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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節(jié) 羌渾諸國

地形平坦之處,交通易而利合大群,故其民之進化速,山嶺崎嶇之地則反是。匈奴、西羌,同為強悍善戰(zhàn)之民族,而其國勢強弱不同,由此也。

至?xí)x世,乃有漠南游牧之族,移居西羌故地者,時曰吐谷渾。吐谷渾者,慕容廆庶兄。以與廆不協(xié),西附陰山。

《宋書》云:奕洛韓有二子:長曰吐谷渾,少曰若洛廆。若洛廆別為慕容氏。渾庶長,廆正嫡。父在時,分七百戶與渾。渾與廆二部俱牧馬,馬斗相傷,廆怒,遣信謂渾曰:“先公處分,與兄異部牧馬,何不相遠,而致斗爭相傷?”渾曰:“馬是畜生,食草飲水,春氣發(fā)動,所以致斗。斗在于馬,而怒及人邪?乖別甚易,今當去汝萬里。”于是擁馬西行,日移一頓。頓八十里。經(jīng)數(shù)頓,廆悔悟,深自咎責(zé),遣舊父老及長中乙那樓追渾令還。渾曰:“我乃祖以來,樹德遼右;又卜筮之言:先公有二子,福祚并流子孫;我是卑庶,理無并大,今以馬致別,殆天所啟。諸君試擁馬令東,馬若還東,我當相隨去。”樓喜,拜曰:“處可寒。”虜言處可寒,宋言爾官家也。即使所從二千騎共遮馬令回。不盈三百步,歘然悲鳴突走,聲若頹山。如是者十余輩,一向一遠。樓力屈,又跪曰:“可寒,此非復(fù)人事。”渾謂其部落曰:“我兄弟子孫,并應(yīng)昌盛。廆當傳子及曾孫、玄孫,其間可百余年,我乃玄孫間始當顯耳。”于是遂西附陰山。

《晉書》記此事,情節(jié)同而辭較略。奕洛韓作涉歸。《北史》云:涉歸,一名奕洛韓。七百戶,《魏書》《北史》皆同,《晉書》作一千七百家。吐谷渾開國之事,人事也,而頗帶神話性質(zhì)矣。觀此,可知野蠻部族之先祖,稍附會為神者之所由也。

屬永嘉之亂,度隴而西,據(jù)今甘肅、青海、四川三省間地。

《晉書》云:其后子孫據(jù)有西零以西,甘松之界,極乎白蘭數(shù)千里。

《宋書》云:渾既上隴,出罕開、西零。西零今之西平郡,罕開今枹罕縣。自枹罕以東千余里,暨甘松,西至河南,南界昴城、龍涸。自洮水西南極白蘭。

《齊書》云:其南界龍涸城,去成都千余里。大戍有四:一在清水川,一在赤水,一在澆河,一在吐屈真川,皆子弟所治。其王治慕駕川。

《梁書》云:度枹罕,出涼州西南,至赤水而居之。其地則張掖之南,隴西之西。在河之南,故以為號。其界東至疊州,西鄰于闐,北接高昌,東北通秦嶺,方數(shù)千里。案西零即先零,與罕開皆羌種名。甘松,見第五章第二節(jié)。西平,見第二章第二節(jié)。枹罕,見第五章第一節(jié)。昴城,未詳。龍涸,亦作龍鵠,在今四川松潘縣。清水川,丁謙《齊書·夷貉傳考證》云:“即湟水上源博羅克克河,《隋書》作伏羅川。”

又云:“赤水在青海西,今烏闌烏蘇,烏闌譯言赤,烏蘇譯言水。”澆河,見第六章第六節(jié)。吐屈真川,《宋書》作屈真川,云有鹽池。丁謙云:“吐字疑衍。今青海有柴集河,西流入鹽池。”《宋書》又云:其國雖隨水草,大抵治慕駕州。丁謙云:“駕字為賀字之訛。《晉書》作莫何川,今青海東南謨和爾布拉克河。”疊州,周置,在今青海東南境。

