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就覺得你不是個什么好東西，我們是不會和人類共處的，你快離開吧！”阿卡說。摩田辯解道：“不是吧，這么小的家伙竟然會嚇到你們？希望你們可憐可憐他，讓他明天再走吧。他這么小，很容易被山里那些黃鼠狼和狐貍吃掉的，這么做聽上去是多么絕情呀！”雁群向前邁了一步，但心中還是有點害怕。阿卡說：“小時候就聽說人類不是什么好東西，不管大的小的都一樣，都要提防。但是，如果你發誓這個小家伙不傷害我們，我怕，我們就可以考慮讓他在這里過一晚上。只是，我們休息的地方很特別，你和這個小人估計受不了。我們不睡在陸地上，而是在結了冰的湖面上休息！”阿卡本想著他這么一說，他們就會被嚇得不敢留下來！但是摩田卻認為這是小事一樁，回答說：“你們這么聰明才會選了這么個安全的居住環境，不錯的主意！”

“那么你能發誓明天天一亮，就讓那小家伙滾回家嗎？”

“如果非要讓他回家，我也會跟他離開的。因為我已發誓不丟棄他。”摩田回答。“這樣的話，那就隨你便吧！”領隊愛理不理地拍打著翅膀，向湖面飛去，其他雁群也尾隨而去。

尼爾斯想，他是不可能一起飛去拉普蘭了。此時，他也擔心在這么冷的夜晚如何入睡。“摩田！夜越深溫度就會變得越低的，這樣下去我們會被凍死的！”摩田不慌不忙地說：“不會有事的，你趕緊去找一些干草和蘆葦稈！”尼爾斯抱來兩大捆干草，摩田就用嘴巴叼起來，飛到一塊浮冰上。冰面上的雁群把嘴夾在翅膀中睡著了。大白鵝告訴尼爾斯：“將草鋪在冰面上，我們再睡到草堆上，這樣會暖和一些。你幫過我，所以我也得幫你。”尼爾斯聽話地把干草鋪在冰面上。摩田又銜著他的衣領把他叼起來，放在翅膀下面夾住。摩田說：“你睡在這里會很溫暖的！”裹在羽毛里面的尼爾斯感到溫暖而舒服，于是便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黑夜

浮冰是不會固定不變的，它會移動。維姆布湖的浮冰，在深夜的時候隨風移到了岸邊。這時，有一只叫“滑頭”的狐貍，恰好在深夜出來找吃的。他一般居住在靠近湖邊東側的艾威德克羅斯德的公園里面，此時正在湖邊散步。突然，他發現了熟睡在浮冰上的雁群。傍晚的時候，他就看到雁群在周邊出現過，但是，他沒有機會抓住他們，現在他可以輕易地踏上冰塊抓雁了。

當他往前躍的時候，腳下一不小心打了滑。狐貍的腳爪慣性地鉤住冰塊，發出吱吱的響聲。雁群被驚醒后，迅速奮力拍打翅膀向上飛。“滑頭”很快反應過來，向前撲去，咬住一只沒來得及飛走的大雁，向岸邊飛逃。

然而，他不知道，住在冰面上的除了大雁之外還有人類。雖然身材短小，但怎么說也是一個人！男孩被公鵝摩田拍打翅膀高飛的聲音驚醒。他掉落在冰面上，撞得頭腦發暈，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過了一會兒，他看見一只長得像狗的跛腳動物，叼著一只大雁從冰面上逃跑。尼爾斯想救下那只大雁，就跟在他后面跑了過去。“小心啊！小心啊！小不點！”摩田在后面大聲呼喊。但是尼爾斯覺得這么小的“狗”，沒有必要害怕。被狐貍叼在嘴里的大雁，聽到木鞋與冰面摩擦的咣咣聲，起先還懷疑自己聽錯了。他心里嘀咕：“這個小人兒是來救我的嗎？”在這危險時刻，他瞬間感到很欣慰，喉嚨咕噥地叫著。但又擔心男孩：“那家伙那么小，會不會掉進冰窟呢？”

