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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野性的呼喚(5)

但斯皮茨即使處于最極端的情緒時,也是冷靜而精明的,它離開了狗群,抄一條狹窄小路跑去,這里的支河彎度很長。巴克不知道這一點,當它繞過彎時,那灰白的如幽靈般的小兔仍在前面飛奔;這時它看見又一只更大的灰白幽靈,從突出的河岸上縱身直接跳到雪兔的路上。原來是斯皮茨。這下兔子跑不開了,白牙從半空中咬進了它的背部,使它發出巨大的尖叫聲,好像被打擊的人發出的尖叫一般。聲音一傳來,生命的呼喚便從生命的頂點一下落到死神的魔掌之中,緊跟在巴克后面的一群狗全都發出了地獄里的歡叫。

巴克沒有叫出來。但它也沒克制自己,而是猛地向斯皮茨撲去,兩只狗的肩頭狠狠地撞在一起,因此巴克沒能咬住它的喉部。它們在粉一般的雪里翻滾著。斯皮茨迅速站起來,幾乎像沒倒下去似的,它猛咬巴克的肩頭,然后立即躍開。他咬到兩次,每次牙齒都咔嗒一響,就像夾子的鋼爪一樣碰撞著。當它為了站得更穩而后退時,它瘦瘦的嘴唇張開,憤怒地嚅動著,咆哮著。

一剎那間巴克明白了。生死攸關的時刻已到來。它和斯皮茨繞著圈子,發出嗥叫,耳朵豎立,密切注意占取優勢,巴克對此場面感到很熟悉。它似乎全都記起來了——那些白木樹,那片土地,月光,激烈的戰斗。鬼一般的平靜籠罩著這白色、沉寂的世界。連一絲風也沒有——沒有任何動靜,沒有一片葉顫動,只見狗呼出的氣慢慢上升,在寒冷的空氣里徘徊。它們轉眼之間就把雪兔除掉了,這些狗都是馴化不良的狼;現在它們走過來期待地圍成一圈,同樣一聲不響,只是兩眼閃爍,呼出的氣慢慢往上飄。對巴克來說這一點并不新鮮或奇怪,這種場面它過去就見慣了。好像它一直就存在,是習以為常的事。

斯皮茨是一個有經驗的斗士。從斯次卑爾根群島穿過北極,橫跨加拿大和“荒漠”,它在各種各樣的狗當中都立于不敗之地,成為它們的頭兒。它雖然滿腔怒火,但絕不是盲目的憤怒。它渴望將敵人撕裂、殺死,但絕沒忘記敵人也同樣渴望將它撕裂、殺死。不準備好迎接敵人的猛攻它絕不猛攻;不先防止好襲擊它絕不襲擊。

巴克怎么也無法咬住這只大白狗的脖子。無論它把牙齒咬向任何較柔軟的肌肉,都會碰著斯皮茨的牙齒。牙與牙劇烈碰撞,嘴唇撞破,鮮血直流,但巴克就是沖不破敵人的防守。這時它變得狂熱起來,如旋風一般圍著斯皮茨轉。它一次次去襲擊那雪白的喉部,生命從那兒冒到了接近表面的地方,但每次斯皮茨都將它猛然撞開躲掉了。然后巴克又開始攻擊,好像是去咬喉,但突然掉回頭從側面轉回身,用肩頭向斯皮茨的肩頭撞去,想把它撞翻在地。可每次都是巴克的肩被咬破,斯皮茨卻輕快地跳開了。

斯皮茨安然無恙,而巴克卻鮮血直流,氣喘吁吁。搏斗越來越殘酷。無論哪只狗敗倒下去,那圈一聲不響、狼一般的狗都在等著它被干掉。巴克呼吸急促,斯皮茨趁機又發起攻擊,不讓它站穩腳跟。有一次巴克倒下去,圍著的六十只狗全都站了起來;但它幾乎在半空中就恢復過來,于是一圈狗又伏下去等著。

但巴克有一個特性——富于想象,并因此超凡出眾。它靠本能搏斗,但也靠智慧搏斗。它沖過去,好像又要玩撞肩頭這個先前的把戲,但到最后一瞬間突然撲向下面,咬住了斯皮茨的左前腿。只聽骨頭咔嚓一聲被咬斷了,大白狗三只腳站著和它面面相對。巴克三次想把它撞翻,又玩起剛才的把戲咬斷了它的右前腿。盡管十分疼痛,不知所措,但斯皮茨仍瘋狂地支撐著。它看見狗們一聲不響圍成一大圈,眼露兇光,只只伸出舌頭,呼出的銀色氣息飄向空中,向它圍逼過來——正如它以前見到狗們向被打敗的對手圍逼過去那樣。只是這次它自己成了失敗者。

