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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童年時光(2)

總而言之,該夢中的生殖器乃是地下的、“未曾命名”的神,至少我青少年時期的記憶是這樣認為的。當有人特別強調耶穌時,它就會浮現于我的腦海之中。我不認為耶穌是真實的存在,我從未接受他,他從沒能讓我喜歡,因為我總會反復想到那個地下的、他的表征物。那個“佯裝”的耶穌會會士,使我對學過的基督教教義產生了陰影。我認為那就像一場隆重的化裝舞會,或者說是一個葬禮:其中的送葬人表情嚴肅、面帶憂傷,不過轉眼卻又偷偷笑了起來,毫無悲痛之意。從某種程度上講,我眼中的耶穌就是一尊死神,他可以幫人們在夜晚驅趕恐懼,但他自己卻是一具被釘在了十字架上的令人害怕、全身血淋淋的尸體,人們常常頌揚他的仁慈、善良,可我卻在心中暗暗對此表示懷疑,主要是因為,那些非常虔誠地說著“親愛的耶穌”的人經常身穿黑色的禮服、腳踏锃亮的皮靴——這些會讓我聯想到葬禮。他們是父親的同事和我的8個牧師叔叔。多年來,他們在我心中會引發恐懼感,至于偶然見到的天主教神父更是如此,他讓我想起可怕的耶穌會會士,他曾讓父親感到恐懼、不快。后來直到行堅信禮時,我一直在想方設法強迫自己對基督采取人們所謂的正確態度,但最終也沒做到,我怎么也克服不了心中隱隱的不信任感。

每個孩子都會害怕“黑衣人”。但對“黑衣人”的恐懼不是我內心中最重要的東西。關鍵是,在我頭腦中構建了這樣一種不完整的認識:“那就是耶穌會會士?!边@樣的觀念深深滲透在了我童年的腦海中。于是,在我夢中也會出現那種具有象征意義的場景和奇特的東西:“那就是食人的怪物?!彼刹皇菄樆P『⒌挠撵`,事實上,此乃盤踞在地下神廟寶座之上的神靈。那時,在我幼稚的想象中,只有國王才能坐在金色的寶座上;其次,只有上帝和耶穌才能戴著金冠、穿著白袍坐在遙遠的藍天中那個更漂亮、更高、更金碧輝煌的寶座上。然而,我夢中的耶穌卻是頭戴黑色寬沿帽、身穿黑色女裝、從滿是樹木的山坡上走來的“耶穌會會士”形象。后來,我不得不時常朝山坡方向張望,以防有什么危險的東西出現。夢中,我進入一個地下洞窟,看到寶座上有個奇異的東西,它和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樣——它不屬于人類,是陰間的物種,它目不轉睛地盯著上方,以人肉為食。整整50年后,我讀到了一篇研究彌撒象征的宗教性論文,文章講述:基督教圣餐有吃人肉的習俗。我才明白,兒時那兩次經歷中閃現在我意識里的思想非但不幼稚,反而相當復雜、異常復雜。當時我內心深處究竟是誰在講話?那些場景是由誰的思想構建的?有哪些超級智慧在起作用?我知道,一般頭腦簡單之人都會喋喋不休地說“黑衣人”和“食人的怪物”,也會瞎扯,“偶然”和“事后的解釋”,這樣可以驅散不快,也不會損害到心中的圣人。哦,這是多么善良、能干、健康的人呀!他們總會令我想到那些在雨后水坑中曬太陽的蝌蚪:它們會擠在淺淺的水坑中,愉快地游來游去,從未想到第二天早上,坑會干枯,它們再無棲身之地。

那么,究竟是誰在向我講這些事呢?是誰向我提及這些我完全不知道的話題呢?誰把天上和地下連接了起來,從而奠定了我后半生激情狂熱的生活?除了那個來自上天亦或源自地下的陌生客人之外,還能有誰呢?

借著兒時的夢,我開始了探索大地秘密的歷程。從某種意義上說,那是在地下舉行的葬禮,多年后,我才從中解脫出來?,F在我明白了,那是為了最大限度地將亮光引入黑暗,那是進入黑暗王國的某種儀禮。當時,我的精神生活就是以那樣的潛意識為開端的。

1879年,我們舉家搬到巴塞爾附近的克萊因-許寧根。不過這事本身我不記得了,但隨后幾年發生的事情卻還記憶猶新。一天晚上,父親把我從床上抱起,來到西邊的門廊,他指著讓我看,彼時黃昏的天空中閃爍著一片絢麗的綠光。那正是1883年卡拉卡托火山爆發的情景。

還有一次,父親帶我去外面,去看東邊地平線方向出現的一顆大彗星。

當地曾發過一次洪水,流經許多村莊的維塞河泛濫成災,沖破了大壩,上游的一座橋也被沖毀。14個村民被淹死了,他們的尸體被混濁的黃水沖進萊茵河。洪水退后,一些尸體被埋進泥沙灘里。聽說這件事之后,我忍不住跑去看了。我看到了一個中年男性的尸體,他穿著黑色的禮服,顯然是剛從教堂出來。他身體的一半被埋在沙土里,手臂搭在眼睛上。我興致勃勃地看著,就像看一頭被宰殺掉了的豬一樣。但這把母親嚇壞了,她覺得這太可怕了。盡管如此,殺豬和死人對我來說還是很具吸引力的。