夜雖然很深了，但是尼爾斯卻能非常清楚地看到冰面上凹凸不平的地方。他靈活地跳躍閃躲。這么看來尼爾斯現在已擁有小精靈神奇的法力了，能看清黑夜里的一切。就算那黑乎乎的湖面和岸邊，在他眼里也一樣清晰。“滑頭”從漂到岸邊的冰塊上逃上岸。當他跳上堤岸的時候，尼爾斯大聲呼喊：“嘿！把大雁放下！你這個盜賊！”狐貍不想管是誰在罵他，也沒有閑工夫回頭看，只顧得快速逃跑。

狐貍逃到一片遼闊而長滿山毛櫸的森林里。尼爾斯也顧不上安全，拼命地在后面追。傍晚那群大雁諷刺他的話語，一直縈繞在他心頭，他立志要讓大雁知道，鳥獸無法和人類相媲美。

尼爾斯一邊追著“狗”，一邊狠狠地開罵：“把大雁放下！你這蠢狗竟敢來偷襲大雁，不覺很可恥嗎？趕緊放下！要不然，我就讓你嘗嘗我的厲害！放下！再不乖乖放下，我就讓你的主人收拾你！”

“滑頭”發現自己被誤認為是一只膽小的狗時，忍不住想要張口大笑，差點就把銜在口中的大雁丟掉。從一開始，“滑頭”就不喜歡待在田中靠捕老鼠或河鼠為生，因此選擇到別人家中去偷一些家禽。這一帶的人家都討厭他，這個他是清楚的。因此，對于這些侮辱的話語，他并不是第一次聽到。

尼爾斯奮力往前跑，森林里的山毛櫸在快速往后移動。終于要追上“滑頭”了，男孩一個跳躍便抓住了“滑頭”的尾巴。“嘿！傻瓜，把那只雁還給我！”尼爾斯一邊叫喊，一邊使勁扯住狐貍的尾巴。但是他的力氣那么小，反倒被“滑頭”拖著往前跑。尼爾斯渾身沾滿了山毛櫸飄落的枯葉。“滑頭”覺得這個緊抓他尾巴的小家伙難以擺脫，便停下不跑了，將大雁放在地上，用腳掌摁住，避免大雁逃跑，然后假裝要咬大雁的喉嚨。但是，他還是想好好玩弄一下這個有趣的小家伙。“你去跟你所謂的主人告狀去呀！我現在就讓你看我是怎么弄死這只大雁的！”

尼爾斯終于看清眼前這只長相奇怪的“狗”了，他被嚇了一跳。這只“狗”怎么長著一個又長又尖的鼻子，還有一副那么難聽的嗓音呀！當尼爾斯認出那是一只狐貍的時候，因為狐貍的捉弄，他惱怒得完全忘記了害怕，所以依舊緊抓著狐貍的長尾巴。他一邊用手抓住山毛櫸的樹干，一邊張開雙腿撐在地面上。每當狐貍張開嘴巴想要咬大雁的喉嚨時，尼爾斯就使勁地扯狐貍的尾巴，狐貍痛得不得不后退兩三步。大雁抓住這個機會，奮力掙脫逃了出來。因為一邊翅膀傷勢嚴重，因而難以展翅高飛。再加上森林里漆黑一片，他無法看清方向，更別說去幫助尼爾斯了。最后，這只大雁終于沖破茂密的山毛櫸飛了出去，然后忍著劇痛飛向湖面，尋求救援。

狐貍雙眼惡狠狠地盯著尼爾斯，吼叫道：“那只大雁飛走了，你就休想逃脫我的掌心！”“就你？我可不信！”尼爾斯救下了大雁，現在感到很自豪。

尼爾斯依舊抓著狐貍尾巴不放。每次狐貍要襲擊他的時候，尼爾斯就拽動它的尾巴抵擋。在樹林里，山毛櫸的葉子隨著激烈的打斗紛紛飄落。狐貍惱怒地四處亂竄，自己的尾巴隨之轉圈圈，因此怎么也抓不到近在眼前的尼爾斯。

