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暮云重
- 六宮無妃(全集)
- 華楹
- 5426字
- 2018-05-15 16:33:59
予星嚇了一大跳,一邊抬頭看過去,一邊喝問:“誰?”
黑衣束身的少年,懷里抱著一柄長劍,迎風(fēng)站在一丈多高的宮墻上。儺儀面具仍舊遮住了他的面容。寬肩窄腰的身形,在夜色下別具風(fēng)韻,三分驕傲自負(fù),三分風(fēng)流不羈,三分英武果決,混合上一分睥睨山河的氣度。
只聽那帶著嗡嗡回響的聲音,馮妙就已經(jīng)認(rèn)出這個“討厭鬼”。快一年時間過去了,那枚毒藥仍舊沒有絲毫發(fā)作的跡象,馮妙已經(jīng)大致猜出,自己是被人戲弄了。上次跟高清歡見面時,馮妙也找個借口請他替自己探了探脈。高清歡只說她幼年時似乎有過用藥不慎的癥候,并沒探出中毒的跡象。
“可惜,這道菜雖好,卻不配你,”馮妙接著他的話說下去,“我有另外一道干燒鵝掌送給你。”
“咦?菜還有配人這一說?”少年似乎很感興趣,“不妨說來聽聽。”
馮妙輕啟朱唇:“取一月大小的鵝,放在鐵桶內(nèi),桶底用炭火加熱。小鵝怕熱,只能輪流高抬雙腳,在桶里走來走去,卻因為翅膀還沒長成,飛不出去。等到兩只鵝掌燒熟時,小鵝還是活的。”
少年沉默片刻,沉聲說:“好殘忍的一道菜色。”
“正是,”馮妙語含譏誚,“這就是菜與人相配的道理。殘忍無情的人,自然要配殘忍無情的菜式。”
少年微微一怔,接著反倒大笑起來:“你小小年紀(jì),嘴卻伶俐刁鉆,只盼將來有個如意郎君,讓你心甘情愿地為他生、為他死,揉碎一地芳心,看你還敢不敢如此伶牙俐齒。”這少年明明自己年紀(jì)也不大,說話間卻總帶著居高臨下的口吻。
“彼此彼此,”馮妙立刻接口,“只盼將來你也遇著個人,愛不得、恨不得,生生消磨了你這一身脾性,看你還敢不敢戲弄、要挾別人。”
少年低著頭輕笑一聲:“呵,好大的牛皮味!”
冷不防來這么一句,反倒讓馮妙一愣,這里只有鵝掌,哪來的牛皮味?
“早年拓跋先祖與慕容氏騎兵交戰(zhàn),用整張牛皮做成可供十人共用的革盾,”少年不疾不徐地講,“任憑對面的弓弩手如何箭如飛蝗,都能被革盾給擋回去。我從前看了,只當(dāng)是在夸耀先祖的功績,當(dāng)不得真。”
馮妙跪坐在地上,側(cè)著頭微微瞇著眼睛看他,臉頰上傷疤結(jié)痂剛剛脫落,留下一彎淺淺的、新月似的粉色印記,雙眼彎出一個圓潤姣好的弧度。冷月清輝,給她身上籠上一層軟煙羅紗似的朦朧色澤。
少年略略停頓,接著說:“今天我才知道,原來世上果真有堅韌不摧的牛皮。”
“你!哼!”馮妙聽他譏諷自己臉皮厚,氣得俏臉泛紅,左右看看,隨手抓起一塊石子向墻頭擲去。
少年一俯身,把石子抄在手里,接著打了一聲清亮的呼哨,聲音脆如夜鶯。他傾身向前,嗡嗡回響的聲音里,帶著點笑意:“再過半炷香,羽林侍衛(wèi)就會巡視到這里,偷吃鵝掌的人,可要小心點,藏好了。”話音似乎還在耳邊,人已經(jīng)翻下墻頭,飛快地遠(yuǎn)去了。
馮妙不知道他話語是真是假,想到這包鵝掌畢竟是私下傳遞來的,被人發(fā)現(xiàn),反倒?fàn)窟B旁人,低聲對予星說:“你先回去,我反正要打掃閣樓,順便處理了這包東西。”
予星也不跟她多爭辯,離去前在她手掌上輕輕一壓:“你多小心。”
聽聽四下無人,馮妙便把鵝掌迅速裹好,打算埋在樹下了事。風(fēng)吹著樹影一陣搖晃,宮墻外側(cè)忽然傳來劍身摩擦劍鞘的細(xì)微聲響。馮妙以為是剛才那少年去而復(fù)返,捧著鵝掌站在原地,睜大眼睛看著墻頭的琉璃瓦。
一陣細(xì)碎的腳步聲在墻外響起,一道陌生的男子聲音,刻意壓低了說話:“郭公公,我今天早到了一點,沒想到你也比平常早。”聲音粗獷,說話的人應(yīng)該已經(jīng)年近四十歲,顯然不是剛才的少年。
馮妙屏住呼吸,輕手輕腳地趴下去,盡量不讓衣衫發(fā)出聲響。
