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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 一生一遇
  • 陳之遙
  • 3525字
  • 2018-05-15 11:25:34

價格讓人咋舌,但絕對值得。

——Tom Ford

就這樣,蘇敏成了方書齊的PA。

隨后的日子里,她除了上學、看書、做作業,還要完成方書齊派給她的活兒。她不用每天都去蘇州河的工作室點卯,那些五花八門的工作自然會落到她的郵箱里,有發給歐洲供應商詢價的郵件,也有在國內某地參加品牌推廣活動的計劃書,小到一次雞尾酒會上買點心酒水的預算,大到為次年發布會所做的色彩預測和流行趨勢分析報告,都要從她的手中經過。

蘇敏譯著那些句子:世界經濟進入一個緩慢復蘇的階段,各國經濟數據好轉和消費能力的不斷攀升,民眾信心指數的上升,給予未來消費增長的預期。因此,下一季秋冬的色彩方案是在過去與未來之間徘徊,以寬容為核心,一系列平衡且和諧的色彩逐漸發生位移,增加動感,直至打破陳規,最后回歸到自然和傳統……

她搞不懂世界經濟和色彩、時尚之間究竟有多么緊密的聯系,也弄不明白這些雜七雜八的工作和她理想中的職業有什么關系,只是每天焦頭爛額地忙著。不過,這些苦役倒也有一個好處,她總算能理直氣壯地告訴媽媽:“我找到工作了,在一個外企,做總經理助理。”

媽媽聽到她這么說,心里一塊石頭也落地了。雖然覺得這職位她做有些屈才,但總算工作有了著落。而蘇敏說的也不全是假話,只是沒提這工作是兼職的,社會保險什么的一樣都沒有。

在D-sign學院,蘇敏還是繼續著她的春風得意,好幾個老師都很喜歡她,甚至拉芙熱也請她一起吃過午飯。連簡妮也沒辦法搶走她的風頭,只能默默窩著一股子火。

唯獨教設計制作課的矢田瑪麗安總是跟她過不去,不管她再怎么用心,花再大的力氣完成作業,矢田總能從中挑出錯來,從來沒有給過她很好的分數。

第一次做系列設計,蘇敏畫了一組設計圖,自己覺得很有新意,非常滿意,別的學生看了也都說好。作業交上去,她滿以為矢田看了會立刻說:太棒了,蘇敏你真是個天才。

但現實卻恰恰相反,矢田很快翻了一遍,對她說:“太簡單了,我看不出你想表達什么。”

當頭一盆冷水澆下來,蘇敏誠惶誠恐地回答:“我回去改一下。”

回到家,她盯著那份設計稿研究了半天,覺得的確簡單了一點兒。她還是從前的老習慣,腦子里冒出一個潦草的概念,就心急火燎動手開始做,一邊做一邊考慮其中的細節,碰到問題臨時再做修改,最后出來的東西常常跟原先的想法大相徑庭。不要說別人不容易看出她真正想表達的東西,其實就連她自己也沒想明白究竟想表達什么。總結了經驗教訓之后,她差不多把那份設計稿重新畫了一遍,加入了更詳細的材料、細節闡述,又一次交到矢田手里。

這一次,矢田戴上眼鏡,一頁頁地翻,看得很仔細,最后來了句:“作品本身算得上精準,但是缺少激情,沒有側重,沒有高潮。”

蘇敏失望透頂,卻還是在心里對自己說:要有耐心,要有耐心。她恭恭敬敬地點頭,回答:“那我再好好想想,改好了拿來給您看。”

之后的幾天,她時時刻刻絞盡腦汁,甚至連走路、吃飯、上廁所的時候都在想,一旦想到什么,趕緊滿世界找紙、筆記下來,花了很大的功夫又改了一稿,第三次交到矢田手里。

矢田從頭至尾看了一遍,半晌才摘下眼鏡,說:“你在裁剪和縫紉上的功底是毋庸置疑的了,輪廓和色彩把握得也不錯,但核心和靈魂沒有突出,缺少鮮明的個性。”

蘇敏失去了耐性,帶著些氣惱反問:“我不知道您說的激情和個性究竟是什么?能舉個例子嗎?”

“1999年的Alexander McQueen(亞歷山大·麥昆),2006年的Christophe Decarnin(克里斯托弗·狄卡寧),”矢田平心靜氣地回答,“這樣的例子多得很,沒想到還要我來提醒你。”

蘇敏無語了,她知道矢田說得有道理,但對別的學生卻不見矢田這樣苛刻。她覺得在同一個課堂上實行雙重標準太不公平了,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跟這個日本老女人八字不合,所以才搞成這個樣子。

她和矢田的矛盾不見個了結,下了課還要去KEE工作室上班,而那方書齊也不是盞省油的燈。

蘇敏原以為像他這個年紀的男人,又是做設計的,肯定挺粗線條的,卻沒想到他做起事情來極其細致。每次交給蘇敏一項工作,他都會清楚地交代來龍去脈,對做出來的結果也十分嚴苛,哪怕有一點點很小的錯誤,他都會退回給蘇敏,從來不會自己改了。蘇敏被他弄得不勝其煩,常常對著電腦罵人。

