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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刑警的故事(4)

  • 紫金中篇小說集
  • 紫金
  • 4954字
  • 2018-05-02 16:44:14

說著話,兩個人走到了青瓦房的門口。祝壽的筵席搭在院子里,有十幾桌,正舉杯開席。趁著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酒杯上,馬永力悄悄地順著院邊朝主桌上的于桂仙男人靠過去。

孟苗苗更快,一眼看見了離自己不遠的周春寶,如惡虎般撲過去,揪住了羊倌兒的衣領,就朝院子外拖。這一鬧,十幾桌的人都站了起來,也擋住了馬永力的路。于桂仙的男人揮起拐杖就喊:哪里來的土匪,給我打!

話音剛落,村民們就動了手,拳頭、酒杯橫飛,打掉了孟苗苗的帽子,他連忙大喊:警察,執行公務!

打的就是警察,給我往死里打!于桂仙的男人像個獨眼寨主,直勾勾地盯著天喊道。馬永力奮力擠到他身邊:請你冷靜,我們是英納市公安局刑警。

?!林阜派出所所長來了,也滾個?!說完,就拎起拐杖朝著馬永力沒頭沒腦地掃過來。

那邊的孟苗苗,已經被一群人圍住,他一邊奮力掙扎,一邊死死地揪住周春寶的衣領。馬永力見勢不妙,大聲喊道:快跑!話音未落,后背就重重地挨了一拐杖。接著,又有人操起了家伙,直接砸中了孟苗苗的胳膊,他一松手,周春寶一溜煙地跑出了院子。

見人已經跑了,孟苗苗急了,對著周圍的人就要施展拳腳。馬永力奮力沖過來,拉住他就跑,后面的人緊追不舍,一直追到了紅色轎車邊。馬永力只好站住腳,亮出了警官證,孟苗苗則掏出了短警棍和手銬。

一群人愣住了。兩個刑警借機上了車,孟苗苗發動了車子,猛踩下油門。外面的人想攔,已經來不及了,轎車沖上了河溝邊的主道,只聽咣當一聲,一塊石頭就砸在了后面的擋風玻璃上,接著,又滾下了后備廂。

孟苗苗不由喊了聲:糟了。

馬永力道:別管,快跑!

紅色轎車一路疾馳,直到上了村外的大馬路才停了下來。孟苗苗趴在方向盤上就哭了:這些王八蛋,要是在英納市,我一定帶弟兄們平了他們。

馬永力拍著他的后背,深深地嘆了口氣。

孟苗苗終于平靜下來,抹了一下眼睛:師父,現在怎么辦?

馬永力想了想,拿出了手機,沉思片刻后,開始發短信。幾分鐘后,他說:回旅館。

孟苗苗眼巴巴地看著他:回去怎么辦?

走吧,有辦法。

當車子停在旅館門口的時候,馬永力的手機響了,是女治保主任,她扯著高而亮的女聲連說了一串“對不起”。

馬永力耐心聽著,等她終于住了口,才道:我們現在去楊泉縣公安局報案,小孟的頭部和胳膊都受了傷,我的后背也傷得不輕,車子被砸,你通知于桂仙的親屬們等待調查。說到這里,馬永力頓了一頓:我提醒你,周春寶逃跑了,我們無法完成任務,就打算待在楊泉縣處理這起妨害公務案,縣公安局處理不好,我們就去市里,市里處理不好,我們就去省廳。作為黨的干部,你有包庇、縱容逃犯的嫌疑,到時追查下來,要負刑事責任的。

聽了馬永力的話,女治保主任亂了方寸:請你千萬手下留情,我馬上去于桂仙家做工作,讓他們找回周春寶,交給你們。

馬永力欲擒故縱:他已經跑了,去哪里找,我們還是縣公安局見吧。

女治保主任徹底慌了,語無倫次道:一定能找回來,周春寶養著六十多只羊,那是他的命根子,舍不得扔下。

別糊弄人了,周春寶替于桂仙家養羊,怎么會成了他的命根子?

