的文物,婆羅謎字母書寫的吐火羅語A(焉耆語)和B(龜茲語)佛典,內容繁多,數量極大。對研究古代西域佛教,其中包括龜茲和焉耆佛教,起了決定性的作用。季羨林:《佛教傳入龜茲和焉耆的道路和時間》,《社會科學戰線》2001年第2期,第228頁。


在中國南疆的塔里木盆地,從19世紀末至今,多次發現過大量的佉盧文文書,合計總數達1000件以上。王炳華:《貴霜王朝與古代新疆》,《西域研究》1991年第1期,第35頁。而佉盧文曾是貴霜王國的官方文字之一并廣為流行。在2世紀以后,佉盧文卻成為新疆古代于闐、鄯善、疏勒和龜茲等國使用的主要文字之一,這反映了中國西域文化深受貴霜文化的影響。

斯坦因收集的漢佉二體錢,絕大多數出自和田附近各古城遺址。有少數流通于葉爾羌或庫車等地。錢幣上銘文有“王中之王” 字樣,說明于闐王襲用貴霜王朝君主尊號的歷史事實。漢佉二體錢的出現,反映了于闐文化深刻受到貴霜帝國和中原文化兩方面的影響。

這種佉盧文的歷史給我們研究佛教帶來了重要的信息。鄯善發現的佉盧文資料的年代在3世紀30—40年代至4世紀30—40年代。該階段鄯善國官方突然大量使用佉盧文,這種突然性顯然是受到外界的強烈影響所致。其影響源就是流落到鄯善國的貴霜人,較為明顯的例證則是尼雅佉盧文簡牘中書吏父子相傳現象。孟凡人:《樓蘭鄯善國簡牘年代學研究》,新疆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496頁。在鄯善國的書吏有祖—父—子或父子相傳現象,因為流落到鄯善的貴霜人所帶來的佉盧文,對鄯善人而言完全是陌生的。在這以前沒有文字或毫無文字基礎的鄯善人面對突然使用的佉盧文,其書寫任務非貴霜人莫屬。林梅村:《貴霜大月氏人流寓中國考》,中國敦煌吐魯番1988年學術討論會論文。貴霜對鄯善國的影響還表現在佛教和佛教藝術方面。在尼雅遺址、米蘭古城附近、樓蘭古城及其近旁的遺址等處都發現了佛教建筑遺跡和佛教遺物。這些佛寺遺跡皆以佛塔為中心,佛教遺物以塑像和壁畫為主,它們均明顯具有犍陀羅風格。斯坦因:《斯坦因西域考古記》,向達譯,中華書局1936年版。在上述遺址發現的許多木雕家具殘件、裝飾品、封泥印章等,其花紋圖案的風格同樣是犍陀羅式的。鄯善國境內具有犍陀羅風格的佛寺遺跡和佛教藝術,其時代幾乎都是3世紀前半期以后。因此,似可認為佛教和佛教藝術在鄯善國的流行和發展,主要與貴霜衰亡后有相當一部分貴霜人流落到鄯善國的情況密不可分。孟凡人:《樓蘭鄯善國簡牘年代學研究》,新疆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498頁。黃文弼先生也認為:“樓蘭有晉泰始五年(269)年號之木簡,為公元后第三世紀之遺物。由此言之,是貴霜王朝影響之東漸,與佛教之傳播,始于公元后第二世紀之中期,至第四世紀之初期,亙二百余年矣。據此,是鄯善佛教非得之迦濕彌羅,而為由大月氏人所傳入,似可肯定?!?img alt="黃文弼:《西北史地論叢》,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248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1ED94B/10797206704884906/epubprivate/OEBPS/Images/25.png?sign=1753321566-8412yhBQcfWgy6cc4DZEgLObuWaofRcX-0-dd7420927353147ef5a9ebda8e29f613">

由于大月氏人的內遷和流動,直接帶來西域佛教的興盛和發展。當然這里面有大乘佛教也有小乘佛教的內容,因為當時的貴霜王國境內兩種思想也是并行存在和發展的。但是就大乘佛教的傳播而言,不得不提到的是三個國家,莎車、于闐和龜茲。大月氏的大乘佛教基本上就是先傳到莎車,然后再到于闐和龜茲的。當然傳播的情況不一樣也分別帶來不同的發展局面,這在后面章節將繼續論述。