它毫無希望了。巴克是一點不留情的。憐憫應該用在更溫和的地方。它玩弄花招,準備發起最后的攻擊。狗們越圍越近,直到它感覺到側面傳來它們的氣息。越過斯皮茨及左右兩邊它都能看見這些愛斯基摩狗,它們半蹲著身子準備撲過來,眼睛直盯住它。一切似乎暫停了。每只動物如變成石頭一般絲毫不動。只有斯皮茨顫抖著,毛發豎立,搖晃著走來走去,威脅地發出可怕的嗥叫,好像要把降臨的死神嚇跑似的。然后巴克又撲來撲去,當撲過去時肩頭終于正正撞著了斯皮茨的肩頭。當斯皮茨從視野里消失的時候,那黑色的圈子在月光照耀下的皚皚雪地上已變成了一個黑點。巴克站在那兒看著,成了勝利的斗士,是支配一切的原始獸性使它殺死了敵人,并為此感到快樂。

【4 誰是老大】

“嗯?哦(我)說啥?哦說拿(那)只巴克是個大魔鬼,沒錯。”

次日早晨弗朗索瓦發現斯皮茨不見了,巴克又遍體傷痕,因此這樣說道。他把巴克拉到火堆旁,在火光下指點著一道道傷痕。

“拿(那)只斯皮茨打得真厲害。”佩羅說,一邊查看著處處裂口和傷痕。

“巴克打得更厲害得要死,”弗朗索瓦回答,“折(這)下我們好過啦。沒有了斯皮茨當然什么麻煩也沒有了。”

佩羅收拾好營地的裝備放上雪橇,駕狗的弗朗索瓦著手給狗們套上挽具。巴克跑到斯皮茨當領頭狗時占取的地方;可弗朗索瓦沒注意到它,把索萊克斯帶到了這個狗們垂涎欲滴的位置。在他看來,索萊克斯是余下的狗中最好的領頭狗,巴克憤怒地向索萊克斯撲去,把它擠在一邊,自己站到了它的位置上。

“嗯?嗯?”弗朗索瓦叫起來,歡快地拍著大腿,“看看拿(那)巴克。它把拿(那)只斯皮茨殺了,想奪權了。”

“走開,雜種!”他叫道,但巴克一動不動。

他抓住巴克的頸背,把它拖到一邊,讓索萊克斯站上去,盡管巴克威脅嗥叫著。索萊克斯這只老狗不喜歡這樣,明顯表示出怕巴克。弗朗索瓦很執拗,但他一轉背巴克就把索萊克斯擠開,而后者本來并非不樂意走開的。

弗朗索瓦發怒了:“勞(老)天爺,看我修(收)拾你!”他叫喊道,提著一根大棒走回來。

巴克記起那個穿紅衫的男人,因此慢慢退開了;當索萊克斯再次被拉到位置上時它也沒試圖去攻擊。但它在棍棒夠不到的外圍繞著圈子,發出憤恨的嗥叫;它一邊繞圈子一邊警惕大棒,以便弗朗索瓦打過來時躲開,因為它對于棍棒的事已非常精明了。

這個駕狗者又去做他的事,待準備好將巴克安放在戴夫前面原來的位置時,便喚著它。巴克后退兩三步。弗朗索瓦走上前去,它又往后退。這樣幾次之后,弗朗索瓦丟下棍棒,以為巴克怕挨打。但巴克仍公開反抗。它并非想躲開挨打,而是想在狗中稱王。這是它的權利,是它贏來的權利,不得到它,它是不會滿足的。

佩羅也來插手此事。他們把巴克攆了大半個小時,向它揮舞棍棒,而它極力躲著。他們詛咒它,詛咒它先前的父母祖先們,詛咒它今后所有的、最遙遠的子孫們,它身上的每一根毛發和血管里的每一滴血;而它報之以嗥叫,不讓他們碰著。它并不企圖逃跑,只是繞著營地退來退去,明白表示出只要滿足自己的欲望,它就會走過來做一只好狗的。

弗朗索瓦坐下去搔著頭。佩羅看看表罵起來。時間飛快過去,一小時前他們就該上路的。弗朗索瓦又搔搔頭,搖了幾下,不安地對信使咧嘴而笑,信使聳聳肩頭表示他們被打敗了。然后弗朗索瓦走到索萊克斯站著的地方,喚巴克過去。巴克發出狗那種笑一般的聲音,但就是保持著距離。弗朗索瓦解開索萊克斯的挽繩,讓它回到原來的位置。狗被一個接一個套在了雪橇上,準備上路。只在最前面才有巴克的位置。弗朗索瓦又叫一聲,它又發出笑一般的聲音,站在一邊。

“丟下拿(那)根棍。”佩羅指揮著。

弗朗索瓦照辦了,巴克這才小跑過去,仿佛勝利地笑了,大搖大擺,跑到隊伍前面的位置。挽繩系在了它身上,雪橇出發了,兩個男人都滑著滑橇,它們沖上了河道。

雖然駕狗者先前對巴克的評價也很高,把它稱為“魔鬼”,但時間不長他已發現自己對巴克低估了。巴克往前一躍,便承擔起領隊的責任;凡需要作出判斷的地方,或需要思維敏捷、行動迅速的地方,它都顯示出了甚至超過斯皮茨的才能——弗朗索瓦還從未見過可與斯皮茨匹敵的狗呢。

