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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石牛便金騙蜀道 齊宮冷遇試蘇秦(2)

太子通國喊上隨來的吏員,張儀也叫上司馬錯,眾人分乘幾輛駟馬大車,徑出咸陽,沿灃水南行,馳有小半天,來到終南山與黑雕臺相鄰的一條山溝里。

眾人棄車登山,走有許久,行至一處山坳。

草木萋萋,一頭彩牛立在草叢里,旁邊坐著一個少兒,顯然是個牧童。

太子大奇,近前視之,竟是一頭石牛,五色斑斕,通體如霞,若不細看,竟與正在吃草的活牛一般無二。

張儀笑道:“這就是寶貝了,是我們君上祈請上天賜予的。”

“神牛啊!”太子不曾見過這般彩石,贊嘆一聲,上下左右撫摸一時,抬頭問道,“此牛可與金子相關?”

“正是。”張儀指著牛屁股,“此牛夜間吸納天地靈氣,白日便金。太子所見的庫中金子,全是由它們屙出來的。”

太子不信,問張儀道:“能便一金嗎?”

張儀扭頭問旁邊的牧童:“今日之金便否?”

牧童應道:“回稟大人,尚未便出。”

“幾時可便?”張儀問道。

牧童仰頭看天,點頭:“嗯,看時辰,是該便金了。”

張儀對通國笑道:“太子算是有福氣,此牛剛好到便金的時辰了。”又轉對牧童,“既然時辰到了,就讓它便一金吧。”

牧童應一聲,走至牛頭處,呢呢喃喃地與神牛耳語幾句,似是安撫神牛,又似是說咒語,然后走到牛尾處,輕拍尾巴。初時輕拍,越拍越重,拍到最后一聲,只聽“啪嗒”一響,一塊金餅從牛屁股里應聲而落。

太子及隨行苴人大奇,撿起金餅,細細一看,濕漉漉的,拿手一摸,竟然有些溫熱。

苴人皆奇。

太子也學牧童的樣子走到牛頭處,低語一陣,又走至牛尾,輕拍幾下,卻不見屙金。

太子怔道:“它為何不屙?”

牧童應道:“大人有所不知,神牛一日方便一次,若是下雨,兩日或三日才能方便。今日已經方便過了,是以不能便出。”

太子甚是懊喪。

張儀笑道:“太子若想親自驗看,明日此時復來如何?”

通國點頭允了。

翌日是好天,在后晌的同一時辰,張儀偕同太子一行再來山坳,通國親拍牛尾,神牛果然又便一金。

太子使屬下驗看,是足金。

太子大服,不無感嘆道:“唉,在我們巴蜀,煉金不知遭受多少辛苦,是以金貴。貴國有此神牛,無須勞苦,一日就可便出許多,真是寶貝呀!敢問庶長,貴國就此一牛嗎?”

張儀笑而不言。

太子轉向司馬錯。

司馬錯將他拉到一側,悄聲道:“此為秘密,太子不可多問。”

想到庫中那么多的黃金,太子認定秦國斷然不會只有一頭神牛。

心中有數了,太子也不多話,回至驛館,備上厚禮,夜至司馬錯府。司馬錯這才告訴他,秦國共有神牛一百頭,全都散養在終南山里,歸右庶長監管。

太子懇請石牛,司馬錯做出無奈的樣子,要他去求右庶長。

太子再備厚禮,邀司馬錯一道去求張儀。

“殿下,”張儀連連搖頭,攤開雙手,“不是在下不肯幫忙,是此事重大,在下做不了這個主啊。”略頓一下,壓低聲音,“不瞞殿下,此牛是君請神授,專以用來為秦國換糧食的,君上嚴旨不得外泄。因殿下是司馬兄摯友,在下與司馬兄情如兄弟,這才引太子一開眼界。太子能夠目睹,已是大幸,還望太子回去之后不可輕泄此事,萬一為賊人所知,皆來搶奪神牛,秦國就會失去糧源,秦人就得挨餓。”

