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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 邊疆危機和中法戰爭:不敗而敗的結局

洋務運動期間,中國周邊多事,邊疆危機四起。1864年,乘全國各地發生農民起義之機,新疆地區發生少數民族上層分子反對清中央政府的暴動,形成內亂局面。英國支持的浩罕國(今烏茲別克斯坦境內)軍事首領阿古柏趁機入侵,占領整個南疆和北疆部分地區。俄國則以“安定邊境秩序”為名,向伊犁地區發動進攻,占領伊犁地區。俄國聲稱“只以中國回亂未靖,代收收復”《新疆圖志》第五十四卷,交涉志二,第2頁。,此后占領伊犁地區長達十年之久。1875年清政府任命陜甘總督左宗棠為欽差大臣督辦新疆軍務,出兵新疆平亂,經一年半的戰爭,擊敗阿古柏匪軍,1878年2月收復新疆南北兩路。接著清政府派崇厚為出使俄國大臣,前往索還伊犁。崇厚昏聵無能,與俄擅簽《交收伊犁條約》,把伊犁西、南大片土地割讓給俄國,引起國人激憤。1880年清政府又派曾紀澤使俄,交涉改約。經艱苦談判,重訂中俄伊犁《改定條約》,爭回了伊犁南境大片領土,以西境較小地區交換伊犁。1884年清政府在新疆正式建省,任命湘軍將領劉錦棠為巡撫。新疆設省,使西北邊疆渡過了危機。

明朝初年,琉球王國就與中國建立了緊密的宗藩關系。1871年,琉球漁民因漁船失事漂流到臺灣南部瑯嶠(今恒春鎮)地方,其中50余人被當地牡丹社居民殺死,其余12人被送到福建,由福建官方送回琉球。日本企圖利用這個事件發兵入侵臺灣。1873年,日本封琉球國王為琉球藩王,強行把琉球視為屬國。1874年初,日本設立“臺灣蕃地事務局”,借口琉球船到臺灣避風被當地人劫殺,出兵3000人攻臺。日軍在瑯嶠登陸,對當地居民進行燒殺劫掠。清政府派福建船政大臣沈葆楨率海陸軍到臺灣抵御日本侵略。由于美國、英國偏向日本,勸誘中國妥協,也由于日本實力還不夠,日軍在臺瘟疫流行,清政府與日本訂立《北京專約》,規定日軍撤出臺灣,中國賠償兵費50萬兩息事。條約中把琉球漁民說成“日本國屬民”,等于承認原中國的屬國琉球歸日本保護。次年日本便派官進駐琉球,阻止琉球入貢中國。1879年更公然廢除琉球國王,改琉球為沖繩縣。日本此舉當即遭到清政府抗議,中日之間就琉球地位問題談判數年,琉球成為懸而未決的問題。1888年,日本已決心用戰爭手段解決中日關系問題,便主動放棄談判。此后,清政府不承認沖繩縣,只承認琉球國。參見張海鵬、李國強《論〈馬關條約〉與釣魚島問題》, 《人民日報》2013年5月8日第9版(要聞版)。又見張海鵬、李國強《論〈馬關條約〉與釣魚島兼及琉球問題》,載張海鵬、李細珠主編《臺灣歷史研究》第一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3年版,第29—42頁。經此事件的刺激,中國提高了東南海疆戰略地位重要性的認識,加快了海軍建設的步伐。為防日本進一步圖謀臺灣,清政府加強了臺灣的守備,1885年臺灣正式建省。臺灣建省,把臺灣府從福建省劃出來,大大提高了臺灣地位的重要性,提高了臺灣省在國家的地位。

在吞并琉球的同時,日本開始染指朝鮮。1875年日艦侵犯朝鮮江華島,翌年,又逼迫朝鮮簽訂《江華條約》,以“朝鮮為自主之邦”的名義離間中國與朝鮮的傳統藩屬關系。1882年朝鮮發生帶有反日色彩的“壬午兵變”,日本決定出兵干涉。為阻止日軍侵朝,清政府應朝方要求派兵入朝。兩年后,日本又在朝鮮策動“甲申事變”,劫持朝鮮國王,成立親日政權。駐朝清軍在袁世凱的率領下平定了這次事變,卻引起中日對抗。1885年日本派伊藤博文來華與李鴻章談判,雙方協議同時自朝鮮撤軍,將來如再出兵,須彼此知照。這樣日本便獲得了與中國同等的對朝派兵權,為日后的中日甲午戰爭埋下了伏筆。