但巴克超凡出眾的地方在于它能向伙伴們發號施令,并使之照辦。戴夫和索萊克斯才不在乎換了頭兒,這一點不關它們的事。它們的責任就是在挽具里干苦活,賣大力氣。只要這一點沒受影響,它們才不關心發生了什么事呢。溫厚的比勒也可以領隊的,只要它能維持好秩序,這都不關它們的事情。而其余的狗在斯皮茨的最后幾天里越來越不守規矩,現在巴克開始規范它們的行為,不禁大吃一驚。

派克在巴克后面拉車,從來不給胸前的帶子多使一點點力,干活懶散,很快一次次受到巴克的撞擊;因此一天不到,它已使出了有生以來最多的力氣。第一晚在營地里,乖戾的喬受到了狠狠的懲罰——這樣的事斯皮茨從未做成過。巴克僅僅憑著自己的大身軀就把它制服了,打得它不再咬抓、開始嗚嗚請求寬恕為止。

狗隊整個的風氣立即形成。先前團結合作的局面恢復過來,狗在挽具里再次步調一致飛奔向前。到“林克湍灘”時增加了兩只本土的愛斯基摩狗,叫蒂克和庫納;巴克只幾下就把它們制服了,令弗朗索瓦吃驚。

“窮(從)沒見過巴克拿(那)樣的狗!”他叫道,“不,窮沒有!它要值一先(千)美元,老天爺!嗯?你看呢,佩羅?”

佩羅點點頭。他現在已創造了最好紀錄,一天比一天快。道路被踩得很堅實,非常好走,沒有新下的雪,無須與之搏斗。天氣也不太冷,溫度下降到零下五十度,整個旅程中再沒下降了。兩個男人輪換著滑橇、駕狗,而狗們則一直奔跑很少停息一下。

“三十英里河”覆蓋著厚厚的冰,他們出去一天就跑了近十天的路程,從“勒·巴格湖”底部到“白馬湍灘”一口氣沖了六十英里。他們穿過“馬什”、“塔杰斯”和“貝內特”(七十英里湖),速度非常之快,以致趕雪橇的人被繩子拖在了雪橇后面。第二周的最后一個晚上他們翻過“白渡口”,沿海岸斜坡而下,坡底已亮起“斯卡格”和航運的燈火。

這是一次創紀錄的旅行,十四天以來他們平均每天趕四十英里路。三天時間里佩羅和弗朗索瓦昂首挺胸地來回走在斯卡格鎮的大街上,被很多人請去喝酒,而這支狗隊也每時每刻成了引人注目的中心,被一大群崇拜的馴狗者和拉雪橇的人團團圍住。然后有三四個西部來的壞家伙想在這個鎮上稱王稱霸,結果被打得像胡椒盒一樣遍體窟窿。于是公眾的興趣才轉到了其他對象上。然后來了官方命令。弗朗索瓦把巴克叫到身邊,摟著它,竟哭泣起來。這是巴克最后一次見到弗朗索瓦和佩羅,像其他人一樣,他們隨后永遠從它生活中消失了。

一個蘇格蘭混血兒接管了巴克和它的伙伴們,它們和另外十多支狗隊一起,開始沿著厭煩的道路返回道森。現在旅行已不再輕松愉快,也不再創紀錄,而是每天干著艱辛的勞動,拖著沉重的車;因為這是一輛郵車,把消息從外面的世界帶給極地地區附近淘金的人。

巴克不喜歡這活兒,但仍堅持把工作干得很好,像戴夫和索萊克斯一樣為此自豪;它看見自己的伙伴們不管自不自豪,都同樣各盡其職。這種生活單調乏味,像機器一樣有規律地運轉。一天和另一天沒什么兩樣。每天清晨一定時間廚子們先起床生火做飯,然后大家吃早餐。之后,一些人撤營,另一些人給狗套挽具,在夜色消失預示黎明到來之前約一小時,他們便上路了。晚上又扎營,有的搭帳篷,有的砍柴和鋪床用的松樹枝,還有的去弄水或冰做飯。狗也給食物吃。對它們來說這才是一天中有特色的時刻,即使吃完魚后和其他狗去散一小時左右步也好,這些狗一共有一百多只。它們當中也有一些兇猛的斗士,不過巴克和最兇猛的進行了三次較量后便把它們一個個打敗,所以只要它毛發豎立,露出牙來,它們都避而遠之。

但也許它最喜歡的是趴在火旁,后腿蜷縮在身下,前腿伸直,頭抬起,眼睛迷迷糊糊地對著火焰一眨一眨的。有時它想起陽光普照的圣克拉拉山谷里米勒大法官的大房子,想起那個水泥游泳池,墨西哥禿頭狗伊莎貝爾和日本哈巴狗托茨;但更常想起那個穿紅衣衫的男人,柯利之死,與斯皮茨的大搏斗,以及它吃過的或將要吃的好東西。它并不想家。那片陽光充足的地方朦朧而遙遠,這些記憶對它沒有影響力。頗有影響力的是它對于自己遺傳特征的回憶,這些回憶使它以前從未見過的東西變得似曾相識;還有那些本能(它們不過是它對祖先相應習慣的回憶),這些本能后來已消失,但近來又在它身上蘇醒復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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