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遠東和遠西

當我們把近東這個“舊世界的心臟”，亦即文明歷史開始的地方記在心里的時候，我們切不可忘記還有遠東和遠西。中國、印度和遠東的其他國家都有很古老的文化；而美洲雖然在人類歷史中較為年輕，在好幾千年前也已有了一點文明。遠東被沙漠和山脈隔開，而遠西也被海洋隔開，但不管怎樣，近東、遠東和遠西甚至在古代就已有過一些往來，它們對于近代世界都有重要貢獻。

4.1 古代中國

中國的傳說 近代學者們在試圖追溯中國技藝最初的來源時，有多種不同的學說。有些人認為這些技藝是由商人或移民從中亞帶來；另一些人認為它們是由近東的探礦者帶來。中國人自己就有很多傳說。在中國人定居于中國西北部黃河上游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傳誦這些傳說了。他們說，那里就是他們中華民族的搖籃。近似神話的故事記述了一系列的帝王——有些好的帝王曾從事于發明和技藝；有些壞的帝王很殘酷而兇惡。而石制工具和陶器碎片所敘說的故事，就不是那么傳奇式的。這些東西似乎可以表示：在中國，和在歐洲以及近東一樣，曾經有過一個舊石器時代，接著又有一個新石器時代，當時人們學會了農作，再后便是一個銅與青銅時代，當時中國的技藝制品和近東一帶的出品相似。

周朝 中國歷史到了周朝帝系的時候，才更為可靠。從公元前1122年到公元前249年，周朝帝王的統治經歷了幾乎九個世紀。在這個漫長時期里，中國文明是在進步之中，疆界向東擴展至海，向南到達長江。當時，用青銅制造的瓶壺成為一種藝術。人們開始用鐵制造工具。農夫們在精耕細作的田地上進行灌溉。學者們已在記錄歷史和作詩。

當時帝國版圖還很小。東北、蒙古和西藏都還沒有被征服。首都不在北京，而是在黃河邊上的西安府附近。

邊疆諸侯國和蠻夷 當時中國人把他們的國土叫作“中國”，在中國的邊疆上有一些受王侯統治的附庸國或諸侯國。這些附庸國或諸侯國，至少在理論上承認中國帝王為他們的君主。這些邊疆諸侯國的任務，就是對帝國以外的蠻夷進行持續不斷的戰爭，以阻止他們的入侵。建在山頂的烽火臺時刻在戒備著。當烽火燃起的時候，火光從一個山頂傳到另一個山頂，迅速地傳遍大地，這就是蠻族來到的一個信號。這時，邊疆諸侯就得駕駛戰車迎拒敵人。為了御敵于國境之外，中國人建起了世界奇跡——萬里長城。

到公元前6世紀，中華帝國已經變成許多幾乎獨立的諸侯國，極其松弛地集結在一個權力微弱的帝王之下。幾個主要的諸侯為了互爭雄長，經常彼此交戰。

中國文字 中國人發展了一種文字系統，雖然和埃及的象形文字或巴比倫的楔形文字不同，但可同兩者相比擬。第一，中國文字也是由圖畫文字組成的，就是說，圖畫被簡化成代表事物的符號。第二，它也包含有會意文字，即用以表達某些觀念的各組圖畫文字。第三，中國文字也還有諧音文字，即代表某些聲音的符號。這個文字系統，從前是，現在仍然是中國文化進步的一個巨大阻力，因為成千上萬不同的字都要會讀、會寫，是很困難的。等大量中國文獻寫出之后，中國人才知道有簡單的字母，不過等到知道的時候，他們已不愿放棄他們長期尊重的文字系統了。

假如中國在周朝時代和近東有更多的貿易往來，一種簡單的字母體系可能會被采用。當時中國和近東雖曾越過沙漠和山嶺的天然障礙，有過一些貿易，但數量太少，不足以給中國人以思想上和習慣上多大的印象。

孔子 到周朝晚期，偉大的中國哲人孔子出現了。他的教訓對中國的宗教、政府和倫理，曾有極大的影響。一個結果就是使人民趨向于保守——更傾向于固守舊的事物。舊文字系統之所以能夠保持得這樣長久，無疑這是一個原因。關于孔子的事，后面還要再講述。

朝鮮和日本 朝鮮是中國東北方的一個半島，近年來已逐漸聞名。古代中國歷史學家常常提到朝鮮是中國的藩屬國。朝鮮的文明似乎是從中國傳入，這并非不可能。中國文化要達到日本諸島就不那樣容易，因為早期中國人不習于海上航行。日本有可靠記載的歷史，僅開始于公元之后。此后，日本人也像朝鮮人一樣，向中國學習的事物甚多。