英國占領印度后,接著又占領緬甸,進而覬覦中國云南。1874年英國派柏郎上校率武裝人員企圖開辟緬滇交通,駐北京的英國使館派翻譯馬嘉理從云南入緬迎接。次年這伙人在中國境內與邊民發生沖突,馬嘉理被殺。清政府的對策是力求避免開釁。案件發生后,英國駐華公使威妥瑪看準了這一點,向英國政府報告說:在處理馬嘉理事件時,離不開武力威脅,他致電英國外交大臣德比勛爵說“即使在艦隊增援之前我將各種問題都解決了,派遣強大的增援也會證明我們曾經是認真的”“Sir T. Wade to the Eerby of Derby, January 5, 1876”, British Documents on Foreign Office Confidential Print, Part Ⅰ, Series E, Vol. 26, p.9.轉引自張志勇《赫德與晚清中英關系》,上海書店出版社2012年版,第76頁。。作為清政府總稅務司的英國人赫德,在處理滇案問題上,與英國駐華公使威妥瑪在維護英國利益上的立場是一致的,他在得知馬嘉理被殺的當天,在日記上表示,如果按照他自己的意愿行事,它將使用武力,讓中國為此付出代價。“15 March, 1875”, Hart's Journals, Vol.20.藏英國貝爾法斯特女王大學。轉引自張志勇《赫德與晚清中英關系》,第51頁。英國政府百般訛詐,要挾清政府,1876年9月簽訂《煙臺條約》和《入藏探路專條》,除了賠款、懲兇、謝罪等條款外,還允許英人進入西藏、云南、青海、甘肅等地,并擴大英國在華的領事裁判權和通商特權。

利用《煙臺條約》,英國又不斷策劃入侵西藏的圖謀。1884年,英軍從錫金越境,闖入后藏,企圖挑撥班禪與達賴的關系。兩年后,又派兵集結西藏亞東以南邊境。1888年英軍進攻西藏隆吐山要塞,當地軍民奮勇抵抗,最后清政府撤換了駐藏大臣,與英國“罷兵定界”,簽訂《藏印條約》和《藏印續約》,承認錫金歸英國保護,開放亞東為商埠,英國在亞東享有治外法權及進口貨物五年不納稅的特權。與此同時,法國和俄國也爭相向西藏伸展勢力。

面對險惡的國際環境,洋務派采取“外須和戎,內須變法”的施政方針。在危機處理過程中,李鴻章等人一味以消極退讓換取和平,結果不僅嚴重損害了國家的主權和尊嚴,還助長了侵略者的氣焰,使國際環境變得愈加對中國不利。中法戰爭就是突出的事例。

法國早就想變印度支那為它的殖民地,17世紀就開始了對越南的侵略。把越南變成進攻中國的根據地,是法國的基本方針。19世紀七八十年代,法國大規模入侵越南。中越之間早已存在傳統的宗藩關系,法國侵越,必然引起中法的交涉與斗爭。對法國在越南的軍事行動,中國在越南的駐軍一直保持了克制,而太平天國失敗后由廣西撤退至越南境內的一支農民軍卻屢屢出動,幾次大敗法軍。這支軍隊以七星黑旗為戰旗,故稱黑旗軍,首領劉永福被越南國王任命為三宣提督,受命協防越南北方。法國侵略越南,引起中國不安,越南也請求中國援助。1883年,法軍攻克越南京城順化,越南國王投降,簽訂《順化條約》,承認法國為其保護國。12月法軍以孤拔為統帥,進攻黑旗軍和駐在越南山西地區的清軍,中法發生軍事沖突。次年法軍進逼中越邊境,與中國形成對峙局面。對此事態,左宗棠、張之洞等一些官員主戰,李鴻章等人則強調各省海防,兵單餉匱,水師又未練成,“未可與歐洲強國輕言戰爭”李鴻章:《復總署論海防兵單未可輕言戰事》(光緒九年五月初四日), 《李鴻章全集》第33卷信函五,第228頁。。慈禧授權李鴻章與法國談判,李以雙方撤軍,法不向中國索要賠款的條件為滿足,與法國在天津簽訂《中法會議簡明條款》,清政府承認法國對越南的“保護權”,同意在中越邊境開埠通商,清軍撤回邊界。

