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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七樓“無間盜”

七樓的歲月里,有太多的歡笑,太多的青春,太多的澎湃,太多的蓬勃,然而,也有太多的滑稽,太多的搞怪,太多的無奈和太多的感慨。

最有趣的一件事,莫過于七樓無間盜。

某一天,英子和我起床的時候,愕然發現,我們的房間被盜了!

這是一件異常恐怖的事情,因為當晚,我和英子就睡在房間里。

當老幺、高林生和老五聽到英子和我的尖叫,疾步踏入我們的房間時,看到了一地狼藉。

我和英子的柜子大敞著,衣服被拉扯出來,灑了一地,衣柜的兩個小抽屜都被撬開,里面的貴重物品散落一地。當然,我倆也沒有什么貴重物品,無非是學歷證書、錢包、銀行卡和項鏈、手鐲之類。

老幺第一反應就是抓起手機,邊說“報警,報警”,邊撥打110。

老五的第一反應是一邊低聲哀嘆“My God”,一邊捂上了眼睛。他必然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地板上散落有我和英子的內衣,而英子和我,還都穿著睡衣。

高林生最鎮靜,按住老幺正在撥打110的手,看了看我和英子:“你倆丟什么了?”

是啊,我倆丟啥了?

醒來第一眼,就被這劫難般的現場嚇蒙了,到底丟啥了,還真沒來得及認真研究。

我倆趕緊俯下身去,撿拾散落在地板上的重要物件。

學歷證書沒有丟,錢包沒有丟,銀行卡也沒有丟,我的項鏈也沒有丟。

咦,奇怪,到底丟啥了?

我扭頭看英子,她皺著眉頭。

老幺急慌慌地問:“快說啊,丟啥了,我報警說啥?”

英子扭臉問我:“安子,你丟了什么?”

我蹙眉搖頭。

英子抬頭看杵在我們眼前的三個兄弟:“我丟了兩百塊錢。”

老幺點點頭,拿起電話就按,卻又一次被高林生按住。

“安子,你的項鏈是金的么?”高林生看著我攥在手里的項鏈,問我。

“是啊,我畢業典禮的時候我老爸送我的。”

“英子,你的手鐲碎了么?”高林生指著地上的手鐲問。我們都知道,這是老幺送英子的,足足花掉了老幺兩個月的伙食費。

英子拿起來端詳半天:“完好無損啊!”

此時的高林生,就像名偵探柯南里的小柯南,突然就變了聲調:“好吧,依我看,這件事,有點蹊蹺。”

“蹊蹺啥!你動畫片看多了,英子錢都丟了,你還不讓我報警,你有毛病啊!”老幺有了脾氣。

高林生笑了笑,跨過滿地狼藉,走到窗前。

我和英子這才發現,我們的窗戶竟然大開著!

“你倆昨晚睡覺都沒關窗戶?”老五好奇地問,他終于不再捂眼睛,而是饒有興趣地加入了這起被盜案件的偵查之中。

我和英子面面相覷,我倆一般都不開窗戶啊,昨晚睡前,窗戶肯定是關著的啊。

英子起身走到窗前,和高林生一起向下看。

我有些寬慰,畢竟我什么都沒丟,可又有些莫名的恐懼,沒丟東西,那這到底意味著什么?

難道闖進我和英子房間的人,就為了兩百塊錢,從七樓的窗戶爬進來?這竊賊得窮成啥樣,才這樣膽大包天,不顧死活?這要從七樓的窗戶摔下去,就算不死,這后半輩子也完蛋了。

就在這時,老幺吆喝起來,“高林生,到底報警不報!”老幺再有脾氣,還是要聽高林生的。

“報啥,200塊錢,你賠給英子,這事,交給我。”高林生貌似胸有成竹。

“啥?”老幺愣了。

“為什么不報警?”我忍不住也站了起來。“總不能就這樣向惡勢力低頭吧,我們的精神損失費,可不是區區幾百塊錢能夠了事的,一定要將這個竊賊繩之以法!”

高林生白了我一眼:“別上綱上線,小事一樁!”

我氣鼓鼓地蹲下來,收拾我的東西。

老五頗有興致地湊熱鬧:“安子,你昨晚睡覺的時候聽見啥動靜沒有?”

“啥動靜?”