作為西域接受印度大乘佛教的橋頭堡,莎車首先表現在經典的集結方面。莎車,位于于闐的西部,《法顯傳》中稱為子合國,惠生記載的是朱駒波國,《魏書》《北史》《唐書》等正史《西域傳》中記為朱居國、朱俱波國。《歷代三寶紀》卷12阇那崛多所說的遮拘迦國和玄奘所說的斫句迦國是同一國名。參見[日]羽溪了諦《西域之佛教》,賀昌群譯,商務印書館1999年版,第161—164頁。關于莎車佛教的資料記載,一是《歷代三寶紀》卷12《新合大集經》卷60云:


于闐東南二千余里。有遮拘迦國。彼王純信敬重大乘。諸國名僧入其境者并皆試練。若小乘學即遣不留。摩訶衍人請停供養。王宮自有摩訶般若大集華嚴三部大經。并十萬偈。王躬受持親執鍵鑰。轉讀則開香花供養。又道場內種種莊嚴。眾寶備具。兼懸諸雜花時非時果。誘諸小王令入禮拜。彼土又稱。此國東南二十余里。有山甚崄。其內安置大集華嚴方等寶積楞伽方廣舍利弗陀羅尼華聚陀羅尼都薩羅藏摩訶般若八部般若大云經等。凡十二部皆十萬偈。國法相傳防護守視。兼云有三滅定羅漢。在彼山窟寂禪冥衛。半月一月或有僧往山為羅漢凈發。


二是唐僧祥撰《法華經傳記》卷1云:


昔于闐王宮有法華梵本。六千五百偈。東南二千余里。有國名遮呴槃國。彼王累世敬重大乘。諸國名僧入其境者。皆試其解。若小乘學則遣不留。大乘人請綺供養。王宮亦有華嚴大集摩訶般若法華大涅槃等五部大經。并十萬偈。王躬受持。親執戶鑰。轉讀則開。香華供養。又東南二十余里。有山甚崄難。峰上有石窟??诮苾葘?。其內華嚴大集方等寶積楞伽方廣舍利弗陀羅尼華聚陀羅尼都薩羅摩訶般若大云法華。凡一十二部。皆十萬偈。國法相傳防護守掌。


三是《大唐西域記》卷12記:


國南境有大山,崖嶺嵯峨,峰巒重疊;草木凌寒,春秋一貫;溪澗浚瀨,飛流四注;崖龕石室,棋布巖林。印度果人,多運神通,輕舉遠游,棲止于此。諸阿羅漢寂滅者眾,以故多有窣堵波也,今猶現有三阿羅漢居巖穴中,入滅心定,形若羸人,須發恒長,故諸沙門時往為剃。而此國中大乘經典部數尤多,佛法至處,莫斯為盛也。十萬頌為部者,凡有十數;自茲已降,其流寔廣。


無論是來自北印度犍陀羅國的阇那崛多還是西去游歷的王玄策,都對莎車國保存的大量的大乘經典有深刻的印象。一方面說明這里是大乘經典云集的地方,包括《華嚴》《大集》《方等》《寶積》《楞伽》《方廣》《舍利弗》《陀羅尼》《摩訶般若》《大云》《法華》等眾多部類的經典,而且保護得十分完好。另一方面說明這里也成為大乘佛教經典向東傳播的重要據點。中原很多的大乘經典與于闐有密切的關系,但是很大程度上于闐的大乘典籍的來源也與莎車有直接的關系。莎車成為向西域南北線和中原輸入大乘經典的中轉站。

從我國古代游歷者的作品《法顯傳》《五天竺國傳》《大唐西域記》來看,北印的烏仗那、迦畢試、那揭羅曷、呾叉始羅;新疆的于闐、斫句迦,都是大乘佛教盛行的地帶。傳說龍樹入雪山從老比丘得大乘經,斫句迦山區也有大量的大乘經;陀力的山巖中藏有大乘經等,都可以看出此一山區與大乘佛教的關系。從地理上看,大乘是從犍陀羅、烏仗那,通過大雪山及蔥嶺而東來的(法顯等西去,玄奘回國,也都是這一路線)。中國初期(漢、魏、晉)的大乘教,受到這一地區的深切影響。釋印順:《中國佛教論集》,中華書局2010年版,第12頁。莎車成為接受印度大乘佛教的樞紐。由于莎車的天然地緣優勢,于闐顯然受到影響,大乘佛教經典十分流行。兩晉至南北朝,有史傳錄載而確認為從于闐輸入的大乘佛典原本,包括以下數種:

