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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學以致用

動機是學習活動的終極動力,主動探索和發現事物的價值感及意義是掌握任何一項技能的第一步。同時,富有創造性的學習活動,可以幫助我們塑造積極的思維模式,使得學以致用成為可能。

動機是學習活動的終極動力

賈森·沃爾夫森已經記不清創造過多少樂高造型了。他家的地下室里布滿了樂高模型,如一條龍、一架飛機、一只翅膀6英寸(約15厘米)長的飛蛾……盒子里、塑料袋里、桌子上還有未完成的模型,包括一個建了一半的月球、一座比薩斜塔,還有一個牛仔玩偶。

沃爾夫森的樂高模型里有一些大型的藝術作品,既有安迪·沃霍爾安迪·沃霍爾,被譽為20世紀藝術界最有名的人物之一,是波普藝術(或流行藝術)的倡導者和領袖人物;他也是電影制片人、作家、搖滾樂作曲者和出版商?!幷咦? class=的藝術特點,又有點像玩具,還有點像對現實世界的幻想。其他模型則是現實世界中的一些事物,比如一個人造心臟的模型??傊?,沃爾夫森家整個屋子的地上、墻上、天花板上,鋪滿了他的“建筑材料”——成千上萬個樂高積木模塊。

“這個測量工具真是太棒了!”沃爾夫森從一個塑料盒子里抽出一個小儀器放在掌心里,像展示一顆稀有寶石一樣展示給我看。

實際上,沃爾夫森看起來不像一個樂高愛好者。他熱愛電影,喜歡去佛羅里達度假,喜歡周末去做CrossFit健身CrossFit健身,是以獲得特定的運動能力為目標,通過多種以自身重量、負重為主的高頻次、快速、有爆發力的動作增強自己的體能和運動能力?!幷咦? class=。他在費城郊外長大,按部就班地上了高中,在學校兄弟會也是個活躍分子。現在,他是一名工程師,娶妻生子,每個獨立日他會在家門前懸掛一面很大的美國國旗。他40多歲,頭發略顯稀疏,終日穿條牛仔褲,時常還會談論20世紀80年代的老電影。

然而從很多方面看,樂高對沃爾夫森又是意義深遠的。帶我參觀他的地下室的時候,他不斷地講述著自己與每一個模型有關的小故事。當展示真人大小的提線木偶Gonzo的時候,他告訴我,他的妻子非常喜愛吉姆·漢森吉姆·漢森,美國木偶師,兼電影、電視導演和制作人,是美國《時代周刊》評選出來的20世紀最具影響力的藝術家之一?!幷咦? class=創造的這個卡通人物形象;當展示藍色警用崗亭的時候,他開始講述自己對電視節目名人秀的喜愛;當講到由幾百塊樂高組成的惡龍模型的時候,他會滔滔不絕地講述自己對《愛麗絲夢游仙境》的由衷喜愛。

剛開始的時候,這些模型看起來漂亮可愛,完全可以向他的這個作家朋友好好炫耀一下。后來,我逐漸明白,每一個與模型相關的小故事,已經成為沃爾夫森這項愛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正是這些故事,讓沃爾夫森的每一個樂高模型有了價值、內容和深層的意義。

沃爾夫森的興趣顯然不在成堆的樂高積木塊,他根本不是在乎那些枝枝杈杈的積木塊,而是用這些積木塊搭建出自己最愛的小說場景、最熱門的電視節目里標志性的電話亭的樣子。

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都有些沃爾夫森的特質。我們不一定像沃爾夫森那樣癡迷于《愛麗絲夢游仙境》、提線木偶或者樂高積木,但是在我們的意識當中,我們都是通過一定的意義框架來看待自己所處的世界,我們都愿意從事自己認為有價值的事情。

對于學習來說,這一點至關重要。動機是掌握任何一項技能的第一步。我們嘗試學習某項專業技能的時候,就要開始逐漸理解該項技能的現實意義。我在本章的后半部分還會詳細地解釋,發現所學技能的現實意義,對于學習這一專業技能有什么重要性。

價值感和意義是人類創造的本能

意義的作用根植于我們的大腦。我們的大腦精密復雜,意識就像一個導演一樣,會創造一些臺詞、一些理解和一些含義。比如,當走進一個從沒去過的房間,你可能立即會想象一種有意義的場景,解釋這個房間的用途。如果房間寬敞,有一張干凈明亮的長桌,你可能會想象這是個會議室;如果地上放著幾個杠鈴,你很可能會覺得這是個健身房。

在二維圖畫上,我們也會產生這種視覺錯覺。有時候從一幅畫上,我們看到的是一位年輕女士,有時候看到的卻是一位年邁的老婆婆。但我們總是會看到一些有意義的圖像,而不是一些雜亂無章的線條。

這種現象不是我們的認知偏好,因為意義是由我們創造出來的。人們在世界中找到自己的存在價值,這種帶有一定意義的存在感是審視世界的一個獨特角度,是一個思維的框架,1是一種既可能讓某個事物顯得不可或缺,又可能認為它完全無足輕重的態度。說到底,價值感才是我們學習的終極動力。我們樂于學習某種專業技能,是出于價值感帶來的強大動力。

還以樂高為例。樂高積木之所以在成人世界里廣受歡迎,就在于成人很容易用樂高建立起與自己的某種相關性。現在的樂高展覽,動輒吸引上萬名觀眾;樂高愛好者定期收集在線期刊、發表最新的樂高搭建方法;還有專門提高搭建技巧的樂高培訓班和樂高書籍;在劍橋大學,甚至還出現了一個樂高專業的教授。

沃爾夫森練習樂高搭建幾十年,出于對開發樂高模型意義的追求,他學會了如何用方塊積木搭建出弧形結構。為了搭出光滑的外觀,沃爾夫森甚至掌握了在內部搭建龍骨、外部拼插樂高積木的技術。還有一個模型,沃爾夫森專門編寫了一段代碼,讓這個模型可以在感知到有人經過時播放音樂。

我準備離開沃爾夫森家之前,他拿出一個深藍色的月球地表的模型。那是他5歲時在爺爺家的餐廳里,蜷在餐桌旁邊的一把椅子上完成的。沃爾夫森小心地拿著這個模型,向我展示著每一個微小的細節。這個模型,儼然是他童年時代的一首贊美詩,意義非凡。

主動發現事物的價值感和獨特意義

再回到學習上,意義不會自動找上門來,而是需要我們積極主動地去發現。2

以統計學為例。數據分析毫無疑問是非常強大的工具,實際上現在很多領域,不管是銀行、醫藥還是運動管理,離開基本的統計技能幾乎寸步難行。

然而人們不會天生喜歡統計學。人們討厭復雜的線性回歸和統計學枯燥的教學方式,也對反復審視統計數字、畫柱狀圖缺乏熱情。

弗吉尼亞大學的心理學教授克里斯·霍利曼非常了解這種矛盾。作為一個研究人員,他的每一臺電腦上都安裝了進行數據統計分析的軟件,比如R或者STATA軟件。因為如果沒有經過扎實的數據分析,幾乎就沒有辦法完成和發表任何一篇論文。

然而,他的學生們一提起關聯性分析就牢騷滿腹。他們覺得統計學太枯燥了,完全是對他們現實生活毫無價值的痛苦糾纏。

在大學時期,霍利曼是全美橄欖球賽的進攻前鋒,至今仍保持著長期堅持對抗性體育運動的人所具有的精力與熱情。幾年前,他決定嘗試激發學生對統計學的興趣,于是讓幾名心理學專業的學生寫一寫統計學在哪些方面與他們的生活有所聯系。

霍利曼教授的初衷是幫助學生們發現統計工具的價值,研究人員用問題引導他們,例如,“你們以前在生活中使用過統計工具嗎?”“你們想象一下,護士、銷售員或者職業經理人,在哪些方面可能會用到統計工具?”每個學生都寫了一兩頁。

結果非常明顯,通過描述自身與統計學之間的聯系,學生們都增加了對統計學的興趣。評測結果顯示,他們的成績提高了一個等級——從C中達到了B中。換句話說,通過向學生們解釋統計學對他們將來職業、愛好、家庭的意義,極大地提高了他們的學習效率。

此后,霍利曼針對不同的場景進行了類似的實驗。他曾經讓高中生寫一寫科學對他們未來的生活有什么意義?;衾脱芯繂T朱迪絲·海拉齊維茨一起,給學生家長提供了一本指導手冊,幫助家長與子女討論科學對于子女未來職業的可能影響;為使科學類家庭作業更具有現實意義,他們也提供了一些方法。

盡管個別人不懷好意地批評霍利曼,比如,一個高中生就氣憤地寫道:“你少來浪費我的時間?!钡谴蟛糠秩硕荚敢鈪⑴c到霍利曼的實驗中來。有的學生會寫一寫將來在公司工作的時候,掌握數學技能會有什么好處;有的學生會談一談各種技能對他們未來的生活有哪些幫助。很多人都覺得,掌握一項專業技能是一件讓人發自內心感到愉快的事情。

在和霍利曼教授討論的過程中,他指出有很多方法可以制造價值感。比如,獎勵、新奇和環境,這些對于每個人發現某種意義都會有所幫助。在這方面,內生動機或者自發的興趣,本身就是一個重要的價值形式。我們做某些事,單純就是因為我們想去做。歸根到底,如果希望有動力去學習某一專業,那么就必須自己去發現與這個專業的關聯在哪里。

與霍利曼一起工作的心理學家肯·巴倫對這一觀點有不同的理解。不久以前,巴倫列出了一個公式,他說:“我嘗試把自己40多年的研究工作,在一張餐巾紙上做個總結。”這個公式是:

動力=一系列的付出(即完成某一任務所需要的努力)+對目標的期待(即對自我效能的理解)+價值感(即事物的意義)

巴倫認為,最后一項因素通常最為關鍵,是這個因素決定了“我到底要不要做這件事”。

我們對巴倫的說法再熟悉不過了。我們從小就聽老師說這些因素很重要。家長一提起家庭作業,也會不厭其煩地嘮叨:你將來會用到這些東西的?,F在,公司的人力資源部也一樣經常提醒我們:你將來的生活,可全指望你的退休賬戶了!

