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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3)

微濃夜中縱馬奔馳,也不管身后是否有人跟著,肆意馭馬往城北而去,想要借此放縱一回,抒發心底積郁。

千霞山公主峰上,青城公主陵簡約而大氣,三座高大的漢白玉牌坊做了陵門,其內是一間巨大的碑亭。內設御賜石碑一塊,鐫刻著燕王的親筆悼文。碑亭之后是陵墓正門,東西各立有十塊石表,圍繞著二十間石室,從地下微微凸起拱形室頂,這才是真正的墓穴。

青城公主的棺槨,就停放在這墓穴的正殿之中。微濃撫摸著石碑上的悼文,燕王寥寥幾句,已書寫了青城公主短暫的一生。她讀著這些字句,就好似在讀另一個人的一生。顯然,短短大半年的時光,她已適應了新的身份。

如今她是持盈長公主的幺女、燕王的甥女、太子的表妹和未婚妻子,暮微濃。

“你終于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乍起,令微濃撫碑的動作突然一凝。

不遠處,一襲紫衣的聶星痕正神色復雜地看著她,恨意中帶著疼痛,怒意中帶著悲愴,驚破了這無邊無際的夜色,像是被揉碎了的一個酣夢,殘忍而孤清,冷冽而傷情。

微濃眸光轉向虛空之中,刻意不看聶星痕,問道:“敬侯殿下怎么不在封邑?無詔入京,可是大罪。”

聶星痕只冷冷地看著她,不發一語。

微濃一聲淡笑:“哦,對了,您是來參加我與太子大婚的。”

“你在刺激我。”聶星痕眸色一凜,“微濃,你太狠了。”

她的確是在故意刺激他,便也不否認什么,幽幽再道:“殿下可要注意稱謂,應該稱我‘王嫂’了。”

她不欲再談,邊說邊往公主陵外走。待走到聶星痕身旁時,霍然感到一陣冷冽之氣朝她猛地逼近,像是即將黑云壓城,兵臨城下。

微濃立即后退閃躲,口中冷冷提醒:“我帶了侍衛,殿下自重。”

她話音剛落,右臂驟然被聶星痕抓住。與此同時,黑暗中“嗖嗖”地躍出四名侍衛,齊齊跪地請罪:“敬侯殿下恕罪,我等奉命保護太子妃。”

“太子妃?”聶星痕唇畔勾起一抹譏嘲,“你們是哪一衛的?”

“北衙禁軍,神武衛。”其中一個侍衛回道。

“神武衛……是父王親信呀!”聶星痕語中譏誚之意更盛,“今日本侯與太子妃所言,你們盡可稟明父王,不必隱瞞。”

他重重咬下“太子妃”三個字,右手依舊握著微濃的右臂,對神武衛們命道:“退下吧。”

幾個侍衛單膝跪地,紋絲不動。

“退下!”聶星痕面色驟變,厲聲呵斥。

侍衛們面面相覷,仍不敢起身。

最終,還是微濃開口說道:“敬侯與我敘舊而已,你們暗中看著便是。”

四名侍衛這才出聲領命,重新隱于暗處。

聶星痕見她說得如此云淡風輕,俊顏則變得更加陰沉,戾氣也更濃:“為了楚王室,你竟答應嫁給太子?”

“你都知道了,何必再問?”微濃淡淡笑回。

聶星痕雙目盯著她,毫不顧忌暗處的侍衛,脫口便道:“楚王室我替你保,不要嫁。”

不要嫁?他有什么資格不讓她嫁?又哪來的權力替她保下楚王室?他甚至連太子都不是,他根本斗不過他的父王。可這些話,微濃沒有說出口,燕王也絕不會允許她出爾反爾。

真是可笑!從夜微濃變成暮微濃,不過是換了個姓氏。而這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卻已改變了她的家世門楣,再次改寫了她的人生。

人與人之間的不公就在于此。有些人傾其一生想要改變的一切,某些人一句話即可成全;有些人拼盡全力想要守護的一切,某些人一句話便可踐踏毀滅。

不過還好,至少她讓聶星痕難受了。看到他難受,她很痛快。

微濃回看聶星痕,朱唇輕啟,言語如刀:“不全是為了楚王室,也是為了報復你。在驛站我便說過了,會讓你為楚璃的死付出代價。”

