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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 風流年
  • 劉振權
  • 5036字
  • 2017-03-30 09:44:50

對謝氏兄弟表現出不滿情緒的人是勾八。勾八因為沒有在開始的時候挽留住謝氏兄弟,后來被保和堂蔣萬齋所用,對此一直心存不滿,常常跟人講謝氏兄弟的壞話。水潑不進那是假的,勾八說,讓我潑一下試試?要是不成個落湯雞我把我這個勾姓倒勾了去。對勾八的話,所有人差不多是一笑了之,誰都知道勾八不好惹,因此不跟他搭話。只有裂瓜嘴在一邊附和,肯定是落湯雞!然后就哈哈地傻笑。勾八覺得無趣,便不再提謝氏兄弟的事了。但是,勾八心里已經有了一個計劃,他暗下決心,即使豁上大本錢,也要請個比謝氏兄弟好的武師,在這個兵荒馬亂的世道,有武比有文要有用的多。在前面我們已經不止一次地提到過勾八,而且在后來的故事中我們仍然會不止一次地提到勾八,勾八是一個比較重要的人物,因此對勾八其人做一個比較簡單的介紹成了一件當務之急的事情。

勾八嚴格的說不是玉斗人,勾八的高祖勾刀是一位賭場的高手。一日,勾刀跟口外來的一位皮匠和兩位山外來的篾兒匠賭麻將,勾刀打成了一把十三老。十三老在麻將游戲中是無限番,意思是通吃,這種通吃還不僅僅是桌面上的賭注,而是輸家的所有財產,按玉斗的俗話說叫炸鍋。口外的皮匠和山外的蔑兒匠輸掉了隨身所帶的所有資本,灰溜溜地回老家去了。勾刀用贏來的錢在玉斗買了二十畝墑地,安家立業,正式成了玉斗的子民。應該捎帶著講一下麻將游戲規則中的十三老,十三老是幺萬九萬幺筒九筒幺條九條和東西南北風,再加白皮發財帶紅中,其中任何一張做將就算和牌了。在南方的許多城市管十三老稱為十三幺,算是大番,但沒有那么通吃得邪乎,打成十三幺的人屢見不鮮,并且我也曾親眼看到有人打成過。但在一百八十年以前,在玉斗的麻將史上,除了勾刀沒人打成過十三老。

勾刀后來的三代人都是單傳,人丁不旺,但對家業經營有方,財產越滾越多,除了保和堂蔣家,無人比得過勾家。到了勾八這一代,竟然出了兄弟八人,仿佛一夜之間兵強馬壯起來。

勾八十二歲時,他的母親去世了,他的父親勾鐮也已成了病秧子,十天半月難得出門。勾家七兄弟平時對這個天生懔異惡劣的小兄弟不敢招惹,里里外外都是勾八的名聲兒。勾八以上的兄弟七人年齡間差都很小,就像一根藤蔓上的瓜,差不多是一個節兒上一個,但是,勾鐮的老婆生勾八的時候,卻一下子間隔了九年,并且中間沒有懷孕,這是一個非常奇特的現象。勾鐮心存疑忌,找一個江湖道士算卦,這道士說他的八個兒子都必須在四十歲以后才能成親,否則必有血光之災。勾鐮信以為真,一直不給他成人的兒子操持婚事,弄得外面傳了許多閑言。令人疑惑不解的是,勾鐮前頭的五個兒子在成人之后盡皆因為五花八門的原故相繼去世了,勾鐮幡然醒悟,如此下去勾家實有絕后之危,于是果斷決定給在山外平原教書的老六成親。

勾家老六自小天生聰穎,勾鐮曾發誓要把這個兒子供養出來,能考個功名,超過保和堂蔣家的老太爺蔣翰雉。但是官字與勾家天生無緣,勾家老六跟同齡人蔣萬齋一樣,最終連個秀才也沒趕上考就改朝換代了。老六離開易州塾坊一直在山外教書,勾鐮捎了幾次信去都不得回來,思慮再三,勾鐮不得不決定先給老七成親了。

