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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亞洲對世界的貢獻

  • 全球通史
  • (英)喬治·威爾斯 (美)卡爾頓·海斯
  • 20727字
  • 2019-10-17 17:51:10

雅利安人對印度的影響

印度地區(qū)的文明具有鮮明的風格,似乎很少受到其他地區(qū)文明的影響,而是獨自發(fā)展出了屬于自己的文明。雅利安人來到印度半島后沒多久,就與他們在其他地方的同族失去了聯(lián)系,在自己的道路上開始了發(fā)展。當雅利安人來到印度時,發(fā)現(xiàn)這里已經(jīng)存在著一種文明,那就是達羅毗荼文明。和其他地方的文明一樣,這個文明也是由當?shù)氐男率魑拿鳘毩⒌匮莼鰜淼摹>拖耖W米特人征服并改造了蘇美爾人的文明一樣,雅利安人也給達羅毗荼文明帶來了更新和進化。同時,雅利安人的文化也被當?shù)氐奈幕耍@也帶來了文化的融合。

雅利安人進入印度河流域之后的最初一段時間,主要集中在旁遮普地區(qū),這里氣候溫和多雨,有大片草地能夠放牧。在印度史詩《梨俱吠陀》中經(jīng)常提到旁遮普地區(qū)的河流,但是只提到了一次恒河。隨著時間的推移,雅利安人逐漸向恒河流域擴散了。起初,因為生產(chǎn)工具的限制,他們的擴張速度十分緩慢。但是到了公元前800年前后,由于鐵器的使用,他們向周圍擴張的速度加快了。此時人們的主要勞作方式也從放牧轉(zhuǎn)向了農(nóng)耕。恒河流域的熱帶季風氣候讓人們可以栽種稻子。比起從前栽種小麥和大麥,現(xiàn)在栽種稻子的產(chǎn)量得到大幅提升。因此,印度人口的中心從西北部向東部轉(zhuǎn)移,東部誕生了強大的王國。

生活在印度的雅利安人和他們在西方和北方的近親的生活環(huán)境十分不同。這里的氣候更加溫暖,經(jīng)常吃肉和飲酒對健康有害,所以通常情況下,他們都吃素。在這片肥沃得幾乎不需要耕種的土地上,他們能夠得到想要的任何食物。這里的氣候和收成都很穩(wěn)定,使他們沒有必要再去過游牧的生活。因為他們對穿著和居住條件的要求不高,所以導致這里的貿(mào)易活動不是很發(fā)達。每個肯種地的人都能擁有一片土地,而且只要一小塊土地就足以維持生計了。這里的環(huán)境很安全,政治生活也很簡單。印度自身的地理屏障能夠阻止來自西方和東方的入侵,所以這里還沒有過霸權。這里沒有海上貿(mào)易,所以沒有遠方來的商人,自然也沒有海盜。

印度的主業(yè)從畜牧轉(zhuǎn)為農(nóng)業(yè)的過程中催生了很多新的行業(yè),如木工、冶金和紡織等,這些行業(yè)對村莊的建設十分重要。因為糧食生產(chǎn)有富余,所以人們利用河流這個天然的交通線來運輸糧食,貿(mào)易隨之繁榮起來。最開始,貿(mào)易活動中還采取以貨易貨的方式,在大宗交易中,貨幣的單位是母牛,后來又出現(xiàn)了鑄幣。集中進行貿(mào)易活動的村莊,連同專門發(fā)展某個行業(yè)的村莊一起形成了早期的城市。在印度歷史上的很多年里,都是足以使其他文明羨慕的幸福、平和的時光,像是一個安穩(wěn)的夢。這里的貴族被稱為“羅”。他們時常打獵取樂,他們中間流傳著各種愛情故事。后來,在眾多的“羅”中,興起了一個大羅,他成為一個城邦的邦主。在他留下的歷史軼事和傳說中,他曾獵殺大象和老虎,還建造了整個城市。

隨著經(jīng)濟的發(fā)展,政治生活也受到了影響。之前,印度的雅利安人的政治組織是由各個部落的首領組成的。首領們組成部落大會和長者議會。經(jīng)濟發(fā)展壯大之后,旁遮普地區(qū)和喜馬拉雅山麓的部落被共和國取代了,而恒河流域平原上的部落被王國取代了。所有這些剛形成的國家中,位于恒河下游的摩揭陀王國憑借優(yōu)越的地理位置和地下蘊藏的豐富的鐵礦資源,很快強盛起來,把其他國家甩在了身后。摩揭陀王國因為有利的發(fā)展,成為后來的孔雀帝國和笈多帝國的大本營。

在公元前4世紀的摩揭陀王國出現(xiàn)了難陀王朝,這是最早為了建立強大的國家而有計劃地開發(fā)摩揭陀擁有的寶貴資源的王朝。這個王朝開始開掘溝渠,建造灌溉工程,并形成了有效的稅收制度。這些人被稱作印度最早的帝國的開創(chuàng)者,但是實際上他們并沒有真正建立起一個帝國,而是為帝國打下了基礎。真正實現(xiàn)這個結果的是一個叫旃陀羅笈多·孔雀的人,公元前321年,他奪取了難陀王朝的王位,建立起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偉大帝國。提到孔雀帝國,就有必要引用一段孔雀王朝時著名的大臣考底利耶的一段名言,他說:“資源的寶庫建立在礦產(chǎn)之上,強大的軍隊建立在寶庫之上,同時擁有寶庫和軍隊的人就能征服地球。”

由于印度的經(jīng)濟水平和政治環(huán)境都得到了發(fā)展,與之對應的是,社會結構也出現(xiàn)了重大的改變。起初,和其他地方的雅利安人一樣,印度的雅利安人也分為貴族、祭司和平民三個等級。這時的幾個等級之間不存在限制,比如只能在同一等級中通婚等。但是到了公元前500年的時候,種姓制度開始在印度興起了。關于種姓制度的起源有很多種說法,但是獲得人們共識的一個理論是,膚色是種姓分級的重要因素。事實上,在梵語里,種姓一詞正是膚色的意思。

雅利安人和印度當?shù)氐耐林说哪w色區(qū)別很明顯,當?shù)厝说钠つw是黑色的。雅利安人把這些土著人稱為達塞人,意思就是奴隸。雅利安人出于對自身種族的優(yōu)越感,發(fā)展出四大種姓制度。這四個種姓是世襲的,不同階層的人不能混合在一起。四個種姓中排名前三的是雅利安人自己的職業(yè),分別是屬于祭司的婆羅門、屬于貴族的剎帝利和屬于農(nóng)民的吠舍。排名最低的種姓首陀羅給了達塞人。這些人沒有社會權利,也不能參加宗教儀式。