1.《大方廣佛華嚴經》六十卷

《出三藏記集》卷9《華嚴經記》,是支法領從于闐得胡本,由北印度佛馱跋陀羅從元熙二年至義熙十四年翻譯而成。

2.《大般涅槃經》四十卷

根據《高僧傳》卷2和《出三藏記集》卷14曇無讖的傳記,他在罽賓得到《大般涅槃經》前分十卷(《出三藏記集》作十二卷),后因本品數不足,在于闐又獲中分和后分,所以才譯出四十卷《大般涅槃經》。劉宋時,慧觀等人編為三十六卷,史稱南本。

3.《禪要秘密治病經記》

《高僧傳》卷2記,北涼安陽侯沮渠京聲在于闐求法時,從瞿摩帝大寺獲得的天竺法師佛馱斯那授的《禪要秘密治病經記》二卷,在宋孝建二年(455)在竹園寺譯出。他譯出的經典還有很多,出自于闐的肯定不在少數。

4.般若類經典

魏元康元年(291)在洛陽譯出的《放光經》原本,是朱士行在甘露五年(260)在于闐求得。竺法護譯的《光贊經》十卷,是由于闐沙門祇多羅在太康七年(286)赍來,是《放光》的同本異譯。按《出三藏記集》中《合放光光贊略解序》的記載,兩本皆來自于闐國?!稓v代三寶記》卷9載,周武帝世,先在鄴齊受魏禪,梁武帝太清二年(548),中天竺優禪尼國王子月婆首那,遇于闐婆羅門僧求那跋陀持有《勝天王般若波羅蜜經》梵本,他在陳天嘉乙酉之歲(565)譯出此經。

5.《觀世音懺悔除罪咒經》一卷、《法華經·提婆達多品》

《高僧傳》卷13記載宋元徽三年,法獻在于闐得《觀世音滅罪經》(《出三藏記集》卷2作《觀世音懺悔除罪經》一卷)?!逗胭澐ㄈA傳》卷2和《歷代三寶紀》卷11又說同時獲授《妙法蓮花經提婆達多品》?!斗ㄈA經傳記》卷1引述《西域志》說:“昔于闐王宮有法華梵本,六千五百偈。” 說明在唐代以前,于闐境內流傳有不同版本的《法華經》。

依上文所述,迄至南北朝頃,于闐國內流傳的大乘佛典種類,至少包括法華、般若、華嚴、涅槃和秘密諸部。唐秀連:《龜茲國與西域的大乘佛教——從兩漢至鳩摩羅什時代》,臺北:法鼓山中華佛學研究所,《中華佛學研究》2006年第10期,第86—87頁。

同時期北道的龜茲佛教也十分興盛,僧侶人數一度超過1萬人?!稌x書·西戎傳》記載當時龜茲“俗有城郭,其城三重,中有佛塔廟千所”《晉書·西戎傳》,中華書局1974年標點本,第2543頁。。這不僅說明佛教之興盛,也說明當時的龜茲經濟發達,人民生活富裕,所以才能供養這么多的僧人和寺廟。龜茲早期大乘佛教的流傳情況的資料遺留下來的十分少見,但是我們可以通過這一時期它與內地的交往和龜茲籍僧人的譯經情況,來認識當時的大乘佛教傳播的信息。根據表1—2可知,當時的龜茲雖然小乘占有優勢地位,但大乘佛教的傳播也可以通過當時本國大乘佛教經典的流通情況來認識,這些經典主要有:

白延傳譯:《首楞嚴》《叉須賴經》《無量清凈平等覺經》《菩薩修行經》

帛元信助法護譯出:《正法華經》《光贊般若》《須真天字經》

帛法炬傳譯:《普曜經》

帛法祖參譯:《等集三昧經》《菩薩修行經》《菩薩逝經》(《逝童子經》)《嚴凈佛土經》(《文殊師利嚴凈佛土經》)《郁迦羅越問菩薩經》《持心梵志經》《善權經》(《慧上菩薩問大善權經》)《海龍王經》,以及法祖所注之《首楞嚴》

帛延翻譯:《首楞嚴經》《須賴經》《上金光首經》《如幻三昧經》

羌子侯授予法護:《不退轉法輪經》(《阿惟越致遮經》)