冷香微微襲來,她的話語就在耳畔,一如五年前彼此相戀時的耳鬢廝磨。可是,她輕描淡寫說出的話,輕易堵住了他未出口的剖白與質問,一瞬間令他心頭痛楚,無話可說。

他有些失神,眼前的女人便趁機逃脫了他的鉗制,向后退開幾步。她連笑意都懶怠繼續敷衍,容顏漸漸浮上了疏離與憎惡。

如同她歸國時的那場暴雨,淹沒了他滿腔的熱切。

自去年她入道修行時起,他一直顧慮著她,也唯恐父王對她不利,忍著不去見她。唯一的一次不期而遇,她身邊還有太子聶星逸,不曾對他假以辭色。

當時他雖心生不悅,卻也知道,她根本看不上聶星逸。而且,“皇后命格”擺在那里,父王也不會輕易讓她改嫁。

正是這份篤定,讓他強迫自己隱忍克制,傷勢未愈便返回封邑。可是他沒想到,自己離開京州城才短短兩個月而已,赫連王后便動手了!父王也變卦了!而她,竟同意改嫁!

從去年到今年,密報一封封傳回封邑房州,有軍機大事、有宮闈動向,但更多的是關于她的事。他眼睜睜地看著她假裝云游、假裝病逝,頂替了別人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去做太子妃。

他籌謀了那么久,請纓攻楚,就是為了找回她;留下楚王室,也是想給彼此一個轉圜的余地。豈料一念之差,自食其果!

如今,看她為楚璃的家國而憂,為楚璃的親人而慮,為楚璃的死而視他如敵,甚至不惜斷送自己的終身……他快要嫉妒得發狂了。

早知如此……

“我把你接回來,不是讓你做太子妃的!”他憤憤不甘。

微濃聞言沉默一瞬,忽而又眸光閃爍,回報他冷若冰霜的一笑:“你喜歡的女人,全都嫁給了太子,你早該習慣了的。”

一句話,惹得聶星痕勃然大怒,卻又不得不克制:“王室聯姻太過復雜,利益才是首要。我與她不是你想的那樣。”

“是與不是,與我無關。”微濃轉眸看向別處,出語譏嘲,“而且,我又焉知你不是看中了我的皇后命格?”

她總是知道該如何惹怒他!聶星痕雙手緊握成拳,心緒平復良久,終還是手腕翻轉,露出藏在袖中的一對兵器。

紅、綠幽芒突然綻放,剎那間晃了微濃的雙眼,她驚怒交織:“你動了我的供奉!”

“我在璇璣宮等了你三個晚上。”聶星痕自嘲地笑笑,“你可以殺了我,但不能折磨你自己。”

他邊說邊取出峨眉刺遞予微濃,目光帶著近乎執拗的癡狂,緊緊盯在她面上,逼她做出一個選擇:“倘若這是你要的,今天我們可以彼此成全。”

微濃詫異地看向他,兩人的目光膠著在一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陌生的自己,寒涼而脆弱的,承受不住這一夜的沉黯。

微濃躲開他的視線,沒有伸手去接峨眉刺,一種萬劫不復的絕望漫至她心底深處,終至全身。她一字一字地告訴他:“我不殺你,我要讓你一無所有。”

聶星痕變得面無表情,連那雙星眸中也看不出半分異樣,沒有傷情,沒有憤怒,沒有失望,沒有一切。

夜微濃,這個女人就如同一朵嬌艷的花兒,令他想要采摘,卻又把握不住那些深藏的、細密的刺。于是,他只好看她在春夏秋冬里肆意生長,讓那些花刺越發地尖銳,也讓她越發地香氣誘人。

終至今日,變成了他無法靠近的毒。

“我再問最后一次,你是非嫁不可?”聶星痕的聲音近乎喑啞。

“是!”微濃不假思索地作答,“看著你敗在太子手里、看著你一無所有,楚璃地下有知,一定痛快至極!”

楚璃……又是楚璃!

聶星痕心頭一窒,雙手狠狠攥緊峨眉刺,任由那鋒利的刀刃割裂他的掌心。許是太久沒有嘗過血的滋味,那雙峨眉刺竟在鮮血的染裹中寒芒大作,紅、綠幽光更勝從前!

手柄處的青鸞與火鳳,就像是一直蟄伏著,等著這一刻接受鮮血的洗禮,然后張牙舞爪地飛出去,去逆天改命,去扭轉乾坤!

“微濃,你聽著!”聶星痕平靜而克制地道,“殺母之仇、欺壓之辱、奪愛之恨,我必要聶星逸百倍償還!”

“還”字出口,巨響驟起,是聶星痕一拳砸在了青城公主的墓碑之上。裂聲隨即傳來,碑身浮現出一絲裂紋,深而長,疼而傷,夾雜著斑斑血跡,觸目驚心。

他終于走了,帶著他狠戾的誓言,帶著那雙峨眉刺。夜風吹過,微濃只覺得周身很冷很冷,似難以抵擋那即將到來的、嚴酷的宮廷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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