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和變革,起初的種姓劃分逐漸與現(xiàn)實脫節(jié)了。因為要和其他地方的雅利安部落進行戰(zhàn)爭,印度的雅利安人有時要與達塞人部落結成聯(lián)盟。有些雅利安人還和采用雅利安習俗的土著人通婚,混合到了一起。這時,一些達塞人中的祭司也成了婆羅門,部落中的首領變成了剎帝利。因為這些原因,如今在印度南部的黑皮膚的婆羅門同樣是貴族,但是在印度北部的白皮膚的賤民們并不會因為膚色而得到較高的社會地位。在這種情況下,商人和一些地主被歸為吠舍,普通的勞動者成了首陀羅。

如今,在這四個古老的種姓制度下,又產(chǎn)生了令人眼花繚亂的各種種姓。這些種姓有幾個基本特征。首先,種姓代表著特定的職業(yè),銀行家和商人通常是吠舍。其次,因為種姓是世襲的,所以婚姻有很多規(guī)定和限制。還有,對于一些食物和禮儀,各個種姓都有不同的限制。最后,每一個種姓中都有自己的道德標準,規(guī)定了這一種姓中的人需要承擔的責任和義務,比如贍養(yǎng)家人,完成各種婚喪嫁娶的儀式等。

在種姓制度之外還有一類人,這就是賤民,意思是不可接觸之人。在今天,這些人的數(shù)量大約占到印度總?cè)丝诘?/7。這些人天生就只被允許從事被認為是不潔的行業(yè),如剝奪人或動物生命的行業(yè)。這些職業(yè)包括獵人、屠夫、劊子手、掘墓人、承辦葬禮的人、制皮匠和清道夫。這些規(guī)定造成社會階層的隔離。賤民們居住的地方與世隔絕,是偏僻的小村莊或者郊外。他們只能去自己的寺院禱告,用自己的水井飲水,必須避免污染其他有種姓的成員。也就是說,他們不能和有種姓的人在肉體上發(fā)生任何形式的接觸。更極端的情況是,他們甚至不能進入種姓成員的視線范圍內(nèi)。一直到近些年,當他們從自己的村莊走出來時,還要敲打木板發(fā)出聲音,警告其他人自己正在接近。

不但在生活中遭受歧視,賤民們還要承受心理的摧殘,這些心理的摧殘和肉體上的傷害一樣使人變得殘廢。按照印度的因果報應說,一個人在前世的行為決定了現(xiàn)世的地位,所以,賤民們不應該抱怨,而是要在今世為前世的罪孽贖罪。賤民唯一的希望就是在來世地位得到改善,要實現(xiàn)這個愿望,就要在現(xiàn)世中恭敬地履行身為賤民的責任和義務。

因為宗教的影響和現(xiàn)實的法律,使得種姓制度至今在印度還得以留存。種姓制度不只是區(qū)分了不同的階級,在各個種姓之中還有互相幫扶的規(guī)定,一個人只要遵從這些規(guī)定,自己的安全就能得到保障,所以種姓制度到今天仍然是組成印度社會的堅實框架。雖然這一制度面臨著改革的沖擊,而且由于現(xiàn)代社會的各種需求而受到了種種破壞,但是在印度的絕大多數(shù)人居住的農(nóng)村地區(qū),這一制度事實上還在發(fā)揮著巨大的作用。

喬達摩的誕生

公元前600年至公元前500年前后,一位偉大的人物在印度誕生了,這就是佛教的創(chuàng)始人喬達摩·悉達多。他出生在喜馬拉雅山下的孟加拉北部的部落中,這是一個共和制的村落,位于如今尼泊爾邊境上的一個叢林密布之處。這個部落的統(tǒng)治者是釋迦家族,喬達摩·悉達多就是這個家族的成員。他的氏族名稱是釋迦,姓喬達摩,悉達多則是他的名字。這時,種姓制度尚未在印度完全建立起來,婆羅門階級有很強大的勢力,并享有尊貴的特權,但是還沒有到達印度的權力頂峰。不過,在深膚色的普通人和高貴的雅利安人中間,還是有著明顯的區(qū)分,實際上在這兩類人中間形成了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喬達摩是雅利安人,所以在早期,他所推行的教義也被稱作“雅利安的道路”或者“雅利安的真理”。

很早以前,關于喬達摩·悉達多的故事由很多荒誕不經(jīng)的傳說組成,他的教義也通常被歪曲和誤解,因為關于他的很多原始資料是用巴利語寫成的。在最近的一個世紀中,因為對巴利語的研究有了長足的發(fā)展,他的真實生活和思想才得以慢慢浮現(xiàn)出來。到現(xiàn)在,我們能夠?qū)λM行一些合乎常理的解讀了。

喬達摩·悉達多本身屬于貴族階層,他長相俊美且生活富有,在29歲之前,他過著和當時的普通貴族一樣的生活。當時的文化生活并不豐富,除了一些吠陀時期的史詩,沒有其他的文學作品。而且這些僅有的作品也是專屬于婆羅門的,一般的知識就更少了。在自然環(huán)境方面,這里的北邊是喜馬拉雅山脈,南方是一望無際的世界。這里的貴族主要的娛樂生活是打獵和戀愛,這些人世間能夠享受的幸福,他都享受過。在19歲時,他就和一個美貌的女子結了婚。在婚后很多年他都沒有子女,他在叢林中狩獵、在田野里徜徉。但是就是在這樣富足的生活中,他感到極大的苦惱。這種苦悶來自頭腦和身心的健全以及實際的無所事事。盡管他十分富有,身旁又有美貌的妻子,他的生活中并沒有不如意的事,但是心靈始終沒有得到滿足。冥冥中他似乎聽到了來自內(nèi)心的一個聲音,這個聲音使他感覺到,他之前的生活只是生存而并非真正的生活,或者說,那只是一個無比漫長的假日。

正在他被這種心情困擾的時候,他遇到了幾件事,改變了或者說啟迪了他的思想。一次,他和他的車夫車匿一起出行,遇到了一個衰弱到極點的老人。這個老人衣不蔽體、駝背且衰老,但為他指點了思路。這時車匿說:“生活的道路就是如此,我們也都會變成這樣。”這個老人還在他的腦海中徘徊時,他又遇到了一個患有重病、痛苦不堪的人,車匿又說:“生活的道路就是如此。”他見到的第三個景象,是一具暴露在野外的尸體。尸體因為腐爛而腫脹,已經(jīng)被附近的鳥獸啃爛了,沒有了眼睛,樣子非常可怕。車匿再次說道:“生活的道路就是如此。”