但是問題的關鍵不在于此。簡單說,僅僅告訴人們某些東西很重要是遠遠不夠的?;衾淌诎l現,單純告訴人們某些事物很重要會引起人們的反感,他們會覺得這是一種威脅或者過度干涉。

事實上,人們需要自己發現事物的意義。價值感是一個人自身對事物的感知,對知識與技能的感知,是在所學知識與自身生活體驗之間建立連接的過程?;衾淌谡J為,價值感是一種機制,它的工作方式是促使人們思索“這件事對我有什么好處”。

優秀的公眾演說家或者一個好的解說員,會讓他們的演講材料與聽眾緊密相關。美國前總統比爾·克林頓就有這樣的魅力。如果演講題目與馬爾代夫有關,像克林頓這樣駕輕就熟的演說家一定會問問聽眾有沒有去過馬爾代夫;如果演講內容涉及戰爭沖突,他會問問聽眾有沒有親戚曾在軍隊服役;如果談論類似IT(信息技術)工具這類的話題,他可能引導聽眾想想自己所使用的電腦。

霍利曼的這一觀點也解釋了為什么我們對經歷過或者即將經歷的事情,學習起來會更有動力。針對學習,我們的動力在于想了解自己所處的這個世界,我們希望通過彌補自己的知識差距來理解事物在世界上的存在價值。對價值和意義的追問是一個自我激發的過程。我們對統計學知識掌握得越多,就越想知道與統計學有關的事物。

假如我知道一些事情,比如金星是太陽系中最熱的行星,我就會希望知道得更多:為什么金星那么熱呢?再比如,我可能懂得一些數據分析的技巧,那我比一般人對辛普森悖論可能會更有興趣;在這個著名的統計學悖論中,我會好奇分組統計與總體統計的比例趨勢為什么會呈現出互相矛盾的結果。

樂高的例子可能更加顯而易見。

沃爾夫森建議我參觀名為積木集市(Brick Fair)的樂高展,據說這是全美最大的樂高展。當我穿梭于展區展位之間時,我發現人們所搭建的樂高模型,全都是他們認為意義非凡的事物。

一個男孩兒告訴我,他曾經用過M4A1型來復槍,于是他用樂高組裝了一個卡賓槍的模型參展;另外一個叫布雷特·哈里斯的男士曾經在海軍服役,他搭建了一些軍事題材的作品;一個野餐桌大小的梵蒂岡城,在教皇大鐘邊上還有兩個長著翅膀的小天使,這個作品的主人來自賓夕法尼亞州斯克蘭頓市,他是一名天主教牧師。

我在展會上還碰見了布賴恩·梅利克,他身材矮小,但是目光如炬,聲如洪鐘,有著超乎常人的熱情。一個人打趣地問梅利克先生的女兒:“你爸爸總是像今天這么‘靦腆’和‘挑剔’嗎?”

梅利克是個鼓手,他常常著迷于用身邊的物品教學生們學習打擊樂。他的課堂是在一所學校博物館式的圖書館中,上課時,他一般先講解一下鼓樂的原理,比如搖晃、摩擦這樣的發聲方式,然后會請聽眾們從身邊尋找任何一樣東西,不管是盤子、管子還是樹枝,都來晃一晃、摩擦摩擦,聽聽會發出什么樣的聲音。梅利克說,這樣的教學方式有助于人們找到打擊樂與日常生活之間的聯系。

我一直記著梅利克的方法。參觀展會的一整天,我都在觀察人們用樂高積木創造出哪些對他們有價值的東西。到了下午,有一個講座專門介紹如何讓你的樂高模型體現自己的獨特個性。我還觀看了樂高船比賽,斗志昂揚的“船員們”在酒店的游泳池里,劃著他們的樂高模型船比賽。展會中還有一個用窗簾隔開的空間,叫作“留下來玩吧”(Stay and Play),人們可以在其中自發地建造任何他們認為有意義的作品。

隨機測試題2

判斷:右腦型人更具有學習的動力?

這種找到內驅力的個性化方式,遠遠不局限于樂高積木。也許關于意義的重要作用最有趣的地方就在于它太容易被低估了。在多種原因中,我們通常會忽略最根本的原因,而人們最終需要的是自己獨自發掘到的意義。盡管我們知道意義至關重要,但不能忘記,屬于一個人自己的意義就像一條河流,力量宏大,曲折蜿蜒,卻始終朝著自己那唯一的方向流淌。

《我的世界》(Minecraft)這款在線游戲就是一個絕佳的例子。3

幾年前,當游戲開發者馬庫斯·佩爾松在線上發布這款游戲的時候,沒人相信它會取得成功。這款游戲既沒有夢幻的汽車追逐場面,也沒有冒險場面,甚至都沒有計分可以確定輸贏。4

這款游戲只是提供一些建筑模塊,玩家可以隨心所欲地在網絡世界里建造他們喜歡的任何東西。玩家可以用方形模塊搭建綿延的城堡,也可以建造一個埃菲爾鐵塔。佩爾松在其自傳里說,當時沒有一個投資人愿意投資這款游戲,他們認為“這款游戲完全違背了人們對在線游戲的訴求”。

盡管與人們的經驗判斷不同,盡管射擊游戲市場巨大,《我的世界》這款在線游戲還是成為迄今為止最為流行的網絡游戲之一。全世界有1億人在玩它,銷量超越了《俄羅斯方塊》《超級瑪麗》《使命召喚》這些游戲。

這是為什么呢?因為每個人都可以用這款游戲建造一些與自己相關的作品,從而展現自己的獨特意義。

建立知識和我們自身的強關聯

前段時間,耶魯大學管理學教授埃米·烏贊斯諾斯基啟動了一個項目:訪談一家醫院里的清潔工。5起初,烏贊斯諾斯基與大多數人的想法一樣,認為清潔工只是為了賺錢才在這里工作的。6清潔工每天在醫院清潔衛生間,是為了每個月能有錢支付當月的開支;換句話說,錢才是他們在醫院工作的動力。

然而隨著研究工作不斷深入,烏贊斯諾斯基發現,許多清潔工都會認為自己是這家醫院中重要的一分子。有些清潔工甚至留意觀察某些患者每天是否有人來探視,還有的清潔工會經常把醫院里懸掛的畫作調換一下位置,讓患者感受到新意。有一個清潔工告訴烏贊斯諾斯基,他覺得自己就像這家醫院的形象大使;還有的清潔工覺得,自己屬于醫院的醫護人員。

這些清潔工顯然比其他同事更有工作熱情,更重要的是,他們自己也覺得比其他人更有幸福感。烏贊斯諾斯基告訴作家戴維·杰卡斯:“這并不是說,他們做著與別人同樣的工作,但是比別人感覺更加良好,而是說他們做著一份與其他清潔工截然不同的工作?!焙唵蔚卣f,這些清潔工在他們的日常工作中發現了更多的意義與價值,因此具有了更高的成就感。

在醫院的訪談項目結束之后,烏贊斯諾斯基進行了深入研究。他發現,成就感最重要的來源是事物的意義。人們在生活中,比幸福、利潤更重要的是人們希望自己活得有價值。對人生的意義有更高認識水平的人,生活中焦慮更少、身體更健康,對生活也更為滿足。

為了幫助人們更好地利用思維當中的這一心理特性,烏贊斯諾斯基和她的同事設計了一種方法,他們把這種方法叫作“職位微調”。這個方法是通過調整你職位的某個因素來與你的興趣愛好相匹配。如果你是一個性格外向的人且在圖書館工作,你可以通過職位微調,把你的工作變成圖書館的臨時向導。如果你在一個非營利機構工作,又很喜歡數據分析,那你可以考慮幫助從事市場推廣工作的人員進行市場分析,提升募捐的效果。

