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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生死疑云,撥云見日(1)

當日下午,駙馬明重遠進宮來接金城公主,微濃才將金城有孕之事真正坐實了。赫連王后因此笑得合不攏嘴,重賞六宮;燕王卻對此事反應冷淡,他正為了聶星痕的傷勢而一籌莫展。

金城公主有孕,楚地成功平亂,敬侯遇刺重傷,氣候嚴寒異常……時日便在這喜憂參半中惶惶度過,一轉眼,隆武十八年已然逝去。

正月的爆竹聲中,聶星痕依舊人事不知,生死未卜。

初五,明丹姝得準回了一趟明府,探望病中的母親。赫連夫人是從前坐月子時疏忽大意,落下了腰疼的毛病,每逢刮風下雨便疼得厲害。今冬嚴寒,她更是難以行走,只得臥榻養病。

自從去年九月赫連夫人進了一次宮,她們母女兩個便再也沒有見過面,少不得要說些體己話。今日接財神,明相去祠堂主持儀式,不在府中;赫連夫人又有午憩的習慣,飯后明丹姝便安頓母親歇下,隨即去找明塵遠。

即便她這位二哥與家里鬧得再僵,過年還是會回來的。好不容易見著他一面,她迫切地想要知道聶星痕的傷勢。

來找明塵遠時,他的屋門是敞著的,但明丹姝還是抬手敲了敲門。

明塵遠正在翻醫書,屋里皆是攤開的書籍,三三兩兩散落各處。午后日暖,他手執一本醫書站在窗畔,沐浴于金色的日光之中,那俊逸而認真的樣子有一種亦文亦武的氣質。

明丹姝覺得,明塵遠比大哥長得更像父親,性子也更加敢愛敢恨。也許正因如此,他才會被母親深深厭憎。這份厭憎之中,多少有那么一點的擔心,擔心他將來的成就會超過大哥吧。

這般想著,明丹姝也有些感慨,邁步走進屋內:“二哥,是我。”

明塵遠只是抬目看了她一眼,并沒有搭腔,繼續埋頭翻書。

明丹姝知道他是為聶星痕的傷勢著急,便先開了口:“你又不是醫者,翻這些書能頂什么用?有這閑工夫,不妨去找找幕后兇手。”

明塵遠也不與她客氣,反問:“大小姐如今是站在哪一邊?”

明丹姝神色一凝,再是一黯:“你說呢?”

明塵遠知道太子大婚那日她與聶星痕相約之事,也知道聶星痕承諾過她什么,遂道:“那你應該猜得到,幕后兇手是誰。”

明丹姝低聲輕回:“他是可疑,但我還不能確信。”

“那我給你出個主意。”明塵遠合上手中醫書,“你今日回去東宮,假作知情的樣子給太子透個底,就說殿下的傷情有轉機。”

“轉機?什么轉機?”明丹姝雙眸一亮,連忙問道。

明塵遠隱晦地道:“知道得越多,被套出的話就會越多,反而顯得刻意了。你只這一句便已足夠,后頭的事情,我來安排。”

明丹姝有些疑惑,但還是點了點頭:“聽二哥這話的意思,他……保得住性命?”

“多方努力,但愿能有個好結果。”明塵遠嘆了口氣,“如你所言,醫治上我幫不了忙,還是操心兇手吧。”

“那你方才還翻什么醫書?”明丹姝更加疑惑。

“翻給父親和大哥看的。”

明丹姝頓時沉默下來,她覺得這個場景異常諷刺。須知她與明重遠一母同胞,都是嫡出,從小兄妹感情深厚;而明塵遠是庶出,行為又離經叛道,她向來對他嗤之以鼻。

然而今日,她竟背棄了父親和同胞大哥明重遠,選擇與明塵遠站在同一戰線,還要算計自己的夫君和姨母。

可見人與人之間,哪怕是再親近的關系,都并不如想象中牢靠。

突如其來的惶恐與擔憂淹沒了明丹姝:“二哥,倘若此事真的牽連到明氏,你會坐視不理嗎?”

明塵遠不置可否。

明丹姝又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倘若此次牽連到明氏,對你我也沒什么好處。”

“大小姐若有所顧慮,就不要選擇殿下,回去繼續做你的太子良娣,既安穩又風光。”明塵遠做出逐客的樣子,坐下來繼續翻看醫書,“不送。”

明丹姝見他一直是愛答不理,終于惱了:“明塵遠,我也將丑話說在前頭,我幫的是他,不是你。若此次他能活,最好;若是他……死了,你也活不長!”