總而言之,龜茲佛徒重譯大月氏的大乘經典中,還是以方等部居多,當中法祖可稱代表。法祖所譯注的23部大乘經中,與大月氏佛徒重疊者共占10部。此外,正始與東晉年間的兩位譯經師帛延,以及太康年間的帛元信,傳譯經典雖然不多,但在種類上,卻殆與大月氏人譯出的大乘經典如出一轍,由此可見龜茲與大月氏方等部之深厚淵源。唐秀連:《龜茲國與西域的大乘佛教——從兩漢至鳩摩羅什時代》,臺北:法鼓山中華佛學研究所,《中華佛學研究》2006年第10期,第94—96頁。《高僧傳》卷2記載鳩摩羅什在王新寺的故宮中得到了《放光經》,“后于寺側故宮中,初得《放光經》”,說明當時的龜茲已經有了般若類的經典,這與于闐的大乘經典多少有些關系。建元十八年(382)九月,車師前部王彌第、鄯善王休密馱來長安朝秦,同隨的還有車師前部的國師鳩摩羅佛提等高僧,他們所獻的佛經有大品《般若經》《阿毗曇抄》《四阿含暮抄》《鼻奈經》等大、小乘經律。當然這部《般若經》和《光贊般若經》《放光般若經》以及后來鳩摩羅什譯的《大品般若經》有所不同,但卻是當時西域流行的胡文偈頌體經抄。在當時釋道安的主持下,將這些經典全部譯出,并由道安審定寫有《序》文。

三 西域南北兩道佛教傳播的不同特點及其原因

《漢書·西域傳》明確記載:“自玉門、陽關出西域有兩道。從鄯善旁南山北,波河西行至莎車,為南道;南道西踰蔥嶺則出大月氏、安息。自車師前王廷隨北山,波河西行至疏勒為北道;北道西踰蔥嶺則出大宛、康居、奄蔡焉?!?這應該是西漢時代通西域的主線。

曹魏通西域路線,一般認為即《魏略·西戎傳》所載:


從敦煌玉門關入西域,前有二道,今有三道。從玉門關西出,經婼羌轉西,越蔥嶺,經縣度,入大月氏,為南道。從玉門關西出,發都護井,回三隴沙北頭,經居盧倉,從沙西井轉西北,過龍堆,到故樓蘭,轉西詣龜茲,至蔥嶺,為中道。從玉門關西北出,經橫坑,辟三隴沙及龍堆,出五船北,到車師界戊己校尉所治高昌,轉西與中道合龜茲,為新道。


西域佛教的傳播和發展在3世紀以后進入初期興盛的階段。但是在傳播的過程中卻出現了南北兩線不同的佛教發展特點。漢唐時代的南道以于闐為中心,同時也是佛教的重鎮;北道以龜茲為經濟交通中心,同時也是佛教的文化中心。從漢魏晉時期西域與中原發生的佛教關系看,于闐向中原輸入的佛教經典主要是大乘佛教,而龜茲國除鳩摩羅什外,大部分是小乘佛教。關于龜茲小乘的分布和發展,前節已經作了詳細的論述,此處不再贅述。于闐的大乘佛教從260年朱士行求得《放光般若》到晉太康七年(286)于闐沙門祇多密持來《光贊般若》等大乘經,都說明當時于闐的佛教信仰狀況。據《高僧傳·鳩摩羅什傳》,雖然未說于闐佛教狀況,但靠近它的莎車國卻是大乘佛教的國家。另外根據《法顯傳》《洛陽伽藍記》中的宋云、惠生游記和玄奘的《大唐西域記》記載列表如下:

表1—3 古代新疆南北道大小乘分布

從表1—3看到,南道的子合國(莎車)和于闐構成大乘佛教區域,而焉耆、龜茲甚至包括疏勒,都是以小乘佛教為主。當然我們這里說的不是鐵板一塊,兩地均有大小乘分布,但是其占據的優勢和主導地位是不一樣的。