那位郭公公輕哼一聲,語氣頗有些強橫:“這回的事,是小王爺交代下來的,你給我用心辦,再出上回那種岔子,你也就別在平城里混了。”
“是,是!郭公公放心,我保證手腳干凈利索。”
郭公公又是一聲冷哼:“城門侍衛(wèi)里,有個叫林簡的校尉,平日本來就喜歡喝酒賭錢。你只需要引著他,讓他慢慢輸上一筆賠不起的大價錢,就行了。”墻外傳來衣衫綢緞細(xì)碎摩擦的聲響,接著是金銀之物撞擊在手掌之中的聲音:“這是賞你作賭本的,事成之后,你讓林簡輸了多少,王爺都賞你雙倍,只管拿出你的手段來。”
原來是侍衛(wèi)宮人之間栽贓陷害,這種事,別說是宮里,就算是偌大一個馮府,每天也不知道發(fā)生多少件。馮妙沒心思管這等閑事,只想等他們說完話離開,再悄悄回去。
那四十多歲的男聲,嘿嘿笑了兩聲,諂媚地說:“請王爺只管放心,那林簡長得一表人才,可幾口酒下肚,就連自己姓什么都忘了。這么個人物,也值得王爺親自交代?”他突然停住,恍然大悟似的說:“林簡那個在御前侍奉的女兒,倒真是個美人兒,只是病懨懨的,一看就不是個長命的。莫不是王爺想來一出英雄救美……”
“小王爺?shù)氖拢灿傻媚愫f八道?”郭公公輕聲斥責(zé),語氣極度不悅,“要是讓我聽見你在外頭亂嚼舌根,你這雙瞎了的狗眼,也就不用要了。”
那中年男人顯然很畏懼郭公公,應(yīng)了聲“是”,便匆匆離去。
宮墻內(nèi)外都寂靜無聲,馮妙覺得心口撲通直跳。趴得太久,腿上已經(jīng)微微發(fā)麻,像有無數(shù)小蟲子在嚙咬。她咬著牙抬手向下摸去,想捏一捏酸麻的腿。目光順著裙裾看過去,立刻大驚失色。
馮妙一向怕冷,今天夜里出門,特意裹了一件織錦披風(fēng),披風(fēng)邊緣綴著一圈水磨珠子,不是什么名貴的東西,可是在月光下,那珠子泛著一層亮光,十分顯眼。在她身側(cè),宮墻之下剛好缺了幾塊青磚,上次素荷栽贓時挪走的磚石,一直沒人來修補。
透過那處孔洞,外面的郭公公,想必已經(jīng)看見了墻內(nèi)躲著個人。馮妙又驚又怕,顧不得隱藏聲音,急匆匆拉起披風(fēng),就要逃走。
酸麻的腿一軟,馮妙剛起身便跌倒在地。就在此時,宮墻腳下的孔洞里,忽然伸過來一只鷹爪一樣瘦骨嶙峋的手,牢牢抓住了她的腳踝。
馮妙驚慌失措之下,用力掙扎,可是那只手力氣極大,整個環(huán)握住她纖細(xì)的腳踝。郭公公的聲音,陰惻惻地在宮墻另外一側(cè)響起:“死丫頭,誰叫你躲在這兒的?”他用力一扯,拉得馮妙在地上被拖行著后退,一只腳幾乎就要被扯出墻外。
“死丫頭,我先斷了你的腳筋,再慢慢收拾你。”郭公公沉聲說著,“噌”的一聲扯出一柄匕首。宮中有嚴(yán)令,不準(zhǔn)宮女太監(jiān)隨身攜帶利刃,聽見刀刃的聲音,馮妙暗叫不好,知道自己這次惹上了大麻煩。連宮規(guī)都不放在眼里的人,怎么可能是尋常太監(jiān)?
她死咬著嘴唇,不讓自己驚叫出聲,免得日后被辨認(rèn)出聲音,抬腳狠狠向后踢去。猝不及防下,竟然真的被她一腳蹬在郭公公袖筒上。可她力氣實在太小,那一腳,只不過蹭臟了他的袖筒而已,連半點痛感都沒有。
冰冷的利刃已經(jīng)貼在她腳踝上,森涼冷意隔著薄薄一層棉布軟襪傳遞過來。馮妙驚恐萬分,低頭剛好看見懷里油紙包著的鵝掌。她胡亂摸出一只,使足力氣向那只瘦骨嶙峋的手上揮去。
鵝掌趾甲鋒利,即使蒸煮熟了,仍舊又硬又尖。一爪子正刨在郭公公手背上,當(dāng)即留下幾道紅痕,血珠子從紅痕中間浮起來。他毫無防備,本能地一縮手。馮妙感覺到腳踝上力道一松,立刻手腳并用地向前爬,逃開那處空洞。
郭公公抬眼看看一丈多高的宮墻,想要翻墻過去追,可那墻壁光溜溜的,連處落腳的地方都沒有。甬道上已經(jīng)隱約傳來巡夜侍衛(wèi)的甲胄聲響,郭公公出現(xiàn)在這里的原因,原本就見不得人,猶豫再三,只能恨恨地壓低聲音說:“死丫頭,你躲過初一,也躲不過十五。你給我好好等著!”
