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忘了緣分這件事，或者這是人們找的借口，只為彼此接近，發生更多可能。

她直呼我的名字，口氣一點都不生分。我尷尬地笑了一下，像個真同伙一樣。這樣的事情，萬萬不能讓陳悟知道，我竟然在車庫里救了一個女孩，還是在她噴了別人的車之后。

恐怖分子，一定是恐怖分子。陳悟的畫外音帶著環繞聲響起。

我打開車窗，陳悟的香水味兒讓我有點窒息，外邊陽光刺眼，正是雪后初晴的樣子。

我只好點頭稱是，其實是為自己贏得更多的時間，并竭力尋找線索，畢竟在我服藥之前，我的生活圈子已經降到最小范疇，而服藥之后，我都刻意回避和人形成緊密的關系，更別說是女人。

她是誰？

“很冷耶，林川成，你趕緊把窗子關上?！彼檬职醋”伙L吹起的頭發，“昨天，謝謝你的熱牛奶啊，沒想到，今天又見面了。”

哦，大概我們是昨天認識的，我的慢反應幫助了我。她嘟起嘴巴，又認真看了我一下，再端詳車里。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林川成啊，開過山車的富二代？夠酷的……”她調皮地看著我，發出一聲笑，“你是在那里體驗生活嗎？”

比應對女孩子發笑更有難度的事，應該是應付她們哭吧。

我第一次恨自己腦袋中空無一物，啞口無言，不知如何作答。

是朋友穿了我的衣服——我穿了他的所以——我來幫他開車——這不是我的車。呃，對于慢速的我來說，這故事是不是有點長？更何況，到目前為止，我仍無法確定她是誰。

她是誰？在哪里見過我？為什么我還給她買了熱牛奶？

我只好反客為主：“你為什么要噴別人的車？”

她說：“職業，工作！”

“什么工作？”我追問，作為同伙，我想，我應該有了解這個的權利。

“什么工作？……難道是汽車裝飾？哈哈，趁午飯時間來個車漆護理?！彼χ洁炝艘痪?，表情泄露她說了謊話。

她大剌剌地掏出一顆梅子糖。“你帶我到赤金廣場那里吧，我還要去上班。”似乎不容拒絕。

我竟然不爭氣地回答了一聲：“哦。”

其實，赤金廣場在哪里，我并不知道。

車子行駛在雪后的路面上，偶爾有樓頂的雪被風簇簇吹下，在空中形成短暫的光帶。她發出一聲短小的驚嘆，沒有再說話，突然又想起來什么，從后排座椅上拿起自己的包，再掏出化妝鏡來看自己的臉，順便整理頭發。

她的臉不算小巧，眉目很舒展，顯得大大咧咧，眼睛和嘴巴被精細地描繪過，不說話的時候，臉上像寫著一個不容置疑的“滾”字，讓人不容小覷。

可也算是個好看的女孩。

女人真是奇怪的動物，我也許也是，我的雙肩背包里有本子、筆、一次成像的相機，純粹為方便保存重要記憶，屬于非常必需的東西。她的包里，似乎有一間盥洗室。

然后她說：“喂，你是不是不認識路，赤金廣場，向右轉?！甭曇粢廊皇浅榈舾咭舻臉幼?。

我被這低啞的聲音指揮，從中通路右轉，再上高架，兩座橋之后下來，赤金廣場就在路的右邊。

停下車，她向我伸出手，說：“你的手機呢？”

我說：“干什么？”見她的手持續伸著，不容拒絕，只好掏出手機給她。

“林川成，你真是個奇怪的富二代，怎么還用這種老土的手機？”她像發現了恐龍一樣，發出一點都不尖的尖叫。

確實，我的手機都是陳悟的淘汰品，這個摩托羅拉的款式，大概看起來像個古董。我聯系的人不多，別人也不大會找我，電話形同擺設，更何況，我是一個不需要信息的人。

她拿起我的手機，用短信打字，實體鍵盤讓她有些困擾，眉毛皺在一起，手機發出奇怪的聲音。她吱吱地打完，眼睛瞪得很大。

她把手機還給我，轉身下車。

“謝謝你啊，林川成，你今天第二次幫了我。作為一個職業幫人復仇的人，我非常感激。”她夸張地向我敬了一個禮。

“不不不，謝謝。”我尷尬地回答，像隨時準備逃跑。

她轉身跑向赤金廣場的寫字樓，沒有回頭看我。

我好奇地拿起手機，在發件箱里，看見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里邊是她代我發出的短信：“尊敬的丁汐禾小姐，很高興認識你，今晚六點約你在南熙路bota西班牙餐廳見面。”

然后我的手機又振動了一下，一條短信說：“好的，不見不散?！∠?。”

丁汐禾，代人復仇的女人？代人復仇的，都可以在赤金廣場租辦公室了？還穿得如此漂亮？為了掩人耳目嗎？

我坐在車里愣神，后邊的車急不可待地按起喇叭。我回過神來，只好趕緊把車開走。

下一站，南熙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