每個人都要面臨疾病和死亡,幸福無法被保障也無法被滿足,喬達摩的心中充滿了關于這些的思考。然后他和車匿又見到了一個在四處游蕩的苦行僧。在這個時期的印度有很多類似的苦行僧,他們按照嚴格的戒律生活,花很多時間來辯論或者苦思冥想。因為在這片看似安逸祥和的土地上,有很多人在喬達摩產(chǎn)生困惑之前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生活的煩惱。這些苦行僧據(jù)說是在探求生命中的某些深層的奧秘,現(xiàn)在,喬達摩也被這樣的念頭深深吸引了。根據(jù)后人的描述,當他在籌備這個計劃時,他的妻子為他生下了第一個孩子。喬達摩對這件事的評價是:“又有一個要解開的結。”

當他回到村里時,他的族人正在舉行盛大的慶祝儀式。為了這個新的族人的誕生,他們舉行了盛大的宴會,還有舞女跳起了舞蹈。這天夜里,喬達摩在內(nèi)心的痛苦煎熬中醒來,“好像一個被告知自己的房子著火了的人一樣”。疲憊的舞女們躺在外室,在月光中他喊來了車匿,讓他準備好馬匹。他小心翼翼地來到妻子的臥室門口,借助油燈發(fā)出的微弱亮光,他看到她正在熟睡,身旁擺滿鮮花,他的孩子在妻子的懷抱中。他很想在離開家之前,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擁抱自己的孩子,但是因為害怕驚醒妻子,他并沒有這么做。他轉(zhuǎn)身離開,來到月光之下,車匿已經(jīng)備好了馬等候著他。他翻身上馬,飛馳而去。

在他和車匿趁著夜色疾走的時候,他似乎看到整個天空都是誘惑者摩羅的形象。摩羅對他說道:“回到家里去吧。如果你回去,我會讓你成為這里最大的王。如果你還要向前走,注定會失敗。我會永遠跟隨著你,你的情欲、憤怒和邪惡的思想會在你沒有覺察的時候出賣你。你早晚都是我的。”

喬達摩和車匿在這個夜里走了很遠的路,到了第二天早上,他已經(jīng)遠離了家族的土地。他在一條河邊停了下來,用劍把一縷縷長發(fā)都削掉了。他脫掉了身上的一切配飾,讓車匿把這些東西連同他的馬和佩劍送回家里。他獨自前行,過了沒多久,就遇上了一個衣衫襤褸的人。他和這個人交換了衣服,就這樣,他擺脫了俗世的牽絆,開始自由地追尋終極的智慧。他向南方行進,來到了一個隱士生活的地方。這是溫迪亞山脈的一個小支脈,距離拉杰吉爾鎮(zhèn)很近。在山脈中的山洞里生活著一些隱士,他們偶爾會去鎮(zhèn)上購置簡單的生活必需品,也會向慕名而來的人們口頭傳授他們掌握的知識。

這樣口口相傳的方式,在很大程度上與兩個世紀之后的希臘人蘇格拉底與學生的討論類似。在這個時候,喬達摩對于當時所有形而上學的知識都已經(jīng)精通,但是以他的才智,這些學識并不能滿足他。

在當時,印度人相信能夠通過絕對的禁欲、絕食和自我折磨的手段來獲得權力和知識,喬達摩也實踐了這樣的方法。他這時已經(jīng)有了五個弟子,他們一起來到溫迪亞山脈中的一個峽谷,在這里,喬達摩堅決地絕食,進行艱苦的修行,這也使他聲名遠播。當時的人們形容他像“懸在空中的一口大鐘一樣發(fā)出聲響”。但是苦修沒有給他帶來真理。有一天,他的身體已經(jīng)極度虛弱,但還是在竭力思考,突然間他暈倒在地,不省人事。當他從昏迷中蘇醒之后,就已經(jīng)明白,通過這種類似巫術的方法去追求真理和智慧是多么無稽。

從這時起,他拒絕繼續(xù)苦修,開始吃一些食物,這讓他的五個弟子十分驚訝。他這時已經(jīng)意識到,只有通過健康的身體和健全的頭腦,才能得到真正的真理。但是他的想法與當時的思想是格格不入的,于是,他的弟子背棄了他,去往貝拿勒斯了。喬達摩這座空中的大鐘不再轟鳴,他已經(jīng)瀕臨崩潰了。之后的一段時間,喬達摩都在獨自游蕩。此時的他是世界上最孤獨的人,在為了光明而求索。

當一個人的內(nèi)心已經(jīng)抓住了一個巨大的問題的實質(zhì),并且向前邁進時,他只知道一點點鞏固已有的知識,并不清楚自己已經(jīng)取得了怎樣的成就。等到有一天,就像太陽突破天幕、黑暗中出現(xiàn)光明一樣,勝利的成果最終顯現(xiàn)。喬達摩正是這樣。一天,當他在河邊的一棵樹下吃飯時,忽然達到了徹悟的境界。在這一刻,他似乎掌握了人生的所有奧秘。據(jù)說,他在樹下整整沉思了一天一夜,當他起身時,他把自己悟到的心得傳授給了世人。

這就是我們從史料中匯集的較為可信的佛祖喬達摩的經(jīng)歷,當然我們知道,還有一些更為神奇的傳說。我們所處的這個星球上,必然會有一個人出現(xiàn),這個人會對過去、現(xiàn)世和將來,以及人類的本質(zhì)進行深入的思考。一般人是無法理解這種存在的。在用巴利文寫作的故事中存在一些傳說,讓我們能夠更好地理解它。

“菩薩和魔鬼開始爭斗之時,天上有一千顆巨大的流星墜落,河水回流向了它的發(fā)源地,草木茂盛的崇山峻嶺紛紛崩塌,太陽被可怕的黑暗籠罩,無頭的鬼怪們漫天飛舞。”

我們無法在歷史中找到這些景象存在的證明,但是我們能夠通過這些故事,依稀看到一個孤獨地走向貝拿勒斯的傳道者的背影。

喬達摩在下面悟道的那棵大樹,一直被人們關注著。這是一棵被人們崇敬的大樹,它屬于無花果科,被人們稱為菩提樹。最早的那棵大樹已經(jīng)枯死了,但是在它的旁邊還有一棵大樹,似乎是它的后代。在錫蘭也有一棵菩提樹,它是在公元前245年從最早的那棵菩提樹上分離的樹枝栽種而生的,是現(xiàn)存的最古老的一棵歷史意義如此重大的樹木。從那時起一直到今天,這棵菩提樹都被精心地照料著。人們用柱子支撐起它的樹枝,并且在周圍培土,讓它能夠不斷生出新的根系。這棵樹經(jīng)歷了如此多的世代,讓我們感受到整個人類歷史是多么短暫。但是,喬達摩的弟子與信徒們對于他的思想的重視程度遠不及對樹的重視程度,從一開始,他的思想就被誤解和歪曲了。

