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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邪魔銀時月(5)

  • 畫骨(全集)
  • 蘇訣
  • 4931字
  • 2017-10-11 15:16:10

姜雪羽垂下了眼簾,喜歡是什么呢?千萬次的愛戀加上無聲無息的表達,明明已經(jīng)難過得快要死掉了,卻因那人的一句話、一個眼神而莫名歡喜。這么多年,她就是這樣卑微又默默地喜歡著秦錚的,只要他笑,她就會跟著歡喜,他難過,她也要傷心好久。

她的語氣平淡,仿佛在敘述一件過去了很久的往事:“那日為公主請脈,我在殿中看著你走來,你卻連看都沒看我一眼,兩個時辰,我等了兩個時辰,才等到你出來。”眼淚緩緩落了下來,聲音卻依舊堅強不屈,“她受傷,你著急,她不開心,你便食不下咽,可是秦錚……若是有天我死了,你可會為我覺得難過?”

秦錚的表情怔怔的,喃喃開口:“雪羽,你……”

姜雪羽悲涼地笑了一聲,淚水傾瀉而下,孤傲地抬頭看他:“秦錚,原來你一直不知,我是喜歡你的嗎?”

秦錚徹底愣住了,他望著姜雪羽,半晌說不出話來。

知道嗎?自然是……知道的,那天,在這里相遇,她為他彈琴一曲,小心翼翼地試探,還帶著幾分羞怯和期許,從那時起,他便是知道的。

可是,又能如何呢?他們兩個從小便沒有了親人,好不容易才重逢走到了一起,一直以來,他都是拿她當作妹妹看待的,可是他的妹妹,卻對他生出了不該有的感情,他唯一能做的,便是裝作懵懂不知。

秦錚局促地避開了她的目光,低聲道:“抱歉,雪羽,我……”

話還沒有說完,他就沉默了下來,該怎么說才能讓她明白?一個小小的護衛(wèi),居然不自量力地喜歡上了公主,雖然知道今生再無可能,還是愿意豁出性命去護她周全。這樣的話,他怎么說出口,這份感情,連他自己都覺得羞于啟齒。

秦錚的臉色很難看,他背過身子,黯然道:“對不起……”現(xiàn)在除了這三個字,他也不知道該對姜雪羽說些什么了。

姜雪羽站起身來,靜靜地注視著秦錚的背影,片刻之后,拋卻女兒家的矜持和羞澀,邁步走了過去,從后面輕輕擁住了他:“秦錚哥哥,我們離開吧,好不好?”

邪魔天生便有預知危險的能力,我已感到災難即將來臨。——銀時月的話在耳邊響起。

秦錚一愣,他垂了下頭:“大王已經(jīng)下令,我會帶兵出戰(zhàn),不可能離開的。”

姜雪羽臉色蒼白,她收緊了擁抱著秦錚的手,語氣近于哀求:“秦錚哥哥,我害怕,你帶我離開,好不好?”

秦錚微微皺起了眉,他抿了抿唇:“雪羽,你走吧,回到故鄉(xiāng)去,我……一定會回來的,然后就去找你。”

不久之后,這里將會淪為一片地獄。

姜雪羽緊閉著雙目,淚水漣漣,她無聲地哽咽著,絕望而悲傷:“秦錚哥哥,我們一起回家,好不好?”

秦錚終于掙開了她的懷抱,猶豫的神情中帶著不舍,刻意避開了姜雪羽的目光,面帶羞愧:“對不起,雪羽,我不能離開她……”

一次次拖延逃避,在她的堅持面前,終于還是被逼到了盡頭,千萬個冠冕堂皇的借口背后,掩藏著最為真實的理由,在這個世上,除了他不愛她這件事,還有什么可以把她從他的身邊推走?她就是抱著這樣的勇氣,孤注一擲,賭上自己的尊嚴和感情,企圖在即將到來的災難中,挽救他的一條性命……