疏勒是東西交通中的樞紐,新疆南北兩道交會處,也是佛教傳入內地的必經之地。日本學者羽溪了諦指出:“大月氏、安息、康居以及印度諸國與中國間之往來,皆取北道,而必通過龜茲?!斊澟c疏勒關系之密切,則佛教昔由疏勒方面輸入自不為無理也?!?img alt="[日]羽溪了諦:《西域之佛教》,賀昌群譯,商務印書館1999年版,第183—184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1ED94B/10797206704884906/epubprivate/OEBPS/Images/25.png?sign=1753321566-8412yhBQcfWgy6cc4DZEgLObuWaofRcX-0-dd7420927353147ef5a9ebda8e29f613">黃文弼也說佛教早期傳入新疆和內地的為大月氏和安息人,“佛教最初傳入新疆及我國內地者,為月氏人及安息人……故中國內地及新疆之佛教文明最初確遵媯水大路而來……及逾蔥嶺,又分兩支傳播,一支至庫車、焉耆、吐魯番。一支至和闐、且末、鄯善?!?img alt="黃文弼:《佛教傳入鄯善與西方文化的輸入問題》,《西北史地論叢》,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259—260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1ED94B/10797206704884906/epubprivate/OEBPS/Images/25.png?sign=1753321566-8412yhBQcfWgy6cc4DZEgLObuWaofRcX-0-dd7420927353147ef5a9ebda8e29f613">作為東西交通重要地位的疏勒,最早接觸了佛教,北道的龜茲和焉耆肯定受其影響,但是南道的于闐佛教也是由該地傳入的,為什么在歷史的同一時期和同一地理區域呈現出不同的傳播和發展特點呢?

首先,這與西北地區印度佛教發展的背景密切相關。大月氏國的佛教是在占領了大夏以后才開始接觸發展起來的。作為游牧遷徙的民族,最初的環境并不適合佛教的發展,在建立了貴霜王朝之后,生活逐步安定,成為農業的定居國,中間又經歷了閻膏珍的婆羅門教崇拜,因此當時的佛教發展是緩慢的。到了迦膩色迦時期開始進入繁榮期,商業和手工業得到發展,城市人口增多。由于王國前期占領了整個印度的北部甚至到達了中部的很多地區,直接和南方的案達羅王國疆界接觸,大乘佛教的思想也很快傳播到北方。此時的迦膩色迦對佛教大力扶持,大小乘佛教同時得到發展,而且他試圖學習阿育王做弘法者。其后的幾代,雖然沒有明確的記載,但也是支持佛教的,使佛教得到持續的發展和傳播。犍陀羅處于當時貴霜王國的政治經濟的中心區,希臘移民的聰明才智運用于造像之中,帶來藝術的繁榮。這樣佛經和藝術伴隨著傳入西域和中原。

由于大乘佛教的傳播,附屬于大月氏的印度北部的呾叉始羅、陀力、烏萇等國以及中部的摩揭陀等國大乘佛教逐步興盛。當3世紀以后大月氏國走向衰落的時候,印度中部的摩揭陀國開始崛起成了笈多王朝,大乘佛教一度又興盛起來。這些背景對佛教傳入西域和中原都具有重要的影響。

罽賓在迦膩色迦的時候是貴霜的屬國,小乘有部一度盛行。據《西域記》,迦膩色迦以后,訖利多族重新掌握政權使佛教遭受破壞。到3世紀,吐火羅呬摩呾羅王平定迦濕彌羅國,建立伽藍,召集僧徒,佛教得以復興。《大唐西域記》卷3,《大正藏》第51冊,第887頁上。或許是歷史的原因,或許是上層集團的原因,當時的小乘有部盛行于罽賓國,這一點和周圍的國家有所不同。強勢地位的有部恢復了原有的局面,成為當時北印度和西域地區有部的佛學中心,禪法戒律之學盛極一時,從而對周圍地區產生重大影響。