占有優勢的尼爾斯為此感到慶幸。剛開始的時候，尼爾斯因占優勢而繼續挑逗著狐貍。但是，狐貍可是一種狡猾的動物，他不會讓你一直幸災樂禍下去的。沒一會兒，情況有些不妙，尼爾斯覺得處境越來越危險，因而他也開始害怕起來。

突然，眼前出現一棵小山毛櫸，屹立在許多茂密的植被當中。“機會來了！”尼爾斯借機松開狐貍尾巴，然后迅速爬到樹上去。“滑頭”就像陀螺一樣繼續追著自己的尾巴轉圈，弄得筋疲力盡。“別打轉啦！別打轉啦！”尼爾斯嘲笑道。“滑頭”被氣得齜牙咧嘴，不甘心讓這么個小家伙玩弄。

尼爾斯覺得一直坐在這株矮小的山毛櫸上也不是辦法，但是要跳到另一棵大樹上似乎也不容易。如果一不小心從樹上掉下來那就完了。溫度低得刺骨，手腳也被凍僵了，但幸運的是還可以抱穩樹枝，但是這樣就不方便睡覺了。保持這樣的姿勢在森林里過一個夜晚，真是有點折磨人。尼爾斯終于知道森林的夜晚是什么樣的了，感覺萬物都睡著了，寂靜得可怕。

這時，從樹葉間隙中透過一縷亮光，雖然溫度比之前還要寒冷，但是尼爾斯心中卻感到高興，因為天快亮了。

太陽跳出來了，不是金黃色的，而是那種火紅色的。因為自己心情不好，所以覺得太陽也不開心。太陽為什么要生氣呢？尼爾斯很疑惑。肯定是黑夜趁著太陽不在的時候，把大地變得漆黑而寒冷的緣故吧！

太陽為了看清黑夜便光芒四射。而地面上的一切，也像犯了錯那樣羞愧得紅著臉蛋。無論是天上的云朵，還是幼嫩的枝條，甚至是那茂密的森林和蓋在山毛櫸樹上的白霜，瞬間都紅了“臉蛋”。

陽光灑滿大地，大地變得明亮起來了。而此時，動物也像被喚醒了似的。枝頭上紅色脖子的啄木鳥正啄著樹干，松鼠小心翼翼地把胡桃從樹洞中推了出來，坐在樹干上享受著，白頭翁叼著小木條在空中忙碌，金翅雀在枝頭上放聲歌唱。

這時，尼爾斯就像聽到太陽在召喚大家：“都起來吧！都從被窩里出來吧！我在這守護著，你們可以放心地工作啦！”

從湖那邊傳來雁群的啼叫，而且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十四只大雁。他們看上去正準備越過森林飛走。尼爾斯提高了嗓音在那呼喊，但雁群離他太遠，已經聽不清楚了。尼爾斯傷心地猜測：他們肯定都以為我已經葬身于狐貍之口，所以根本沒打算來找我。

尼爾斯傷心地對著天空大哭起來。但是仰頭一望，金色的光芒就像太陽的微笑那樣溫暖，這讓他覺得世界沒有拋棄他，他好像聽到太陽在說：“尼爾斯·豪格爾森！有我陪著你，不要傷心害怕，不要傷心害怕。”

釣狐貍

三月二十一日 星期一

上午那段時間里，森林里沒有出現任何狀況。快逼近中午的時候，森林附近有一只大雁盤旋著。這只大雁慢慢地穿梭在樹林的枝葉間。“滑頭”立馬發現了這只大雁，便離開那棵山毛櫸樹，悄悄地向大雁飛行的方向走去。這只大雁沒有改變飛行方向，而是朝著狐貍迎面飛來。“滑頭”一看，機會來了，使勁跳離地面去抓，但沒有得逞，大雁迅速朝湖的方向飛走了。