西北雜種,謂之阿柴虜,或號為野虜。《晉書》之文。《齊書》云:“漢建武中,匈奴奴婢亡匿在涼州界雜種數(shù)千人,虜名奴婢為貲,一謂之貲虜。”柴、貲似一音之轉(zhuǎn)。《通典》作阿貲虜。吐谷渾年七十二卒。有子六十人,長曰吐延,嗣。性酷忍,為羌酋姜聰所刺。屬其將紇拔泥;撫其子葉延,速保白蘭。葉延嗣位,史稱其頗識書記,《梁書》之文。《魏書》云:“頗視書傳。”《晉書》云:“好問天地造化、帝王年歷。”《晉書·吐谷渾傳》,緣飾失實最甚,然其言亦必有因,其人蓋頗有思想。曰:“《禮》云:公孫之子,得以王父字為氏,”遂以吐谷渾為氏焉。卒,長子辟奚嗣。此據(jù)《晉書》本傳。《宋書》作碎奚,《魏書》同。《晉書·苻堅載記》亦作碎奚。三弟皆專恣,長史鐘惡地誅之。據(jù)《晉書》。《宋書》云:“諸大將共誅之。”辟奚以憂卒。辟奚始受拜于苻堅。為安遠將軍。卒,子視連立。

通聘于乞伏乾歸。乾歸拜為白蘭王。史言視連以父以憂卒,不知政事,不飲酒游田者七年,又載鐘惡地諫辭,蓋大權(quán)仍在惡地之手矣。視連卒,長子視羆嗣。據(jù)《晉書》。《魏書》云弟。乞伏乾歸拜為都督龍涸以西諸軍事、沙州牧、白蘭王。《宋書》云:“其國西有黃沙,南北一百二十里,東南七十里,不生草木,沙州因此為號。”《魏書》云:“部內(nèi)有黃沙,周回數(shù)百里。”胡三省云:黃沙在澆河郡西南一百七十里,見《通鑒》義熙元年《注》。不受。遣眾擊之。視羆大敗,退保白蘭。

晉、南北朝時四裔封爵,多就所居部族,錫以王號,觀此,知吐渾自葉延以后,迄保白蘭,視羆蓋復(fù)圖進取,故為乾歸所忌也。視羆卒,子樹洛干年少,傳位于弟烏紇提。一名大孩。性耎弱。耽酒淫色,不恤國事。乞伏乾歸之入長安也,烏紇提屢抄其境。乾歸怒,率騎討之。烏紇提大敗,亡失萬余口。

按視羆自言:控弦之士二萬。游牧部族,丁男皆能控弦,其數(shù)約當口數(shù)五之一。觀兩《漢書》所載南匈奴與西域諸國口數(shù)及勝兵人數(shù)可見。此等小國及不甚進化之部族,戶口之數(shù),恒較翔實也。亡失萬余口,則失其眾十一矣。烏紇提保于南涼,遂卒于胡國。樹洛干立,率所部數(shù)千家奔歸莫何川。自稱大都督、車騎大將軍、大單于、吐谷渾王。化行所部,眾庶樂業(yè)。號為戊寅可汗。沙、漒雜種,莫不歸附。《清一統(tǒng)志》云:洮水出漒臺山,兼漒川之名,其地亦謂之洮漒。其西接黃河,亦謂之沙漒。乞伏乾歸甚忌之。率騎二萬,攻之于赤水。樹洛干大敗。遂降乾歸。乾歸拜為赤水都護。觀乾歸此授,知樹洛干是時居于赤水也。后屢為乞伏熾槃所敗,又保白蘭,慚憤發(fā)病而卒。