在貝拿勒斯,喬達摩找到了他最初的五個弟子。這幾個人還堅持著苦修。在一些記載中,當他走近他們時,他們并不愿意起身迎接他。他起初倒退了,但是他骨子里的一些信念最終戰(zhàn)勝了他們的冷漠。他們彼此闡述自己的觀點,討論了整整五天,喬達摩終于使這幾個人相信他已經(jīng)大徹大悟,得到了正覺。這幾個人就稱他為佛陀。在當時的印度已經(jīng)存在一種信仰,這種信仰認為,每過一段漫長的時間,都會有一個特定的人,也就是佛陀,來對世人展示真正的智慧。在印度的信仰中,已經(jīng)有很多這樣的佛陀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喬達摩只是最近出現(xiàn)的一個。不過我們并不能十分明確他本人是否接受這個稱號,因為他在傳教的過程中從來沒有自稱為佛陀。

后來,喬達摩和他的幾個弟子在貝拿勒斯建立了一個類似學校的組織。他們自己建造了房舍,有六十多個信徒追隨他們。在雨季時他們在一起辯論和講道,到了旱季他們就到各處去,根據(jù)自己對教義的理解向其他人傳道。因為那時印度似乎還沒有可靠的文字,所以他們的布道都是口口相傳的。喬達摩還在世的時候,他的教義還沒有形成文字,所以他把他的思想總結成了一些簡練的語句或者格言,他的弟子們在傳道時對這些語句加以擴充。因為缺乏文獻,所以這些印度人用數(shù)字來表示這些格言,這些對幫助他們記憶是十分必要的。

佛教的教義和對印度教的影響

通過對歷史資料的研究和總結,我們能夠明白喬達摩的基本思想,這個思想十分簡單和明確,與近代以來的思想十分融洽。無可爭議的是他的思想是迄今為止這個世界上最為透徹的思考才能取得的成果。

喬達摩對他的五個弟子傳道時講述的要旨已經(jīng)包含了他最基本的想法。在他看來,人生的所有苦難都源于自私和不知滿足。他教導弟子說,痛苦來源于個人的欲望,是貪念的折磨。在一個人尚未消滅自己的貪念和欲望之前,他就會感到苦惱,他的結局也注定是悲傷的。人的欲望主要有三個表現(xiàn)形式,而且都是邪惡的。第一個欲望是要滿足感官的需求,也就是肉欲;第二個欲望是追求永生;第三個欲望是渴望富裕,也就是俗欲。一個人只有克服了所有這些欲望,也就是不再為自己而活時,才能獲得寧靜的生活。當這些欲望被克服了,不再主宰一個人的生活,他的意念已經(jīng)不存在“我”這個第一人稱的時候,他就得到了更高的智慧,這就是涅槃,也就是靈魂的寧靜。很多人認為涅槃的意思就是寂滅,這是錯誤的,實際上涅槃指的是那些讓生命變得可憐或者卑鄙的毫無意義的個人追求的寂滅。

現(xiàn)在,我們能夠得出如何獲得寧靜的靈魂的方法。每個配得上“宗教”一詞的宗教,以及每一種有影響力的哲學思想,都告誡我們要將自己融入一個比自己更為廣泛的事物或感情中。我們聽到的類似的教訓是:“凡是想拯救自己生命之人,必將失去生命。”

喬達摩的教義和我們通過其他的歷史教訓得出的結論是一致的,那就是,除非人們肯將自己融入比自身更廣闊的事物和思想之中,否則就談不到社會秩序的建立,個人也無法享有安全的保障。和平和幸福都將是空中樓閣,也不會誕生正直的領袖和國王。生物的進化也證明了這一點,缺乏個體經(jīng)驗的物體會被較大的物體包容和吸收。要想從枷鎖中掙脫出來,就要在更大的范圍內(nèi)忘掉自己。

在喬達摩看來,自我否定必須進行得十分徹底。一個人如果怕死,渴望能夠無限延續(xù)卑賤的生命,那么這種心理與貪婪、淫欲、憎恨等欲望和邪念是一樣致命的,同樣丑陋且邪惡。這種心理就像是埃及人去供奉著他們并不尊敬的神的神廟里祈求神靈幫助一樣,本質(zhì)上是可恥的。喬達摩倡導的教義和其他追求靈魂不滅與永生的宗教是完全相反的。而且在他的教義里嚴格地反對禁欲,他認為禁欲是想要通過承受痛苦來獲得權力與智慧的表現(xiàn)。但是如果我們按照所謂的“雅利安的道路”生活,認為這樣能夠使我們避免受到人的三種欲望的侵襲,這時他的教義就顯得不那么清晰明了了。教義之所以會給人這樣的感覺,一個十分顯著的理由,是因為教義的創(chuàng)始人喬達摩本身對歷史毫無遠見。雖然他無比智慧,但是他的思想仍然難以避免地囿于他所處的時代和思想的束縛中。在當時人們的觀念中,人是生生世世輪回的,宇宙就在這樣的循環(huán)往復中向前運行。人類之間的情誼仿佛手足之情,他們共同在正義之神的羽翼下無盡地求索自身的命運。這類思想在閃米特人中間已經(jīng)發(fā)源,但是沒有影響到喬達摩。在喬達摩的教義中,有“八正道”的理論,這些理論適用于當時局限的思想。

所謂“雅利安的道路”中的“八正道”,指的是如下幾個要素。首先是正見。喬達摩挑選他的信徒時,把是否堅持真理當作十分重要的因素。他不允許信徒執(zhí)著于世俗的迷信中。他曾經(jīng)對當時流行的靈魂轉(zhuǎn)世的說法嗤之以鼻。在佛教的一篇著名的經(jīng)文中,喬達摩深刻闡述了自己的觀點,把靈魂永生不滅的思想批駁得體無完膚。在正見之下的是正思維。自然界從來不是空無一物的,如果要克服卑劣的欲望,那么就要提倡好的欲望,比如為他人服務和保證公道等。在最初的未被曲解的佛教教義中,并不是以徹底消滅欲望為目的的,鼓勵的只是更換個人的欲望。只要欲望中沒有摻雜貪婪或者追求名利的成分,那么不管是傾心于科學和藝術,還是積極參與世俗的事務,都是符合佛教的正思維的。接下來是正語、正命、正業(yè)以及正精進。喬達摩要求他的信徒們必須時刻對自己的行為保持苛刻的批評眼光。如果心是好的,但是執(zhí)行不力,這也是不被允許的。再接下來的要素是正念。要對自己時刻保持警覺,不能因為已經(jīng)做了的事情或者不會做的事情而沾沾自喜,不能墮入完全為己的世界中。最后一個要素是正定。他認為信徒們應該時刻保持鎮(zhèn)定,而不是陷入狂熱的信仰當中。