過了一會兒，又有一只大雁飛來，只是這只大雁飛得比之前那只還要慢還要低。這一次，這只大雁從“滑頭”的頭上飛過。“滑頭”一看他飛來，蹦得比之前還要高，高到耳朵都可以觸碰到大雁的腳了。可惜，他連根鳥毛都沒有扯到，又讓大雁從眼皮底下逃走了。這只大雁不慌不忙地朝湖那邊飛去。

沒過多久，又出現了一只大雁。這只大雁比之前的還要傻，飛得更低、更慢，而且看上去連穿過林葉間的縫隙都顯得很困難。“滑頭”兩腿一蹬，雙手差點就抓住他了，但還是失之交臂了。這只雁又朝著湖邊不慌不忙地飛走了。

剛剛那只還沒飛遠，第四只就出現了。他比之前那些大雁的飛行速度還要慢，看上很容易被抓到。“滑頭”一看，這次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抓住他。經過前面的教訓，他要等時機再成熟一些再出動攻擊。大雁出現在他的眼前，他激動地一跳。手都觸摸到他的腳掌了，但是又被他掙脫跑掉了。

在“滑頭”還沒有回過神的時候，視線里出現三只并排飛行得又低又慢的大雁。“滑頭”野心勃勃地想一下抓三只，但是和之前一樣，都沒有如愿以償。

緊接著，視線里出現了五只大雁，飛行速度慢得不能再慢，低得不能再低。他們故意飛得很近，想要引誘他上當，但狐貍不再犯傻啦！

沒過多久，又飛來了十只，總共變成了十三只。其中一只大雁看上去很老，老得羽毛都是銀白色的，連根黑毛的影子都沒有。他的翅膀不靈活，看上去很需要幫忙。他飛得很不穩定，飛行路線歪歪曲曲、高高低低，就像快要掉下來一樣。“滑頭”認為，這么好的機會可不能錯過呀。他邊跳邊跑，邊追邊趕一直追到湖邊，最后還是功虧一簣。

第十四只飛來了，羽毛如雪般潔白，看上去很漂亮。當拍動那對大翅膀時，黑暗的森林感覺都被照亮了。“滑頭”使出吃奶的力氣跳起來，但還是沒有得逞，大雁毫發無損地從他身邊飛走了。

山毛櫸樹下一時間恢復了寧靜，那群大雁好像已經飛遠了。

“滑頭”突然想起樹上被困著的獵物，當他抬頭望向那株山毛櫸樹的時候，發現那小家伙已經沒有了蹤影。

什么情況？當他還沒有理清頭緒的時候，第一只大雁又從湖邊悠閑地飛了回來。“滑頭”現在雖然灰心喪氣，但還是很高興他又飛來了。但是他太過于著急，時機還沒有成熟就跳起來抓。正在這時，第二只也飛來了，緊接著第三只、第四只……最后飛來的是那只年邁得羽毛都變白了的大雁和那只大白鵝。每只大雁都低得不能再低地從“滑頭”頭上飛過。有的還故意戲弄他，飛得幾乎靠近地面，像是故意讓他捕捉。“滑頭”被弄得暈頭轉向，卻一只都沒有抓到。

“滑頭”第一次被戲弄得這么難堪。雁群不斷地在他頭頂上飛來飛去，戲弄他。因為這群大雁在德國的草原和麥田里已經飽餐過了，現在精力很充沛，所以用了整整一天的時間，在森林里戲弄“滑頭”。“滑頭”有好多次都能觸碰到大雁，但是總抓不住他們。

此時冬天也快要過去了，“滑頭”回想起過去的每個夜晚。那時候恰好是候鳥南遷，老鼠鉆到地下，雞也被關在籠子里出不來。在這段時間里，總是沒有獵物可以抓，也沒有其余的尋樂方式，即使這樣，那年冬天忍著饑餓過冬的滋味也比現在被戲弄的滋味強很多。“滑頭”不是沒有經歷過大事的狐貍，他以前被大狗追趕過，還曾經被子彈射穿耳朵。自己的窩，還被大狗胡攪過，差點連小命都不保。但是這些身體傷害所帶來的痛苦，都比不上今天為抓獲一只大雁來得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