通國長嘆一聲,目露失望之色。

司馬錯見狀,拱手求情:“庶長大人,太子此來,誠意睦鄰,實在難得。太子既已開口,就不能空口收回,還望庶長大人成全。再說,太子僅求一牛,我們有那么多,在下以為,縱使少個一頭兩頭,也無傷根本。”

“是啊,是啊,”通國急道,“在下只求一牛。”

張儀低頭沉思,有頃,抬頭道:“單是一頭是不會屙金子的。牛分雄雌,只有雌牛會屙金,但沒有雄牛,雌牛也屙不出金子。若是送牛,至少得兩頭,雄雌各一才是。”

“好好好!”太子大喜,拱手急道,“能有兩頭,這是再好不過的事。”

張儀苦笑一聲:“一頭已難,太子若求兩頭,在下更是做不得主了。不過,誠如司馬兄所言,太子既已開口,就不能空口收回。在下出個主意,明日上朝,太子可以覲見君上,向君上索求。只要君上應允,莫說是一頭兩頭,即使十頭八頭,亦非難事。”

通國應允。

翌日晨起,張儀、司馬錯帶通國上朝,懇求石牛,張儀、司馬錯皆為通國說情。

惠文公沉思許久,抬頭問道:“通國太子,你需要幾頭?”

因有張儀透露的底線,通國順口說道:“請賞十頭,一頭公牛,九頭母牛。”

見他張口就是十頭,眾人皆笑起來。

“十頭不行!”惠文公眉頭緊皺,斷然拒絕,“至多五頭,一頭雄牛,四頭雌牛。”

通國拱手謝恩。

“不過,”惠文公傾身說道,“我們這牛是屙金子的,金子是換糧食的。我這把牛給你們了,金子就屙少了,糧食就不夠吃了。通國太子,聽說你們蜀國糧食甚多,尤其是稻米,能不能也給我們送些糧食?”

“成成成!”通國迭聲應道,“敢問君上要多少糧食?”

“這個嘛,”惠文公看向張儀,“右庶長,我們這五頭牛要換多少糧食?”

“五萬石!”張儀應道。

“五萬石如何?”惠文公盯住通國。

“這……”通國遲疑了,“五萬石……”

“君上,”張儀拱手,“臣以為,君上既為賞賜,按價折算是不是……”

“對對對,”通國連聲應道,“我們苴國糧食本來就不多,每年要向蜀國購買,五萬石稻米著實……”

“好好好,”惠文公大手一揮,“賜就賜吧。”又轉對張儀,“右庶長,你給通國太子點齊五頭神牛,一雄四雌!”

“臣領旨!”

通國跪下:“謝秦公厚誼!通國回去之后,一定稟明君父,為君上回贈一萬石稻米!”

“好!”惠文公大拳一振,略略一想,傾身,“慢!”

通國以為他反悔了,急道:“君上?”

“通國太子,”惠文公一臉狐疑地盯住他,“寡人縱使愿意相贈,可這些神牛皆重千鈞,從終南山到你們苴國皆是高山險川,怎么運回去呢?”

所有人顯然未曾想過這個問題,個個抬頭望向通國。

通國抓耳撓腮,不知如何應對。

“君上,”張儀抱拳應道,“臣有一計,在終南山里開山辟路,險要處修出棧橋,可將神牛運抵南鄭,我們在南鄭交付太子。”

“此法倒是不錯。”惠文公微微點頭,“不過,終南山是秦國地界,我們可以修路。過去南鄭則是蜀國地界,我們不能修呀!”

眾人皆將目光移向太子,司馬錯暗向太子遞眼神。

太子受到啟發,似也有了主意,拱手接道:“君上放心,通國回去后就稟報君父,沿潛水開山辟路,搭棧橋直通南鄭,接回神牛。”

“嗯,”惠文公點頭,仍現憂慮,“若是此說,倒是可行,只是,據寡人所知,巴山蜀山,處處皆險,連綿數百里杳無人煙,此路若要開通,要到何年何月呀?”