賈斯廷·伯格在赴任斯坦福大學工商管理教授之前,與烏贊斯諾斯基一起對一些采用了職位微調的教育工作者進行了訪談。一位教師一直有個秘密愿望,他希望成為一個搖滾明星。采納職業微調以后,他開始在教學中運用一些類似滾石樂隊的表演內容,有時候,他甚至模仿歌星米克·賈格爾在桌子上跳舞。另外一個教師喜歡計算機,于是她承擔了學校里更多的技術工作?!奥殬I微調就是從每個人對工作的看法開始,”伯格告訴我,“你要想一想是否有辦法讓你的工作變得更有意義?!?/p>

這里可以做一個類比。從學習角度來說,如果我們希望提升學習動力,那么也需要進行類似的調整,我們可稱之為“學習微調”,即我們要在學習內容和我們自己之間建立更強的關聯性。我們首先要明確學習某項內容的長遠意義,并借此激發學習的動力。

這種方法主要就是調整看待事物的角度。比如,你正在學習網頁設計,可你對技術基本沒什么興趣,那你可以思考一下,網頁設計對你感興趣的時裝設計或者羽毛球運動會有哪些用處?又比如,你正在學習破產之類的財務概念,然而有關金錢的話題讓你感到乏味,那么你可以對這個概念進行微調,讓它與你更具關聯性,比如想象一下,如何利用所學財務知識幫助你瀕臨破產的叔叔擺脫困境。

學習微調之所以有用,是因為這個辦法基于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每個人都是不同的。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興趣、不同的動機、不同的個性、不同的愛好、不同的背景和不同的關注點,我們不能總是按照自己的喜好選擇需要學習的內容。有時候,盡管不喜歡,我們還是不得不掌握一些統計學技能,有時候還得學習駕駛汽車,或者精通公司的一款軟件。

學習微調是針對所學習的專業技能,深入挖掘其長遠意義的有效途徑。在實踐中,就是要問問自己:學這個專業知識對我有什么價值?如何讓所學的知識與我緊密相關?在實際生活當中,如何使用該專業知識?

這種做法也解釋了為什么學習需要一定的自由度。我們通常需要一些空間來尋找自己的價值。大量研究成果證實,給學生一定的把控度有重要的作用。例如,在最近的一項研究中,研究人員讓一組高中生對自己的家庭作業有一定的選擇余地,另外一組沒有任何選擇。7研究結果顯示,有自主選擇權的高中生具有更強的學習動力,學習效果也更好。

現在已經有一些學校和培訓中心開始采用學習微調的教學方法,盡管他們一般不用“學習微調”這樣的字眼。在華盛頓特區教區的圣安德魯新教學校里,學生們無論是參加傳統考試還是制作一段視頻,總是可以選擇多種不同方式展示他們的學習成果。學校教學改革中心主任格倫·惠特曼先生介紹說,學生們寧肯多花三四倍的時間獨立自主地創造一些項目來展示他們的知識與技能,也不愿意參加傳統考試,因為“他們從前者可以體會到更多的意義、更多的關聯性以及更大的自主權”。

即使在類似樂高積木這樣的游戲項目上,也需要一些“學習微調”。有一次我拜訪了卡姆·邁耶的初級積木愛好者協會組織的夏令營。該夏令營的一個基本規則是:不許給予任何指導。也就是說,不能有類似樂高積木的拼接說明,不能像樂高公司那樣把積木按需要提前分組,學生們需要自己決定搭建什么以及如何搭建。

樂高公司銷售積木時,通常每一包樂高積木都搭配相應的組裝步驟詳細說明書;邁耶的夏令營則采取了完全不同的方法。開營當天,邁耶一開始就向學生們聲明:不會給予學生們任何指導,學生們必須發揮自己的創造力組裝自己的作品。

這條規則有點不太容易讓人接受,幾個10多歲的孩子大聲嘆氣來表示自己的沮喪情緒,這要是早幾年,說不準就哭鼻子了。不過學生們很快就安靜下來,迅速沉浸在樂高積木的組裝活動中。一個女生拼出了一條兇猛的鱷魚,一個男生拼出了一個電子游戲里的動物形象,孩子們顯然比照著說明書拼積木投入得多。

我問一個穿藍色T恤的男孩子:“你還想要積木的說明書嗎?”他搖搖頭說:“還是現在這樣更好玩?!迸赃呉粋€小姑娘說:“我想把家里的積木說明書全扔了,那樣就連媽媽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拼出原來那些積木模型了?!?/p>

有一點需要特別提醒,無論是樂高還是法學院,專業指導都很重要。把專業知識與技能進行分解是我們最有效的學習方式。但是為了保持高度專注,也為了保持持久的學習動力,我們需要有一定的選擇余地。我們需要一些專業性的幫助來進行“學習微調”活動。在與賈斯廷·伯格的交談中,他告訴我:“許多人在探究內心深處的愿望時受益匪淺。”伯格指的是工作中的情形,實際在學習活動中也是同樣的道理。在學習專業知識與技能的過程中,我們需要更加深入地探求內心深處的愿望。

追求價值感是人類的本質特征

學習的過程就是對知識的探求過程

我們還有一個問題需要追問:為什么一定要追求意義?答案涉及我們作為人類這一物種的本質特征。從很多方面看,我們對意義的追求來源于我們渴望不斷探索與發現。我們很多時候擁有學習的動力,是因為我們想要學習。人們尋找價值,是因為人類進化到今天,就會想要尋找價值。8

這并不是無聊的車轱轆話。每當打開瀏覽器的時候,我都有一種要發現點什么的沖動。那天,我隨手點開BuzzFeed(一個美國的新聞聚合網站)上一個題為“讓你重建對人類信念的21張照片”的鏈接。盡管我明白不該打開這個帖子,可還是忍不住快速地瀏覽了一下里面的照片,其中有兩個男子在拯救一只落水的綿羊,一只戴著氧氣面罩的貓,一個流浪的女孩得到一雙新鞋……

然后我又瞟見另外一個標題:“初級登山愛好者必爬的16座山”,接下來我可能又跳到網絡的另外一個地方。這些超鏈接就像一個個神奇的兔子洞一樣,不管是維基百科、YouTube視頻網站還是一幅蟒蛇吞噬鱷魚的動圖,都會別有洞天。

心理學家亞克·潘克賽普早就說過,人類愿意像這樣探索發現完全是天性使然。探索是一切體系的鼻祖。我們的情感中一直有一種探索的沖動,感受是我們探索行為的晴雨表,它也會告訴我們在探索過程中表現得如何。

潘克賽普的觀點解釋了為什么人們在嘗試新事物的時候會有一種幸福感。我們在尋找事物根源的過程中,引起愉悅感受的多巴胺水平會上升,從而產生愉悅感。這一觀點的反命題也同樣成立:抑郁情緒通常源于感到世界毫無意義,其典型的外在表現就是缺乏探索行為。

如此說來,探索發現就像吃飯、睡覺、性與愛一樣,是我們DNA(脫氧核糖核酸)中早就注定了的行為。我們探索發現的情緒沖動具有長久的演化歷史。一般而言,新生事物總是最危險的,但也可能帶來最大的回報。新思想、新人類、新動物,這些事物既可能對我們有所幫助,也可能徹底摧毀我們。只有隨著時間的推移,新生事物才逐漸顯示出其特有的價值。

從古至今,生命的演化沒有呈現出顯著的變化,受情緒左右的探索行為仍然是我們日常行為的核心內容。每天早晨睡眼惺忪地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找衣服,看看今天有什么新聞,然后習慣性地找早餐,“那些葡萄干麥片放哪兒了?”接下來你的感覺會告訴你,需要馬上找到車鑰匙;等離開家門的時候,你已經下意識地尋找過十幾種東西了。

動機或者價值感就像理性一樣,是一種非?;镜母惺?。我們熱衷于探索尋找,完全是出于人類的本性。人類這一物種本身就是探索者。我們花費幾個小時從一個網站跳轉到另一個網站,從維基百科到TMZ娛樂新聞網站,再到《華盛頓郵報》官網,不單純是在浪費時間(盡管很多時候確實是在浪費時間),這樣做還有一個好處:帶給我們一段短暫的愉快感受。

這類探索的行為和發現的過程,是我們學習活動的第一步。為了形成一種價值感、產生一種熱烈的愿望,我們會不斷地嘗試和探索,總是希望看看有什么東西既符合我們的興趣又對我們有價值。如果我們熱衷于工程學,可能會有興趣擺弄樂高積木;如果想了解一下華盛頓總統和特倫頓戰役,我們可能更愿意翻看維基百科。

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對需要學習什么內容是有一定意識的,也會產生一種渴求。用研究人員蘇珊·希迪和肯·巴倫的話說,我們產生了一種場景化的沖動。9這種場景化的沖動可以理解為一種思維活動的誘因,我們都非常熟悉,這種多巴胺引起的沖動可以由閃耀的圖像、響亮的聲音或者兩只貓咪的視頻激發而產生。