新婚大喜之日,勾八裝著酒醉,半夜摸進新房,將他的七兄打翻在地,強行霸占了他的七嫂。勾七勸阻了拿著繩子要上吊的媳婦,跟父親提出來分家單過。勾鐮知道七兒子生性懦弱,同在勾家大院必遭他兄弟欺辱,于是做主給老七在外蓋了三間矮房,又劃了靠山根的幾畝旱地給他,讓老七搬出了勾家大院。之后,勾鐮吐血臥炕,一病不起,過不些日子便撒手而去。這樣以來,勾家偌大一宗家業基本上掌握在勾八一人手上了,這一年他剛滿二十歲。

匆匆數年過去,現在勾八已人到中年,但尚無妻室,倒不是他上無長輩沒人張羅,也不是因為他在外名聲不濟沒女人上門,更不是迷信那個游方道士的妖言,問題全在于他要跟鎮東保和堂的蔣萬齋比個高低。蔣萬齋的大老婆二老婆以及死去的三老婆,都是遠近數得著的俊俏女人,特別是他的二老婆蔣陳氏更是才貌雙全,勾八憑什么就不能跟蔣萬齋相比呢?蔣萬齋可以娶他的兄弟媳婦做二房,勾八也可以弄了自己的六嫂勾曹氏做偏房,當然,現在大老婆沒有著落,偏房就沒個說法,況且勾八還不能保證他的六嫂一個比他小許多歲的女人短時間內能夠就范。但是,勾八對前途充滿信心,他決不會輸給蔣萬齋。事實上,這種毫無來由的攀比心理可能從他的老祖宗勾刀開始就有了,代代遺傳扭曲成疾,只是死都不愿意放棄。說到勾八的六嫂勾曹氏,不能不讓人感到突然,而在我們后來的故事中,勾曹氏和她的女兒還很重要,需要說得明白些,我們就必須回到民國十一年冬天那段干涼寒冷的日子。在這樣的日子里,玉斗鎮西觀音廟前總是聚了些懶漢雙手插在袖筒子里曬太陽,他們就看到勾家老六回來了。因為在外待得久了,玉斗人幾乎沒有人記得他的真實名字了,都管他叫勾家老六。老六眼上戴了一副眼鏡,頭上扣著一頂狐皮帽子,脖子上纏著一條絨線圍脖兒,黑緞子棉襖棉褲,干鞋凈襪,說話文質彬彬,面容清健,精神爽朗,看上去像勾八的兄弟,實際上他已是近五十歲的人了。勾八在他的眾兄弟當中,只對他這個六哥有所顧忌,多年不見,乍然相逢,兄弟二人倍感親切。勾八問及六哥在外近況,是否已成家立業?六哥一副慚愧的樣兒說沒有,依然是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勾八很慷慨,對六哥說,爹媽雖說不在了,可只要有你八兄弟在,什么都不怕,兄弟的家就是六哥的家,我托人給六哥說房媳婦,你來來回回的也有人心疼。老六很感激八兄弟的誠意,只說這娶妻成親的事也不是一天兩天能成的,也不說自己的詳細打算。哪知道這次勾八心誠意定,真的給六哥托媒踅摸了一房媳婦,女方是嶺東曹家,一個靠身上節衣口里縮食攢錢置地立業的小戶人家。曹家早先給女兒定了一門親事,耽擱了好些年,最后閨女沒聘成,卻給人家退了婚。現在曹家閨女年紀有二十七八,有點名分的人家也不好找了,正急著閨女出門,遇了勾家上門提親,財主戶家,男方又是知書達理之人,也不嫌棄他年紀,便一口應了。于是,曹氏被娶進了勾家大院。

八十年前,勾家老六認可這樁婚事的心態和動機很復雜,后人有許多猜測,但是沒有一個準確的定論,因為這樁婚姻只維持了六天,第七天晚飯之后,老六跟勾八要了幾十塊錢盤纏便不辭而別,從此杳無音訊。這個結果大出勾八意料,也恰恰暗合了他的心愿。勾八對六哥出走的事秘而不宣,到了半夜便悄悄摸進六嫂房中。