其次,由于南北道在地理位置上的不同,產生了來自不同印度地區的佛教淵源。雖然它們都屬于新疆地區,但在與印度和中亞的接觸上還是有一定的差別。對于北道的龜茲來講,通過疏勒可以向西直達大月氏或康居、安息等中亞國家,也可由疏勒南下再到罽賓國。于闐通過子合(莎車或斫句迦),向西可從中路達大月氏,向南達罽賓、陀力、烏萇等國。也就是說,龜茲、疏勒更容易接受來自中亞國家的佛教,而于闐和莎車越雪山南下入印度的道路更近些。這樣,或許早期的時候,龜茲更多接受的是來自中亞一帶的小乘有部的思想,而于闐最早接觸的是罽賓的有部思想。到迦膩色迦王時,兩者主要受到大月氏佛教的影響,犍陀羅藝術和建筑也伴隨進入。但是這時的西域佛教發展緩慢,直到3世紀以后才開始全面接受來自大月氏的佛教。這也就是說,在公元前后西域南北兩道的佛教接受的都是小乘有部的內容。作為佛教接受的橋頭堡莎車為什么與罽賓中斷了聯系,除了政治和僧團的原因,或許與道路阻斷有關系?!睹畟鳌肪?6《晉吳通玄寺釋僧表傳》記:“聞弗樓沙國有佛缽。缽今在罽賓臺寺。恒有五百羅漢供養缽。缽經騰空至涼州。有十二羅漢。隨缽停。六年后還罽賓。僧表恨不及見。乃至西踰蔥嶺。欲致誠禮。并至于賓國。值罽賓路梗。于賓。王寄表有張志模寫佛缽與之。又問寧復有所愿不。對曰。贊摩伽羅有寶勝像。外國相傳云。最似真相。愿得供養。王即命工巧。營造金薄像。金光陜高一丈。以真舍利置于頂上?!?img alt="《卍新續藏》第77冊,第358頁中。"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1ED94B/10797206704884906/epubprivate/OEBPS/Images/25.png?sign=1753321566-8412yhBQcfWgy6cc4DZEgLObuWaofRcX-0-dd7420927353147ef5a9ebda8e29f613">蔥嶺以南的文化和宗教越過喀喇昆侖山之后,首先接觸到的就是塔里木北緣西端的疏勒和莎車等地,然后向東再傳入于闐。

吳焯先生通過佛教考古和圖像藝術分析認為,塔里木盆地南道的佛教文化,主要接受的是西北印度犍陀羅的風格;而盆地的北道,與南道明顯不同,龜茲石窟的風格與阿富汗巴米揚石窟近似。南道的路線由犍陀羅至克什米爾再至于闐鄯善;北道由巴米揚至迦畢試再至疏勒龜茲。吳焯:《佛教東傳與中國佛教藝術》,浙江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88頁。西域南北兩道的佛教文化明顯不同。

再次,與當時王權上層統治者的支持有很大的關系。根據鳩摩羅什傳可知當時的龜茲國有部小乘教占據主導位置,《比丘尼戒本所出本末序》記載說龜茲寺甚多,修飾華麗,云:


拘夷國(龜茲)寺甚多,修飾至麗。王宮雕鏤,立佛形像,與寺無異。有寺名達慕藍百七十僧。北山寺名致隸藍六十僧,劍慕王新藍五十僧,溫宿王藍七十僧。右四寺佛圖舌彌所統。寺僧皆三月一易屋床座,或易藍者。未滿五臘,一宿不得無依止。王新僧伽藍九十僧。有年少沙門字鳩摩羅才大高明大乘學,與舌彌是師徒,而舌彌阿含學者也。阿麗藍百八十比丘尼,輸若干藍五十比丘尼,阿麗跋藍三十尼道。右三寺比丘尼統依舌彌受法戒。比丘尼外國法不得獨立也。此三寺尼,多是蔥嶺以東王侯婦女,為道遠集斯寺,用法自整,大有檢制。《大正藏》第53冊,第79頁下。


劍慕王和溫宿王都是當時西域諸國的國王,這些寺院肯定是在他們的支持下建立起來的。當然龜茲國王對小乘也是積極支持。佛圖舌彌是鳩摩羅什曾經的小乘師父,作為皇親國戚,跟隨他學習本身就說明了皇家對他的重視。還有鳩摩羅什的母親,也是出家跟著佛圖舌彌學習的小乘之學。而當時的佛圖舌彌掌握著七個寺院的權利,其中的右三寺比丘尼多是蔥嶺以東王侯婦女。從這些我們都可以看出西域王國貴族們對小乘佛教的大力支持以及小乘師在龜茲等國中的地位。

南道于闐初期流行小乘佛教,但時間不長便被大乘佛教所取代。根據《于闐教法史》記載:先后造了333座寺院,絕大多數是大乘教派的。薛宗正先生認為:“小乘佛教衰落似起于教權干政對王權的威脅以及此派排斥具有廣泛群眾衣墓法的傳統地方神祇信仰。為了遏制小乘教團勢力的膨脹及其干政傾向,于闐王朝尉遲氏家族開始尊崇大乘,小乘較衰?!?img alt="薛宗正:《正代于闐與佛法初傳》,《西北民族研究》2005年第2期,第28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1ED94B/10797206704884906/epubprivate/OEBPS/Images/25.png?sign=1753321566-8412yhBQcfWgy6cc4DZEgLObuWaofRcX-0-dd7420927353147ef5a9ebda8e29f613">由此可見,王權的力量和大乘佛教的兼容性起到一定的作用。