4.2 古代印度

印度的孤立 印度的土地是一個巨大的三角形，底邊是崇高的興都庫什山脈和喜馬拉雅山脈，尖端是一個不規則的、楔形的酷熱平原，向南伸展入印度洋。印度本身差不多自成一個大陸。它像中國一樣，由于沙漠和高山的天然障礙，同歐洲和近東隔斷，此外，它的三分之二的疆界瀕海。可以肯定，甚至在遠古的時候，已有一些沿岸航行的船只，在印度和美索不達米亞之間進行少量的海上貿易。古代印度通過美索不達米亞接受了腓尼基的字母。鐵也是外來的，大概最初從西方輸入。同樣地，侵略者也偶爾從北方越過高山通道，長驅直入肥沃的印度河流域和恒河流域。

印度的白人和黑人 我們有證據說明，在遠古的年代里，曾有一次白人侵入印度北部。當那些或許是來自歐洲的白人侵略者越過北方山嶺進入印度的時候，他們發現了一個膚色黝黑的種族。他們征服了后者，很自然地驕傲起來，并稱自己為雅利安人。“雅利安”的意思就是一個出身于善良或高貴的家庭的人。

《梨俱吠陀》有記錄的印度歷史始自一部著名的詩集《梨俱吠陀》。它有一千首古詩，由祭司們背誦下來，代代相傳，不知道究竟過了多長時間，才用文字寫下來。假如《梨俱吠陀》中最古老的部分是像精通此經的學者們所斷言的，作于公元前1200年左右的話，那么，印度的歷史就會開始于埃及帝國已逐漸變得古老而衰弱之后，即克里特國王被推翻，他的宮殿被焚毀之后。

一個新近的發現 然而，現在可以敘述一個全然不同的故事。1931年，一個值得注意的發現被報道出來。在印度河沿岸埋藏極深的泥層之下，發現了一座五千年前的古城遺址。在遺址上發現了建造得很好的磚屋、雕像、陶罐和銅碑，證明在印度至少早在公元前3000年，也許在同埃及和蘇美爾一樣早的時候，文明已經存在了。

梵文及有關的語文《梨俱吠陀》所用的文字是梵文。這種文字與古代希臘文、拉丁文及波斯文極其相似。這四種文字和某些其他文字，例如現代德文、法文等，常常被稱為“印歐”語言。這些語言顯然是互相關聯的，形成了可以說是同類的語系。很可能使用這些語言的所有民族在血統上或種族上是相聯的，但我們不能肯定。

膚色和種姓 在印度南部，今天還有一些膚色黝黑的民族，叫作達羅毗茶人。他們大概就是《梨俱吠陀》上所描繪的那些為雅利安人所征服或奴役的黑色土著的殘余或苗裔。無疑地膚色和征服成為印度種姓制度的基礎。所謂種姓是一種十分嚴密的社會等級，隨出生而固定。這種階級或等級，在古代埃及、希臘和其他許多國家，不論是古代還是現代，都曾有過。在印度《梨俱吠陀》時代，有四個主要的階級：（1）婆羅門或僧侶；（2）剎帝利或貴族；（3）吠舍或農人；（4）首陀羅或農奴。

公元前1200—前600年的印度 雅利安人在印度不僅向南散布，也向東散布。飼養牲畜和耕種田地似乎是財富的主要來源，但市鎮中的工業和商業也逐漸發達起來。黃金逐漸取代了牛，作為貨幣的標準。但一旦有外來強權入侵，印度還沒有一個強有力的中央政府能夠抵擋得住。

佛陀 輪回的宗教觀念，是和種姓的習俗密切地結合在一起的。人們很害怕靈魂在下一次投生的時候，會變成一個低級種姓的人，或變成一只下賤的畜生——也許是一只狗。同時他希望在來生會變成一個高級種姓的人。他的最高希望，就是與偉大美好的萬物創造者婆羅摩合而為一。約在公元前550年，一個偉大的宗教改革家喬達摩王子誕生了。他以佛陀著稱，即大智慧、大覺悟者之意。他對印度的影響，可與瑣羅亞斯德對波斯的影響、孔子對中國的影響相比。以后我們還將了解到他的事跡。

4.3 古代美洲

印第安人的來源 印度的土著居民，現在通稱為東印度人（East Indians）。我們在這里所稱的印第安人，當然是指美洲印第安人。哥倫布稱他們為印第安人，是因為他當時以為已經到了印度，自那以后美洲的土著居民一直被稱為印第安人。公元1492年，當哥倫布第一次到達美洲的時候，一些部落仍然處在石器時代，但其他部落已經有了高級的文化。

新世界最早的居民似乎是從西伯利亞來到阿拉斯加的，因為美洲的許多印第安人同亞洲的各民族很相似，而阿拉斯加和西伯利亞兩地相距極近。白令海峽的寬度還不及80千米。人類來到美洲，必定是在許多世紀以前——一些作家相信在一萬年以前，另一些人認為更早些。

農業和水利 我們可以想象，最初的印第安拓荒者在石器時代就已擅長于打制石頭武器和工具、鉆木取火，善于編制筐籃，但對于農作、畜牧、制陶、文字以及金屬的使用，則茫然無知。不過在某些地區，特別是在那些現在屬于美國西南部的地區、墨西哥、中美洲以及秘魯等地，農作已經開始，文明的基礎也奠定了。可是印第安人種植的，不是舊世界所熟悉的小麥和大麥，也不是東南亞作為主食的水稻，而是一種新的植物，叫做玉蜀黍或玉米。玉米原應是美洲的一種野生植物，為當時的舊世界所未知。后來印第安人用人工種植和選種方法加以改良。重要的蔬菜也已栽種了，例如墨西哥的甜薯和秘魯的白薯。