這類沖動可能會比較持久,比如,我們一上午都在看“40件讓你感到衰老的事情”,并查看了文章中所有的相關鏈接,直到我們對這個題目失去熱情。但是通常而言,這種沖動都非常短暫,它轉瞬即逝。我們的精力馬上會被下一件事情所吸引,可能是因為一聲鐘鳴,也可能是因為一串刺耳的哨聲。

與場景化沖動不同的是,還有一種沖動叫深層沖動,或者叫深層動機。如果把場景化沖動比作誘餌,那么深層動機就是一個陷阱了。這種沖動根源于人性,是一種形態更復雜的價值認同,這種沖動促使一個人可以花費數十年時間研究有機化學或者練習擊劍。

那么,場景化沖動怎樣才能轉化為深層動機呢?這就要回到我們前面談到的價值感這個概念。歸根到底,只有認為“值得去做”才能讓深層動機形成完整的閉環,或者說只有“意義”才是某一場景帶來的驅動力和個人內在驅動力的界限。某種意義一旦被人們發現,那么它就會變成一種非常隱秘的動機。

心理學家希迪和她的同事安·倫寧格解釋了這一過程。10第一個階段,沖動一開始都是來自特定場景的刺激。比如,你觀看YouTube上一段講述奧卡姆剃刀的短片,這段短片說明了最簡單的解釋通常就是最優的解釋這一觀點。短片看起來簡練干脆,很有說服力。于是,你的注意力被這段短片牢牢地吸引了。

第二個階段,人們會從一個話題中發現其中的價值。于是,在觀看這段短片的時候,你會想:我如何利用這個原理贏得辯論或者解決實際問題呢?這時候,你就會繼續看這段短片,因為你覺得它對你很有價值。

第三個和第四個階段,沖動通常會變得越來越內化。如果這個時候我們對這個話題給予充分的關注,那么對它的興趣就會發展成為一種形態更豐富的動力。比如,當你對奧卡姆剃刀原理所知甚多時,你會發現這個原理在很多方面都有價值,你就更好奇、更想深入了解,這個原理在醫藥或者體育領域里有什么作用。

上面這種情形并不一定總會發生。畢竟,人的個性、經驗、背景、文化因素都會對此有所影響。與此同時,也要兼顧我們探索發現的天性,也就是說,有時候可以花點時間漫無目的地在維基百科上閑逛,看看有些什么新奇的事物,或者體驗一下新鮮事物也不錯啊。

然而不要忘了,當學習上遇到困難時,我們會需要情感上的支援。這個時候,我們就要對探索發現的天性有所約束,從而讓我們把正在做的事情做完。就我而言,我把沖動看成火焰。我們需要一種情感的火花把它點燃,然而如果沒有善加管理,這個火焰可能會迅速熄滅,也可能完全失控。沒有一點探索的行動,沒有一點內心的興奮,我們就沒有了求知的渴望;但是,如果無休止地尋找新奇事物,可能會讓你完全沉浸在BuzzFeed網站上東游西蕩,你也會變成一個“還沒學會用火的原始人”。

社交活動是追求價值感的途徑之一

BuzzFeed這類新聞網站的成功,向我們暗示著另外一種創造價值感和提供學習動力的來源,即社會層面。我們看到,很多在BuzzFeed或者TMZ網站流行的話題,都是一種群體行為,網站方面也有意識地提供一些讓我們樂于與朋友分享的內容。比如,當我們讀到“還沒學會用火的原始人”這篇文章,很可能會馬上通過推特分享給我們的親朋好友。

如此看來,同伴會給我們提供一種價值感。尤其當我們面對學習的時候,同伴會帶給我們某種意義。舉一個反例。蘭斯頓·汀靈–克萊門斯已經從巴克內爾大學畢業十多年了,但是至今他都記得在大學期間化學課上舉手提問的經歷。

克萊門斯身材矮小,著裝正式而又得體,最喜歡打領結、穿蘇格蘭格子花紋的襪子,即使參加體育活動也一定把衣服成套地搭配好。家人甚至開玩笑地說,他一定是穿著套裝出生的。

克萊門斯當時所在的大學總共有3000多名學生,其中只有幾百名黑人學生,而在克萊門斯的班級里,他是唯一一名非洲裔美國黑人,其他同學全是白人。所以,坐在化學課堂前排的克萊門斯舉手提問的時候,他感到課堂上所有人都在盯著他。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當教授終于回答完他的提問時,他感到自己是如此孤單,頭腦中一個微弱的聲音一直在問他:“你真的應該待在這兒嗎?”

克萊門斯最終放棄了這門化學課,顯然不是出于學業方面的原因。他可是華盛頓特區最佳高中的畢業生,學業方面沒有問題。是那種總覺得自己是個局外人、陌生人的感覺,讓他最終放棄了這門課程,而這種感覺,時常伴隨著他在巴克內爾大學的在校生活??巳R門斯告訴我:“因為我是班上唯一一名黑人學生,他們幾乎在學校任何地方都能一眼看到我,很多我完全不認識的人也跟我打招呼,這經常讓我感覺一頭霧水?!?/p>

上大學并不是對每個人都那么簡單:不僅要初次離開家鄉獨立生活,還要建立新的朋友圈,而且課程的難度更高。這對于有色族裔的學生來說,情況更為艱難,他們通常缺乏歸屬感,很難融入群體。對他們來說,大學里的文化氛圍與家庭的文化氛圍截然不同。克萊門斯就說過:“我時常覺得就像獨自一人被困在了一座孤島上?!?/p>

幾年前,德博拉·比亞爾決定對這個問題展開研究。她啟動了一個項目,為在學校受到其他學生“俯視”的學生提供社交方面的支持。她把處于劣勢地位的有色族裔學生按10個學生為一組的方式派到全國各個大學里,11每一個小組要保障每一個組員都能得到自己朋友圈的支持。

克萊門斯是派往巴克內爾大學小組的成員之一。盡管他曾經有過化學課上的不愉快經歷,這個項目卻讓他感到置身校園輕松自然??巳R門斯既可以和同組的同學一起聽音樂,也可以與他們一起去吃飯。他們有時候一起聊聊課堂里的傻事,有時候一起打打籃球。這個小組規模不大,但組員聯系緊密。后來,克萊門斯一個同組成員還成了克萊門斯婚禮的伴郎。12

這些精神上的支持奠定了良好的基礎,讓成員們的學習動力來源更廣,更認可所學專業的價值,更能發現學習的意義。這些特別小組組員的畢業率達到90%,遠高于大學平均水平??巳R門斯最后取得了巴克內爾大學歷史與宗教專業的雙學位。在大學期間的后兩年,他擔任了學生團體的主席。如今,克萊門斯說,正是這個特別小組的幫助,讓他能夠從巴克內爾大學順利畢業。

像許多與價值感和意義有關的事物一樣,我們對歸屬感的需求通常也會被忽略。部分原因是社交活動中的這類信號通常是比較隱秘的信息。社交的融入感、自我價值感,一般都不能明確說出來,而是會通過一些比較隱蔽的方式傳遞出來,比如說話的口音、語調、肢體動作等。

所以這也說明,在社會動力學或者社會互動過程中做出一點微小調整,都可能帶來驚人的影響。一項研究表明,具有明顯亞洲特征的名字的學生,比那些明顯是英美特征名字的學生數學成績更好。13這是為什么呢?因為老師們認為,擁有亞洲特征名字的學生對數學課更為重視,因此老師對他們的數學成績有更高的期待,并相應給予這些學生更有針對性的數學課程指導。

通常我們在區別不同社會身份時,才會意識到自己的社會身份。比如,在德國時,我才覺得自己更多的是個美國人;只有在中歐時,我才會意識到我的那些習慣——大嗓門、自來熟,經常讓我陷入尷尬孤立的境地。比起一般德國人來說,我可能確實嗓門太大、太過熱情了。從反面看也是一樣,我只有生活在美國時,才覺得自己更像一個德國人,畢竟,我比絕大多數朋友都更加守時。

盡管有這么多的負面成分,社會因素仍然對我們的價值感有巨大的好處。親朋好友、同學、同事都會讓我們的學習活動更有意義。當我們感到壓力大、緊張、傷心的時候,通常會向他們求助??荚噳毫κ且粋€很好的例子。一般而言,參加考試的學生中,同學關系廣泛且友好的學生考試成績也會好一些。同學之間的友好關系,似乎對考試帶來的精神壓力形成了一個緩沖區,這樣就更容易自我調節個人情緒感受。

社交聯系對學習活動也是一種激勵因素。14如果人們缺乏社會歸屬感,通常也會缺乏學習動力,學習效果也會差一些。更具體地說,與好朋友一起去上課的學生,通常比獨自上課的學生成績會好一些。15這一現象也解釋了為什么做出公開承諾,對人們的行為有那么顯著的影響。我們注意到,當人們把準備做的事情告訴朋友后,他們更有可能把這件事情堅持做完。比如,在臉譜網或者推特上公開宣布我們準備考取地產經紀牌照,那么我們更有可能實現這個目標,因為我們希望對所在社群信守承諾。