我對圖畫藝術的最早記憶也可追溯到我住在克萊因-許寧根的那些年。當時父母住的那幢房子是18世紀建成的一座牧師住宅,里面有一間很暗的屋子。屋子里放著質地優良的家具,墻上還掛著很多古畫。我清楚地記得有一幅畫有大衛和葛利亞[1]的意大利油畫。它是從基多·雷尼[2]畫室里臨摹的,原作保存在盧浮宮。我不知道這幅畫怎么會到我家。那間屋子里還有另外一幅老油畫,它現在掛在我兒子的屋子里,畫的是19世紀早期的巴塞爾風景。我經常溜進那間昏暗的屋子,靜靜地坐在那些畫前面,出神地看著,欣賞那美。我當時覺得那是唯一美的東西。

大約就在那時——我還不到6歲,一個姨媽帶我到巴塞爾,我們去博物館里參觀動物標本。因為我想仔細觀賞所有的東西,我們在那里待了很長時間。下午4點,關門的鈴聲響了,博物館要閉館。姨媽不斷催促我,可我站在櫥窗前,不愿離開。就在這時,大廳的門鎖了,我們不得不穿過畫滿古畫的走廊,從另一個通道走下樓梯。突然,我看到了很多美麗的圖畫,我目不睱接,久久地盯著它們,邁不動腳步,我從未見過那么美的東西。姨媽拽著我的手,拖我到出口處,我跌跌撞撞跟在她后面。她一邊走,嘴里還嚷著:“討厭的孩子,閉上眼睛;討厭的孩子,閉上眼睛!”我才意識到,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裸體畫和僅用幾片葉子遮蓋下的人物畫。以前我從未見過這樣的畫,這是我與美好藝術的首次接觸。而姨媽卻有些惱羞成怒,那樣子仿佛是被人拖到了妓院一般。

6歲時,父母帶我到阿里斯海姆旅行。那次母親穿的衣服我終生難忘,這也是我唯一記住的——衣服是黑色的料子做的,上面印有綠色的月牙。記憶中,母親最初是個苗條、年輕的年輕女郎,后來,她在我的記憶中,就變得老又胖了。

我們來到一座教堂,母親說:“這是一座天主教教堂?!蔽矣行┖ε?,但受好奇心驅使,便悄悄從母親身邊溜走了。我從開著的門往里面張望,正好望見在裝飾華麗的祭壇上有一支巨大的蠟燭矗立并燃燒著,(當時正值復活節期間)。突然,我在臺階上絆了一跤,下巴磕在了一塊鐵上。我記得,父母捂住傷口,抱起我時,血流不止。當時我的感覺很奇怪:一方面,我覺得不好意思,因為我的尖叫聲引來了教堂里其他人們的關注;另一方面,我腦中冒出了違禁念頭:耶穌—綠色帷幕—食人怪獸的秘密……這是座與耶穌會會士相關的天主教堂。是他們讓我跌倒了,疼得大喊大叫,這完全是因為他們的緣故。

此后多年,我一直不愿進天主教堂,原因是我害怕跌倒、流血,害怕見到那些耶穌會會士。仿佛那些就是天主教堂的氣氛,然而,也正是他的這種氣氛深深吸引著我。倘若要我靠近一位天主教神父,我會深感不安。直到三十年后我才克服了這樣的壓迫感。那是當我踏入維也納圣斯特凡大教堂的時候。

從6歲開始,父親便教我拉丁文,同時我也開始上學了。我喜歡上學,因為我覺得很容易。在那之前,我已經學會了閱讀。在學校,我的成績始終名列前茅。有一次,一本小人書因為我看不懂,就纏著母親讀給我聽,那本書里有很多插圖,里面講到了很多國外的宗教,特別是印度教的一些內容,還有婆羅門教、毗濕奴、濕婆等的插圖,它們給我帶來了無盡的樂趣。后來母親告訴我,我后來常翻看這些插圖。我在看這些插圖時,心中總會生蒙生一種朦朧的感覺,會覺得它們與我那“原始之上帝啟示”很像;我從未對任何人提起它,這是我不愿泄露的秘密。不過,母親卻間接證實了那感覺。我注意到,每當講起“異教徒”,她的語調中總會流露出淡淡的鄙視。我知道,若我向她坦白了我那“上帝啟示”,她一定是驚慌失措,然后對我加以拒絕。因此,我也就不必去自討無趣了。

這些非兒童的行為,一方面與我異常敏感、極脆弱的內心有關,另一方面也與我早年強烈的孤獨感有關(妹妹比我小9歲),小時候的我只能自己獨自玩耍??上?,現在我完全不記得當時玩了些什么,只記得在玩時,非常不愿被人打擾。我會沉浸在自己的游戲,不愿他人看到,也不愿別人來評價。我清晰地記起大約七八歲時自己玩的是什么:那時我熱衷玩積木。我會搭一座塔樓,然后再興致勃勃地以“地震”的方式將其摧毀。那時,我還常畫畫,畫戰爭、包圍、轟炸、海戰的畫。我會用水筆將整個筆記本畫滿,然后對這些涂鴉做出離奇的想象。我之所以喜歡上學,原因之一就是長期缺乏玩伴的我,最終在那兒找到了游戲小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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