勾曹氏久等丈夫不回,以為在跟他兄弟商量事情,便門不上閂上炕睡了,夢中想著跟丈夫做交歡之娛。朦朧中,丈夫推門進來,也不點燈,窸窸窣窣地脫了衣裳,鉆進被窩將她緊緊抱住了。男人情急急地用口在她脖子臉腮和嘴巴上親吻,手也在她身上各處捋膜。男人摸到她下體虛敏之處,勾曹氏本能地叫了一聲,心中歡悅,便用胳膊摟了男人的脖子,咬著他的耳朵根嬌嗔地說,開頭還不要!這會兒知道好了吧?一天比一天急著弄,往后天天都是你的,還怕弄不夠啊!說完嘻嘻一笑,把身子放著情兒地舒展開,任由身上的男人擺弄。男人也不說話,只管把陽具可勁兒地擩進勾曹氏體內,恣意兒地?弄。

勾曹氏新婚前兩天并沒有得到交愛之歡,后來是她主動扎進丈夫懷中,男人把持不住,才與她有了肌膚之親。但是男人從不跟她說話,到了半夜便爬到她身上行交歡之事。勾曹氏歡欣之余生出一種憂慮,擔心這歡愛不得長久,想著日后設法兒把丈夫的心收住。今天,勾曹氏覺出男人的手腳有點慌亂,口中喘息之聲粗重,并且進到體內的陽具也比以往強壯,她甚至感到有一絲輕微的疼痛隱在歡快之中。因為以往男人也是這般悶聲不語地只管一心做事兒,所以勾曹氏沒有起疑,只當是男女恩愛之事原有這等不同,滿心兒地給他,直至男人把滾熱的東西注到她的身體深處,倒也是欲仙欲死地好受。

男人完事之后,仰面朝天地喘了好一陣氣才平靜下來。勾曹氏下意識地伸了手摸男人臉上的胡碴兒,她很喜歡丈夫早起刮胡子的樣兒,盡管她只看到了兩次,但那臉上干凈凈的好看。

山里人只有在剃頭時才刮胡子,并且不刮下巴上的胡子,因此勾曹氏對丈夫刮胡子的行為很好奇。但是男人今天不讓她摸,只把她摟在懷里親昵,然后再次將她按在身下做交歡之事。勾曹氏認為男人是真的愛她了,心里也喜歡做,就舒坦了身子放勁兒地跟他纏綿,這次時間更長些。于是,在完事之后他們都疲累了,相擁著睡去了。

早晨一覺醒來,勾曹氏發現躺在身邊的男人突然改變了模樣,她本來還沒有熟悉起來的丈夫竟然完全變成了一個陌生的人!勾曹氏像被雷電擊了一般,發出了一聲驚叫,然后勾八就從沉睡中醒了。

勾八沒有慌亂,坐起身來穿衣裳。勾曹氏抓了一件衣裳遮掩在胸前,驚恐萬狀抖作一團,她沒辦法應付這種變故,張著膽子指問面前的男人,你是誰?

勾八說,勾八,你的小叔子,是我托媒才娶你進勾家當我六嫂的,你忘了?過門那天是我給你放的喜炮,噢,想起來,那天你蒙了蓋頭看不著,可是第二天吃飯的時候,我往你碗里夾了一塊肘子,你總想得起來吧?勾八已經穿好了衣裳,若無其事地坐在一張杌凳兒上,還沒有走的意思。

勾曹氏就想起來了,這個只見過幾次面比自己大十多歲的小叔子,偷梁換柱,折騰了她一夜,這個挨千刀的勾八!可是,勾曹氏還來不及憤怒,她立刻想起了自己的丈夫,急著問勾八,我男人呢?你把他怎么著了?勾曹氏對這個豪強霸道的小叔子的壞名聲早有所聞,料定是出了什么致命的亂子。

