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軍中是否有種族歧視

華裔軍人陳宇暉于2012年在阿富汗南部坎達哈站崗時遭槍擊死亡，陳宇暉死后，此案經主流媒體《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及有線電視新聞網（CNN）、哥倫比亞電視臺（CBS）等報道后，引起極大反響，亞裔士兵在美國服役遭歧視的問題浮出水面。美華協會紐約分會等華裔團體一直在努力推動軍方徹查真相、盡早公布陳的死因。華裔團體為向軍方征集公開請愿信署名，并舉行集會、游行，向政治人物呼吁，提出澄清真相的要求。

不久后，該案在北卡羅來納軍事法庭宣判，主要嫌犯之一、美軍中士霍爾科姆僅被法庭裁定軍事監獄監禁30天及降低一級軍階和減薪。作為此案中的主要被告，被處以如此輕微刑罰并繼續留在軍隊服役，引發美國政治人物和華人社會的強烈不滿。

在美國，軍事司法系統不同于地方司法系統。在早期軍事司法理念中，軍事法院被認為是指揮官用來維護軍隊秩序與紀律的工具，軍人的權利保護是相對次要的。隨著社會進步，軍隊中的人權保護不斷受到重視。國會1920年通過法案，在軍中設立復核委員會，于1950年建立了軍事上訴法院（1994年改為武裝力量上訴法院），1983年又通過了新的《軍事司法法》，授權聯邦最高法院可對武裝力量上訴法院的裁決進行復核。盡管這些法案加強了軍人的人權保護，但軍事需要優先仍是美國軍事司法的主導思想。

在這個主導思想下，美國的軍事法庭由指定的高級軍官負責召集，決定是否對被告提出指控，可以挑選陪審團成員，甚至影響并有權修改判決，最終的決定權也在指揮官手中。因而外界普遍認為軍事法庭在判決中保持客觀公正難度很大。陳宇暉案的審理過程，陪審團由指揮官挑選出來的10名軍官和士兵組成，可以想象這樣的陪審團的判決結果，必然同軍中對種族偏見、歧視和凌虐的容忍度有很大關聯。

有人說，在軍事法庭中判決的許多案子，都曾被指責不公正，那是因為軍事法不僅要表達公正，還要幫“武裝力量維持良好的秩序和紀律，促進軍事組織的效率和效力，從而鞏固國家安全”等（《美國軍事法庭指南》），這是由軍隊的特殊性決定的，因而此案的判決即便有爭議之處，也并非專門針對少數族裔。

當然，軍隊的重要使命使軍事法有其特殊性，但司法公正和軍人人權的保護并不能因此被忽略，軍隊并不是在真空中存在，而是由千千萬萬平民穿上軍裝組成的，并不能和社會脫節。在當今美國社會對種族歧視已有共識的情況下，軍隊并不能置身度外。

陳宇暉案的判決說明美軍方對種族偏見和歧視及凌虐有很高的容忍度。在陳宇暉案中，大量證據證明，霍爾科姆對陳宇暉的粗暴欺凌和帶有種族歧視色彩的侮辱直接導致了陳宇暉的自殺。檢方律師，少校Steven Bertin指出，霍爾科姆因陳宇暉是其團隊中唯一的華裔，常用歧視的字眼來罵他“龍女”“中國佬”“亞洲佬”“春卷”等；并將他從床的上鋪拖到地下，一路穿過布滿帳篷和礫石的道路拖行到澡房門口以致背部嚴重受傷。當霍爾科姆被當庭問道，這種辱罵的字眼是否帶種族歧視時，他居然回答說從不覺得，引起旁聽者嘩然。

華裔軍人陳宇暉死了，一個年輕的生命在死后也沒能得到公正的對待，令人想起29年前芝加哥美籍華人陳果仁被殺案，“陳果仁案”就是一起典型的反亞裔暴力案件。當時底特律司法機構對此案兇手的輕判，促使底特律和全美的華人和其他亞裔群體團結起來。掀起了為陳果仁爭取司法公正的抗議和聲援運動，雖然最終兇手未得到應有的懲罰，但亞裔美國人包括華裔開始展現自己的力量，因此此案被認為是亞美民權運動的一個重要標志。

29年過去了，美國社會對種族歧視問題已經有了全社會的“政治正確”共識，但種族歧視的暗流依然存在。陳果仁案曾被認為是包括華裔在內的亞美民權運動的一個重要標志，陳宇暉案也將會在美國華人抗爭史上寫下濃重的一筆。

（刊于美國《僑報》，修改于2016-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