據(jù)《晉書》所載:葉延在位二十三年,辟奚二十五年,視連十五年,視羆十一年,烏紇提八年,樹洛干九年。《宋書》云:“樹洛干立,自稱車騎將軍,義熙初也。”姑以為義熙元年。前此列代年數(shù),以逾年改元之例推之,則葉延元年為晉元帝永昌元年,辟奚元年為穆帝永和二年,視連元年為簡文帝咸安元年,視羆元年為孝武帝大元十一年,烏紇提元年為安帝隆安元年,而樹洛干卒于義熙九年。若以當年改元之法計之,則葉延元年為成帝咸和二年,辟奚元年為永和五年,視連元年為孝武帝寧康二年,視羆元年為其大元十三年,烏紇提元年為隆安二年。案乞伏乾歸之立,在大元十三年,如逾年改元之例所推,則視連不及受其封拜。然則吐谷渾歷主,應(yīng)以當年改元也。

樹洛干死,《晉書》云:世子拾虔嗣,《宋書》云:弟阿豺立。案阿豺三傳之后,其位仍歸于樹洛干之子拾寅,見下。或謂拾虔乃拾寅之誤,然《魏書·吐谷渾傳》,多同《宋書》,蓋其所本者同。《魏書》記阿豺臨死,召諸子弟告之曰:“先公車騎,舍其子虔,以大業(yè)屬吾,吾豈敢忘先公之舉而私于緯代,”則拾虔確有其人,豈其暫立而為阿豺所廢邪?譙縱亂蜀,阿豺遣其從子敕來浞拓土至龍涸、平康。平康,周縣,屬松州,在今四川松潘縣西。此據(jù)《宋書》本傳。案譙縱亡于義熙九年,正阿豺立之歲,豺蓋乘縱之亡而拓土也。《魏書》云:阿豺兼并氐、羌,地方數(shù)千里,號為強國。

少帝景平中,《本紀》在元年。阿豺遣使上表獻方物。詔以為沙州刺史、澆河公。未及拜受,大祖元嘉二年,又詔加除命。未至而阿豺死。《魏書》云在元嘉三年,《通鑒》系元嘉元年十月。弟慕璝立。據(jù)《宋書》。《魏書》云:“烏紇提立,而妻樹洛干母,生二子:慕璝、利延,”則慕璝為阿豺同母異父弟,下文又云:兄子慕璝立,蓋前史有此異說,而《魏書》雜采之也。慕璝,《宋書·文帝紀》元嘉九年作慕容璝,則慕為慕容之略。吐谷渾之后,亦以慕容為氏,《傳》云若洛廆別為慕容氏,非矣。

七年,以為沙州刺史、隴西公。九年進為王。慕璝前后屢遣兵擊乞伏茂蔓。茂蔓率部落東奔隴右。慕璝據(jù)有其地。赫連定為索虜所攻,擁秦戶口十余萬,西次罕開,欲向涼州。慕璝拒擊,大破之,生禽定。拓跋燾使求定,慕璝與之。《魏書·本紀》,事在延和元年,宋元嘉九年也。《魏書》云:慕璝招集秦、涼亡業(yè)之人,及羌戎、雜夷,眾至五六百落。南通蜀漢,北交涼州、赫連,部眾轉(zhuǎn)盛。魏封為西秦王。神?四年,宋元嘉八年。元嘉十二年,卒。《魏書》:慕璝卒于大延二年,則為十三年。

弟慕利延立。《宋書·文帝紀》作慕容延,見元嘉十五、十六年。十六年,改封河南王。魏改封為西平王。《魏書》云:“世祖征涼州,慕利延懼,率其部人,西遁沙漠。世祖以慕利延兄有擒赫連定之功,遣使宣喻,乃還。”

案吐谷渾是時,既受封拜于魏,何所猜疑,而欲遁逃?足見虜行師之暴也。《魏書》又云:“慕利延兄子緯代,懼慕利延害己,與使者謀,欲歸國,慕利延覺而殺之。緯代弟叱力延等八人,逃歸京師請兵。世祖拜叱力延歸義王,詔晉王伏羅率諸將討之。慕利延走白蘭。事在真君五年,即宋元嘉二十一年。后復(fù)遣高涼王那等討之。慕利延遂入于闐。真君六年,宋元嘉二十二年,據(jù)《魏書·本紀》,是役擒其世子被囊。殺其王,死者數(shù)萬人。南征罽賓。遣使通劉義隆求援,獻烏丸帽、女國金酒器、胡王金釧等物。義隆賜以牽車。七年,遂還舊土。”