佛教教義中的業(yè)認為,每個人在現(xiàn)世的善惡,會決定在來世享樂還是痛苦,現(xiàn)世和來世之間通過一種隱秘的紐帶聯(lián)結在一起。今天我們能夠認識到生命是通過它的結果而且一直向前推進的,但是沒有必要假設某個生命會重新開始。在印度人的思想里,輪回與循環(huán)的觀念根深蒂固,他們認為凡事都能重來。人們很容易做出這樣的假設,而且這個世界上發(fā)生的諸多事情,如果不詳加分析,似乎也正是如此。

通過現(xiàn)代的科學研究我們能夠明白,我們之前假設的完全一致的輪回是不存在的。每一天的長度都以極其微小的數(shù)值比前一天長一些,當下的一代人不會一成不變地重復上一代人經(jīng)歷的事情,歷史不會一再重演。我們現(xiàn)在能夠知道,所有事物都是在變化之中的,都是新的。當然,我們的這些認識與喬達摩的教義中存在著的差別并不能妨礙我們對他的欽佩。他展現(xiàn)出了前所未有的偉大智慧和善心,并且在他所處的時代里就已經(jīng)制訂了解放自身的計劃。喬達摩沒能在理論上使信奉他的教義的信眾集中全部的信念在時間和空間上與死亡本身對抗,但是他在事實上已經(jīng)帶領他自己以及他的眾多信徒開始偉大的征程,那就是在狂熱的世界上散播和傳布能讓靈魂得到安寧的涅槃的方法和教義。對于他自身和他的信徒來說,他的教誨得到了圓滿。但是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傳道,教義也只是生活的眾多形式之一。

最早期的佛教在很多方面都與我們已知的任何宗教不盡相同。佛教主要是一種規(guī)范人的行為的宗教,而不必進行獻祭或者遵從某些儀式。在它剛剛誕生的時候,它沒有廟宇,而且因為沒有祭祀活動,所以也不存在祭司這樣的職務。同樣,它也沒有什么神學理論。對于當時在印度流行的各種受人崇拜的奇形怪狀的神,它不肯定也不否定,而是根本不屑一顧。

前面我們說過印度的種姓制度,這一制度的根本原則就是因果報應和轉(zhuǎn)世輪回,這也是印度的宗教制度的組成部分。雅利安人早期信奉的神都是自然力量的化身,比如雷神因陀羅,火神阿耆尼,還有能讓人沉醉的蘇摩液之神。對于放牧的人來說,崇拜自然是很正常的事,但是等到雅利安人轉(zhuǎn)變?yōu)槎ň拥霓r(nóng)業(yè)人口時,他們信仰的神也隨之轉(zhuǎn)變了。這時,印度教中的三大神就出現(xiàn)了,他們分別是造物主梵天、守護神毗濕奴和毀滅之神濕婆。在前面提到的印度河流域曾經(jīng)出現(xiàn)的文明里就有與濕婆類似的發(fā)現(xiàn),這并不是偶然的現(xiàn)象。雅利安人占領這里時,也毫無保留地接受了當?shù)氐目缭角甑奈拿髦谐霈F(xiàn)的宗教和習俗。

隨著新的神的出現(xiàn),供奉神的祭司階級的權力越來越大了,這個階級的種姓就是婆羅門。祭司地位的提高也和當?shù)刂暗淖诮塘曀子泻艽蟮年P系。婆羅門在當時尚未成為印度的最高統(tǒng)治階層,但是已經(jīng)占據(jù)有利的位置,因為宗教儀式和祭祀活動被他們壟斷了。但是對他們的權力形成挑戰(zhàn)的是世俗的王權,很多氏族和部落的首領并不屬于婆羅門種姓。

婆羅門在與當?shù)氐脑∶褡诮填I袖交流的時候,學習了他們的宗教和習俗,這個時期的遺跡也表明,祭司集團幾乎控制了當時的一切。無論遙遠的歷史的真相如何,婆羅門都很好地利用《吠陀經(jīng)》來提高自己的地位。《吠陀經(jīng)》是通過口口相傳流傳下來的贊美詩,在人們心目中有著神圣而崇高的地位,被詳細地記錄下來。作為這些贊美詩的保管者和傳頌者,婆羅門要在宗教儀式上大聲地將它們朗誦出來。憑借著這個特權,婆羅門獲得了比世俗社會的領導人也就是剎帝利階層還要高的身份,使他們能夠宣揚并實施自己的主張。

隨著時間的推移,婆羅門進一步攫取權力。他們甚至利用自己主持的宗教儀式的重要性妄圖挑戰(zhàn)神明的地位。他們利用手中的權力提出更多的要求,這些要求寫在用來解釋贊美詩和指導祭祀儀式的名為《梵書》的小冊子里。這些要求通常包含了一些并不成熟的想法和擴大祭司階層的權力的方案。因為婆羅門的工作具有的神圣性,他們在世俗范圍內(nèi)擁有很多特權和豁免權。向婆羅門敬獻禮物的人都得到了婆羅門的許諾,他們在現(xiàn)世和來世都會得到回報。婆羅門對土地這種形式的“獻禮”給予了最高的評價,凡是獻上土地的人,所有的罪孽都被赦免了。因此,婆羅門得到了大量的土地,甚至包括整個村莊。同時,婆羅門還不用繳稅,因為在世人看來,婆羅門用對神的虔誠供養(yǎng)免除了自身的債務。因為婆羅門的神圣屬性,所以他們不能被判處任何肉體形式的徒刑,當然也免于死刑。最后,因果報應、輪回轉(zhuǎn)世的教義成了婆羅門徹底控制人們的心靈的工具。如果一個人認為他在世俗中的地位完全是因為前世的所作所為造成的,如果對來世的種種期盼都建立在現(xiàn)世是否能忠實地奉行自身所處的種姓規(guī)定的責任和義務之上,那么不管這些義務多么麻煩、身份多么卑微,自己都不會試圖反抗了。

