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時光便利店
- 李燕寧
- 6874字
- 2019-01-05 05:31:09
5 讓亡魂感知色彩
太陽西斜,建筑學院一層的展廳內(nèi),大大小小的展品充盈著各個角落。參觀者在展品間的空隙中來回走動,時不時地也會看一看掛在墻上的展板,或是直接同設(shè)計師們進行討論,探討著那些天馬行空、各具特色的設(shè)計思路。
現(xiàn)場的LED屏幕上幾個大字“讓亡魂感知色彩:新概念墓碑設(shè)計展”顯得格外耀眼。
林紫昕緊緊地跟著朱雨萌。她并沒有朱雨萌那么強烈的參觀熱情,但同對方“只看設(shè)計師不看設(shè)計作品”的瀏覽方式相比,她這個“游客”卻更顯正統(tǒng):她確實在仔細審視每個展品。雖然她不大能看得懂其中的訣竅,但她知道,建筑同音樂一樣,都是藝術(shù)的一種,它們總有某個感覺是相通的。
正當她跟著朱雨萌四處走動的時候,她們忽然被一個肥碩的大臉擋住了。朱雨萌也被嚇了一跳,差點叫出聲來。
“常一帆,你想嚇死我啊!”朱雨萌說道。
“只想給你個驚喜而已?!背R环暨旰暨甏謿猓f道,“這么多人里,我得把你瞅準了,還得悄無聲息、身輕如燕地跟著。然后還得忽然出現(xiàn),讓你看見活蹦亂跳的鮮活的我……這是很不容易的好嘛!”他笑著又道:“萌萌,聽說你現(xiàn)在又是一個人了?”
“難不成我會變成一只狗?”朱雨萌針鋒相對地質(zhì)問他。
“哦,那太好了,我們都是單身狗。萌萌……”常一帆耍起死皮賴臉,滿心歡喜地往朱雨萌那兒靠攏。
“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朱雨萌哼了一聲,道,“你難不成還有啥想法?”
“萌萌,既然咱們兩個都落單了……不行的話,就一起搭幫過日子唄?”
“別老叫我萌萌、萌萌,惡不惡心!”朱雨萌一臉嫌棄的樣子,“再者說了,什么叫不行?我怎么就不行了?”
林紫昕聽了,又看了看常一帆圓滾滾的身材和一本正經(jīng)的表情,差點笑出聲來。朱雨萌則皺著眉頭,“呸呸呸”三聲,道:“你把我姐們兒都逗樂了!你該當何罪?”
“你好,常一帆!”林紫昕主動向常一帆打起了招呼。
“這是我室友兼好姐們兒,叫林紫昕。以后你伺候著點?!敝煊昝扔挚粗肿详?,指著常一帆說道,“這胖子是我小弟,叫常一帆,建筑系的。”
“二位爺,你們也是來看我們的墓碑設(shè)計展?”常一帆問道。顯然,他跟朱雨萌極是熟絡(luò),開起玩笑也是毫不猶豫。但林紫昕還是隱約能看得出,眼前的胖子雖然嘻嘻哈哈像是沒有正經(jīng),但他看朱雨萌時的那種眼神,總會透露出一種崇拜和異樣的溫柔——他肯定是動了心的,那種感覺林紫昕沒有感受過,但她卻能知道,并且知道得很清楚——這是任何愛情動物都具有的本能。
“我們嘛!來看看展覽,特別是‘優(yōu)秀的’展覽。不是說你們建筑學院帥哥多嗎?還不趕緊給引薦引薦。”朱雨萌的話中含有對常一帆的鄙夷,這一點她毫不掩飾。她接著說道,“沙東祺的展覽在哪兒?我要帶我的紫昕去看看!”