簽約后法軍氣焰大長,不等中方撤軍便搶占諒山,中國軍隊憤而還擊,發生所謂“諒山事件”。法國方面惱羞成怒,法國報紙興風作浪,煽動戰爭狂熱。7月12日,法國駐北京代辦謝滿祿以最后通牒向總理衙門提出中國軍隊立即從越南北部撤退,賠償軍費2.5億法郎,否則就要占領中國港口,“自取押款”《法使致總署撤兵賠款二項請于七日內見復照會》, 《清季外交史料》第三卷,湖南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809頁。

諒山事件成為法國擴大侵略的借口。1884年7月,法國遠東艦隊司令孤拔率艦隊進入閩臺海面,封逼馬尾港。1884年8月初,法艦進犯臺灣北部的基隆,被督辦臺灣軍務劉銘傳擊退。法國奪占基隆沒有得逞,轉而集中力量攻擊福州。

法國海軍兵臨福州,清政府一味寄望談判解決問題,不做備戰準備。8月22日晚,法國艦隊司令孤拔召開各艦長會議,布置作戰方案,決定在次日下午退潮時發起攻擊。由于中國兵艦均拴泊在碼頭固定位置,退潮時船頭及主炮朝里不易掉頭,而每一艦都被法艦事先用重炮瞄準完畢,挨打、失敗的命運已經注定。

23日,已駛入馬尾港的法艦突然向港內的福建水師開火,中方艦只倉促應戰,旗艦“揚武”號在未及起錨的狀態下用尾炮擊中法旗艦“窩爾達”號,自身也被魚雷擊中下沉。炮艦“福星”號在管帶陳英(船政學堂三屆畢業生)指揮下,直沖敵陣,向大于自己數倍的法戰列艦“凱旋”號開火,“凱旋”號重炮反擊,陳英犧牲,三副王漣(船政學堂五屆畢業生)繼續指揮,直至全艦沉沒。炮艦“振威”號最早向法艦反擊,旋遭三艘法艦包圍,以5門炮對43門炮奮戰到底,管帶許壽山(船政學堂首屆畢業生)與艦同歸于盡。其他如“福勝”號管帶葉琛、“建勝”號管帶林森林、“飛云”號管帶高騰云等人也都率部拼死抵抗,壯烈捐軀。海戰中,福建水師近30艘艦船幾乎被擊沉擊毀,官兵陣亡近800人。法軍連日在馬江兩岸大肆燒殺破壞,炮轟馬尾造船廠,焚燒民房,擊毀炮臺,然后撤出馬江,準備以全力封鎖和攻占臺灣。當時的外電評論說,這不能叫戰爭,這是屠殺。

馬尾海戰,中方失敗的原因有兩個方面,一是中國上層消極避戰,寄望求和,不做準備,聽任法國艦只駛入自己的軍港,造成被動挨打的局面。清政府不同意福建官員攔阻法船入口、“塞河先發”的建議,指示他們不可“先發開釁”。法艦越來越多,與福建水師兵輪同泊一港,法艦積極備戰,中國兵輪奉命不準先行開炮,“違者雖勝亦斬”。二是中法海軍實力對比懸殊,開戰當天,法國方面有軍艦8艘,其中兩艘為鐵甲戰列艦,5艘為巡洋艦,總噸位14514噸。有炮77門,幾乎全為大口徑后膛重炮。中國方面的11艘艦只,有9艘是木殼小炮艦,總噸位6500噸。有炮45門,多為前膛炮,發射時需要從炮口填藥裝彈。戰斗中,中國炮艦朝法艦不停射擊,由于距離近,命中率很高,但因炮彈威力小,沒有給法艦造成致命傷。而中國艦船卻經不住法艦的重炮,中彈后很快洞穿沉沒。這是中國海軍實力落后于法國造成的。