婆羅門提出的越來越多的要求和對社會的壓榨,成了印度在公元前6世紀到公元前5世紀進行宗教改革的其中一個因素。另一個因素是隨著社會經(jīng)濟的發(fā)展,逐漸富裕起來的商人成了吠舍種姓,吠舍種姓對于位于它上面的兩個領導階級的種姓十分怨恨。最后一個因素是,婆羅門與非雅利安人之間的關系十分緊張。雖然非雅利安人也可以信仰印度教,但是對于婆羅門的領導地位多有不滿。這些因素結合在一起,導致了宗教界的改革和知識界的動亂。人們開始要求自由,自由遠比刻板的宗教儀式和教義具有更大的意義,而且令人感到更為滿意。

宗教的改革與動亂造成的一個后果是苦修主義的出現(xiàn)。一些最有活力和智慧的人開始主動疏遠社會,只沉浸在純粹的自我思考與反省中。他們創(chuàng)造了瑜伽這種修行方式,讓內(nèi)心沉靜而專注,最后達到出神或者入定的狀態(tài)。這種反省和靜思帶來了很多改革運動,在這些改革中,有兩個成果一直流傳到現(xiàn)在,那就是耆那教和佛教。創(chuàng)立這兩個宗教的人在一開始的時候都是苦修士,但是后來建立了各自的組織,通過更為注重實際的方式對婆羅門的統(tǒng)治地位提出了挑戰(zhàn)。

耆那教所宣揚的思想在公元前7世紀時就已經(jīng)在印度出現(xiàn)了,但是讓耆那教真正成為一個有影響力的組織的人,是大雄教主。大雄也是非雅利安人,出身于貴族家庭。在30歲那年,他放棄了之前擁有的豐富的物質(zhì)生活,出家修行,成了苦修士,在經(jīng)歷了12年的修行后得道。他創(chuàng)建了一個教派,信仰這個教派的人稱自己為耆那教信徒。耆那的意思是勝利者,是他給自己的稱號。耆那教教義的基本原則是,萬物皆有靈,不但動物擁有靈魂,草木和石頭都有自己的靈魂。他強調(diào)對任何形式的生命都要表現(xiàn)出尊重。耆那教的祭司進行活動時,都要先掃清道路,以免踩到地上的蟲子。一些虔誠的信徒還用布遮住口鼻,避免吸入小蟲子。直到今天,西印度地區(qū)還生活著大約100萬名耆那教的信徒,但是他們對印度的影響遠遠超過了他們在印度人口中的占比。戒殺生,也就是非暴力主義,最早是由耆那教和佛教提出的,后來被印度教接受。印度的偉人圣雄甘地雖然不信奉耆那教,但是這個宗教的教義對他產(chǎn)生了深刻的影響。

耆那教一直在印度國內(nèi)流行,但是佛教則與它不同。佛教傳播到了歐亞大陸的中部地區(qū)以及東亞和東南亞,在這些地方形成了強大的力量,為歐亞核心區(qū)的形成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對于印度來說,佛教比耆那教更為深重地撼動了印度教的基礎。在佛陀喬達摩看來,種姓制度是不能被接受的,而且認為所有人都應該理解他的教義和經(jīng)典。所以他以恒河流域的方言進行傳教,而且教義中沒有巫術和晦澀難懂的經(jīng)文。佛教剛剛建立,就很快與婆羅門之間產(chǎn)生了沖突。喬達摩創(chuàng)立的佛教的教義,吸收了來自婆羅門的學說。公元前4世紀到公元前3世紀之間,日漸增多的佛教法師們在印度各地傳教。佛教徒們保留了初創(chuàng)時的淳樸風格,而且具有道德上的諸多優(yōu)點。盡管大多數(shù)人并不能理解克制自己的欲望與服務大眾的意義,但是他們能夠欣賞佛教徒們高尚的品質(zhì)。

除了在印度以外取得了極大的成功,佛教在印度也作為印度教的重要對手存在了數(shù)個世紀,但是它從來沒有成為過最主流的宗教。不但如此,從公元600年開始,佛教逐漸衰落了。當信仰伊斯蘭教的土耳其人在12世紀來到這里時,佛教只在少數(shù)幾個地區(qū)存在,而且并不活躍。這個曾經(jīng)強大的宗教從誕生到衰落的主要原因是沒有能夠準備好應付生活中出現(xiàn)的危機,也沒有提供能在世俗生活中的關鍵時刻舉行的儀式。與此相對的是,婆羅門有全套規(guī)范的禮儀,這使他們盡管面臨改革的圍攻,但是仍然能頑強地生存。除此之外,更為重要的是,婆羅門也開始了自我改革。他們編寫了自己的經(jīng)典《奧義書》,在書中闡明了如何獲得自由和解放的方式。

在《奧義書》中他們提出,宇宙中的最高精神領袖就是婆羅門,它是全知全能的生命體,是整個宇宙的靈魂,和它相比,其他的所有東西都只是幻覺。每個獨立的個人,只是一顆微小的火花,只能在輪回中不斷變更自己的狀態(tài),直到有一天重新被婆羅門吸收,這時他就得到了解放。獻身于印度教的人要通過修行達到的最高目標是區(qū)分個人的靈魂和整個宇宙的靈魂。所以,勇于追求真理的虔誠的印度教徒是可以放棄世界的。

盡管佛教作為宗教信仰在印度已經(jīng)不復存在了,但是它的基本教義已經(jīng)被印度教吸納,所以實際上它依然存在。面對改革的聲音,印度教之所以能存活下來并取得最后的勝利,是因為接受了佛教的思想。《奧義書》中提到的憐憫和精神戒律、道德戒律已然改變了崇拜自然、獻祭和贖罪的原始印度教。

阿育王的影響

亞歷山大大帝撤出印度時,在印度的西北部廢除了當?shù)氐膸讉€國王的權力,給當?shù)卦斐闪苏紊系恼婵铡9?22年,也就是亞歷山大從印度地區(qū)撤離3年以后,一個年輕又充滿野心的將領填補了這個空白。他奪取了摩揭陀國難陀王朝的王位,并建立了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帝國,這個人的名字叫作旃陀羅笈多·孔雀。旃陀羅笈多·孔雀是一個冒險家,希臘人把他稱為山陀羅科督。他一開始到了在印度河畔駐扎的希臘軍營中,推銷他征服恒河流域的計劃,但是希臘人并沒有聽從他的計劃,因為他們此時正在嘩變反對進一步入侵印度。在這種情況下,孔雀只得從希臘軍營中悄悄溜走了。后來他在印度西北部地區(qū)四處游說,得到了當?shù)夭柯涞闹С帧.攣啔v山大撤退后,他占領了旁遮普地區(qū),把亞歷山大任命的馬其頓官員驅(qū)逐了。