常一帆指向了不遠處人群最多的一個展臺,然后扭頭為她們開路。他邊走邊說:“人家是建筑系大才子,當然要展示在最顯眼的地方了?!?/p>
他們穿過人群,直奔大廳的中間位置,來到了一個高大健碩的男生身邊,此人正是沙東祺。他的頭發(fā)被打理得一絲不茍,輪廓分明的嘴唇微微帶笑,黑亮的眼睛天生就具有勾人的魅力。同所有含著金勺子長大的“富二代”一樣,他身上總是透露出奪目又壓人的優(yōu)越氣質(zhì)來,而他的表情,也總是與這種氣質(zhì)相符。
“Hello,沙東祺!”朱雨萌攏了攏自己額頭前的頭發(fā),原本就像杏仁一樣的一對大眼睛也快瞪成了一元面值的硬幣。作為對美男的狂熱追求者,她在認識大學城里的男神們上是花了不少工夫的,甚至還在心里編制出一個“歐巴關(guān)系網(wǎng)”,對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都是如數(shù)家珍。而在她眼里,在長相、身世、履歷、風趣度、智慧等方面,沙東祺都是名列第一名。他才是自己心目中男神中的男神。
“聽說你參加了這次競賽展覽,我?guī)е医銈儍禾匾膺^來給你捧捧場。”朱雨萌說道。她說話的語氣瞬間切換,要比平時溫柔嫵媚得多。
此時,沙東祺正在給圍觀的人群展示著自己的設(shè)計。當他聽到朱雨萌的招呼聲,扭身看了看她,疑惑著自己在哪里見過眼前這個女生。
原本同沙東祺聊著設(shè)計的幾個工科男見狀,聳了聳肩,轉(zhuǎn)身走開了。
朱雨萌皺了皺眉,以為沙東祺并不認識她,正想著作自我介紹時,沙東祺忽然間想起來了。
“你……哦,就是那個傳說中在掰手腕大賽拿了第一的朱雨萌吧?”
“人家第二,常一帆拿的第一?!敝煊昝葖尚叩攸c點頭,向沙東祺解釋著。
可當沙東祺瞅見朱雨萌旁邊站著的林紫昕時,眼神里瞬間閃現(xiàn)出光芒來了。眼前這個女生身上有著某種獨特的氣質(zhì),一下吸引了他。
“這位美女就是你的‘姐們兒’嗎?”沙東祺指著朱雨萌身邊的林紫昕,緊繃著嗓子,裝作優(yōu)雅的樣子問道。但實際上,他在林紫昕一出現(xiàn)時就注意到了她。林紫昕就像漆黑夜空中的皓月,璀璨奪目,讓他這個有獵艷職業(yè)病的人很快就嗅到了她的存在。
“對!我閨密!音樂系的林紫昕。”朱雨萌挽住林紫昕的胳膊,故意往沙東祺面前靠攏著,說道,“人家可是未來的倫敦皇家愛樂樂團的小提琴演奏家!”
“幸會幸會!”沙東祺向林紫昕伸過手來。
林紫昕有些不知所措,朱雨萌卻把手伸了出來,緊緊地握住沙東祺的手。
沙東祺有些尷尬,費好大勁才抽出自己的手來。他甩甩手腕,佯裝疼痛,說道:“朱雨萌,你這手腕的力道還是大得很??!”他又對林紫昕說道:“我叫沙東祺。林紫昕同學,我來給你介紹我的設(shè)計理念?!?/p>
林紫昕勉強擠出一個微笑,她并不喜歡沙東祺略顯輕浮的舉止。她并不想故意挑別人毛病,但對方真的讓她覺得有些不舒服,特別是他看自己的眼神,像一團扎眼的火焰,雖然熾熱,但并不暖心。林紫昕主動轉(zhuǎn)移了注意力,指著沙東祺身后的展品,問道:“這是你的作品嗎?”