這是團隊、家族和朋友圈中同伴壓力比較積極的一面。在這樣一個群體中,如果一個成員決定投身于學習活動,他將會帶動其他成員也參與進來。我們不想讓自己顯得不合群,或者顯得比別人懶,學習的動力和意義因此就在群體中傳播開來。這種學習動力會從一個人身上跳轉到另一個人身上,就像研究人員所說的那樣,“積極上進的精神具有傳染性”16。

回過頭再來觀察我們的學習活動,人們在社會中的行為方式給學習活動帶來的影響,超過一般人的想象。想象一下,像哈佛大學這樣嚴格擇優錄取的學校,人們一般認為這類學校的課程設置和其他學校有著巨大差異,學校的教師、教材、硬件設施都是優秀教學水平的直接體現。至少哈佛大學的宣傳冊解釋說,這是哈佛大學學費之所以這么昂貴的原因,因為學校要為最好的教師、教材和硬件設施支付大量的費用。

然而實際上,一個學生優秀與否,他身邊其他學生的情況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哈佛大學的學生要承擔校園內的社交壓力,要遵守各種規則,參加各種學術交流活動,大部分學生都花費了很長時間進行主動學習。在一些嚴格擇優錄取的學校里,同學這個因素在最終學習成果方面占據2/3的比重。更直白點說,哈佛大學的巨大成功,和哈佛大學的教授、教材、硬件設施關系不大,反而與那些在哈佛大學的學生關系密切。

賈森·沃爾夫森的樂高積木案例在這方面表現得非常具有代表性。為了保持對樂高積木活動的熱愛,沃爾夫森每個月參加一次樂高俱樂部的活動,活動地點就在當地的一個圖書館。與每一個關系緊密的小團體一樣,這個俱樂部有嚴格的行為規范:午餐總是安排在當地一個固定的餐廳,使用類似樂高的其他雜牌兒玩具積木被絕對禁止,未經許可擺弄別人的積木會被驅逐出活動室。

我在一個周日下午參觀了這個俱樂部的活動。這個俱樂部儼然是一個角色分明的大家庭。沃爾夫森簡直就是一個社交明星,而肯·賴斯是俱樂部活動事實上的組織者,金·佩蒂擅長微模型,加里·布魯克斯則精通軍事歷史題材的樂高模型。

沃爾夫森坦承,樂高俱樂部也有發展不順利的時候。大概10年前,幾名成員從俱樂部分離了出去,因為他們說,“并不是每個人都像他們那樣瘋狂地熱愛樂高”17。但是大體而言,樂高活動圈子給人們提供了一種價值感或者一種目標。沃爾夫森幾乎每周都參加樂高活動,他說他的妻子也很清楚這一點,在樂高活動日不會打擾他,會給他充裕的時間。

那個巴克內爾畢業生蘭斯頓·汀靈–克萊門斯已經結婚,并育有一女,目前在華盛頓特區一所以黑人和貧困家庭子女為主的中學任英語教師。我們見面喝酒聊天的時候,他告訴我,他正在把自己參加過的社交小組實驗項目應用到現在的教學活動當中。

為了培養與學生的社交聯系,克萊門斯每年都會去每個學生家做家訪。他還擔當了6個孩子的導師,不僅參加他們的體育運動,還帶他們出去吃飯,與他們建立更親密的關系。他還建議其他學生給自己找一個導師,如果愿意留在學校里讀書,那就和堅持留在學校里的孩子們交朋友。

克萊門斯說,他希望給孩子們創造出一種歸屬感,這些社會連接將會成為激勵孩子們完成學業的最終動力。他說:“我贏得了孩子們的信賴,并利用他們的信賴引導他們做正確的事?!?/p>

學習活動就是思維活動

到目前為止,我們一直在討論價值感和意義是提供學習動力的一種形式,詳細解釋了學習目標和學習活動與我們自身的關聯性是如何促進我們的學習的。

這些當然很重要,但就學習活動本身來說,我們追求價值感還有一個更深層的問題,就是:為什么要有價值感,或者我們為什么要學習。一個直接的回答就是,學習知識與技能就是為了能夠看懂我們的自身經歷,并解釋我們所處的世界。

學習活動塑造我們的思維模式

當然,以上目標也不一定總能做得到。不久前,一個名叫喬的學生寫下了下面這些習題的答案18

10×3 = 30

10×13=130

20×13=86

30×13=120

31×13=123

29×13=116

22×13=92

看出問題來了嗎?30×13等于120嗎?22×13等于92嗎?

一句話,喬不太懂數學,他不知道這些習題是什么意思??雌饋?,喬在用一些完全無關的數學公式和一些基本的數學知識,生拉硬拽地拼湊出一些錯誤的答案。

當然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兒。在很多領域里,人們死記硬背一些知識和數據,就可以解決大部分問題。后來喬經過努力還是從高中畢業,上了一所社區大學。

其實更嚴重的問題是,人們總是認為專業知識是被教師、教練掌握著或者藏在書本里,所以他們只要聽課、上網檢索、觀看視頻,這些專業知識就自然地轉移到他們的大腦里了。

這種觀點把學習當成了一項非接觸式的體育運動,即把數據從源頭一點一點搬運到大腦里的過程。這是一種填鴨式的學習方式。我們覺得記憶一些事實、過程或公式,把它們裝入大腦,就像把襪子裝進衣櫥里一樣。

問題是我們的大腦不是這樣工作的。我們經常把大腦比喻成電腦,但這個比喻是不恰當的。這種觀點的錯誤之一在于,它讓人覺得只要像給電腦增加存儲空間一樣擴充大腦的空間,就可以讓人變得更聰明;錯誤之二在于,這種看法誤認為大腦是被動地接收信息的。

其實一個更恰當的比喻是把大腦比作包含了高速公路、城市街道等的一套道路系統。19這個比喻一方面可以提醒我們,一條簡單的小土路是很容易開辟的,鋪設小土路只是一個簡單重復的過程。學習活動也是這樣,基本概念是很容易掌握的。

另一方面,道路系統的比喻還強調了一點,專業技能是指大腦理解事物的能力,也就是這一比喻看到了專業領域中各種錯綜關系的能力。換句話說,專業技能是看到各單項技能和知識領域之間相互聯系的能力。

心理學家斯蒂芬·丘提供了另外一種視角。他經常引導受試者做一個小實驗,幫助人們理解“意義”在學習活動中的重要作用,讓人們看到其實專業技能起到的作用就是幫助他們在思維中建立起各種聯系。

丘首先在紙上寫下20多個單詞,并把這些紙發給受試者。他讓其中一半受試者數一數每個單詞里字母g或者e出現的次數,讓另外一半受試者想一想每一個單詞所描述的“愉快感受”的程度。然后,他讓這兩組受試者回憶一下他們剛剛看到過哪些單詞。

這個課堂實驗與很久以前的一個研究項目是一樣的,而且毫無意外,丘的實驗結果完全再現了先前項目的研究結論。采用記憶單詞具體內涵的方式,即讓學生們思考每個單詞帶來的愉快感受的方式,比單純統計每個單詞中字母g或e出現次數的方式會讓他們記憶的單詞數量更多。

兩種不同記憶方式的結果相差非常懸殊。在最初的研究項目中,對學習材料采用更豐富的處理過程的一組人,與學習材料之間建立了更多的價值連接,比沒有采取這種方式的那組人記住的單詞數量多了7倍。在丘的非正式實驗項目中,不同組別之間也有兩倍的差距。

丘說,不管是否要學習某些材料,只要你覺得材料中某一個信息更有意義,那么比起毫無意義的信息來說,你就更可能記住它。

對于有一定明確目的的學習者來說,這種方法具有另外一個重要作用,即意義讓學習活動具備了更多的靈活性。所謂理解指的就是懂得如何在不同的環境下運用某些知識與技能。比如,當深入理解了某一方面的技能,或者說已經調整了思維模式,那么我們就知道如何在不同場景下運用這項技能解決問題。

比如調制金湯力雞尾酒,基本流程很容易:如果你希望調制的金湯力口味更佳,只需把每一份湯力水配比一份金酒,然后再加上一片檸檬就可以了。

然而為了創造出某種意義或某種價值,要調制一款別具一格的雞尾酒,那就要學習美劇《廣告狂人》中那種金酒、湯力水、檸檬片的精心搭配調和的方式,從而制作出一款與眾不同的雞尾酒。因為無論遇到任何問題,都是那些形式豐富的學習過程才能實現更深入的理解,從而讓情況峰回路轉、柳暗花明。

我們假定,在金湯力雞尾酒這個例子中,冰箱里沒有雞尾酒了。一位對這款雞尾酒有深刻理解的調酒師會想到湯力水帶有一點點微苦的味道,他隨之就會想到可以用橙汁來代替湯力水。如果恰好金酒和湯力水的瓶子都空了,這位調酒師可能會想到用伏特加酒加上姜汁汽水,可以調出與金湯力雞尾酒差不多的味道。

在學習活動中,這種深刻理解非常關鍵。我們有必要再次強調:學習是為了發現某種意義,是通過學習活動塑造我們的思維模式。正是這種思路最終使得學以致用成為可能。假如你是喬,你可能會采取一種不同的方式解答下面的習題:

10×3 =

10×13=

20×13=

30×13=

31×13=

29×13=

22×13=

觀察一下就會發現,這些習題有一個規律:它們幾乎都有共同的乘數13。這個發現可以幫助你更容易地解答這些習題。

數學中的心算,可以對通過學習發現某種意義的過程做個解釋。20為了感受心算的過程,我們來看看下面這道數學題。不使用任何工具,不用紙筆,也不用計算器,而是在大腦里,把下面這組數加起來:

86030

97586

63686

38886

怎么樣,能算出來嗎?再增加點難度,你可以在一秒鐘內算出來嗎?