之后的幾年中,他穩(wěn)步地向四周推進,將他建立的帝國的范圍擴展至印度河地區(qū),還把恒河和印度河之間的廣大三角洲地區(qū)收入囊中。同時,他組建了強大的軍隊和高效的政府來維護他的帝國。塞琉古是亞歷山大的繼承人,他當上了中東地區(qū)的國王,而且想要重新占領亞歷山大放棄的印度旁遮普地區(qū)。在這時,孔雀發(fā)動了對塞琉古的戰(zhàn)爭,打敗了塞琉古一世,建立了一個統(tǒng)一的龐大帝國,它的疆域橫跨整個印度北部的平原,從大陸的西海岸直到東海岸。

旃陀羅笈多的軍隊由步兵、騎兵、戰(zhàn)車和象群組成,仰仗這樣一支軍隊他贏得了這場侵略戰(zhàn)爭,征服了恒河流域的大部分地區(qū)。印度歷史上第一個大帝國出現(xiàn)了,帝國內(nèi)實行君主專制的統(tǒng)治,旃陀羅笈多自立為王,幾乎整個北印度都在他的統(tǒng)治范圍內(nèi)。

孔雀王朝擁有空前強大的國家權力,許多重大的事項就是在這一時期實現(xiàn)的,比如,旃陀羅笈多所修建的道路系統(tǒng)非常發(fā)達,貫通整個印度。道路上設有驛站,每隔半里就有一個立柱作為標記。到了阿育王朝,又沿著道路兩旁植樹,每隔三里就有一口井,設置了供來往行人休息的場所。在主干道交叉點附近,有供緊急時刻使用的國家糧倉。為了發(fā)展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各地都開挖了運河和蓄水池,形成完善的灌溉體系。政府還出臺了一系列管理制度,官員負有向農(nóng)人征收租金、清查戶口、維修運河、灌溉農(nóng)田、監(jiān)督市場、調(diào)控酒類貿(mào)易以及執(zhí)行皇帝其他命令的職責。皇帝的生活是相當奢華的,和蠻族的首領一樣,都城在恒河邊上出現(xiàn)了,都城被木柵和壕溝所環(huán)繞,宮殿的建筑豪華奢侈,由上好的木料構筑,金箔和金片包裹在梁柱上,看上去一片金碧輝煌,非常華麗。

印度的沙門文化在孔雀王朝時開始衰落,代之以婆羅門文化,這種文化對印度人的倫理道德、行為準則以及價值觀都產(chǎn)生了重要的影響,并居于正統(tǒng)地位。印度婦女在社會地位上的一些特點也在這時初步形成,印度父系文化的觀念在這一時期得到強化。婆羅門立法家們明確了針對婦女的清規(guī)戒律,《摩訶婆羅多》《羅摩衍那》這兩大史詩就包含了很多法律內(nèi)容,它們在這一時期成書。作為婆羅門教的權威經(jīng)典,它們對婦女在各個時期所承擔的義務和責任以及她們在婚姻家庭中的地位等都有明確的規(guī)定。

孔雀王朝自建立起便實行君主專制的統(tǒng)治,國王的權力是至高無上的,他有權決定最重要的政策,有權委任重要的官員;國王所發(fā)布的詔書和法令就是法律,誰都不可違抗;他還擁有最高立法權;國王本人還是軍隊的最高統(tǒng)帥,擁有最高的軍事權力,所有的軍事行動都由他來決策;對重大案件,國王還擁有最高司法權;國王還擁有最高的檢察權,在帝國的各地,遍布著國王的密探,他們偵聽人民的言行;國王身邊還有一批顧問和官員,以輔佐國王處理政務。

旃陀羅笈多登上王位后,和處于上升階段的婆羅門之間的沖突也減弱了。在埃及和中國,這種祭司和王權之間都存在爭斗。旃陀羅笈多借助佛教,因為在佛教的教義里有反對種姓制度、反對祭司掌權的觀點。對佛教,旃陀羅笈多采取了支持的態(tài)度,使佛教的教義得到了傳播。

旃陀羅笈多的兒子繼承了父親的才干,將德干地區(qū)征服,他的孫子阿育王又征服了印度東部。在阿育王統(tǒng)治時期的孔雀王朝,除了南部地區(qū),它的疆土囊括了從阿富汗直到現(xiàn)在的馬德拉斯的整個印度半島。在印度歷史上,阿育王是最偉大的統(tǒng)治者之一,依照他的能力本可以將印度半島的南部也并入自己的版圖,但戰(zhàn)爭的殘酷,使他在取得一系列的勝利后結束了戰(zhàn)爭,結束了繼續(xù)的征服。在治國理念上,阿育王放棄了所有侵略性的軍事行動,致力于經(jīng)濟文化的發(fā)展和政局的穩(wěn)定。

佛教精神對阿育王在治國理念上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其核心就是以和平的方式實現(xiàn)國家的統(tǒng)一,這樣的思想并不是空想,而是有著非常大的現(xiàn)實性。雖然阿育王對羯陵伽國的征戰(zhàn)造成的創(chuàng)傷深感不安,但還是將其土地并入王朝的版圖。雖然他禁止殺生,但保留了死刑。阿育王資助佛教,捐獻了大量的財產(chǎn)和土地,在各地廣建佛教場所,對佛教各派之間的爭議進行調(diào)解,將外道驅(qū)除,整理佛教經(jīng)典,編撰了《論事》。

阿育王宣布,他不會再以戰(zhàn)爭的方式來征服任何地方,而要代之以宗教。從這時開始一直到他生命的結束,他都在致力于在全世界推廣和發(fā)展佛教。他渴望創(chuàng)造的是一個安全、理智的社會,在這個社會中生活的人都能感到平靜和溫暖。他向波斯的統(tǒng)治者學習,把自己下達的命令刻在巖壁和專門建造的大柱子之上。這些命令不單單是正式的法令,更帶有一些訓示和教誨的性質(zhì)。這些敕令的共同點是,鼓勵人們發(fā)揚美德,能夠充滿同情和寬容,用善良的心對待每一個生命。