沙東祺凝視著林紫昕的眼睛,不敢丟開,仿佛怕少看一會兒便失去了機會。他退后一步,站在展品旁邊,說道:“沒錯,讓我為你們介紹一下我的設(shè)計理念吧!”他雖然說的是“你們”,但眼神卻一直在盯著林紫昕,“墓地既是亡魂的安身之所,同時也是人生光輝歲月的最后注腳。所以我認為,悲傷不應該是墓地的唯一注解。”
沙東祺一邊旋轉(zhuǎn)著實物模型,一邊“不是故意的”故意貼向林紫昕:“所以,我把彩色的‘蜂窩骨灰盒’通過支架固定在墻上,形成一個紀念墻,展示出逝者之間的關(guān)系。在營造墓地該有的肅穆氣氛的同時,增加一點點色彩以帶來活力?!彼窒蛄肿详康纳磉吙拷艘恍?,“骨灰盒上的LED顯示屏,能顯示親人們發(fā)來的吊唁短信……”
在一旁站著的朱雨萌看出了沙東祺的醉翁之意。她一步跨到他倆的中間,打斷了沙東祺的賣弄:“嗯,你的想法不錯!真的很有人情味。我就先預定一個,七十年后提貨?!?/p>
沙東祺很是郁悶,說道:“七十年后你能提貨,我也不一定能給你出貨了?!?/p>
“那你就爭取少做點壞事,活得比我久一點咯!”朱雨萌酸溜溜地說道。
“小丫頭!”沙東祺說道。
在一旁一直沒出聲的常一帆把他們話語的明爭暗斗看成了打情罵俏。他假裝忽然想起來什么事情似的,拍了拍腦門,說道:“對了,你們先聊。我那個展品還得處理一下,我過去看看?!闭f畢,他頭也不回地鉆進了人群。
沙東祺看了看林紫昕,發(fā)現(xiàn)對方的目光有些游離不定。作為一個情場老手,他知道,一旦“獵物”的注意力從自己身上挪走,自己再想抓住她們,就很難了。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拿出自己的撒手锏來。于是,他打開墓地兩邊的掀板,從里面拿出許許多多的玫瑰花瓣。
林紫昕和朱雨萌的注意力都被他的舉動吸引。朱雨萌問道:“祺哥,墳地里為啥要埋這么多玫瑰花瓣?”
“這只是示意。”沙東祺將花瓣拋在空中,說道,“在未來,這些墳墓周圍將種滿玫瑰花。因為這片土地埋葬的人,都曾有著屬于自己的一段不朽的愛情。就算他們死后,這段愛情也會通過玫瑰花傳遞下去,讓愛在這個世界上生生不息?!?/p>
沙東祺原本以為這個設(shè)計加上自己的一段解說,一定會制造出一個足夠浪漫的氛圍,徹底打動林紫昕。但他發(fā)現(xiàn)林紫昕依舊波瀾不驚,不為所動。反倒是朱雨萌成了花癡,崇拜地看著沙東祺,眼神就像水銀瀉地一般,毫不掩飾地盡情潑到了他的身上。
在林紫昕的內(nèi)心里,她并不喜歡這個構(gòu)想。若一定要說出一種感覺的話,她可能會覺得沙東祺的想法有些“浮夸”。她對音樂的態(tài)度也是如此,她喜歡干干凈凈的音符,干干凈凈的角落,也喜歡干干凈凈的人。所以,如果需要給眼前的這位油膩的花花公子打個分的話,她可能只會給10分中的3分。
“其實我的創(chuàng)意還有第二層含義,那就是,要相信這世上一定有人愛著你,無論此刻你被光芒環(huán)繞還是被泥土掩埋,他都在深深地注視著你。”沙東祺不斷地說著,盡力拉近和林紫昕的距離,眼睛一直注視著她。
很快,林紫昕的注意力便被不遠處另一件展品吸引了。它與沙東祺的設(shè)計風格迥異,不聲不響,簡簡單單,但似乎少有人問津。