她以為,憑著他們往日的那些情誼;她以為,憑著他們過去的那些歲月,她這樣低聲下氣地求他,至少她還有一點勝算。可是現(xiàn)在她明白了,在這場愛戀之中,她自始至終都是第三人,現(xiàn)在兵敗如山倒。

太陽西斜,秦錚看著落在院中的夕陽,低聲道:“軍中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我先走了。”

他向前走了幾步,沉默了良久,側首淡淡道:“三日后,我就要出征了,你……好好保重。”夕陽拉長了那道堅毅挺拔的身影,他的腳步沉穩(wěn),仿佛帶著極大的決心和勇氣,不留一絲猶豫和遺憾,闊步朝著庭院的門口走去。

姜雪羽怔怔失神,身旁有淡藍的光點升起,仿佛是夜間飄舞的流螢,銀時月向她走近了幾步,停在她的身后,他的神色平靜,流露著淡淡的哀傷:“雪羽,你救不了他的。”

姜雪羽回過神來,覺察到銀時月的到來,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她來到銀時月的面前,伸手抓住他的衣袖,語氣焦急而迫切:“銀時月,你可以救他的,你一定可以救他的,對不對?”

迎著她殷切的目光,銀時月慢慢垂下了眼簾,偏過了視線:“抱歉……”

“為什么?”姜雪羽放開他,往后倒退了幾步,哽咽說道,“你是邪魔,從上古時期存活下來的邪魔,你可以救我,為何救不了他?”

銀時月注視著她,他的語氣溫涼哀傷:“雪羽,神魔契約早有約定,邪魔是不可以插手人間之事的,否則,我將形神俱滅,永世不得超生。”

姜雪羽聞言徹底愣住了,她呆了片刻,淚水順著臉頰落了下來,她看向銀時月,失魂落魄地往后退著:“你走吧,他若是死了,我也不可能獨活,可若是為了救他,就不顧你的性命,我做不到……”

“雪羽……”銀時月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沉默了下來。這位洪荒遠古的強大邪魔,在人類的固執(zhí)面前終是無可奈何,良久之后,悵然嘆息了一聲,從樹下消失了身影。

秦錚領兵出征,正是接到任命的第四天下午,按照古籍記載,申時之后,陰氣漸盛,這種時候本來是不宜出征的,然而邊關形勢緊急,刻不容緩,朝廷也顧不得其他。

那天的夕陽染紅了半邊天,艷麗的顏色像是潑上了誰的血,秦錚身著墨色的寶鎧,從大王的手中接過了刀劍。姜雪羽艱難地擠過了人群,站在送行之人的前面,只見他身姿挺拔,英俊的眉目透著堅毅,令人不由得心生恍惚,從什么時候開始,她的秦錚哥哥,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山野鄉(xiāng)村之中會背著她走過油菜花田的少年。

自從秦錚離開之后,姜雪羽便每日跪在神廟前,專心致志為他祈福,她的面前擺著一沓素紙,上面平鋪著各色的彩繩,以及散發(fā)著幽香氣息的香草。這是傳說中車遲國古老的祝術,寫夠九千九百九十九個“安”字,制成平安符掛在神樹之上,便能感動上蒼,讓天神聆聽到心愿,保佑遠行的人平安。

淡藍的光點悄悄飄出枝葉外,散發(fā)著永恒的、寧靜的清輝,銀時月躲在神樹之后,遙望著神殿中的背影,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自從那個人離開之后,她一句話也不說,只是跪在神像前寫字,淡黃的方紙上,水墨著力,一筆一畫盡是娟秀的字跡,她不厭其煩地寫著,然后每一個字都做成一個平安符,掛在神廟外的大樹上。

望著她的背影,銀時月臉上流露出憂傷的神色,淡藍的光點摘下一個平安符,他緩緩接在手心里,垂眸凝望,仿佛自言自語般:“雪羽,是否有一日,你也會這般關心我呢?”