馮妙不敢直接回房,更不敢停步,一口氣跑進(jìn)小閣樓,這才顧得上低頭去看。鞋襪上已經(jīng)被鮮血染紅了一大片,郭公公雖然沒來得及當(dāng)真斷了她的腳筋,卻也在她腳腕上劃出了一道極深的傷口。匆忙逃命間,她連疼都忘記了。
倚靠在鏤空門扇上,馮妙深吸了幾口氣,才定下神來。她把染血的鞋襪脫下來,連同鵝掌一起包好,胡亂藏在桌子底下。想一想,她又覺得桌子底下也不安全,挪開一大卷書冊,把紙包藏在最里面,又用好幾卷書層層疊疊地堵住。
從小閣樓返回房間的路上,明明是冬天,馮妙卻覺得額頭冷汗涔涔。左思右想,她還是覺得不放心,最終折回去,把整包東西拿出來,回到院子里徒手挖了個坑埋起來了事。
第二天一早,予星看見馮妙臉上兩個明顯的黑眼圈,好奇地問:“昨晚我走之后,發(fā)生什么事了沒有?怎么你一副思春無眠的樣子?”
予星一貫口無遮攔,不知道從哪聽了這句戲文,就拿來消遣她。馮妙無奈地?fù)巫☆~頭:“我倒真寧愿是因為這個緣故。”想起那個不陰不陽的聲音,馮妙仍然覺得脊背發(fā)涼,予星心直口快,馮妙怕她藏不住事,到底沒告訴她。
從臘月初八開始,宮中就大宴小宴不斷。正月初一,大魏天子按祖制先前往通明殿祭祀先祖,然后在宮中設(shè)宴,與宗親百官共賀佳節(jié)。
崇光宮內(nèi),林瑯親自為拓跋宏穿戴正式典禮用的朝服。左衽窄袖,前襟上金龍怒目。她跪在地上,替拓跋宏穿好長靴,又仔細(xì)整理他膝間的短衣下擺,最后仰起臉,替他扣好腰間一條金鑲玉墜的龍紋腰帶。
拓跋宏伸手一拉,讓林瑯站起:“今天的祭祀和宮宴要很久,你不用一直隨侍。”
林瑯柔柔地一笑:“換了別人,不知道皇上的飲食習(xí)慣,反倒不方便。皇上不必?fù)?dān)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她像影子一樣跟著拓跋宏,十幾年從未變過,以至于拓跋宏習(xí)慣身邊有她,就像習(xí)慣每天需要呼吸一樣。
“聽說今年新貢的鵝肉很好,不過鵝肉溫涼,皇上還是少吃為好。”林瑯絮絮叮囑。聽見鵝肉兩個字,拓跋宏忽然問:“怎么從來沒見御膳房進(jìn)過鵝掌?”