對絕大多數人來說,這樣的計算讓我們大腦超載了,因為大腦不能長時間記憶這些數字。我們把個位的6相加,然后記得進位1,十位要再進位2,同時記得有個7還要加上1……各個數字亂成一團,這種混亂對我們的認知造成了沖擊。

更深層的問題是,為什么我們做不到呢?我最近看到一個名叫塞雷娜·史蒂文森的女高中生,面對這樣的數學題時,可以連珠炮似的說出正確答案。

一天晚上,我在紐約市郊區一間地下室教室里見到了塞雷娜·史蒂文森,她穿著一件米老鼠T恤衫坐在桌子前。她的心算老師隨口說出幾個數字:

74470

70809

98402

史蒂文森幾秒鐘就可以把這些數字加在一起得出和,簡直比說出州首府城市的名字還快。

史蒂文森不像你我這樣使用短時記憶解題,實際上,她在大腦里設想出一個算盤,同時用手指輔助解題。

我觀察到史蒂文森是這樣解題的:她先閉上眼,準備好雙手,一旦開始解題,右手就開始不停地做出抽、彈、捏、擦這樣的細小動作。盡管她面前并沒有一個真實的算盤,但她還是使用撥弄算盤一樣的動作完成解題。

起初我覺得史蒂文森的這些動作完全是裝腔作勢,就像有人堅持戴圓點領結,或者讀凡·高的名字也拿腔拿調一樣。但后來我才知道,她的這些動作是進行運算的核心部分,如果不讓她做這些動作,就打亂了她大腦的活動,運算準確率會下降至少一半。哈佛大學心理學家內翁·布魯克斯告訴我:“對于各個領域的專家來說,如果你禁止他們做那些習慣動作,他們的表現將大大下降,感覺他們完全失去了應有的專業水準?!?/p>

這種情況絕非偶然。學習活動需要努力投入,要想找到所學技能的意義,我們需要主動去挖掘這一技能的內涵。這種心算方法的好處之一就是建立了思維與身體的關聯,這一點我們隨后會講到;另外一個好處是,假想算盤采用了將多種知識與技能融會貫通的學習方法,這為學習活動帶來了其他好處。

另外一個同樣重要的事實在于,使用假想算盤,需要人們再現自己所掌握的知識,這讓學習活動成為一個積極的行動、一個主動參與的過程。最近一項研究成果指出,越是采用積極主動認知活動的學習方式,產生的學習效果越好,這些方式包括小測驗、解釋或者表演。

最近幾年,心理學家里奇·邁耶發表了很多文章,他把學習活動解釋為一類思維活動,這使其看起來不太像一個倡導新學習方法的改革派。21邁耶來自美國中部地區,是一個言談舉止和藹可親的大叔。他不會說“誰誰誰把什么東西搞砸了”,而會說“這個人在某個方面沒有成為我們的楷?!?。邁耶覺得,一般人都沒有主觀惡意,頂多是一些糟糕的決定帶來些糟糕的后果。邁耶經常提醒周圍的人“不要傳播負能量”。

然而,在把學習活動作為專門的認知努力這個課題上,邁耶卻旗幟鮮明。在加州大學圣塔芭芭拉分校的實驗室里,邁耶通過一系列研究說明,人們就是通過主動再現已經掌握的內容來學習一項專業技能的。他直截了當地說:“學習活動就是一項生產活動?!?/p>

邁耶詳細描述了這一活動過程:首先,人們需要選定一些信息,即他們準備學習什么課題,比如蘇聯歷史或者佛教哲學;其次,人們需要把準備學習的知識整合進他們現有的知識體系,在他們既有知識與準備學習的知識之間建立起某種聯系。

舉個例子,學習蘇聯領導人斯大林的有關內容。人們可能會把自己現在知道的斯大林是個獨裁者的事實與準備學習的內容聯系起來,比如斯大林在克里米亞長大,這樣,新的知識看起來就會有一定的意義。

大腦思維自動填補所掌握專業知識的內涵這一功能,在記憶這項最基本的思維活動上,有著清晰的體現。22 比如,如果你想記住法語中“家”這個單詞maison,當有人讀到maisn這樣一個單詞時,更容易讓你回想起maison這個單詞。23人的思維會主動添加字母o,把單詞補充完整。大腦迅速地完成了整個思維過程,以最基本的方式再現了學習活動的過程,讓單詞具備大腦可以理解的某種意義。

積極活躍的學習方式對更復雜的認知任務也十分有效,比如閱讀。如果我們主動想象一下閱讀內容中的一些具體場景,那么對所讀內容的印象就可以更深刻。通過在大腦里“過電影”,我們實際上是把所學內容與我們的大腦建立起了更強的聯系,令印象更為持久。

再看另一個例子——復述的習慣。下一次如果有人給你一個具體的指令,并讓你用自己的話把指令復述一遍,那么你總結這個指令的過程,實際上就是進行知識再次生成的過程,這樣你記住這個指令的可能性就會提高。24

過去幾年里,把學習作為一種思維活動的研究工作改變了人們對專業知識習得過程的傳統看法。在最近一項較大規模的研究項目中,肯特州立大學的約翰·丹洛斯基和他的同事發現,畫重點的方式對學習幫助不大。原因在于,畫重點并沒有充分促使人們以自己的方式再現這些知識。同樣,反復閱讀效果也很有限,因為它并沒有充分激發人們的思維活動。

那么,在丹洛斯基這項開創性的研究中,究竟什么方法才會產生好的效果呢?丹洛斯基告訴我,學習中最有效的辦法是那些能夠讓人更加積極參與的學習活動,比如自測、自我解讀。他說:“這是我們大腦的基本工作模式。學習并不是單純記憶這些知識,而是要領會知識的內涵?!?/p>

把學習活動比作思維活動,適用于更廣泛的領域。在位于西雅圖的華盛頓大學里,生物學教授珍妮弗·多爾蒂的課程因良好的教學效果而廣受贊譽。25在課堂上,盡管教室很大,有上百人聽課,多爾蒂還是帶領學生積極參與到認知活動當中。

在課堂上,她經常會讓全班回答小測驗的題目,或者隨機請學生回答問題。多爾蒂還讓學生分組,由小組來共同回答一個問題,例如,“植物如果不從土壤中吸收養分,那會從哪里吸收養分?”

我學習假想算盤心算法的時候也有類似的經歷。拜訪史蒂文森幾個月以后,我給自己和上小學的女兒買了幾節珠算課。我想,如果我要研究手指動作練習和心算的關系,總該掌握一點這方面的技巧才行。

珠算課比我想象的要困難,就連我6歲的女兒有時候都能輕松發現我的錯誤。假想算盤心算法要有一定程度的注意力集中,也就是說,需要大腦的積極投入。另一個參加訓練的學生把這稱為“智力提升行為”。幾周以后,我采用了更主動、更活躍的訓練方法,在理解題目方面顯示出了優勢。這就像在健身房練習舉重一樣,訓練的時候越投入,訓練效果就越好。

有關珠算的作用,我不是唯一持這種觀點的人。研究表明,珠算比其他傳統數學教學方法產生的學習效果好得多。心理學家戴維·巴爾納在隨機選擇的領域中進行了實驗,他認為,珠算對數學的理解具有深遠的影響,“根據目前對數學早期教育的理解,我們甚至敢預測,學過珠算的學生的高考成績肯定會比其他學生高”。

隨機測試題3

判斷:以傳統方式學習一篇文章的學生,所習得的知識要少于結合自身來領會文章意義的學生。

隨著學習活動是一項思維活動這一觀點不斷得到證實,我們注意到學校對這一觀點的忽視卻非常驚人。走進任何一所學校、一個圖書館,我們都可以看到,學生們正在消極閱讀。(如果你想學習某些內容,應當采取更多積極的做法,形成與所學內容的互動。)幾乎每所高中,學生們都會在文章末尾段落做一些重點標記。(實際上,自我測試才是更有效的學習方法。)人們在參加重要會議前,通常都會過一遍講話要點。(更有效的方式應該是,找一個空房間,實際演練一下準備講話的內容。)