《宋書》記此事在元嘉二十七年,云:“慕延遣使上表,云若不自固者,欲率部曲入龍涸越嶲門。大祖許以虜至不自立,聽入越嶲。”蓋慕延得此許,乃敢歸國也。慕延之歸國,當在元嘉二十八年,魏正平元年。慕延卒,樹洛干子拾寅立。始邑于伏羅川。《梁書》云:“乃用書契,起城池,筑宮殿。其小王并立宅。”《魏書》云:“其居止出入,竊擬王者。”其文明,蓋得諸于闐、罽賓邪?宋仍封為河南王,魏亦封為西平王。

《魏書》云:后拾寅自恃險遠,頗不恭命。高宗時,定陽侯曹安表:拾寅今保白蘭,多良牛馬,若擊之,可以大獲。議者咸以先帝再征,竟不能克。今在白蘭,不犯王塞,不為人患。若遣使招慰,必求為臣妾,可不勞而定。安曰:“臣昔為澆河戍將,與之相近,明其意勢。若分軍出其左右,拾寅必走南山。謂其所居南方之山。不過十日,牛馬草盡,人無所食,眾必潰叛,可一舉而定也。”從之。

詔陽平王新城等出南道,南郡公李惠、給事中公孫拔及安出北道。拾寅走南山。諸軍濟河追之,多病,引還。魏大安元年,宋孝武帝孝建二年也。拾寅,《魏書·本紀》作什寅。顯祖復(fù)詔上黨王長孫觀等率州郡兵討拾寅。軍至曼頭山,在今青海東北境。胡三省曰:“河源郡有曼頭城,蓋因山得名也。”案河源,隋煬帝平吐谷渾所置四郡之一。拾寅來逆戰(zhàn)。觀等縱兵擊敗之。拾寅宵遁。《紀》在皇興四年,宋明帝泰始六年。于是思悔,復(fù)修藩職。遣別駕康盤龍奉表朝貢。

顯祖幽之,不報其使。拾寅部落大饑,屢寇澆河。詔皮歡喜為前鋒,長孫觀為大都督以討之。觀等軍入拾寅境,芻其秋稼。拾寅窘怖,遣子詣軍,表求改過。觀等以聞。顯祖下詔切責(zé)之,征其任子。拾寅遣子斤人侍。《本紀》作費斗斤。此次用兵,事在大和三、四年,齊高帝建元元、二年也。時顯祖為大上皇。又《魏書·紀》:大和六年,白蘭王吐谷渾翼世以誣罔伏誅,其事他無所見。顯祖尋遣斤還。拾寅后復(fù)擾掠邊人,遣其將良利守洮陽。晉縣,后周置郡,今甘肅臨潭縣。枹罕鎮(zhèn)將楊鐘葵詒書責(zé)之。拾寅表求令洮陽貢其土物。顯祖許之。自是歲修職貢。統(tǒng)觀魏文成、獻文二世之用兵,蓋純出于邊將之貪功徼利,屢勤師旅,卒無成功,反蹙洮陽之戍,亦可笑矣。

齊高帝建元三年,魏大和五年。拾寅卒,子度易侯立。此從《梁書》《魏書》同。《齊書》作易度俟。伐宕昌。魏讓之。令所掠口累,部送時還。度易侯奉詔。卒,子休留茂立。《齊書》云:永明八年,授爵號。《梁書》作休留代。本傳、《本紀》皆同。《本紀》見天監(jiān)元年。《魏書》無此一世,云度易侯死,子伏連籌立。《梁書》伏連籌作休運籌。

案《周書》言自吐谷渾至伏連籌一十四世,明《魏書》奪此一世。蓋休留茂與魏無交涉,魏史遂有此誤也。《魏書》云:“伏連籌內(nèi)修職貢,外并戎狄,塞表之中,號為強富。準擬天朝,樹置官司,稱制諸國,以自夸大。”《梁書》載其表于益州立九層佛寺。又云:“其地與益州鄰,常通商賈。民慕其利,多往從之。教其書記,為之辭譯,稍桀黠矣。”蓋又漸染中國之文化矣。