最后,塔里木盆地的龜茲、焉耆、鄯善等國在語言上以吐火羅語為主,于闐在語言上以東伊朗語系統的于闐塞語為主。這種語言和文化上的不同,帶來了佛教文化上的極大不同,大乘佛教更適合于闐的社會文化需要。《于闐教法史》就記載了這一情況:


二部僧伽之持見情況如下:二部僧伽比丘和比丘尼中,行大乘法者執不妄想和首楞嚴三昧地;行聲聞乘者執四諦。二部僧伽與在家人中,行大乘法者和行聲聞乘者多少之數:行大乘法者約如馬身之毛,行小乘法者約如馬耳之毛,多少之數大約如是。朱麗雙:《敦煌藏文文書P.t.960所記守護于闐之神靈——于闐教法史譯注之三》,《敦煌研究》2011年第4期,第116—117頁。


于闐與莎車、疏勒等國從語言文化上具有極大的相似性,同時在地理位置上也有極大的相似性,因此它們接受的大部分是來自中印度的大乘佛教。

于闐的佛教在朱士行到達以前既有大乘也有小乘,但小乘占據主導地位。《高僧傳·朱士行傳》記載,260年他在于闐尋得梵文原本《放光般若經》后,派弟子法饒將梵本送回洛陽,但卻遭到當地小乘僧團的阻擾,他們上言國王說:“內地沙門欲以婆羅門書惑亂正典。王為地主,若不禁之,將斷大法,聾盲漢地王之咎也。王即不聽赍經?!贝私浐髞硪廊辉趦鹊氐玫椒g,而譯者竟是來自于闐的僧人無羅叉和竺叔蘭等。《大唐內典錄》卷2,《大正藏》第55冊,第236頁上。說明當時的于闐不僅有小乘僧團,研習大乘佛教的僧人也已經出現,說明大乘佛派正在逐步興起。

但是,小乘佛教在于闐很快被大乘取代。藏文版的《于闐教法史》記載東晉至南北朝時期,于闐在牛頭山、貢邦等地區興建了幾百座的寺院,而其中的絕大部分屬于大乘佛教寺院,諸如贊摩寺、牛頭山寺、王新寺、瞿摩帝寺、娑摩帝寺等皆屬此列。這些名剎的陸續修建反映了大乘佛教在這一時期的興起。薛宗正認為:小乘佛教衰落與于闐王朝尉遲氏家族開始尊崇大乘有很大的關系??煽嫉某珜Т蟪朔鸾痰拿跤形具t毗梨耶和尉遲信訶,逾雪山伐迦濕彌羅的尉遲訖多以及興建麻射寺的vijaya-jiya(尉遲亞伽),他們大約都生活于南北朝時期,見于藏文載籍。其中尉遲毗梨耶興建了瞿摩帝寺,作為大乘佛教的中心。此寺逐漸取代了小乘圣地贊摩寺的國寺地位。至尉遲信訶之世,又興建了娑摩若僧伽藍為新國寺,漢名王新寺。此王在位第三年十月十八日的一件世俗文書已在安得悅遺址發現,末署此王全稱為“于闐大王,王中之王夷那□提婆·尉遲·陀信訶”。此寺歷王三代,80年始成,規模的宏大又勝于瞿摩帝寺。自此進入了大乘佛教的全盛時代。薛宗正:《古代于闐與佛法初傳》,《西北民族研究》2005年第2期,第28頁。關于大乘佛法從北印度至于闐的東進途徑,根據印順法師在《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中指出,大抵是從烏仗那、商彌而到Wakhan;然后一直向東(不一定經過塔什庫爾干),經昆侖山東行;或經葉城到葉爾羌,即法顯所到的子合,玄奘所說的斫句迦;或經皮山,或從于闐南山,抵達于闐,成為以大乘為主的教區。于闐和莎車一樣以大乘佛教為主流信仰,很明顯于闐的大乘來自莎車。1世紀后期,于闐王廣德殺莎車王賢并滅其國,將莎車屬國并為己有,成為匈奴南下的障礙,匈奴遂謀攻于闐。《后漢書》卷88《西域列傳》,中華書局1965年標點本,第2925—292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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