華盛頓大學的斯科特·弗里曼已經研究主動學習很多年。我參加的華盛頓大學的那個生物課程,就是由弗里曼設計的。最近,弗里曼和他的同事們表示,目前收集到的研究數據已經可以得出結論:沒必要再進行傳統教學方式與主動參與思維活動這種新式教學方式的比較研究了。弗里曼說:“如果你是一名教授,卻拒絕引導學生采用積極行動的學習方法,必將引發職業道德方面的質疑,就好像一個醫生,用不太管用的藥對你進行治療,你當然會認為這是一種失職。”

主動參與的學習方法可以激發深層思維

湯姆·薩托自己也遇到了有關發現意義和思維活動的問題。薩托進行珠算教學多年,他主要指導塞雷娜·史蒂文森這樣的高中生。薩托發現,越是能讓學生主動參與其中的模式,越能激發多角度的深層理解。

薩托在自己的生活中,也開始采用這種主動參與的學習方法。薩托最近學會了編程,現在已經可以獨立開發蘋果手機的應用程序了。不久以前,他還學習了日本三弦琴的演奏,現在已經可以彈奏歌曲了。

我再次見到薩托的時候,他又開始學習泰拳了。有一天早晨,我去看薩托練拳,那天天氣寒冷,白雪覆蓋了整條街道。我坐在訓練場館后面,看見薩托正在鋪著紅色地墊的一個狹窄過道里學習泰拳的一種擊打技巧。

“一拳打出去,就像把軟木塞開瓶器向前螺旋推進一樣?!奔捉叹毚舐暤靥嵝阉_托。

薩托繼續練習這個包含兩個步驟的擊打組合拳:左手先撥開對手的左臂,緊接著揮動右手對準對手的太陽穴用力擊打。26薩托的進攻開始看起來不夠有力,無法撥開對手的防護手臂,紅色拳套每次都從吉米教練的前臂滑脫。于是薩托反復練習這個組合拳的分解動作,仔細體會每一個步驟。

大概練習到第12次的時候,吉米教練大喊道:“非常好!”

從學習者的角度看,整個練習過程非常清晰。通過練習,薩托可以感到每次擊打都與前面出拳的不同,也就是說,每次都更接近一個恰當的螺旋擊打。可以說,薩托的每一次擊打練習,都進一步掌握了這個螺旋擊打如何與其他擊打動作更好地配合起來。

這就是為什么思維活動的方式有助于領會內涵。這種方法幫助我們看到了問題的復雜性,通過掌握細微差別,最終改造了我們的思維模式??梢哉f,主動認知活動不僅讓人們對所學內容掌握得更為牢固,還讓人的理解更為深入。

比如,對于學習英文字母的孩子來說,進行手寫練習比單純識記或鍵盤打字更易形成系統化的理解。通過手寫,孩子們對字母如何組合成詞匯會產生更深一層的理解。研究顯示,他們將來的閱讀速度也明顯更快。

再舉一個自我解讀的例子。當我們自我解釋一個概念時,大腦是主動工作的。研究表明,這種主動參與的方式讓我們對這一概念與其他事物的相互聯系產生更廣泛的認識。例如,自我解釋重力的概念時,我會把重力的概念與質量的概念相聯系,也會主動回憶一些歷史事件,比如牛頓對重力的發現,還會聯想起與動力、重量這類與重力相互并列的概念。

需要明確的一點是,只有努力還是不夠的。人們雖然非常主動和投入,但仍然有可能收效甚微,就如同一味地反復擊打,并不一定能夠提高泰拳的技巧一樣。思維活動的積極投入,并不一定需要我們走來走去,我們可能靜靜地坐著,但是大腦卻在積極主動地活動。研究員迪倫·威廉也提到了這個觀點。他說,當積極思考某項專業技能的時候,人們學習這項專業技能時所采用的多種學習手段才能發揮作用。27我們對這一觀點多少都有些認識,至少在某些特定領域里我們能夠理解。比如,語言磨蝕有很長的歷史。如果人們不使用某種語言,那么很可能會失去使用這種語言的能力。這種情形對于學習第二語言的人經常發生。不論是漢語還是立陶宛語,只要不真正去使用這種語言,你將會發現用這種語言表達會變得很困難。

隨機測試題4

下列哪種表述正確描述了事實在學習活動中的作用?

A.事實對學習活動是有害的

B.事實對學習活動很重要

C.你總能從網絡上找到有關事實的內容

D.事實永遠都不會犯錯

令人更為吃驚的是,語言磨蝕也會發生在母語使用者身上。不久前,我遇見了在玻利維亞農村長大的彌生太田。太田的父母都是日本人,他們一家在日本生活的時候,太田一直講日語。太田還學習了日文書寫,每天下午上日語課,與她的朋友們也說日語。

高中畢業后,太田搬家到了玻利維亞最大的城市圣克魯茲。從那以后,她主要說西班牙語。她周圍沒幾個人懂日語,現在太田已經基本忘記母語了。雖然她還能和父母以及原來的朋友斷斷續續地說一點日語,但日文書寫幾乎全忘了??梢哉f,她的母語能力基本已經喪失了。

這看起來相當怪異。太田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日語,和父母說日語也說了好幾年。這類母語語言磨蝕的情況發生的頻繁程度要超過人們的想象。28鮑·貝里達爾中士在被塔利班關押5年以后,他的英語退化了。盡管貝里達爾整個童年都生活在美國的愛達荷州,一直說著英語,但是在阿富汗被俘5年后,他已經不會說英語了。

太田和貝里達爾這樣的語言磨蝕人員并不是把母語的全部知識都遺忘了,比如太田仍可以記起甚至寫一些基本的短語。他們失去的是對具體含義的理解,比如,太田就是不知道怎么把這些短語組合在一起形成語言,他們不再能夠理解語言的內在聯系構成的語言體系。一個研究人員說過,“語言磨蝕就是一套互相連接的節點緩慢脫節的過程”。

最終,我們可以再現所學的知識、形成我們的技巧,全是因為這些知識和技巧是可以相互協調聯系并形成了一套有內在含義的脈絡。這些知識與技巧因為具有現實意義而彼此關聯,逐漸塑造了我們的理解能力。那天,薩托結束了泰拳訓練之后,我們一起去吃早餐,他臉色蒼白,顯得有些疲乏。我們點了茶水,食物也上了桌。薩托說,深入地參與學習活動,可以幫助人們形成更深層的理解,但核心問題是:你是僅僅記憶了某一件事,還是試圖看到這件事各個部分之間是如何結合在一起的?

學習意愿決定思維活動的積極程度

在挖掘一個專業領域重要價值的過程中,需要注意一個重要問題:我們必須有主動發掘的愿望。否則,即使我們采取了積極的思維活動,如果缺乏學習意愿,最終也仍然無法學會這項技能。

比如,醫生有很多機會研究膝蓋部位的肌肉。29膝關節手術在100多年前就已經有了,在美國,醫生們每年所做的膝關節手術不少于50萬例。很多外科醫生對膝蓋部位的肌肉了如指掌,他們幾乎每天都要研究膝蓋部位的肌腱組織、做半月板手術或者檢查滑膜組織。

然而,瑞士研究人員、外科醫生卡爾·格羅布不久前又發現了一塊膝蓋部位的肌肉。格羅布與其他研究人員一起,在膝蓋骨頂部發現了一小塊強健的肌肉,此前任何一本解剖學教科書或者任何一臺外科手術都未提及這塊肌肉。

格羅布對他的發現非常謙虛,他說:“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外科醫生,解剖學就是我的一個興趣愛好?!钡瞧渌麑<铱刹皇沁@么看待這個發現的。一篇醫學博客文章中這樣寫道:“發現一塊新的肌肉,這簡直比傳說中的大腳怪更讓人著迷?!?/p>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每年都有幾十萬例在這個部位進行的手術,怎么可能那么多醫生全都忽略了膝蓋部位的這塊肌肉呢?一個合理的解釋是,這種情況與人的思維模式有關。換句話說,格羅布之所以發現了這塊肌肉,是因為他一直在尋找這塊肌肉,他學習了關于膝蓋的相關知識(這塊新的肌肉),是因為他有意識地進行探索發現。正是這樣一種態度,讓格羅布在別人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的一組肌肉當中發現了這塊新的肌肉。

心理學家埃倫·蘭格對學習注意力問題進行了多年研究。我拜訪她的時候,她告訴我,尋找學習的意義是高度警覺的活動,是對價值的主動探索。蘭格認為,這種主動學習的態度或視角,不僅僅是集中注意力那么簡單,它要求人們能夠主動從新的視角審視既往經驗,從而發現差異。人們需要關閉大腦中的“自動導航”功能,主動探索才能發現新知。

從許多方面看,這種高度警覺可歸結為語境的影響?;菊Z境對形成專注的態度至關重要,同時也需要一定的提示、一些感知上的扭轉,才能讓我們的注意力保持在學習活動本身。這在與蘭格的溝通過程上體現得很明顯:有時我們的爭論直言不諱,但是在思維模式上又是幽默而友善的,甚至蘭格有時會取笑我:“你都神經質了吧。”