伏連籌修洮陽、泥和,胡三省曰:即《水經(jīng)注》迷和城,洮水徑其南,又徑洮陽城東。置戍。魏師討之,二戍請降。事在大和十五年,見《紀》。齊武帝永明九年。《魏書》云:“終世宗世,至于正光,梁普通元年至五年。牦牛蜀馬及西南之珍,無歲不至。后莫折念生反,河西路絕。涼州城人萬干菩提等東應(yīng)念生,囚刺史宋穎。穎密求援于伏連籌。伏連籌親率大眾救之,遂獲保全。自爾以后,關(guān)徼不通,貢獻路絕。”《梁書》伏連籌后,有呵羅真、伏連籌子,大通三年除授。《本紀》中大通元年作阿羅真。佛輔呵羅真子。《本紀》見中大通二年。二世,而《魏書》云“伏連籌死,子夸呂立,”其致誤之由,蓋亦與其奪休留茂一世同也。

《魏書》言夸呂始自號為可汗。居伏俟城,在青海西十五里。地兼鄯善、且末。東西三千里,南北千余里。蓋其極盛之時。又云:“齊獻武王作相,招懷荒遠。蠕蠕既附于國,夸呂遣使致敬。獻武王征其朝貢。夸呂乃遣使人假道蠕蠕頻來。又薦其從妹。靜帝納以為嬪。遣員外散騎常侍傅靈檦使于其國。《文苑·溫子升傳》云:“陽夏大守傅標使吐谷渾,見其國王床頭有書數(shù)卷,乃是子升文也,”則夸呂亦通文墨。夸呂又請婚。乃以濟南王匡孫女為廣樂公主以妻之。此后朝貢不絕。”其于西魏:大統(tǒng)中,梁大同元年至大寶二年。再遣使獻馬及牛羊等。然猶寇抄不止,緣邊多被其害。

廢帝二年,梁承圣二年夸呂通使于齊。源州刺史史寧,覘知其還,率輕騎襲之于州西赤泉,獲其仆射乞伏觸、扳將軍翟潘密,商胡二百四十人,駝騾六百頭,雜采絲絹以萬計。恭帝二年,梁紹泰元年,突厥木汗可汗假道涼州襲吐谷渾。周大祖令寧率騎隨之。至番禾,番禾,見第七章第八節(jié)。后魏置郡,后周廢郡置鎮(zhèn)。吐渾已覺,奔于南山。木汗將分兵追之,寧說其取樹敦、賀真二城,木汗從之。寧入樹敦,木汗破賀真。史言樹敦是渾舊都,多諸珍藏,木汗亦大獲珍寶,蓋皆志在剽掠而已。

武成初,陳武帝永定三年。賀蘭祥攻拔其洮陽、洪和二城,洪和,疑即泥和。置洮州而還。天和初,陳文帝天嘉元年。其龍涸王莫昌率眾降,以其地為扶州。建德五年,陳宣帝大建八年。其國大亂。高祖詔皇大子征之。軍渡青海,至伏俟城。夸呂遁走。虜其余眾而還。案夸呂以隋開皇十一年卒,《隋書》言其在位百年,則此時夸呂年已老。隋世吐谷渾屢有內(nèi)釁,蓋皆其耄荒使然,此時已肇其端矣。

《晉書》云:吐谷渾有城郭而不居,隨逐水草,廬帳為屋,以肉酪為糧。《魏書》云:亦知種田。有大麥、粟、豆。北界氣候多寒,惟得蕪菁、大麥。《齊書》云:多畜,逐水草,無城郭,后稍為宮室,而人民猶以氈廬百子帳為行屋。《梁書》云:有屋宇,雜以百子帳,即氈廬也。蓋雖略知稼穡,終以畜牧為主。《晉書》又言其國無常稅,調(diào)用不給,輒斂富室商人,取足而止,此純乎羌人之習(xí)。其慕效中國或又取法乎西域,蓋皆其王室、貴人所為,不能逮下也。其所重者商賈,所貪者貨財。《宋書》謂其“徒以商譯往來,故禮同北面,”“雖復(fù)貢篚歲臻,事惟賈道,”然則《梁書》言其使或歲再三至,或再歲一至,蓋正以賈道故,乃為是紛紛然。