林瑯啞然失笑:“皇上平常吃的,向來是鵝胸腹之間最嫩的那一塊肉。鵝掌不容易入味,再說吃起來也不雅觀,尋常貴胄都不肯吃,哪還敢送到皇上面前來?”她微微詫異,拓跋宏向來不對吃用上心,不知道他怎么會突然問起鵝掌。
拓跋宏輕輕“哦”了一聲,不再深究這個話題。半晌,他又像自言自語一樣對林瑯說:“知學(xué)里講學(xué)時那個口齒伶俐的小丫頭,后來到處都找不著她,原來是不知道為什么被關(guān)進(jìn)甘織宮去了。”
林瑯尷尬地沉默,好半天才重新擺出一副跟平常一樣溫柔的笑意:“她是馮家的小姐……”
“正因為她是馮家的小姐,朕才格外留意。”拓跋宏用手指敲著紫檀木桌面,“朕這個祖母,待人恩威并施,恩讓人感激敬重她,威讓人畏懼她。如果馮家的小姐能夠與她失和,那情形倒是對朕有利得多。”
他知道林瑯膽小,從沒對她提起過在密室暗道中看到的事。雖然再三想辦法確認(rèn),他還是不能肯定,第一晚那個小貓似的狡黠女孩,究竟是誰。那一日同在宮中的,有兩位馮家小姐,年齡相仿,身形也差不多,他卻只看到一個光影模糊勾勒的背影。
那個女孩顯然并沒向太皇太后提起,在密室暗道里遇見了人……
禮官在宮門外第三次催請,拓跋宏才上了雕金肩輦,往通明殿去。
宮中一切喜慶熱鬧,都與甘織宮無緣。正月初一,甘織宮的人,可以不用像平常一樣辛苦勞作,三三兩兩湊在一起,繡幾塊絹帕消遣時間。
馮妙心事重重,略一走神,手底下一只蝴蝶半張的翅膀,就繡歪了,只能一點點拆開重來。扶搖閣開宴的鐘聲,隔著清冷的空氣,也顯得有些蕭索寥落。這種設(shè)在扶搖閣的闔宮大宴,不到申時是不會結(jié)束的。
絲線剛扯開一半,素云就走進(jìn)來,目光在房里掃了一圈,叫所有人都到正廳等候。自從素荷離開甘織宮,她就變得很沉默寡言,這還是第一次當(dāng)著大家的面說話。
馮妙放下半成的絹帕,混在人堆里走出去。一進(jìn)正廳,便看到文瀾姑姑陪著一名三十出頭的太監(jiān)坐著。那太監(jiān)面皮白凈,雙眼卻喜歡用余光斜斜地瞟著人。
“甘織宮的人都在這兒了,你要找誰就請便吧。”文瀾姑姑端坐著,語氣很是冷淡。
那太監(jiān)斜著眼角,在宮女身上挨個兒掃過去,這才捏著嗓音說:“今天宮中扶搖閣開宴,御膳房忙不過來,想從甘織宮借幾個閑人過去幫把手。要是做得好了,說不定就不用在這受罪了。”
那不陰不陽的聲音一出,馮妙就心頭一顫,這不就是那天晚上的郭公公?他還真沉得住氣,一直等到闔宮大宴這天,才找個借口來甘織宮尋人。
馮妙兩手交握,暗暗告誡自己不要慌亂。他越是準(zhǔn)備周全、小心布置,越說明他害怕那天晚上的事被別人知道,只要抓住這點跟他周旋,總還有活命的機會。她悄悄伸手,把一條舊帕子系在腳腕上。
文瀾姑姑看也不看他一眼:“郭公公什么時候也操心起宮宴的事來了,到甘織宮要人,有沒有總管事大人的批準(zhǔn)?”
郭公公干笑一聲:“這時節(jié)到哪里去請示總管事大人?是太妃娘娘讓我來的,她老人家也知道你一向最守規(guī)矩,特意指明有口諭給你。你若不信,只管去問太妃娘娘。”
這種事情,自然不能當(dāng)真去問,文瀾姑姑輕哼一聲,不再說話。郭公公特意地挑了挑嘴角,這動作落在他本就有些皮肉松弛的臉上,越發(fā)顯得陰森猙獰。他的目光,像長柄鉤子一樣,從那些宮女臉上一個一個點過去,最后落在馮妙的腳踝上。
“就你,過來!”他伸出手指一點。
馮妙怯生生地走到他面前,盈盈屈膝,行了一禮。
“你可愿意跟我去這一趟?”郭公公一面問,一面細(xì)細(xì)打量著她的表情。
“只要公公不嫌棄我笨手笨腳的就好,”馮妙低頭說話時,越發(fā)顯得像小鳥一樣楚楚可憐,“若是做得好,還請公公美言幾句,讓我離了這見不得天日的地方吧。”
“你乖乖聽話,少不了你的好處。”郭公公也不再看其他人,直接帶了馮妙就走。
馮妙在宮中整整一年有余,可真正熟悉的地方,不過是太皇太后的奉儀殿和冷宮一樣的甘織宮而已。她跟在郭公公身后,穿過永巷,又繞過一段彎曲的回廊。四周越來越安靜,連個侍奉的宮女太監(jiān)都看不見。馮妙心里清楚,郭公公是要選個合適的地方殺人滅口了。
“公公,不是去扶搖閣伺候嗎,這好像不是去扶搖閣的路吧?”她緊張得手心里全是汗,卻還要裝出一副渾然不知的樣子,懵懂發(fā)問。
“急什么,你這身衣裳,能進(jìn)扶搖閣伺候嗎?”郭公公這會兒倒是一點也不急躁,“先帶你去換身衣裳。”
他推開一扇角門,把馮妙一把推進(jìn)去。門后一株紅梅迎風(fēng)傲雪綻放,枝干稀疏,卻別有一番意味,顯然是經(jīng)過巧手修剪的。馮妙略一定神,這里應(yīng)該是某處宮苑的角落。
腳下還沒站穩(wěn),一陣風(fēng)聲就從身后呼嘯而來,一只手用力按住了她的肩頭,另外一邊,利刃的寒芒閃動,向她心窩直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