你有所不知,周春寶不要工錢,只要羊羔,三年多下來,已經有六十多只羊了。

馬永力的眼睛亮了:行,你我都是為黨工作,三天之內,你找到周春寶交給我,就算他投案自首,到時,還有從寬政策。至于這起妨害公務案,我們還是要到縣公安局取個證,以防萬一。

你們能不去縣公安局嗎?女人的聲音里拖出了哭腔。

先取證,到時我們可以要求撤案。

聽了馬永力和女人的對話,孟苗苗樂了:師父,我還以為無顏見江東父老了呢,該去找根上吊繩,直接套脖子上,這回倒好,又有希望了。

馬永力點點頭:世間的事情就是這樣,好壞都無法定論,隨著時間和條件變幻莫測。

孟苗苗困惑了:我覺得不對,警察就是警察,罪犯就是罪犯。

那也不一定,警察和罪犯都是人,這中間地帶有筆糊涂賬,很難算清。

孟苗苗咕噥道:我不懂。但不管怎么說,今天,我們受了點兒小傷也值了,只是可惜了嫂子的車子。

沒關系,回去再說吧。你用手機將車子和我們的傷拍個照,千萬保存好,如果不能抓住周春寶,我們無顏回英納市,真要在這個鬼地方當上訪戶了。

靠!師父,你的話還真有道理,也許忽忽悠悠之間,我們就從警察變成了四處告狀的秦香蓮。

馬永力臉上的“車道轍”又聚在了一起:局長至今沒有來電話,說明那一個半還沒有著落。他如果引咎辭職,我一定要把女治保主任送進局子里!

馬永力的手機再次響起,電話里的人開門見山:我是林阜派出所所長劉三亮,你們受委屈了。

馬永力道:沒關系。然后又故意裝糊涂:你咋知道我們的事情?

劉所長倒直率:村治保主任找到了我,說了今天的事情,我替她求個情,你們別去縣公安局了,來派出所,我給你們做個筆錄。

馬永力見這是個敞亮的主,便說:劉所長,我也打開天窗說亮話,沖你的面子,我可以考慮放過治保主任,但是,你必須讓我們把周春寶帶回英納市。

劉三亮爽朗道:行,反正虱子多了不咬人。楊泉這塊地界,自古就犯罪多發,自清網行動以來,我每天都要接待、配合全國各地的弟兄們,忙得焦頭爛額。在這里當所長,也算命苦,鄉里鄉親都得罪了,我也沒有完成任務,不差一個周春寶。

馬永力有些感動:謝謝,我已經與治保主任約定,三天內,她帶周春寶到派出所自首,到時我們再細談。

2011年10月15日

天還未亮,孟苗苗就爬了起來,躡手躡腳來到了桌子前,剛剛打開電腦,另一張床上的馬永力說話了:你小子真是個夜貓子,昨晚半夜才睡,現在就起身。

睡不著啊,今天是最后一天,也不知道治保主任搞什么鬼,連電話也沒有一個,真擔心再讓周春寶逃了。

馬永力坐了起來:越到這個時候,越要沉住氣。

這日子太難熬了,局長也沒有電話,看來,那一個半依然沒戲。孟苗苗瞅了瞅滿屋子的礦泉水瓶子、方便面盒子道。

咱局長確實有肚量,即使如此,他也不再給我們打電話。大家都心照不宣,有了好消息絕不會瞞著,他知道我們遇到了難處。到這個時候,才能看出誰是真爺們兒,咱局長確實算條漢子。我們也要沉住氣,說說楊琳的事情吧。

孟苗苗不耐煩:哪有心情查她的蹤跡,心里堵得都快爆炸了。

如果真的拿不到周春寶,我們只有上路了。馬永力仿佛下了某種決心。

孟苗苗瞪起了眼睛:你是說,要去追公安部A級逃犯侯天龍?有線索嗎?