“君上放心,”通國笑道,“我們蜀人慣走山路,也有氣力,若是多征人丁,分段修筑,想必不出三年就可開通。”

“不出三年?”惠文公先是一怔,繼而“哈哈哈”長笑數聲,轉對張儀、司馬錯道,“你們可都聽見了,通國太子說,不出三年,他就能修通蜀道。看來蜀人善于說大話呀!”

通國滿臉漲紅,指天誓道:“上天做證,若是三年之內不通蜀道,通國誓不為人。”

“好!”惠文公朗聲應道,“太子回去尚需數月,今年就不說了。”轉對內臣,“記上,自明年一月起始,計數三年。滿三年后,寡人親去試走蜀道,恭送金牛!”

“臣遵旨!”

惠文公轉對通國:“你可轉稟苴侯并開明王,就說蜀國若是能在三年之內打通蜀道,除五頭神牛之外,寡人另贈秦川美女二百名,永世睦鄰!”

通國拱手謝道:“通國一定轉稟。”

通國拜辭秦公,因山路不便,連秦公贈送的一千鎰足金也不要了,于翌日晨起,僅帶幾餅神牛屙出的金子和兩名美女,匆匆趕回苴國。

數月之后,苴侯再派使臣至秦,報說已征三萬人丁開辟蜀道,迎接神牛。

秦公大喜,以美女、美酒盛情款待,張儀、司馬錯親領使臣視察金庫和神牛。看到五頭神牛活靈活現,四頭牝牛皆能便金,苴國使臣毫無疑慮,滿意而歸。

蜀使前腳剛走,秦公即征一萬丁役趕赴終南山,全力開拓褒斜道。

秦國大造聲勢征伐宜陽,韓國陷入恐慌,昭侯使人緊急向蘇秦求救。

蘇秦問清細情,斷知秦人又是故技重演,如前番伐趙一樣虛張聲勢,當即堅定主意,回韓侯一封密函,大膽聲稱,三晉縱親已成,只要秦兵入侵宜陽,魏、趙就會同時發兵,從函谷、西河、晉陽三處攻擊秦國。

韓侯吃了定心丸,底氣十足地調兵遣將,布置宜陽防御,全力迎戰秦人。

與此同時,蘇秦辭別魏王,再使樓緩打前站,自己緊隨其后,策動四國合縱車馬,浩浩蕩蕩地朝齊都臨淄進發。

就在此時,齊都臨淄發生一件大事:稷下學宮祭酒彭蒙病逝。

稷下學宮是齊國先君齊桓公田午(有別于姜氏桓公小白)一手倡導起來的。當時,田氏初代姜齊,政權不穩,田午效法姜氏小白尊士的做法,在稷下設立別宮,納賢養士。

田因齊初繼位時,淳于髡、鄒忌、彭蒙諸人均寄住稷下,被尊為稷下先生。當時威公耽于酒色,不理朝政,鄒忌以琴藝覲見,淳于髡則以隱語點撥。威公大夢初醒,起用鄒忌為相,整頓吏治,興農重商,齊國隨之大治。鄒忌從政后,淳于髡為齊使趙,離開稷下。在鄒忌的建議下,威公擴建稷下,重金納士,天下賢才接踵而至。威公使稷下先生彭蒙為學宮祭酒,待以卿禮,奉以重祿,主持稷下的日常事務;使上大夫田嬰為稷宮令,溝通稷下與齊宮。到威公稱王時,稷宮的規模已空前發展,士子逾千,稷下先生超過十人,各自門下皆有一串弟子,呈現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彭蒙病逝,威王甚是哀傷。樓緩上朝時,威王正在宮里與幾位重臣商議發喪事宜,氣氛甚是壓抑。樓緩叩畢,大體說明來意,稱四國特使蘇秦三日之內將至臨淄,朝見齊王,同時呈交四國約書和合縱檄文。

威王接過約書、檄文,略掃一眼,緩緩說道:“樓子遠來辛苦,且回驛館暫歇數日,寡人擇日請教。”

樓緩再拜后退出。

見樓緩走遠,威王目光轉向田嬰:“愛卿,還說方才之事吧。稷宮是先君所立,百策之源;士子是國之瑰寶,興齊之本。稷宮之事,乃國家之事。稷宮興,則國興;稷宮衰,則國敗。彭祭酒仙去,非但是稷宮之失,亦當是國家之失。彭祭酒的喪事,要大辦,按上卿之禮厚葬。寡人要讓天下人皆知,凡在稷下著書立說者,生有厚養,死有禮葬。”

威王出此承諾,眾臣莫不感動,盡皆折服。即使一向對稷下抱有成見的上將軍田忌,也若有所悟,頻頻點頭。

“臣遵旨!”田嬰拱手應道。

“稷下不可沒有祭酒。關于此事,愛卿可有考慮?”