方書齊的辦公室在那幢大倉庫二樓最西的角落,四面都是玻璃,就像個金魚缸。而蘇敏就坐在玻璃隔斷外的位子上,像守在魚缸外面的貓。只是方書齊很少在辦公室里,多數時候蘇敏只看見一個空魚缸。即使在辦公室,他也幾乎不坐在桌子后面,要么站在落地窗邊,戴著無線耳麥打電話,要么就面朝著窗外,躺在長椅上,蘇敏看不到他在干什么,也不知是不是在偷懶睡覺。

一個人若是壓力大了,難免要找個人說道說道。起先,蘇敏給自己找的傾訴對象是阿爾諾,她隔三岔五到他那里去做作業,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多方便啊。只可惜小阿同志對她說的那些東西一竅不通,就算是順著她說,也說不到點子上,更何況他有時候還要趁機笑話她,說:“怪不得你們老師不喜歡你,你這畫的都是什么呀,血紅的一片,是要去參加潘普羅納奔牛節?哈哈哈哈……”蘇敏便也不給阿爾諾留情面,惡狠狠地嘲笑回去,說他極端狀態下的打扮就是襯衫塞到運動褲里,下面再搭個涼鞋,總算尊重知識產權,還沒發生過把Abidas穿上身的情況。

兩人話不投機半句多,蘇敏傾訴無門,十分郁悶,直到有一次在“衣櫥日記”網站上看到Spade J留言,問她最近怎么都不貼新照片了。

自打在KEE上班以后,她真心沒時間再搞這種閑情雅趣了,平常上廁所都是一路小跑著去的,有時候大半天連口水都來不及喝,既不覺得渴也不覺得餓,回到家沖個澡,直接鉆進被子,腦袋一沾到枕頭就睡著了。

她如此這般回復Spade J,試著倒了一點兒苦水,沒想到效果相當好,Spade J似乎也是同道中人,寫了長長一封郵件過來,跟她說起自己一邊念書一邊打工的事情。

他做得最多的就是餐館服務員,從快餐店到米其林三星都干過。餐館一般都要營業至午夜,趕上考試的時候,一連幾個禮拜起早貪黑,最多只能睡三四個鐘頭。有一次遇到過一家子印度人,一對中年夫婦帶著個十三四歲的孩子,當著他的面說:“兒子你看,要是不好好念書,以后就是這下場。”

蘇敏讀得大笑,類似的話她媽媽也對她說過:“要是不好好念書,長大了只能去擺地攤!”

Spade J還告訴她,有一個學期,他沒能攢夠學費,學院秘書追著他要,威脅他說如果不能在開學兩個星期之內交齊,就只能取消他的學籍,之前的成績全都不算。

蘇敏頓時覺得欣慰了,總算有個人比自己更慘,至少她還能觍著臉伸手向外公要學費。

“后來怎么樣了?”她問Spade J。

Spade J回答:“后來?后來攢到錢把學費交了唄。”

“就這樣?”蘇敏覺得他說得好簡單。

“就是這樣啊,”Spade J重復,“后來再遇到困難的情況,我就回想那幾個禮拜的情形,困難迎刃而解。”

蘇敏將信將疑,想要試一試,卻發現自己根本沒經歷過什么擺得上臺面的挫折。她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Spade J明明還比她小著幾歲,聽他講述自己的經歷,卻好像是個挺有閱歷的人了。

畢竟是在網絡上,個人資料都是信手亂填的,她向Spade J求證:“你真的十九歲?”

“當然。”Spade J回答。

蘇敏本來也就信了,卻又看到他畫蛇添足地加了一句:“Fashion makes me forever young!”

雖然抱怨多多,畢竟是自己喜歡的事情,至少比從前做翻譯時一頁紙上全是“變速箱”“濾清器”之類的詞有趣多了。所以,蘇敏還是每天忙忙碌碌,樂在其中。

而這KEE工作室,正如方書齊所說,是個才剛開張的小買賣,一年前剛剛開始在上海選址、裝修、雇用員工,到現在為止,總共二十來個人,從上到下都很年輕,基本沒有超過三十五歲的。

三個創始股東也都不到三十歲——方書齊、戴維梁和孫迪。

戴維梁是香港人,在公司里主管市場和融資,跟方書齊差不多歲數,長得也算高大帥氣,卻又是個極其愛俏的男人,每天都收拾得干干凈凈,擠進一身又一身的時髦行頭里。蘇敏總在背后嘲笑他,他也不喜歡蘇敏,老是挑她的錯。一旦她出了什么紕漏,或是說了什么小白的話,他總要不冷不熱地諷刺幾句。

孫迪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女孩子,負責造型和配飾設計,長得文靜瘦弱,做事仔細,脾氣也很好。蘇敏碰到什么問題總會先去問她,她每次都盡力回答,實在解決不了的,也會給蘇敏指個方向,從不會像戴維梁那樣拿腔作勢地擺架子。一段時間下來,兩人就已經混得蠻熟了。

除此之外,設計室的總制版師也是重要人物。此人姓王,人人都叫他老王,其實也不過三十二三歲的年紀,工作臺上總是放著老婆和雙胞胎兒子的照片。老王不是股東,但也算是KEE的核心團隊成員之一,話不多,是個純技術流的人。蘇敏對他倒是很佩服的。

這幾個人盡管背景不同、性格各異,對方書齊倒是都很買賬,不管當面還是背后,時不時叫他一聲“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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