勾八很坦然地對勾曹氏說,那是我六哥,一個娘腸子里爬出來的,我還能害他嗎?我六哥走了,從我那兒拿了幾十塊錢,他說一輩子也不回來了,讓我往后照看六嫂。

勾曹氏內心轟然大震,心中憂懼的事還是發生了!她把懷里的枕頭奮力投向勾八,然后用手蒙住臉,撕心扯肺般地哭了。

勾曹氏相信勾八不會殘害他的同胞兄長,卻不相信丈夫一輩子再不回來。她不吃不喝地在屋里待了三天,勾八不敢再做混賬的事,又不愿勾曹氏上吊自殺,找使喚丫頭和仆婦輪著班兒地看著,自己也到屋里勸她。勾曹氏平靜下來之后,對勾八說,我也不回娘家去了,不管你那個狼心狗肺的六哥回不回來,我都住在勾家大院,你要是再敢到我屋里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勾八當然不甘心,但也不敢使強。后來勾曹氏有了身孕,再后來有了勾月兒。勾八無妻室,但常逮了使喚丫頭和仆婦折騰,稍有不順照打不誤。勾八養了護院家丁,沒有人敢在賭場上跟他耍渾,在賭藝上他不斷對其祖傳之技發揚光大,除此之外,種地買賣樣樣不誤。比起保和堂的蔣大老爺來,勾八的遠見卓識表現在籌備保安團上,因此武師是必不可少的人。

勾八的意愿在八月十三終于有了實現的機會。這天玉斗街上來了一位賣藝武師名叫侯王,侯王的拿手功夫是形意拳,特別是三十六路猴拳打得出神入化。勾八在侯王耍完猴拳之后哈哈大笑,然后大聲說,姓侯的耍猴拳,這真是放屁打飽嗝,對了點兒了。因為勾八這樣一吵嚷,好些人就躲開了,沒幾個人喜歡跟勾八搭訕。

勾八的樣子并沒有什么特別,中等個兒,不胖不瘦,面色不黑不白,不俊不丑,沒有任何突出特點,基本上是一個讓人看后留不下任何印象的人。但是,勾八很陰,沒多少人想跟他打交道,唯恐躲避不及。

地上只扔了幾枚銅板兒,侯王很悲觀,在撿起這幾枚可憐的賞錢之后,侯王非常專注地盯著勾八看了幾眼,當然不好說完全是因為勾八才使他得不償失地打了一趟猴拳,但勾八的確讓他有點討厭。

別怕少,我這兒有,勾八從衣袋里摸了一把光洋出來,抓過侯王的手,一下子拍在了他的手掌上,然后問,不少吧?勾八接受了上次謝氏兄弟的教訓,決定出手大方些,真正有本事的人往往看對方的誠意。

勾八的舉動把侯王著實嚇了一跳,他滿腹狐疑地盯著手上的錢,沒弄明白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干嘛給我這么多錢?侯王問勾八,他以為攤上麻煩了。

勾八說,要是你愿意的話,幫我弄弄團練的事兒行不行?我肯定不會虧待你,我很服你的功夫。

侯王說,搞那東西我不在行。但他沒有說出推辭的話來。勾八說,憑你的功夫想咋弄都行,別的話我就不說了。

侯王被勾八鎮住了,遲疑了一陣才說,我看你大方,弄就弄了,但你得說話算數,而且得先給我開一個月的工錢。

勾八說,沒事兒,依著你。然后把侯王領回了勾家大院。

勾八中午設宴款待侯王,雖然并不十分豐盛,但有酒有肉,也算是很有誠意了,并且讓他的六嫂勾曹氏親自伺候,這在勾家大院是破天荒的事。起先侯王以為勾曹氏是勾八的太太,席間極是尊重,并且夸獎勾曹氏做為一家之主的太太,很有端莊賢淑的大家風范。勾曹氏只得笑著臉兒應酬,對侯王的話不表示可否。后來,勾八才對侯王說了實話。嫂子,我的六嫂,他說,我一直很敬重她,老嫂比母嘛!說完哈哈一笑。在前面我們曾經說過,勾曹氏比勾八要年少十多歲,跟老嫂比母的典故相比純粹是胡說八道,但這足以使侯王對勾八肅然起敬,對其人品有了新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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