“臣以為,”田嬰奏道,“稷下藏龍臥虎,云集天下英才,祭酒一職,非德高望重者莫能為之。眼下稷宮有稷下先生十一人,如慎到、尹文子、鄒衍、許行、田駢、接子、環淵、公孫龍等,皆有才具,但資望皆不足以服眾。臣想到一人,或可服眾。”

“誰?”

“淳于髡。”

“嗯,就是他了!”威王拍板,轉向鄒忌,油然嘆道,“唉,寡人當年嗜酒如命,得虧淳于子巧諫,方才戒除長夜之飲哪。”

“哦,”鄒忌問道,“此事倒是新鮮,臣從未聽陛下說起過。”

“都是舊事了。”威王苦笑一聲,不無感嘆,“不過,寡人早晚想起來,如在昨日啊。”

辟疆大感興趣,央求道:“父王,可否將此舊事講來聽聽?”

威王點頭,緩緩說道:“當年寡人初立,不思進取,耽于淫樂。自鄒卿琴喻之后,寡人雖然矢志于國事,卻無法戒除酒樂。一日,寡人召淳于子作長夜歡飲,笑問他道:‘先生飲多少可醉?’淳于子應道:‘臣飲一斗亦醉,飲一石亦醉。’寡人奇道:‘先生飲一斗即醉,為何又能飲一石,能說說原因嗎?’淳于子應道:‘若是君上賜酒,旁有執法,后有御史,髡恐懼俯伏而飲,一斗必醉;若是貴客到訪,父母在側,髡為晚輩,挽袖躬身侍酒,飲不過二斗;若是好友重逢,互訴衷腸,可飲五六斗;若是鄉黨聚會,男女雜坐,暢所欲飲,呼朋引伴,握手言歡,游戲不絕,眉目傳情,耳鬢廝磨,飲者無不歡欣,髡飲八斗無妨;若是日暮月黑,美女盛邀,促膝而坐,杯盤狼藉,堂上燭滅,主人送客而留髡,輕解羅裳,體香襲鼻,髡心最軟,可飲一石。’寡人細細一想,知他是在喻諫,油然嘆道:‘先生是說,酒極則亂,樂極則悲?’淳于子笑道:‘君上,髡以為,萬事皆然,至極而衰。’寡人感慨萬千,自此痛改前非,棄絕長夜之飲。”略頓一下,贊嘆有加,“別的什么也不去說,單此一諫,淳于子就足以任祭酒了。”

眾臣皆是嘆服:“王上圣斷!”

齊威王抬頭轉向田嬰,凝眉問道:“愛卿,淳于子逍遙在外,不知哪兒去了,如何請他來做祭酒?”

“我王放心,”田嬰稟道,“眼下淳于子寄住邯鄲,彭祭酒病重時,臣緊急使人前去相請,淳于子聞知彭祭酒貴體欠安,必會驅車前來。若是不出差錯,淳于子當于后日午時趕至。”

“如此甚好!”威王擱下此事,從幾案上拿起約書,示意內臣遞給眾臣,“諸位愛卿,蘇秦合縱一事,鬧得天下沸沸揚揚。今有約書來了,你們這也看看。”

殿下田辟疆接過,細讀有頃,傳予鄒忌,鄒忌傳予田嬰,田嬰傳予田忌。

諸臣皆看一遍,內臣收回來,復置于威王幾上。

威王掃視眾臣一眼:“你們盡皆看過了,可有評議?”

田忌跨前一步:“王上,合縱一事,萬萬不可!”

“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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