“請注意,我的設(shè)計還有第三層含……”沙東祺深情地看著林紫昕。
林紫昕一抬手,想要終止沙東祺滔滔不絕的講話:“同學,我已經(jīng)很清楚你的設(shè)計理念了,謝謝你!”不等沙東祺說完,林紫昕就拉著朱雨萌向那個黑色的模型展臺前走去。
這個模型,似乎并不具備什么視覺沖擊力。它是一個純黑色的方形墓碑,在墓碑前面的空白處,被水平線條分割成若干部分,每個部分微有不同。但這種不同只是直覺上的不同,肉眼很難分辨得清。
林紫昕又看了看模型后面的墻上掛著的展板。展板內(nèi)容也是極簡到了極點,除了本方案的平立剖面圖,和右上角的一行字“l(fā)ess is more”(少即是多)以外,再無其他內(nèi)容。
她將目光又落在了模型上面,看見模型的角落寫著創(chuàng)作者的名字:孫小岸。而模型旁邊,孤零零地站著一個清瘦的男生。那個男生眼中太清澈,沒有渴望,沒有祈求,沒有不滿,只是看著在大廳百葉窗簾縫隙中滲進來的一縷陽光。而他本人,比那一縷陽光還要安靜。林紫昕的心中激起了一陣莫名的漣漪。她沒有見過這樣的男生,簡單的白T恤,簡單的牛仔褲,一雙沒有雜色的帆布鞋。他看起來如此陽光,如此干凈,干凈得就如同窗外的如洗碧空。
林紫昕看著他,輕輕問道:“這是你的設(shè)計?”
孫小岸回神看著她,而他的表情如同對方看到自己的表情時一樣,悄無聲息??伤膬?nèi)心,卻猛地敲起了大鼓,“是的。”他說道。
“我喜歡你的設(shè)計,less is more。”林紫昕直言不諱地說道。
“謝謝,less is more,最簡單的東西才最有感染力?!睂O小岸答道。他吃驚地點了點頭,完全想不到眼前這個女生能說出“少即是多”這樣的話來。
“但我覺得它應該沒有看上去那么簡單。”林紫昕低頭看著模型,若有所思。
“你覺得它應該很復雜嗎?”孫小岸反問道。
“我……我不知道?!绷肿详繐u了搖頭,“我總覺得它在無聲表達著什么,之所以安靜,可能是缺少那么一點點契機。”
孫小岸聽了,沒有答話,卻笑了起來。
朱雨萌看著兩人,不解地問道:“你倆怎么跟早就認識了似的?”
林紫昕沒有回答,只是看著模型,半天不語。
孫小岸吸了口氣,輕聲說道:“古人云,花為悅己者容。我的作品放在這里很久了,誰也沒有覺得它有什么特別之處。但你卻覺得它應該特別,哪怕它從未展露自己。我以為這次展覽不會有人注意到它了,它會在這個墻根下枯萎。我愿意為你展示它的‘不同之處’?!?/p>
說罷,孫小岸端起模型,穿過人群,走到了窗簾滲透進來的陽光之下。林紫昕、朱雨萌跟在他的身后。孫小岸將模型放在地上,讓陽光照在了墓碑之上。隨后,他抬頭看了看窗外的陽光,用拇指和食指比畫光線的入射角,小心翼翼地旋轉(zhuǎn)著模型的角度。當光線照射在墓碑的背面時,忽然,它的前面原本并無異樣的空白分割區(qū)域,竟然出現(xiàn)了一道道絢麗多彩的光線。它們?nèi)缤叫械牟屎?,氤氳在黑色的方碑前邊,讓原本樸實無華的模型,頓時散發(fā)出了奪人的光彩。
“哇!紫昕,紫昕!是彩虹!”朱雨萌驚訝不已。她扯著林紫昕的胳膊,又跳又叫。這個舉動驚動了人群,人們紛紛圍了上來,對模型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林紫昕笑了,笑得如同彩虹一般好看。