我這個人吧,最沒特點,如果非要給我找個特點出來,那就是天塌下來,我照吃照睡,沒心沒肺。所以,問我有沒有動靜,真的是抬舉了。當年大學里軍訓,我站半夜兩點的崗,前一崗喊我,全屋的人都醒了,我愣是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教官問我為啥缺崗,我還理直氣壯,說前一崗的同學不喊我起床。

老五見我一臉茫然,搖搖頭,轉而問英子,無奈英子也搖搖頭。

高林生意味深長地說:“不必問了,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

“你說什么?”老幺又急了。

高林生笑笑,走出了我和英子的房間。

我承認,在35歲之前,我的內心是懵懂的,不善于觀察,不善于思考。現在想想,那起七樓無間盜,還真就應了高林生那句話,禿子頭上的虱子,可現在,我還不能劇透。

當晚,老幺和老五就鉆到我和英子的房間里來,開始分析犯罪嫌疑人。

如果真如高林生所說,這件事是禿子頭上的虱子,那么嫌疑人必然是我們大家都熟悉的人。

于是,老幺和老五就將這個樓里所有人梳理了一遍,在我們屋里一直待到12點。讓大家奇怪的是,高林生,不見蹤影。

這棟樓有兩個單元,住的大都是老戶,據我們所知,只有大約五戶出租。

大家分析,要從窗戶爬進來,最有可能的,就是本單元六層,或者本層的住戶,其他樓層的可能性不大。

七樓當時住著我們五個青年,還有對門一戶人家。這對門是一家三口,老兩口和一個二十郎當歲的小伙子。

抬頭不見低頭見,這小伙子也算是和我們認識。

記得有一次,英子的床上扔著一張名片,老幺來找她,看見名片,好奇地拿起來,端詳半天,問她名片上的人是誰。

英子隨口說:“對門的。”

老幺的眼神有些莫名,問英子:“你咋有他名片?”

英子說:“出門的時候他遞給我的。”

老幺轉而問我:“安子,這王小二也遞給你名片了?”名片上寫的是王曉茸,竟然被老幺這半拉文盲給讀成了“王小二”。

我搖頭:“我出門時沒遇見他。”

據老五分析,這王小二盜竊的可能性有,但是應該不大。王小二是本地人,家里的獨子,應該不缺這200塊錢。

六樓,我們腳下,住著小兩口,印象中丈夫經常出差,一回來兩口子就吵架。老幺分析,這小兩口行竊的可能性也不大,難道丈夫半夜爬上來行竊,妻子做共犯?拉扯拴在丈夫腰上的繩子?怎么可能嘛!再說,這兩口子怎么著也比我們這些單身男女有錢,就算是真的行為不軌,也沒理由盯上我們嘛。

在王小二家樓下,住的是老兩口,年紀比我們的父母都大,別說爬窗戶,就連走路都要拄拐棍。

在我們隔壁單元的七層,我們的墻那邊,曾經住過一個酒鬼,去年春節的時候喝酒過多,被馬克思他老人家召喚過去了,至今空著,沒人住。

……

第二天,周六,我和英子拉著買菜的拉桿車,結伴去小區對面的京客隆買菜,自從住進七樓,買菜就變成了我和英子的周末必修課。

出門的時候,碰見王小二,他訕訕地笑著,問:“去買菜啊?”

我點點頭。

王小二神秘兮兮地湊過來,說:“咱們單元遭賊了。”

我和英子怔住。

“聽說連二樓王奶奶放在門外的電飯鍋都被偷走了。”

“什么時候?”我忍不住問。

“昨天晚上。”

“警察來了么?”

“我媽早上遛彎回來說,王奶奶報了警,不知道警察來了沒有。”

這買菜的一路上,我和英子都忍不住熱烈地討論這兩晚的盜竊案件。這兩件事情必然有關吧。

買菜回來,做好中午飯,那三個大男人才溜溜達達從房間里走出來。

我倆趕緊向大家匯報從王小二嘴里聽來的消息。

高林生皺了皺眉,狠狠地說:“這個王小二。”

老幺躍躍欲試:“我去找王小二,讓他媽帶我去找王奶奶,一定能找到線索。”

老五思索著說:“肯定是同一個人干的,為了兩百塊錢爬樓的人,也會偷走王奶奶的電飯鍋。”

高林生卻撇著嘴,不屑地哼了一聲:“王奶奶的破電飯鍋就放在樓道里,撿破爛的順手牽羊,這也算盜竊?”

老五就問我和英子:“王小二說還有誰家丟東西了?”

我和英子都搖頭。

最后,高林生嘆了口氣,高深莫測地看著我們:“這件事你們就別追究了,沒價值。沒有惡勢力,沒有黑社會。英子丟的那兩百塊錢,就算是貢獻貧困災區了。”

“可我還丟了一件內衣,兩條內褲。”英子低聲說,顯然不打算放棄對此事追究的權利。

今天早上英子洗衣服的時候跟我說過這事,我當時沒在意,想不到她此時提了出來。

說實話,我們在陽臺上曬東西,被風刮走兩雙襪子、一條內褲的事兒也常有,英子的衣服那么多,誰知道是晾曬的時候被風卷走了,還是她自己塞到哪兒了。

高林生皺了皺眉,不耐煩地說:“你們倆的衣服掛陽臺上,丟了不知多少件,你又不是明星,哪個賊稀罕你的舊衣裳?”