時光歲歲催人老,窗臺上的日光悄然逝去,神樹原本青翠郁郁的枝葉逐漸變得發(fā)黃,仿佛那個女子一樣,漸漸在王宮里衰落。王宮之中,一如往昔地平和安靜,仿佛除了那個離開的護衛(wèi),一切都沒有改變,然而稍有些經(jīng)驗的宮人,都很敏銳地嗅到了某些風吹草動。

大王的身體越來越不好,朝臣、嬪妃們都被擋在了寢殿外面,就連身為司藥女官的姜雪羽都無法近身。朝中讓太子代理朝政的呼聲越來越高,一向活潑好動的綽瑤公主,也慢慢沉寂了,時間的齒輪緩緩向前推移,顯得那么短暫,又那么漫長。

邊關的形勢并沒有因為秦錚的到來而緩和,不時傳回的急報中,亦是壞消息居多,敵軍漸漸逼近國都,王宮里人人自危,每個人都在等著末日的到來。和那些惶惶不安的宮人比起來,姜雪羽看起來要沉靜許多,每日都跪在神廟里祈福,神樹之上已經(jīng)掛了許多平安符,五顏六色,煞是好看。

對她而言,國家興亡太過遙遠,只要秦錚還活著,只要他平安,便是再好不過的消息了。

然而,這樣的情況又能維持多久呢?戰(zhàn)場之上,沖鋒陷陣,手起刀落間,傷亡總是在所難免,只要秦錚的性命還懸于一線,她就整天為他提心吊膽,總想著該如何才能幫助他,思來想去,除了在神廟中祈福,什么都做不了。

又是幾天之后,姜雪羽站在神樹下,身后傳來腳步聲,她的動作一頓,又恍若未聞地繼續(xù)掛著平安符。銀時月輕輕邁步來到她的身邊,他的語氣沉靜寂然:“有時候我很羨慕那個人,你對我若是有對他的一點點好,我就會很高興的。”

他頓了一下,見姜雪羽沒有回答,于是黯然垂下了頭,默默說道:“這些天,我想了很多事情,關于你,關于我,還有那個人。我是邪魔,不懂你們?nèi)祟惖母星椋贿^我想,我是喜歡你的吧。”

姜雪羽聞言轉過身來,驚愕地望著銀時月,有些不可置信:“你……你說什么?”

銀時月的手中緩緩幻化出了一把匕首,他握在手中,不緊不慢地朝姜雪羽逼近。姜雪羽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也許是被他的舉動嚇到,眼見著那把匕首抵在了自己的頸間,才回過神來震驚地望著銀時月。

銀時月站在姜雪羽的面前,手里緊緊地握著那把匕首,他的眉目淡然清雅,然而瀲滟的眼波中卻流露出悲哀的神色,他的手指輕顫,良久之后,淡藍的流光閃過,那柄匕首又從他的手中消失了蹤影。

他往后退了幾步,聲音近于絕望:“看著你這樣為他,我很難過,可是又無法殺了你……雪羽,你說得對,當我開始心甘情愿為一個人傷心,卻又無法毀去的時候,就是喜歡了。”

姜雪羽怔怔地望著他,還未反應過來,只見銀時月微微抬起了手,他的周身泛起了淡藍的光點,然而卻有幾道靈力的光芒籠罩在她的身邊,只聽銀時月靜靜說道:“神魔契約早有約定,神魔皆不可插手人間之事,否則形神俱滅,永世不得超生。”

他微微蹙眉,捂著心口悶哼了一聲,血跡順著唇角緩緩流下,抬起頭望著姜雪羽,臉上的笑容絕美而凄然:“我的修為已然受損,需要重新回到草木之中休養(yǎng),希望這道封印可以護住你一時,雪羽,不要離開王宮,否則連我也無能為力了……”他的聲音漸弱,伴隨著靈力的流失,身體也開始泛起了淡淡的白光,最終消失在神樹之下。

姜雪羽怔怔地站在原地,她回過神來,連忙朝向銀時月那邊跑去:“銀時月……”

然而,銀時月剛才站立的地方已經(jīng)了無痕跡,唯有點點晶瑩的藍光飄蕩在半空中,漸漸地也消失了。姜雪羽的神情愕然,她失魂落魄地跪了下來,望著銀時月消失的地方,忍不住落下淚來。