馬尾海戰后,清政府于8月26日下詔對法宣戰,宣布中國因“法人背約失信,眾怒難平,不得已而用兵”《諭軍民人等法國渝盟肇釁不得已而用兵電》, 《清季外交史料》第四十五卷,第14頁。,命令各軍相機進取,沿海各口如有法國兵輪駛入,要合力攻擊,悉數驅除。劉永福也被授予記名提督的頭銜,指揮他原有的隊伍作戰。戰爭由此擴大到中國本土,中、法間的外交關系隨之斷絕。

法國的蠻橫恣肆激起人民的憤怒。上海《申報》評論說:“今日之時勢,倘令中國百姓人出一法郎以為兵餉而竭力以攻法人,則未有不踴躍樂輸者。即貧戶無從出錢,使之編入營伍,前驅殺敵,莫不心悅,雖蹈湯火亦所不辭。”社論:《論中國目下情形惟有一戰》, 《申報》1884年7月17日。戰爭再度爆發后不久,香港中國工人、各地廣大群眾以及寓居國外的華僑,采取各種方式表達對法國侵略者的憤恨和對抗法斗爭的支援。9月初,一艘參加過轟擊基隆,后來在企圖駛入閩江時被中國炮臺打傷的法艦“加利桑尼亞爾”號開到香港船塢,船塢中的中國工人罷工,拒絕修理。英國公使巴夏禮就已注意到一些通商口岸的群眾反對外國侵略活動的跡象。他特別舉出天津、漢口、上海、福州和廣東,稱之為“人民的行動最容易指向外國人”的地方,而福州、廣州尤其顯著。巴夏禮致英國在華海軍副司令(Sir H. Pavkes to Vice-Ad-miral Sir W. Dowell),見英國藍皮書1885年第1號《關于中國事件的通信(Correspondence Respecting the State of Affairs in China)》,第38頁。海外愛國華僑也關懷祖國的抗法斗爭。美國舊金山華人出金50萬兩助餉,日本神戶、橫濱華僑富商公議,愿集捐餉銀100萬兩,古巴華僑捐銀1.4萬余兩,新加坡華僑凡資產稍豐的,都竭力捐輸。

陸上戰爭在中越邊境鎮南關展開。1885年3月,法軍進攻鎮南關,兩廣總督張之洞起用老將馮子材督軍。幫辦廣西關外軍務馮子材在關前構筑長墻,頑強堅守。在戰斗最激烈的時候,70多歲的馮將軍手持長矛,大吼一聲沖向敵人,全軍振奮,把法軍擊潰,斃敵千余人。中國軍隊乘勝追擊,收復諒山。法軍敗耗傳到巴黎,法國的政局立刻動蕩起來。法國人民對政府的殖民政策久懷不滿,這時他們的憤怒終于爆發。1885年3月30日,巴黎群眾舉行示威游行,并聚集在議會外面和外交部前,高呼“打倒茹費理”等口號。在群眾的壓力下,茹費理內閣倒臺。

越南北部戰場上的勝利改變了戰爭的形勢。中國軍隊已掌握了戰場上的主動權。馮子材籌謀從越南北部驅逐法軍,決定進攻北寧。法國的軍事失敗和政治危機同時臨頭,處境困難。恰在這時,4月4日,清政府經過長期秘密談判,與法國在巴黎簽訂了停戰條款,在重新肯定李、福《中法會議簡明條款》有效的基礎上停戰議和。

4月7日,清政府命令前線停戰。6月,授權李鴻章在天津與法國談判簽訂和約(即《中法會訂越南條約》),承認法國對越南的殖民統治,規定中法兩國共同勘訂中越邊界;云南、廣西兩省的若干地點開埠通商,對法國貨納稅“較減”;中國方面如需修筑鐵路要向法國“商辦”。劉永福的黑旗軍也被清政府招安調入國內,后來派往臺灣駐防。就這樣,清政府以軍事上的勝利,換取的仍是對中國不利的不平等條約,被人稱為“不敗而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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