慕璝曾表魏朝,言“爵秩雖崇,而土不增廓,車騎既飾,而財不周賞,”魏朝令公卿會議,不肯多與,自是貢獻頗簡;其通齊之使,實與商胡俱;俱可為《宋書》之言作左證。《宋書》又云:“金罽氈眊,非用斯急;送迓煩擾,獲不如亡。”蓋慨乎言之矣。或曰:《齊書·芮芮傳》,言中國與之通使,常由河南道抵益州。建元元年,大祖遣王世武拜授拾寅,仍往芮芮,賜書云:“想即資遣,使得時達。”

永明三年,又遣給事中丘冠先往使,并送芮芮使。其殷勤于河南,蓋欲借通芮芮,其欲通芮芮,則所以牽制索虜也。然芮芮牽制索虜,為力幾何,江東君臣,不應(yīng)不知。丘冠先之往使也,得玉長三尺二寸,厚一尺一寸,史家頗艷稱之,則天朝士夫,亦曷嘗不重異物?冠先后拜授休留茂,并行吊禮,遂不得其死。史云:“休留茂逼令先拜,冠先厲色不肯,休留茂恥其國人,執(zhí)冠先,于絕巖上推墮深谷而死。”吐谷渾非夜郎自大者流,既徒志在賜與,安得爭此虛文?然則冠先之死,又惡知其究因何事邪?

吐谷渾為外來之族,故其文明程度稍高,其鄰近諸族,則仍多率其榛狉之舊。諸族最近吐渾者為白蘭。《周書》云:“白蘭,羌之別種也。其地東北接吐谷渾,西北至利模徒,南界鄂。風(fēng)俗、物產(chǎn),與宕昌略同。”其與中國通,惟周保定元年,陳天嘉二年。曾一遣使獻犀甲、鐵鎧而已。

《北史》云:“吐谷渾北有乙弗勿敵國。《魏書》作乙弗敵國。國有屈海,周回千余里。眾有萬落。風(fēng)俗與吐谷渾同。然不識五谷,惟食魚及蘇子。蘇子狀若中國枸杞子,或赤或黑。有契翰一部,風(fēng)俗亦同。白蘭山西北,又有可蘭國。《魏書》作阿蘭國。風(fēng)俗亦同。目不識五色,耳不問五聲,是夷蠻戎狄中之丑類也。土無所出,直大養(yǎng)群畜,而戶落亦可萬余。人頑弱,不知斗戰(zhàn)。忽見異人,舉國便走。性如野獸。體輕工走,逐不可得。”此皆今青海東南境之部族也。利模徒、鄂,地皆無考。《宋書》云:吐谷渾之地,自甘松及洮水西南極白蘭,則白蘭當在今松潘縣西北四川、青海界上。白蘭山蓋即其所居之地,則可蘭當在青海東南境;乙弗勿敵當在青海北境,南山之南。屈海不易實指。丁謙《魏書·外國傳考證》以玉門縣東北花海子當之,恐非。玉門乃西域商胡往來孔道,居其地者,斷不至不識五谷也。

其在川、甘界上者,有宕昌、鄧至,程度稍高。《魏書·宕昌傳》云:“其地東接中華,西通西域,南北數(shù)千里。姓別自為部落。酋帥皆有地分,不相統(tǒng)攝。宕昌即其一也,”此包今川、甘、青海界上之地而總言之。又云:“其地自仇池以西,東西千里,廗水以南,南北八百里。地多山阜。人二萬余落。”則專指宕昌言之也。《水經(jīng)注》:羌水徑宕昌城,又東南徑武階,武階今武都縣,宕昌在武都西北,即今西固縣地。羌水,今白龍江也。

