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人警察免于起訴，華人警察就沒那么幸運了

2014年2月11日晚間，美國紐約布魯克林法院的一個陪審團做出裁決，紐約華裔警官梁彼得走火致死非裔案件中，認定梁彼得二級誤殺等五項罪名皆成立，將面臨最高15年的監禁。這引起美國華人群體憤憤不平，認為梁警官案帶有族裔和歧視色彩，意為被充作擺平美國黑白警民沖突引發社會不滿的“替罪羊”。

梁彼得案不能當作孤立的案子，必須放在美國黑白警民沖突成為社會焦點的大背景下來審視。此案不是簡單的刑事案件，而是帶有政治因素和族裔色彩的案件。

2014年11月24日晚，從警校畢業不到一年的華裔警察梁彼得，與搭檔警員在紐約布魯諾政府樓巡邏（所謂政府樓，即政府為低收入者提供的公寓，布魯諾在紐約是著名的治安較差的地方），巡邏時因電梯有問題改走樓梯，當時樓梯沒有照明，一片黑暗，缺乏經驗的梁警官在緊張中手槍走火，子彈打到墻上，彈回時打到下層正好推開樓梯間門的非裔格雷，致其重傷而死。

案發后，紐約市警察總局局長布萊頓和警察工會都認為該事件是意外走火，但梁彼得終究被以二級誤殺等五項罪名起訴。

梁警官案的大背景為何？簡言之：2014年8月9日，密蘇里州弗格森鎮因白人警察槍殺非裔青年引發大規模騷亂，事后白人警察被陪審團裁決不予起訴；2014年7月，紐約白人警察在執勤中用手肘勒死一名非裔小販，事后陪審團也裁決不予起訴。這兩項不起訴引發美國社會大規模抗議活動，美國黑白警民沖突成為社會焦點。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華人警官梁彼得被陪審團裁決起訴，并被陪審團裁決有罪。其中的政治因素和族裔色彩明顯，無怪乎會被認為是為平息前兩項不起訴的“替罪羊”。

再說陪審團。源于歐洲的美國陪審團制度由來已久，獨立戰爭以后，陪審團制度被寫進權利法案，美國憲法“第六修正案”明確規定，所有刑事案件被告都享有獲得公正陪審團審判的權利。甚至民事案件，憲法“第七修正案”也規定訴訟標的超過20美元，當事人有權利要求陪審團審判。

美國是目前世界上采用陪審團判案最普遍的國家。在美國司法界，陪審團制度飽受爭議，但該制度一直在延續，顯示美國獨特的社會習俗、文化傳統和司法特點。當年的美國制憲者們對陪審制度極為重視，托馬斯·杰弗遜甚至認為“陪審制是人類所構想出來的將政府拴在憲法上的一個錨。”

但托馬斯·杰弗遜當年只是想著陪審團制度能把“政府綁在憲法的錨上”，卻沒有考慮到種族因素。如果說過去關于陪審團的爭議主要在黑白種族上，這次梁彼得案，則涉及華裔。很多人包括紐約當地非裔，都認為此案裁決涉及種族因素。

按陪審團制度，為公正起見，陪審員不能接觸外界，不能了解輿論民情，以防止受影響，但這在資訊發達的現代社會只能是理想狀況。梁彼得案發時，弗格森動亂和紐約警察勒死非裔不被起訴引發大規模抗議，美國黑白警民沖突已成為社會焦點，之前梁彼得被起訴也引發公眾強烈關注，華人在白宮“我們人民”發起過聯署，在紐約進行過示威游行等，在這種大背景下，陪審員不可能不了解輿論民情，被質疑是否有政治因素及壓力，裁決理由不令人信服，就不奇怪了。

至于是誤殺還是意外，一陪審團員事后公開說，梁彼得案件定罪的關鍵是手指放在扳機上。據說紐約警察有規定，不是在危險時刻，手指不能放在扳機上。什么樣的情況是危險時刻？由誰來界定？在治安很差的地方巡邏，是不是時時處于危險之中？有陪審團員甚至試過手槍，認為很難扣動扳機，故認為梁警官是有意開槍。沒有受過專業訓練的人試試扳機很緊，就以此判斷梁警官不是意外走火而是故意開槍，這種理由很難令人信服。而沒有專業知識一直是陪審團制度被詬病的原因之一。

梁彼得處理該事件有錯，意外死亡的非裔青年也令人心痛，梁彼得是不是一個訓練有素合格的警員可以質疑，但陪審團裁決其有意誤殺，種種因素摻雜其間不能令人信服。當然，并不是說前兩案若有錯，梁彼得即使有錯也不能被起訴。但美國司法裁決應該給每個案子提供相同與公平的標準，帶族裔色彩的差別性和帶政治因素選擇性的裁決，是不能令人接受和信服的，也有損于司法公正。

美籍華人群體在梁彼得案上的表現可圈可點，一方面，支持梁警官的群體批評此次裁決將梁彼得作為平息美國黑白警民緊張關系的“替罪羊”，呼吁支持梁彼得，并進行了一系列的包括聯署、捐款等活動，支持梁彼得上訴。另一方面，也有華人認為梁彼得罪有應得，指責支持的一方多事，甚至有華人議員在梁警官尚未被起訴時就呼吁起訴梁彼得，被人批評為取悅非裔選民。

梁彼得案裁決時，紐約警察全部取消休假，如臨大敵，但警方不是擔心梁彼得被裁決有罪華人會上街抗議，而是擔心梁彼得被裁決無罪非裔會騷亂。這消息令人無語，有人說，華人真不愧是“模范族裔”！讓警方這么放心，換句話也可以說是無視。

華人在美國被認為是模范族裔，收入高，子女會讀書上名校，但梁彼得案件可以看出華人實際被忽視和邊緣化的程度。很多華人熱衷于入籍融入主流社會，對參加陪審團這樣的公民義務卻多抱逃避的態度。華人一向被詬病不團結，往常涉及華人被歧視的事件中，華人總是很難團結一致，免不了內部有指責有拆臺。華人不關心政治，疏于投票更是老生常談的話題。華人但凡有非裔西裔猶太裔那樣團結，也不會被邊緣化，君不見美國大選政客大力爭取非裔西裔選票，誰在意對政治漠不關心的華人？

梁彼得案件不是沒有翻案的機會，他的律師已經決定上訴。華人群體也應該深思，未來如何避免只是一事一動，如何向其他族裔，例如向猶太裔學習，如何團結一致，應有戰略眼光，從大的方面改變華人處于邊緣化的狀態。從華人現狀來看，這是一個非常艱巨的任務。

（2016-02-27首發《觀察者》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