在很多高原和山坡上，不引水灌溉就不能生長谷物。水利工程的設計需要大群人的通力合作，由此看出印第安人放棄了獵人的游蕩生活，定居下來成為農人。然后，只要更進一步，便可建造村莊、市鎮和城市，并且修建廟宇、宮殿、要塞，以及創作藝術作品。水利工程在美洲正像它在埃及和美索不達米亞一樣，都意味著文明。

開礦和建筑 在墨西哥南部或中美洲的某些地方，出現了一個農業文明，并從那里分別向南北傳播開來。制陶業和紡織業都已發展起來。人們已發現并使用金屬。制銅工作各處都有。他們已經知道金、銀和錫，但僅用于制造裝飾品，而不制造工具或武器。后來墨西哥、中美洲和秘魯的古代人民，終于有了一種從許多方面說都算是豐富的文化。他們的廟宇建筑師們和雕刻師們所遺留下來的墻壁和紀念物，可與埃及和巴比倫的相媲美。那些壯麗的城市、廟宇和宮殿的建筑，似乎是出自瑪雅人之手，時間在公元前1000年到基督誕生之間。

瑪雅人 瑪雅人選擇了中美洲的低地定居下來。他們清除了森林來種植玉米，得到了比在高原生產更為豐富的收獲。財富和人口增多了，擁有華麗的宮殿和廟宇的城市建立起來。雖然沒有鐵或青銅制工具，建筑師們卻能夠鉆鑿大塊的石頭，來建造宏偉的建筑物，并用石雕裝飾得豐富多彩。瑪雅的制陶師們技巧很高，審美觀念也強。瑪雅人有一個象形文字系統，他們精于數學，并發明了一種歷法。

托爾特克人 托爾特克人來自北邊某一地方，也許是從科羅拉多河一帶南遷，定居于墨西哥高原的南部。像瑪雅人一樣——他們大概從瑪雅人那里學到了很多東西——他們也建造了宮殿和頂上有廟宇的金字塔。托爾特克人在喬盧拉所建造的金字塔，底基比埃及的大金字塔還大，而高度還不及后者之半。

阿茲特克人 阿茲特克人也是從北方來的，也許來自加利福尼亞州。他們殺戮、殲滅當地的托爾特克人，取得他們的居住地，但同時也像一切蠻族經常做的那樣，向他們的受害者學習。就在現在的墨西哥城，他們發現了一個湖，湖中有島，他們在島上建造茅舍以防御外來攻擊。他們還修建了人工島嶼，村莊逐漸變成城市。它有幾分像美洲的威尼斯，但它的海拔卻高達2134米！阿茲特克人像瑪雅人及托爾特克人一樣，迷信、崇拜蛇神、在祭臺上以人體為犧牲來獻祭，這些都證明他們是野蠻人。

印加人 秘魯的印加人也許擁有在美洲早期各民族中最優美的文明。在農業、建筑和政治上，他們都是最有效率的；就是在崇拜上，他們也似乎不那么殘酷和嗜殺。用石板鋪成的令人驚異的軍用大道，長達幾千英里，是他們工程技巧上的良好范例。首都庫斯科有輝煌壯麗的太陽神廟和其他大建筑，確是一座奇異之城。

我們所受的恩惠 近代世界既是近東和遠東各民族的后繼者，也是美洲印第安人的后繼者。我們從每個民族，從所有民族，都曾接受過豐富的禮物。現在特別想想遠東和遠西，我們看出一個對比：中國的貢獻主要是發明和技藝，如瓷器、絲綢和火藥；古代美洲的貢獻主要是植物，如玉米、馬鈴薯、煙葉、番茄、南瓜、草莓、菠蘿和花生。

公元前和公元后 在基督教國家里，歷史學家都從基督誕生的年份計算起，來區分年代，例如我們說中國的周朝始于公元前1122年，就是說，在基督誕生前多少年。迄今為止，在本書中所學到的年代日期大部分都是在公元前——基督誕生之前，只在本章中某一段內，我們說到一樁重要的事件，它發生在基督誕生之后的許多年——就是哥倫布于公元1492年發現了美洲。這“A.D.”兩個字母，拉丁文是Anno Domini，意思即“在我主之年”，或基督誕生后某年。在這以后，我們將逐漸地從公元前的年代進到公元后的年代。

假如我們想要知道公元前年代和公元后年代的總數字，我們只要把兩個數字加起來就可以了。例如，從周朝的開始到美洲的發現，就是1122加上1492，共計2614年。

這種區分時期的方法，是直到基督誕生后很多年才開始的，以后在劃分點即基督誕生年份的計算上，發現曾有三年或四年的差錯，但這對我們來說是無關緊要的。一切的年份都有了計算，或者是公元前，或者是公元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