楊琳就是線索。她本是侯天龍表弟的女朋友,有一天,三個人同居一室,看過了錄像,便各自睡了。我估計,他們那夜看的是黃色電影。到了半夜,侯天龍把持不住,拽掉中間的簾子,將表弟扔進衛生間,對楊琳下了手。女孩拼命掙扎,侯天龍惱羞成怒,隨手操起電熨斗猛砸了下去。幾分鐘后,女孩就沒有了動靜,侯天龍也清醒了,沖進廚房拿起刀砍斷了左手小指,然后拉起已經嚇傻了的表弟,跪在女孩身旁,磕了幾個響頭,就逃出了屋子。

孟苗苗聽得目瞪口呆:原來,這侯天龍背了好幾條人命。

但是,楊琳并沒有死,撿了條命,卻已毀了容,無法見人。

師父,你好像很了解侯天龍?孟苗苗看著馬永力的臉色試探著問道。

說起來話太長,你先查查楊琳吧。

孟苗苗答應了,就打開專用筆記本電腦,一頭扎進了公安信息網。

馬永力泡了盒方便面放在他旁邊,自己也胡亂吃了一盒,就倚在床頭,將電視調到靜音,眼睛直勾勾地對著熒屏,一支接一支地抽起了煙。

當馬永力覺得應該再吃一盒方便面的時候,孟苗苗從電腦前抬起了頭:師父,有重要情況。

馬永力騰地從床上起了身,來到桌子旁。

孟苗苗將電腦轉到他眼前:自2002年起,楊琳每年春節都能收到一筆匯款,寄出地并不固定,但數額相同,每次五千元。我查了楊琳的所有親屬,并沒有與寄出地有關的人。尤其是最后一筆匯款有些奇怪,在2009年6月從黑龍江靠近中俄邊境的烏河市寄出后,便再沒有了音訊。

你怎么看這件事?

我覺得錢是侯天龍匯的。

有什么證據?

侯天龍強奸了楊琳后用刀剁掉了自己小指的一節,說明他良心未泯,懊悔異常。我推測,后來他聽說楊琳無法出門工作,就匯錢給她,有些贖罪的意思。

事情正是如此。馬永力果斷道。

師父,這只是我的猜測,不一定準確。

馬永力用手指著電腦屏幕道:這里有證據。安徽、云南、青海,市局刑警支隊的人都去過,說明侯天龍在這些地方露出過馬腳,只是他太狡猾,每次都逃脫了。

孟苗苗驚奇:師父,這些年你一直關注侯天龍?

馬永力點點頭。

市局刑警支隊知道楊琳的事情嗎?

也許吧,我不太清楚。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自從調到信訪辦,趁休假時,我就去侯天龍的家鄉望京干點兒細活兒。

這么說,你已經很了解他的底細了。

是的。他當過武警,在部隊里曾被評為優秀士兵,身體彪悍,練了一身好功夫。只是復員后,命運不濟。先是在一家國企當司機,本可給老總開車,卻被有關系的人頂了下來,接著,又下了崗。一年多后,他在繁華地區開了家娛樂廳,因年輕、性子急,處理不好各路關系,很快就關了門。從此仇恨權勢,拉著表弟到吉林買了支槍,準備劫富濟貧、替天行道。就是在那時,發生了楊琳的事情,徹底將他逼上了不歸路。先是跑到云南販毒,與緝毒警察遭遇,槍戰中,侯天龍的表弟被打死,他也打傷了兩名警察,從此被列為公安部A級逃犯。

孟苗苗聽得入神:這家伙兇殘、危險,如果能跟他過過手,不枉當刑警一遭。

聽了這句話,馬永力的臉色開始變得蒼白,離開電腦,坐在了床邊,神情頹然。他抖著手點了一支煙,道:侯天龍由云南流竄到英納市,市局刑警支隊得到信息,馬上派出刑警跟蹤。他已是驚弓之鳥,又當過武警,很快發現被跟蹤,于是,在馬路上劫持了一個女孩子,裝作戀人進入酒店,想混進餐廳趁亂逃脫。說到這里,馬永力的臉色已變得灰白,手里的香煙也忘了吸,一長截煙灰簌簌地落在褲子上。

后來怎樣?孟苗苗焦急地問。

他用藏在袖管里的改裝短獵槍打死了人質。

我們的人是擺設?