“很多已逝的事物,只需要一點陽光,一個合適的角度,就可以重新煥發(fā)出令人驚異的光輝?!睂O小岸看著彩虹,靜靜地說道。
“這是怎么做到的?”林紫昕問道。
“墓碑的上面開了一個傾斜的小孔,里面安裝了三棱鏡?!睂O小岸蹲了下來,指著方碑說道,“當光線以合適的角度照射進去,三棱鏡就會將可見光分解,投射出七彩虹。可見光讓我們覺得‘少’,而彩色的光芒卻總會讓我們覺得‘多’。方碑將可見光變成彩虹,‘少’變成了‘多’,所以……”
“Less is more,少即是多。”林紫昕接著說出了對方想說出的話,“這倒是一個另類但有趣的解釋。”
“沒錯,這可以讓地下的逝者感受來自天堂的光?!睂O小岸嘴角浮現(xiàn)了笑意。他拿起展品,擠過人群,又回到了自己的展位。
林紫昕顯然很欣賞孫小岸的設(shè)計,贊同地點點頭:“我們脆弱的身體里總是藏著一顆強大的心。不錯,很人性化的設(shè)計?!?/p>
朱雨萌說道:“現(xiàn)在的房子這么貴,墓地也水漲船高,像你這種投入低、效果好的‘經(jīng)濟適用墳’,簡直就是建筑業(yè)界的良心產(chǎn)品!”
周圍許多人都發(fā)出了哄笑之聲。孫小岸并不生氣,只是笑著收拾自己展臺上的物事,準備離開。
沙東祺從遠處走來,見心儀的女神同自己的老對手相聊甚歡,心里很不是滋味。“這么熱鬧,我是錯過了核心價值的闡述嗎?”沙東祺依舊不放棄跟林紫昕搭訕,背過去的手里似乎藏著什么東西。
“林紫昕同學,為了紀念我們初次見面,我特意準備了點小禮物。”沙東祺“噌”地一下,從背后拿出一束彩色的郁金香來。
“這?”林紫昕疑惑不解地看著他。
而朱雨萌看了看沙東祺手里的花,又看了看不遠處沙東祺的展位。
“你這些花是剛從你的墳頭兒拔下來的吧!”朱雨萌一下道出了玄機。沙東祺哪管朱雨萌道出他的秘密,一門心思全在林紫昕身上了,他又說道:“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雖說榮耀秋菊,華茂青松。在我看來,只有七彩斑斕的絢爛才襯得出你這一襲翩然而至的美麗。至于那些沒有色彩且缺乏想象力的設(shè)計,是不該入你那雙聰慧而明亮的法眼的?!鄙硸|祺說著瞅了瞅?qū)O小岸那塊黑色的墓碑模型。
看著沙東祺這般地向林紫昕賣弄著,朱雨萌有些心生嫉妒,撇了撇嘴。
孫小岸聽到沙東祺嘲諷自己的設(shè)計,心里不免多了幾分不快。就在沙東祺和林紫昕說話的時候,孫小岸從工具箱里取出刻刀、直尺和幾張白紙。轉(zhuǎn)過身去,開始在紙上比畫、雕刻著什么……片刻,只見一枝鏤空的白色漂亮雕花攥在了手里??纯戳肿详吭诳粗约旱哪P停樖直銓⒛侵埖窕ǚ旁诹苏古_的墓碑上。林紫昕并沒有在意沙東祺的花,反而被那紙雕花吸引,拿起來仔細地端詳。
“送給你了,連同我設(shè)計的墓碑,反正展覽也要結(jié)束了?!睂O小岸收拾自己的東西,準備離開。
“???花我要,墓碑……還是您自己留用吧?”林紫昕有些哭笑不得。
“別客氣,既然你那么喜歡?!睂O小岸說完背包往肩上一挎,轉(zhuǎn)身離開了。
林紫昕喊道:“喂,有送人禮物送墓碑的嗎!”哭笑不得的她口氣中帶著幾分責備,可孫小岸并沒有回頭跟她搭話。