隨后我又會問一個問題,把談話氛圍重新帶回嚴肅討論的氣氛里。蘭格會不斷地引導我:“你明白我說的意思了嗎?”并且建議我閱讀一些背景知識類的文章。這樣一來,整個溝通過程就成了一個探索意義的過程,或者一個學習新知的過程。

還有其他一些因素有助于人們形成專注度。蘭格介紹說,當我們把專業知識看成開放的領域,思想上就會更加用心留意。調整看問題的角度也有助于形成投入和認真的態度。視角的轉換會迫使我們注意到專業領域中更多的細節,這樣我們就能對該領域形成更豐富的理解。

但是,最關鍵的還是意義本身。關閉大腦“自動導航”模式的最好辦法是尋找一種獨特價值。蘭格早前做過一個研究項目,她把學生分成兩組,讓兩組學生讀同一段文字,但她給兩組學生的要求有一點不同:一組學生“學習一下這段文字”,另一組學生“發現這段文字的獨特意義”。

結果,“發現獨特意義”的那一組學生更加專注投入,學習效果也明顯較好。他們理解得更深,記住得也更多。更重要的是,當要求學生們寫一段與這段文字有關的文字時,“發現獨特意義”的那組學生寫得質量更高。

以現實生活中的語言磨蝕為例。實際上語言磨蝕主要是思維模式方面的問題。一個人如果對自己周圍的世界沒什么看法的話,就更容易喪失語言能力。研究顯示,一個對西班牙負面評價較多的以西班牙語為母語的人,較容易忘記西班牙語。如果人們對母語環境持負面評價,那么他對母語環境的思維模式則是負面的,這會導致使用母語的能力下降。

還有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比如,如果一個人本身很討厭Excel這個試算表工具軟件,那么讓他學會使用Excel就會很難。然而還有一個神奇之處,我們的思維模式會對思維過程產生細微的影響。在一個語言磨蝕案例的研究中,研究人員發現,如果語言磨蝕者對他的祖國反感,無論他講多少母語,他的母語都會漸漸磨蝕。

蘭格對此的具體建議是:當人們學習某種專業技能的時候,需要留意那些細微變化。為了能夠熟悉某個專業領域,我們需要知道這類專業知識的源頭以及現在的最新發展,也就是說通過尋找差別形成對專業知識的深入理解。蘭格認為,“高度警覺就是指能夠注意到新的變化”。

蘭格建議人們對學習活動應保持一種探索的心態。如果你為了學習一門課程而需要讀一本書,不要總是想著考試結果,那樣會讓你的學習經歷痛苦而沉重。你完全可以選擇書中對你有實際意義并且能夠引起你興趣的內容來學,這樣學習成績會更好,而且學習過程也更加愉快。

與此類似,外科醫生也不應該僅僅關注修復膝關節上的前交叉韌帶,還應該花點時間去研究和探索。畢竟,他們還是有希望發現一塊新的肌肉的。

教師在學習活動中應該發揮促進作用

我在本章中討論的觀點也存在一個問題:追尋事物的意義有其危險的一面。當然,學習者本身不是專家,我們可能會得出一些不太可靠的結論,或發現我們認為的價值實際上卻毫無價值。一句話,我們也可能出現判斷錯誤。

這個問題的根源在于,學習活動是一個漸進的過程,技能要在演進中日益提高,對專業內涵的領會也會在每個階段理解的基礎上不斷深化。人們一般很難完全靠自己苦學就能熟練掌握一項技能,尤其在學習的起始階段。起始階段我們談不上技巧或專業,完全不知道這一領域中有哪些需要學習掌握的內容。

如果你把一袋5磅(約2.3千克)重的石頭和一袋5磅重的羽毛放在一個人面前,讓他理解質量和重量概念的區別,他很難得到什么認知。除非這個人對重力有所理解,否則很難簡單地理解同樣質量的物體下落速度相同的道理。

從實操角度上講,學習活動需要指導。為了學習知識和技能,人們需要指導和支持,導師、教練員、教師都起著巨大的作用。本書后面會反復談到這個觀念,我們暫時稱其為“教育工作者的價值”。

奇怪的是,直到最近才有人系統地研究教師及其在學習活動中的促進作用。顯然,幾個世紀以來,專家們一直在做教學指導實踐活動的理論化工作。蘇格拉底的方法論可以追溯到古希臘時代;學徒模式可以追溯到中世紀的歐洲;中國的漢朝首先在學校教育中采取了選拔制度,首次為選拔官吏實行了考試制度。

盡管如此,始終沒有專門的研究人員,使用測試分數、問卷調查、視頻材料等有力的證據來衡量一個優秀教師和一個普通教師之間的區別。幾年前,微軟創始人比爾·蓋茨對這個話題產生了興趣。蓋茨偶然看到幾篇關于教師質量的論文,他在論文上寫滿了標記和注釋。蓋茨也感到奇怪,為什么教育當中這個最基本的問題居然沒有通過現代的研究工具加以研究呢?“研究之少簡直令人震驚,”蓋茨后來談到這件事的時候說。

最終,這位世界首富出資4000萬美元啟動了研究項目。30這個項目規模巨大:幾十個研究人員、上百所學校、幾千名教師、近10萬名學生參與進來。31作為項目的一部分,研究人員開發了一款新式攝像機,這個攝像機可以在教師授課過程中全景式覆蓋整個課堂。參加研究項目的學生每個人都要填一張調查問卷。大約500人在接受培訓之后,專門評估這些錄像內容。32

這項被稱為“有效教學測量”(Measures of Effective Teaching,MET)的研究項目持續了兩年,主要發現包括我們前文已經簡單介紹過的那些觀點,但是其方式則更為驚人。例如,幾乎很少有教師會激勵學生產生自己的想法,學生也很少會參與那些能夠發掘現實意義的學習任務。

但是最有趣的發現還不在于這些,而是學生的學習效果有兩個主要的驅動因素。哈佛大學的羅恩·弗格森協助進行了數據分析工作,他介紹說,第一個因素是教師督促學生努力完成學業的壓力,研究人員稱其為“學業壓力”。這主要涉及教育工作者在何種程度上督促學生們努力學習、深入鉆研教學資料。

第二個因素是“學業支持”因素,主要是指學生在何種程度上感受到教師對他們的激勵。這個因素是關于學生與教師之間的關聯性及個人聯系情況的。

有意思的是,有效教學測量項目的研究結論與本章主要觀點具有很強的相似性。具體來說,高效的教師會督促學生積極努力地投入到學習活動中,確保學生通過努力來理解相應的問題,也就是說,優秀的教育工作者會督促學生積極從事思維活動。與此同時,優秀的教師還會提供激勵和支持。他們幫助學生去發現學習內容對學生自身的意義。他們既給予學生自主性,還讓學生感到學習與自己緊密相關。

這并不是離奇的發現。遠在開展有效教學測量項目很久以前,諾貝爾獎獲得者卡爾·威曼就曾經斷言,人們應該把教師理解成為“認知活動教練”。威曼認為,教師這個稱謂的問題在于,人們通常把教師看成一些傳遞信息的人。這種認識是完全錯誤的,因為它讓人誤認為,學習物理學這樣的科目,就是輕而易舉地把知識傳遞給我們那么簡單。

我和威曼交流時,威曼解釋說,教師更應該像體育教練的角色?!皩W習一個專業課題,就是把這個課題分解成幾個關鍵的思維要素,然后訓練學生掌握這些思維要素的過程。同時,教育工作者還需要激勵學生竭盡全力地完成學習任務?!睋Q句話說,人們需要精神上的支持,需要得到別人的鼓勵。

就個人來說,我們需要教育工作者來幫助自己提高,需要別人幫助我們理解一個課題。另外,不要忘記社交活動對學習活動的作用,社交活動可以照顧到我們學習活動中的情感需求與聯系。威曼說:“當從事一項學習活動時,你需要有人來支持你成長。”

有趣的是,有效教學測量研究項目表明,學生們自己通常很清楚誰才是有效的教育工作者。弗格森說,對學生們進行問卷調查,可以非常有效地預測學生將來的學習成果。總而言之,如果你打算給自己找一個教練或者導師,不用看他的證書,證書通常沒什么大用;也不用看這個教師在該領域的任職時間,除了入職頭幾年以外,后面的時間也不能說明什么。

最好問問其他人:這個教師是否經常提問?他解釋問題是否清楚?他的學生在課堂上學到的知識多不多?他給予學生哪些學業上的支持?他對學生是否關心?他的學生是否能夠把學習內容與自身聯系起來?他是采取什么方式幫助那些遇到困難的學生的?

支持在這里是一個重要的概念,我們在下面的章節中會更加詳細地解釋這一概念。明確了學習的意義通常只意味著學習活動的開始,至于我們希望學習到什么內容,還需要具體的學習規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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