馬永力頹然搖搖手:跟蹤的刑警沒有配槍。

孟苗苗猛地砸了一下手里的鼠標:我就不明白,讓我們干活兒,又不給配槍。你看看人家美國警察,手槍時刻不離身。

兩國國情不一樣,帶不帶槍沒有想的那么簡單。其實,刑警們大多不愿意帶槍,純屬負擔,又怕丟,又怕走火,只要有個閃失,這身制服就穿不住了。

所以,全國出來追逃的警察都不帶槍?可是,真的遇見侯天龍怎么辦?

見孟苗苗有些緊張,馬永力趕緊緩和氣氛:其實,侯天龍也有另一面,說出來,你都不會相信。我在望京走訪時,鄰居們說,他自幼就非常聽話懂事,是母親最疼愛的兒子。

聽到“母親”二字,孟苗苗拍了拍前額:差點兒忘了,還有更重要的線索。

馬永力忽地站起身,又來到電腦前:什么線索?

侯天龍很可能就隱藏在烏河市!我仔細查了他母親近幾年的蹤跡,去年,老太太破天荒地乘飛機出門,到了哈爾濱。

然后轉道去烏河市?馬永力迫不及待地問。

孟苗苗搖了搖頭。

別賣關子,快說!

我只能查出他母親到了哈爾濱,關鍵是回程比較奇怪,買的是從綏西市返回望京的機票。

馬永力糊涂了:這是為什么?

孟苗苗在電腦上迅速調出了地圖,道:你仔細看看哈爾濱、烏河和綏西。

馬永力看了半天,不得要領。孟苗苗見難住了師父,有些得意,用手指在屏幕上先從烏河畫到哈爾濱,然后又從綏西畫到烏河,問道:你發現了什么?

馬永力恍然大悟:烏河正在兩個城市中間,且距離差不多。可是,又能說明什么問題呢?

孟苗苗更得意了,拍了拍馬永力的肩膀:你想,就算老太太是出門旅游,也大可不必從哈爾濱繞到綏西回望京,再說,那里也不是旅游城市。唯一的解釋就是她從哈爾濱去了烏河,又從烏河到了綏西,然后乘機返回望京。

可是,有一點我不明白,她為什么不再返回哈爾濱乘飛機?馬永力皺著眉頭問。

我查過了,哈爾濱到望京是旅游熱線,機票很少打折,而從綏西到望京,經常有折扣很低的機票。

老太太能弄得清楚這些事情?馬永力疑惑地問。

師父,你太聰明了,居然能想到這一層。我查過了,機票是望京的一家旅行社訂的,而侯天龍的姐姐就在那里工作。

太好了,馬永力忍不住抱住孟苗苗黑一截白一截的腦袋,用力摸了摸,然后由衷地說:年輕人確實厲害,把這公安信息網玩得爐火純青,我跑了幾年,都不如你這半天的工夫。

這就叫信息化破案,怎么樣,神奇吧?孟苗苗揚揚自得道。

神奇,神奇。馬永力連連點頭。

要不要將這件事情告訴局長?孟苗苗試探著問。

馬永力沉思了片刻,說:暫時等一等。當務之急是完成百分之七十的指標。說完,拿出手機看了看:局長大概又在用礦泉水澆腦袋。

孟苗苗扔下了鼠標,來到床前,將自己摔進了枕頭里,深深地嘆了口氣:這日子沒法過了,缺德的治保主任也沒有電話。

馬永力看了看表:現在是下午兩點半,我們一定要沉住氣。

兩個刑警又吃了一盒方便面,喝了礦泉水,然后,一張床上躺一個,盯著電視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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