她一口氣說了這么多,可明塵遠連頭也未抬一下,雙目仍舊落在醫書上,勾唇嘲笑。

明丹姝冷哼一聲,轉身欲走,卻聽明塵遠忽在她身后道:“日后你若傳遞消息,可將字條放在流云殿前頭的花圃里,第二或第三盆槌柱蘭中。”

明丹姝腳步一頓,轉身看他。

“還有,”明塵遠終于抬起頭來,與她對視,“東宮魏良媛已被收為己用。”

聽過明塵遠的話,明丹姝便知道,聶星痕早有所籌謀。可她沒想到來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慘烈。

從明府探母回來的第三日,金城公主的駙馬、她的同胞哥哥明重遠下獄了。理由是:謀逆之罪。再深究一步:謀害敬侯。

燕王為此震怒不已,下令清查同黨,這個要求讓大理寺頗為為難。眾所周知,明重遠是明府嫡長子,又是金城公主的駙馬,那么他的余黨不用清查,傻子也能想到——王后、太子、明相。

而且,這三人也有謀害敬侯的動機。畢竟如今敬侯軍功甚高,在崇尚武風的燕國百姓中人人稱頌。反觀太子,在行伍之中無甚建樹。

關于這案子,明丹姝其實知道得不多,只聽說是前日夜里,有個刺客混入敬侯府中意圖行刺。當日明塵遠恰好留下照看聶星痕,第一時間發現了刺客,打斗中將其制伏。豈料,這刺客被捕后立即咬舌自盡了。

可明塵遠還是發現了蛛絲馬跡,通過刺客留下的線索找出了幕后主使——竟是他的親哥哥明重遠。一夜煎熬,他決定大義滅親,親自去大理寺告發此事。

這才有了明重遠被捕,燕王震怒,東宮與明府亂作一團。

鳳朝宮內,赫連王后氣急敗壞地質問聶星逸:“是不是你不放心,派了人去敬侯府?”

聶星逸立刻否認:“沒有您的主意,兒臣豈會貿然行動?”他邊說邊看了殿外一眼,低聲說出猜測,“初五丹姝回明府探母之時,還曾說起明塵遠心情不錯。連丹姝一介女子都發現了,駙馬必定也發現了。他不放心,派人夜探敬侯府,也不無可能。”

如今明重遠人在大獄,誰都不知真實情況如何,他也只能如此揣測。

赫連王后原本還疑心是聶星痕的連環計,可若是連環計,陷害的是明府,明塵遠怎么可能坐視不理?須知一旦謀害王子的罪名扣下來,那就是等同謀逆!是要滿門抄斬的!明塵遠也會受到牽連。而且,聶星痕的確是重傷昏迷,離死不遠了!

赫連王后前思后想,心里也認定了聶星逸的說法:“駙馬真是沉不住氣!為今之計,只好讓他死咬住不認,他若是松一丁點兒口風,咱們就都完了!”

“明明毒不是咱們下的,卻要咱們來承擔后果。”聶星逸也是語帶憤恨。

“是誰下的毒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們讓他抓著了。”赫連王后恨恨地道。

聶星逸也是焦慮不已,此刻全沒了章法:“母后,如今怎么辦?父王認準了駙馬的罪行,咱們得提早想法子啊!”

赫連王后卻是摸著手上的扳指,逐漸冷靜下來:“你父王不是傻子,事發至今,何以沒找你興師問罪?”

聶星逸一知半解:“兒臣不知……”

王后冷笑一聲:“那賤種半死不活,誰知道還能不能醒過來,若是你因此受了牽連,他再死了,到時誰來繼承王位?”

赫連王后越說越篤定自己的猜測:“如今看來,你父王是想盡快了結此案,不牽扯你。”

聶星逸聽了這一席話,心里終于踏實了些,附和道:“是啊!手心手背都是肉,父王只有我們兩個兒子,哪個死了,他都會傷心。”

赫連王后點了點頭:“既然如此,咱們就順水推舟吧!”她心里也是難受,面露幾分不忍之色,“這一次,要委屈駙馬了。”

翌日一早,明相去大理寺獄中探望明重遠。如今罪名還沒定,關押的是當朝駙馬,探監的是當朝宰相,大理寺也不好強勢阻攔,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了明相進去探視。

為了避免父子二人串供,大理寺還派了人進去守著。豈料明相只是寬慰了明重遠幾句,叮囑他安心配合查案,其他的一個字沒提。

三日后,此案開審,一切證據直指明重遠是刺殺聶星痕的幕后主使者。可出人意料的是,明重遠連一句辯解都無,面對種種罪證,當庭痛快地認了罪。

大理寺詢問他行刺的動機,他只說是與敬侯有私怨,一時記恨在心,便看準敬侯去楚地平亂的時機,派人行刺。

他說了幾樁與聶星痕的私怨,樁樁件件似真似假,令人半信半疑。如今聶星痕昏迷不醒,誰都無法考證他話中真偽,大理寺只好將審案過程記錄下來,連帶罪狀及供詞一并呈給了燕王。