“哇塞,我是錯過了什么好戲了嗎?”常一帆湊了過來,看了看身邊的熟人。當他看見孫小岸和沙東祺的表情之后,他心下了然——這種場面他碰見的太多了,他早就見慣不怪。
大廳里眾人都在收拾著自己的東西。沙東祺此時還想和林紫昕聊幾句,可無奈他的東西還沒有收拾,便戀戀不舍地趕回自己的展位。
朱雨萌摟住林紫昕,感慨地說:“唉,為什么建筑系的男生都喜歡送人墳頭兒上的花啊?”說著轉(zhuǎn)過身來,卻發(fā)現(xiàn)常一帆的大臉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的眼前。
常一帆捧著一塊“巧克力”墓碑,笑呵呵地對著朱雨萌說道:“萌萌,我這還有一塊,送你好了?!?/p>
“不要不要!太晦氣!”朱雨萌轉(zhuǎn)身拉著林紫昕便走出了建筑學院。
沙東祺端詳著自己的模型靜靜發(fā)呆。林紫昕對孫小岸表現(xiàn)出來的好感,讓他很不甘心。這不僅僅關(guān)乎他設(shè)計才華方面的顏面,更是讓他產(chǎn)生了在獵艷上的挫敗感。他是個情場老手,總是戰(zhàn)無不勝,可遇到這位靜美如出水芙蓉般的林紫昕后,卻讓他遭遇了出師不利。這種怒火讓他有些氣憤,卻也有了越挫越勇的心理。他決定無論如何,都要把這個難得的女孩追到手。
林紫昕和朱雨萌走出了建筑學院的展廳,四處張望著孫小岸的身影。而此時,沙東祺也追著跟了出來,“請等一下?!彼暗馈?/p>
朱雨萌滿面笑容看著沙東祺:“還有事嗎,沙東祺?”其實是巴不得他有事兒找她。
沙東祺指了指林紫昕,說道:“不好意思,我找她?!?/p>
朱雨萌翻了翻白眼,有些不以為然。
“早就聽說你們音樂系才女輩出,今天能認識你們這樣既漂亮又有見識的女生真是三生有幸,今天中飯我請啦,就當是……慶祝孫小岸同學的墓碑大放光彩,怎么樣?”沙東祺滿臉的期待。
正當他暗自下定決心之時,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一聲甜蜜的呼喚。隨后,一個豐滿的女生花枝亂顫、上下顛簸地朝著他飛奔而來。
“祺祺!”女生大聲喊著。她正是咖啡館里與沙東祺一同喝咖啡的女生。
沙東祺臉色一黑,慌忙扔下模型,想要轉(zhuǎn)身走開??珊芸?,他便被對方逮個正著。
沙東祺慌忙解釋著:“呃……你們別誤會,她就是我一遠房親戚?!笨裳劬σ琅f停留在林紫昕的身上,觀察她有沒有誤會自己的情緒。
“那你就好好陪陪你的親戚吧,我們還有事,就不打擾啦!”林紫昕說完拉著朱雨萌便走。傷心的朱雨萌回首過來,朝沙東祺做了個鬼臉。
飛奔而來的胖女生抓住沙東祺的手,沙東祺像是觸電般打個冷戰(zhàn),一邊掙脫,一邊焦急地望著林紫昕的背影。
“祺祺,你的話讓我好開心好激動,一刻也不想等了!”女生嗲聲嗲氣地說道,“我們什么時候能去看海???我要穿你給我買的Bikini!”
沙東祺手足無措,尷尬說道:“志玲,我說過一百遍,我們不合適的……現(xiàn)在我要去開會,你先松開,我有點頭暈……”

墓碑上的三棱鏡,分解了可見光,投射出七彩虹,讓逝者感受來自天堂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