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丹特維爾1
丹特維爾大夫的診室:一張檢查臺,一張鋼制辦公桌,桌上幾乎沒有什么擺設,只有一臺電話機,一盞活動臺燈,一本處方箋,一支拋光不銹鋼鋼筆放在墨水盒大理石筆架上。診室內還有一張繃緊的黃色皮面小沙發,沙發上方掛著一幅瓦薩雷里的畫的大型復制品,窗戶兩旁放著兩盆生長茂盛的綠葉植物,花盆套著酒椰葉纖維編的盆套;一個多層架的上擱板上放著幾件醫療用具——一個聽診器、一個鍍鉻大鑷子、一瓶九十度酒精;右側墻上閃閃發光的金屬護板遮擋住各種醫療器械,壁櫥里放著醫生使用的儀器、病案和藥品。
丹特維爾大夫坐在桌前開處方,態度十分冷漠。他是一位四十多歲的人,圓圓的腦袋幾乎謝頂。他的病人是一位老婦人,她準備從剛才躺過的檢查臺上下來,正將一只鑲有單線勾勒裝飾魚的菱形別針重新別在短上衣上。
另外有一位中年男子坐在沙發上,他穿著一件皮夾克衫,圍著一條方格帶穗的圍巾。
丹特維爾家族的祖先是一位驛站站長,路易十三當政時期,他因協助維特里殺死孔西尼
有功而被封為貴族。卡迪尼昂對這個人物進行了令人難忘的描寫,他似乎是一位不同尋常的粗野軍人:
丹特維爾,中等身材,隆準鷹鼻,年約三十五六,性放浪,善媚婦人。生而患貧,深以為苦,然能百計鉆營,以饜所欲,盜竊尤其慣用小技也。其在巴黎時,耍賴,行騙,酗酒,游蕩街頭,尋花問柳,無所不做,常以惡作劇與警察及夜間巡邏隊相周旋。
他的后代一般比他規矩,有十五名當上主教和大主教,還有不少人也成了著名人士,例如:
吉勒貝爾·德·丹特維爾(1774-1796):狂熱的共和派,十七歲從軍,三年后當了上校。他率軍攻打蒙特諾特,英勇捐軀沙場。
埃馬紐埃爾·德·丹特維爾(1810-1849):李斯特和肖邦的朋友,他以令人驚異的華爾茲《陀螺舞曲》而著名。
弗朗索瓦·德·丹特維爾(1814-1867):十七歲畢業于工業技術大學,名列首榜。他無視工程師和企業家的輝煌前程,致身于研究工作。1840年,他認為自己發現了用煤制造鉆石的秘密。他稱他的基礎理論為“晶體倍增”,用冷卻法成功地把飽和的液體煤凝結為晶體。他把樣品送交到科學院。科學院認為他的試驗很有意義,但是還不能下結論,因為他制造的鉆石沒有光澤,易斷裂,用手指甲就能劃出痕跡,甚至可能很容易碎。科學院的觀點并沒有阻止丹特維爾為自己的發明申請專利權。從1840-1867年期間,他一共發表了三十四篇內容獨特的論文和技術報告。埃爾納斯特·雷南在他的大事記(《文集》第四十七,其中有好幾處)里提到他:“假如丹特維爾真的制造出鉆石,那他定會感到滿足。從某種程度上說,一切有志于插手人類事務的人,都越來越應該重視這個浮淺的唯物主義,它帶給充滿理想的生靈的,絕不是長期以來人們賴以生存的唯靈精神。”
洛萊爾·德·丹特維爾(1842-1861):曾是第二帝國時代一次最可怕的社會新聞的起因,同時又是受害者。本來她于幾周后將和克雷西-古韋公爵結婚。在一次公爵舉行的宴會上,洛萊爾向她未來的公婆敬酒,一口氣喝完了香檳酒,隨手把酒杯向上一扔。湊巧她站在一盞穆拉諾島著名的鮑西絲工場制作的大型吊燈下面。吊燈斷裂掉下來,砸死了八個人,其中有洛萊爾本人和公爵的父親克雷西-古韋老元帥。在與俄國作戰時,老元帥騎的戰馬有三匹戰死疆場,而他卻能死里逃生。這次事故不能算是一次謀殺。參加宴會的洛萊爾的叔叔弗朗索瓦·德·丹特維爾認為這次事故是“水晶酒杯和吊燈的反方向振蕩相位引起擺幅擴大而造成的”。但是誰也不重視他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