此一大區(qū)域中之情況,《魏書》總述之曰:“俗皆土著,居有屋宇。其屋,織牦牛尾及羖羊毛覆之。國無法令,又無徭賦。惟戰(zhàn)伐之時,乃相屯聚,不然,則各事生業(yè),不相往來。皆衣裘褐。牧養(yǎng)牦牛、羊、豕,以供其食。父子、伯叔、兄弟死,即以繼母、叔母、及嫂、弟婦等為妻。俗無文字,但候草木榮落,記其歲時。三年一相聚,殺牛、羊以祭天。”其進化之遲滯,蓋全因其所居之閉塞也。宕昌蓋因地近仇池,故開發(fā)較早。

《魏書》本傳曰:“有梁勤者,《周書》作梁勒。世為酋帥,得羌豪心,乃自稱王焉。勤孫彌忽,世祖初,遣子彌黃奉表求內(nèi)附。世祖嘉之,遣使拜彌忽為宕昌王,賜彌黃爵甘松侯。彌忽死,孫虎子立。”《北史》作彪子,避唐諱。案《世祖紀》:大平真君九年,宋元嘉二十五年。宕昌羌酋梁瑾慈遣使內(nèi)附,并貢方物。《宋書·孝武帝紀》:大明元年,以梁瑾蔥為河州刺史,宕昌王。《梁書》本傳作梁瓘匆。《南史》作梁瑾忽。五年,以宕昌王梁唐子為河州刺史。瑾蔥、瑾慈,似即彌忽;唐子似即虎子也。

《魏書·傳》又云:“虎子死,彌治立。虎子弟羊子,先奔吐谷渾。吐谷渾遣兵送羊子,欲奪彌治位。彌治遣使請救。世祖詔武都鎮(zhèn)將宇文生救之。羊子退走。彌治死,子彌機立。”《宋書·后廢帝紀》:元徽四年,十月,以宕昌王梁彌機為河、涼二州刺史,此除授,或在其纂立之初也。南朝自此率以河、涼二州刺史、宕昌王授其主,齊武帝永明元年,亦以此授彌機。

《齊書·武帝紀》:永明三年,以行宕昌王梁彌頡為河、涼二州刺史。本傳同。是歲為魏孝文帝大和九年。《魏書·本紀》:七月,遣使拜宕昌王梁彌機兄子彌承為其國王。《穆崇傳》:崇玄孫亮,為仇池鎮(zhèn)將。時宕昌王梁彌機死,子彌博立。為吐谷渾所逼,來奔仇池。亮以彌機蕃教素著,矜其亡滅;彌博兇悖,氐、羌所棄;彌機兄子彌承,戎民歸樂,表請納之。高祖從焉。于是率騎三萬,次于龍涸,擊走吐谷渾,立彌承而還。

《齊書·本紀》:永明六年,亦以彌承為河州刺史,而不詳魏替彌博立彌承之事,然彌頡嘗一繼位,則《魏書》又不詳,疑其為彌博出亡后吐谷渾所立也。十年,魏大和十六年。彌承朝于魏。又使求軍儀及伎、雜書于齊。詔軍器致之未易;內(nèi)伎不堪涉遠;秘閣圖書,例不外出;賜以《五經(jīng)》集注、論各一部。《梁書·武帝紀》:天監(jiān)元年,宕昌王梁彌進號,蓋頡之誤;四年,四月,以行宕昌王梁彌博為河、涼二州刺史宕昌王;本傳同。則彌承之后,彌頡、彌博,復(fù)相繼在位,《齊書》謂“彌頡卒,乃以彌承為王,”疏矣。彌博死,子彌泰立。大同十年,復(fù)授以父爵位。