燕王看過之后,只說了三重意思:

一、明重遠畢竟是當朝駙馬,要給個體面。命其與金城公主和離,賜鴆酒自盡;

二、明相操勞半生,對朝廷有功,如今功過相抵,不再追究九族之罪。但教子無方,令其自行告老辭官;

三、明塵遠護主不利致敬侯遇刺,取消其所有官職頭銜,容后處置。

三句話,結束了一個家族光輝的前程。

消息傳來當晚,赫連夫人大受刺激,傷心之下竟昏迷不醒。五日后,明重遠在獄中飲鴆酒自盡的當晚,赫連夫人也病逝了。

短短幾天之內,從審案到結案,一切都快得不可思議。這好似是最好的一個結局,水落石出、真兇歸案。只是明府,曾經的簪纓之家、公卿氏族,就此敗落。

因是獲罪,明府甚至沒敢為明重遠籌辦喪事,只為赫連夫人置了靈堂。

明丹姝被特許回府奔喪,送母親最后一程。素白衣裳,鬢邊簪花,她梨花帶雨地跨入靈堂,然而迎接她的,是父親的一個巴掌。

“啪”的一聲扇在她左頰之上,幾乎將明丹姝扇倒在地。她踉蹌著背靠屋門站穩,捂著熱辣辣的臉頰,不敢發出一點聲響。她怎么都想不明白,明府為何會落得如此下場?她怎么都不敢相信,王后與太子竟如此狠心,推出她哥哥當替罪羊。

而她一個軟弱的女子,在這其中,究竟起了什么作用?究竟充當了誰的助力?她已經完全迷惑了。

唯有明相憤怒地指著她:“都是因為你!我們都被敬侯給騙了!”

明丹姝心里雖難受自責,卻不知明相此話何意,忍不住回道:“如今敬侯生死未卜,您怎能怪他?怪只怪咱們太貪心了。”

“是啊,咱們是太貪心了。”明相抹了一把老淚,“太子大婚之后,你對你母親說了什么?”

明丹姝一愣,未料到父親突然提起此事,心里更是惶惑:“您這話是什么意思?”

明相搖了搖頭,看向靈堂之上赫連夫人的牌位:“你母親回來告訴我,敬侯想讓咱們助他一臂之力。不可否認,當時我聽了敬侯的許諾,是有些動心。本想約他密談,誰料他奉命去了楚地平亂,王后又讓你大哥安排行刺。”

明相說到此處,轉而看向明丹姝,身子已是搖搖欲墜:“在局勢未明了之前,我也不想得罪敬侯,便讓你大哥假意行刺,趁機再與他談談。”

“您是說,”明丹姝有些明白了,“第一次行刺未果,是大哥手下留情?”

“沒錯,我只讓他動過那一次手。”明相回憶種種前情,后悔萬分,“我當時想著,敬侯這兩年異軍突起,又提拔了你二哥,倘若他真有天子之命,能許明氏滿門榮耀,我為何不幫?為赫連璧月和太子賣命這么多年,我也憋屈夠了!”

聽到此處,明丹姝疑問陡生:“那敬侯為何還會二次遇襲?又是誰給他下毒?”

“也許是他自己演的戲,也許是楚民伺機報復。”明相無力地擺了擺手。

“既然如此,大哥怎么可能派人再去敬侯府行刺?明塵遠又怎么查出來刺客是大哥的人?”明丹姝下意識地反問,可一問出口,她已猛然醒悟到了什么,不敢相信地睜大雙眸,看著明相無聲詢問。

望著女兒驚恐的面容,明相冷笑:“你大哥他根本沒派人去過敬侯府。”

“那大哥為何不辯解?”明丹姝仍舊不肯置信,“他為何要認罪?”

“他能不認罪嗎?若是不認罪,大理寺追查下去,必然會查出咱們與敬侯私下有過接觸。”明相越說越是面如死灰,“女兒啊,以赫連璧月的心胸,她還能容得下明家嗎?到時候,咱們只會死得更慘!”

此時此刻,明丹姝腦子里是一片混亂,有什么念頭從她心里一閃而過:“那明塵遠呢?他就眼睜睜看著大哥下獄?”

此話也正戳中了明相的痛處,他終是凄然地笑了出來:“我真是教子無方,你二哥寧愿幫著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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