“老幺,你跟她倆換換房間,下午就換。”高林生命令一般指揮。

“為啥?”老幺一頭霧水。

“為了你心愛的英子小姐不被妖怪吃掉,好了吧?”這個高林生,真讓人琢磨不透。

后來的后來,在我們搬離七樓的那天,一個身影在我們身后幫著忙碌著,不是別人,正是王小二。

對門住了幾年,我們終于看出來,王小二對英子情有獨鐘。雖然老幺常常有意當著他的面,擁抱英子的細腰,拉扯英子的馬尾辮。可王小二始終在每次遇到英子的時候,都訕訕地笑,還不時給英子遞上新名片,以表示自己換了新工作,有了新的發展。

英子這個人吧,人太好,心太軟。老幺說了她無數次,別搭理王小二,可每次王小二遞過來新名片,她都不忍心拒收。雖然從沒見她仔細看過,雖然每次名片都被老幺給扔進垃圾桶。

不過搬家那天,我發現,王小二不僅對著英子訕訕地笑,不顧老幺的斥責,忙前忙后幫英子搬東西;還訕訕地對高林生笑,盡管高林生看他總是一臉的不耐煩。

在高林生當上緝毒警后,有一天,我到他單位去找他。在他們食堂吃飯的時候,高林生的同事跟我們講了一起有趣的盜竊案,一個有戀足癖的男人,偷了鄰居家女主人的二十多雙高跟鞋,最后女主人報警,這男人心慌意亂,投案自首。

同事吃完飯就走了,我就想起當年七樓的盜竊案,順口開玩笑:“當年英子的內衣丟了,是不是也是戀物癖患者偷的?”

高林生笑瞇瞇地看著我,問:“你們是真不知道還是裝傻?”

“什么?”我蒙了,高林生這是啥意思。

“你們的窗戶緊挨著王小二家的窗戶,你不知道啊?”

“知道啊。要不我們干嘛大白天都拉著窗簾?”

“王小二只要探出身子,就能拉開你們的窗戶,這你們也知道吧?”

“哦,這倒沒想過。你是說,那次盜竊,是王小二干的?”

“我沒說哦。”高林生笑笑,起身去涮飯缸。

我突然想起那個夜晚,我和英子,老幺和老五,在屋里起勁地分析誰是嫌疑人,卻不見高林生的蹤跡。

我突然想起我們搬家時,王小二訕訕地對高林生笑。

青春的歲月里,我們誰都不能保證自己純潔如玉、完美無瑕,那個能夠為我們保守秘密,能夠給我們機會抹去瑕疵的人,應該就是我們的貴人吧。至少,他讓我們在別人眼里,和大家一樣,正常、健康、青春。

七樓無間盜的真相,高林生永遠沒有明言。雖然我已猜透,但我也始終沒有告訴大家,是啊,就讓它隨風而去吧,留下的,依舊是美好。

幾年后,老幺病重,我們一起給老幺籌錢,到處去推廣我們的公眾號,在社區群里發眾籌、公眾號里發消息,還一起到地鐵里去做地推,推廣我們的籌款公眾號。

有一個人,一直不離不棄地幫助我們,每個周末都自覺自愿地跑到地鐵里和我們一起做地推,他,不是別人,就是王小二。

我們始終沒有告訴老幺這件事,怕他聽了多心。

我也始終沒有告訴英子,王小二曾經有多癡迷她。

但是我能夠想象,如果沒有深入骨髓的癡迷,王小二不會成為七樓無間盜的主角,也不會不得已偷了兩百塊錢,制造竊賊的假象。

高林生是個聰明人,真的是個聰明人,他將一切裝在肚子里,將一切平息在我們的小屋內。

如果當時,我們真的報了警,那么王小二的未來……

老幺走后,英子難過了很久很久,后來,就去了老幺家的四合院,幫忙打理四合院的小旅館。

有一次,王小二給我打電話,喏喏地問英子的去處,問老幺家那個四合院的位置。

后來,我聽英子說,王小二有一次帶朋友逛南鑼鼓巷,正好路過老幺家的四合院,還和幾個外地客戶一起住在了四合院里。從那兒以后,王小二常常往四合院里帶房客,把自己公司里那些從外地來京的客戶,都介紹到了老幺家的小四合院里。

英子跟我聊這些的時候,眼神有幾分落寞。

我突然很想知道:

英子,當年真的什么都沒猜到么?

她是不是也和高林生一樣,默默地,做了七樓無間盜的主角的庇護者,藏了一個秘密,一直藏到現在,一直藏到永遠……

可是,這些話,我問不出口。

七樓無間盜,人生無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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