神廟之外,一片寂靜,姜雪羽頹然地坐在神樹之下,想起這段時間的點點滴滴,美麗蒼白的面容間流露出悲傷的神色,她抱著自己的身體,埋首在雙臂之中,喃喃地輕念著:“銀時月……”

良久之后,有腳步聲傳來,姜雪羽抬起了頭,只見一個宮女匆匆忙忙跑到自己的面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淚流滿面道:“雪羽大人,大王他……駕崩了……”

大王駕崩,舉國哀悼,宏偉的宮殿中央擺著大王的棺槨,朝臣、侍衛(wèi)們身著素白的喪服,各宮的嬪妃和皇子公主們跪在棺木前,他們的神色肅穆,心事重重,好像烏云壓頂一般。只有綽瑤公主哭得最厲害,抱著大王的棺槨死活不肯撒手,不過最終還是被宮人們拉開了。

伺候大王的老內(nèi)侍請出大王的遺詔,遺詔中除了懺悔自己當政期間沒有給百姓帶來福祉,臨逝前決定將王位傳于太子外,還附加了綽瑤公主的婚事。這個飽經(jīng)風霜的老人在臨逝之前,還想拼盡最后一點力量保護自己心愛的女兒,將她指婚給東陵國慕容世家的公子——慕容雋。

大王喪事剛過,太子便奉詔登基,王宮內(nèi)百廢待興,每個人又重新忙碌了起來,似乎沒有人再關注邊關水深火熱的處境。慕容家很快派人來求親,車遲國國喪剛過,新大王自是百般推辭,綽瑤也哭著鬧著不肯嫁與那位慕容家的公子。不過在兩個人見面之后,她的哭鬧聲就漸漸小了,取而代之的是作為女兒家的嬌羞與喜悅。

現(xiàn)在邊關的情況危急,新大王急于拉攏北夷國,若是她不肯嫁進慕容家,很有可能就會被送到北夷和親。慕容家家財萬貫,幾乎占據(jù)了東陵一大半商業(yè),能夠嫁進他們家,即使日后車遲國慘遭覆滅,綽瑤也可以生活得很好。

而且更為重要的一點,慕容雋容貌清秀,談吐風趣幽默,而綽瑤公主只是個少不更事的小姑娘,哪里經(jīng)得起這樣的討好?一來二去,很快就喜歡上他了。有好幾次,姜雪羽都看見他們在御花園里撲蝴蝶,那位美麗活潑的公主,終于找回了昔日銀鈴般的笑聲,容顏燦爛得像是天邊織錦的晚霞。

其實這世上哪里有什么公平可言呢?她為了秦錚嘔心瀝血,一番繾綣心事全都寄予了虛妄,而秦錚為綽瑤浴血奮戰(zhàn),幾經(jīng)生死,到頭來還是抵不過別人的一舉手、一投足。

只是不知道綽瑤在接下慕容雋求親信物的時候,有沒有想起那個正在為她披荊斬棘、豁出性命的沉默男子?不知道綽瑤在披上嫁衣、低首踏進鳳輦的那一瞬,有沒有想起過那日國都城下,將士們出征時似血的殘陽?

在這個世上,每個人都有理由自私,只不過是為了某個人,不得不放棄了自私的念頭,一心一意只想讓那個人過得更好。

綽瑤走了,帶著滿心的喜悅和憧憬,卻沒有帶走秦錚對她的心意和眷戀,或許對她而言,那個墨衣俊朗的護衛(wèi),只是她生命中一道溫暖的春風,現(xiàn)在她的太陽出現(xiàn)了,那道春風便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姜雪羽也走了,自從綽瑤公主離開后,她才恍然發(fā)覺這個王宮之中,已經(jīng)沒有了秦錚的留戀,她也沒有留下來的意義了,她要到邊關尋找秦錚,雖然得不到他的愛,但至少,在他難過的時候,她要陪伴在他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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