《周書·宕昌傳》云:自彌忽至仚定九世,彌忽、虎子、彌治、彌機、彌承、彌頡、彌博、彌泰、仚定。每修職貢不絕。后見兩魏分隔,遂懷背誕。永熙末,梁中大通六年。乃引吐谷渾寇金城。仚定,《文帝紀》作企定,云引吐谷渾寇金城。渭州及南秦州氐、羌連結(jié),所在蜂起。金城,見第二章第二節(jié)。渭州,見第十二章第七節(jié)。南秦州,見第十二章第三節(jié)。大統(tǒng)初,又率其種人入寇。行臺趙貴督儀同侯莫陳順等擊破之。仚定懼,稱藩請罪。大祖舍之,拜撫軍將軍。

四年,梁大同四年。以仚定為南洮州刺史。后改洮州為岷州,仍以仚定為刺史。七年,梁大同七年。仚定又舉兵入寇。獨孤信時鎮(zhèn)隴右,詔信率眾便討之。軍未至而仚定為其下所殺。信進兵破其余黨。《信傳》亦作企定,云企定子弟收其余眾。朝廷方欲招懷殊俗,乃更以其弟彌定為宕昌王。十六年,彌定宗人獠甘襲奪其位。彌定來奔。

先是羌酋傍乞鐵忽等,因仚定反叛之際,遂擁眾據(jù)渠林川。《宇文貴傳》作渠株川。云納彌定后,于渠株川置岷州,不知本宕昌地為鐵忽所據(jù)?抑鐵忽平后,岷州移治也?與渭州民鄭五丑,扇動諸羌,阻兵逆命。至是,詔大將軍宇文貴、豆盧寧,涼州刺史史寧等率兵討獠甘等,并擒斬之納彌定而還。此亦見《宇文貴》《豆盧寧》《史寧》《趙剛》《趙昶傳》。保定四年,陳天嘉五年。彌定寇洮州,管李賢擊走之。是歲,彌定又引吐谷渾寇石門戍。甘肅臨潭縣南有石門山。賢復(fù)破之。高祖怒,詔大將軍田弘討滅之。以其地為宕州。見上節(jié)。

鄧至,《魏書》云:白水羌也。世為羌豪。因地名號,自稱鄧至。其地自亭街以東,平武以西,汶嶺以北,宕昌以南。亭街,未詳。平武,漢縣,在今四川平武縣東。汶嶺即岷山。《水經(jīng)注·漾水篇》:白水東南徑鄧至城南,又東南徑陰平故城南,則鄧至城在陰平西北。土風(fēng)、習(xí)俗,亦與宕昌同。其王像舒治,遣使內(nèi)附。高祖拜龍驤將軍、鄧至王。遣貢不絕。案其見于《魏書·本紀》者:又有像舒彭。

大和十七年,齊永明十一年。遣子舊詣闕朝貢,并求以位授舊。詔許之。世宗永平二年,梁天監(jiān)八年。八月,丁未,鄧至國遣使朝獻。戊申,以鄧至國世子像覽蹄為其國王。蓋其初立時也。

《梁書》亦有傳,云:宋文帝時,王象屈躭遣使獻馬。《齊書》附《宕昌傳》,云:建元元年,征虜將軍西涼州刺史羌王像舒彭進為持節(jié)平西將軍,后叛降虜。然《武帝紀》:永明元年,二月,以東羌王像舒彭為西涼州刺史,則復(fù)來歸順矣。梁天監(jiān)元年,始封為鄧至王。五年,遣使來獻。見《紀》及本傳。

《周書》云:自舒治至檐桁十一世。魏恭帝元年,梁承圣三年。檐桁失國來奔。大祖令章武公導(dǎo)率兵送復(fù)之。《魏書》云:鄧至之西,有赫羊等二十國,時遣使朝貢,朝廷皆授以雜號將軍、子男、渠帥之名。《北史》云:赫羊部內(nèi),初有一羊,形甚大,色至鮮赤,故因為國名,其說似近附會。又舉諸國之名曰:東亭街、大赤水、寒宕、石河、薄陵、下習(xí)山、倉驤、覃水,云風(fēng)俗粗獷,與鄧至國不同焉。亦不能備二十之數(sh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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