阿育王證明了他的才干足夠讓他用和平的方式治理幅員遼闊的龐大帝國,而不僅僅是一個狂熱的宗教信徒。他在他生命中唯一的一次戰(zhàn)爭期間,以一個居士的身份加入了佛教。幾年后,他成了真正的佛教徒,致力于“八正道”,渴望獲得涅槃。他用自己的行動表明,佛教的生活方式完全能夠適應當時最有益的慈善活動。他的一生都沿著正思維和正精進的道路前進。阿育王在統(tǒng)治期間在印度展開了大規(guī)模的掘井運動,還大量種植樹木以供遮陽。他還建立了醫(yī)院,規(guī)劃了公園,開辟園圃種植草藥。他成立了一個部門,專門負責管理當?shù)氐耐林统挤谒姆N族。他還創(chuàng)造條件,讓婦女有機會接受教育。作為第一個進行此類嘗試的國王,他還試圖通過教育和訓導使他的臣民們擁有共同的生活方式和一致的人生目標。他大力推廣佛教,對信仰和傳播佛教的團體大加布施,以激勵這些信徒更好地學習佛教經(jīng)典和傳播佛教的教義。他在全國各地刻上喬達摩的訓誡,這些訓誡簡單易懂并且合乎情理,與社會的常識相符。這些銘刻中有35篇一直流傳到了現(xiàn)在。他還大量派遣佛教徒去世界各地傳教,從克什米爾到錫蘭,還有塞琉古和托勒密王朝,都有阿育王派去傳布佛教的教義的使團。其中的一個使團把菩提樹的一枝帶往錫蘭,從此在這里生根發(fā)芽,存活至今。

但是,阿育王并沒有能夠讓佛教成為全印度的國教。他在大力推廣佛教的時候,并沒有迫害其他宗教。正相反的是,他對耆那教和婆羅門也大加布施,還為各個宗教派別的杰出人士提供幫助。這不僅僅是宗教上的變革,更是從根本上的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他主張的是非暴力,對所有生命都要寬容。這些高尚的品質(zhì)不但合乎道德需求,也為他的龐大帝國增加了凝聚力。事實證明,阿育王的政策是成功的,他統(tǒng)治了這個帝國很長一段時間,為這里的人民服務了28年。但是在他死后的半個世紀里,孔雀王朝就被推翻了,一個帝國就此消失在歷史中。

歷史上曾經(jīng)存在過很多君王,他們或者莊嚴,或者尊貴,或者聲名顯赫。在這些君王中,阿育王的名字耀眼奪目,散發(fā)著屬于自己的獨特光芒。在歐洲到亞洲的廣闊土地上,至今仍然傳頌著他的名字。不論是中國還是不再信奉他的教義的印度,都保留著他創(chuàng)造的偉大的傳統(tǒng)。在今天,世界上念誦他的名字的人,比知道君士坦丁大帝或者查理曼大帝的人還要多。

來自中國的導師

盡管在有些人看來,正是因為阿育王招攬了大量貪圖錢財?shù)摹Ψ鸾滩⒉或\的信徒,才導致佛教最終被敗壞了,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正是受到了他的激勵,佛教才能在亞洲更為廣泛地傳播。在這一點上,他對佛教的貢獻是不可置疑的。通過阿富汗和突厥斯坦再到中亞細亞地區(qū),佛教最終在公元64年的漢朝時期傳入中國。最早在中國傳道的佛教徒是沙門迦葉摩騰,在他之后,大批有道的法師來中國傳道。到了3世紀至4世紀時,佛教在中國的發(fā)展達到了頂峰。后來佛教受到了嚴重的迫害,直到唐朝時期才再次興盛起來。

佛教剛剛進入中國的時候,中國本土流行的宗教是道教。道教是由原始部落中的巫術和一些法術發(fā)展出來的,到了漢朝時期通過張道陵的重新組織,成了一個宗教派別。道的意思就是道路,這與佛教的別稱“雅利安的道路”有異曲同工之處。這兩個宗教在最初的時候展開了激烈的競爭,之后開始攜手傳道,而且歷經(jīng)了幾乎相同的變革,現(xiàn)在這兩個宗教的一些儀式和做法十分相似。除此之外,佛教還遇到了儒家文化。與道教相比,儒家具有的神學性質(zhì)很少,它更加強調(diào)個人的行為準則。佛教遇到的最后一個導師,是無政府主義者和道德理論哲學家老子的思想。老子的思想不像是宗教理論,更像是生活中倡導的哲學規(guī)律。老子的思想后來被道教徒陳摶拿來與傳統(tǒng)的道教思想合并到一起形成了近代的道教。

儒家的創(chuàng)始人孔子,與老子以及創(chuàng)立佛教的喬達摩一樣,都出生于公元前6世紀。這時的中國正處于周朝時期,當時的周朝統(tǒng)治者只徒具一些形式,在傳統(tǒng)的祭祀活動中履行自己的職責,獲得表面的尊敬,但是對各個諸侯國已經(jīng)不具備約束力。而且這時的中國的勢力范圍還不到今天中國的1/6。孔子誕生于周朝的諸侯國中的魯國,他出生于沒落的貴族家庭,生活貧窮。他曾經(jīng)周游列國,試圖向國王們推行自己的理論,但是沒有被采納。他擔任過幾個微不足道的官職,最后回到魯國建立了一個類似學校的機構,并廣收門徒,向?qū)W生們傳授自己的知識和見解。

孔子思想的中心在于一種高尚的生活態(tài)度,這種思想能夠具體表現(xiàn)為一種標準,嚴格按照這種標準生活的人,可以被稱為君子。“君子”這個詞在英語中通常被翻譯為卓越的人,但是“卓越”這個詞早已經(jīng)和“風度”這類詞一樣,成了詼諧的調(diào)侃人的詞匯,因此這樣翻譯對儒家是不尊重的。孔子為他所處的時代塑造了一種熱心為公的人的形象。對于他來說,熱心為公眾服務是十分重要的。與喬達摩和老子相比,孔子是更有建設性的思想家,他所思考和憂慮的是中國當時的社會狀況,他希望培養(yǎng)君子來使國家變得更加高尚。記錄孔子言論的《論語》中說:“鳥獸不可與同群。吾非斯人之徒與而誰與?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

他的思想基礎有著傳統(tǒng)中國道德觀念的特征,而且與歐洲和印度的哲學理論和宗教教義不同的是,孔子的思想更直接地關注國家的層面。他曾在魯國的一個名為中都的地方擔任當?shù)氐闹鞴佟T谶@里,他曾試圖整頓社會秩序,涉及了方方面面,力圖讓每種社會關系和社會成員的所有行為都符合規(guī)則的約束。“一切行為舉止,都要合乎禮儀,通常只在宮廷和貴族家庭中流行的規(guī)范,平民也必須遵守。生活中的所有事務都被嚴格地規(guī)定了,甚至連貴族和平民分別能吃哪些食物都有詳細的規(guī)定。男人不能和女人一起上街。一個人死后下葬時,棺木的規(guī)制、墳墓的形式和方位都受到了嚴格的規(guī)定。”

這一切都十分具有中國的特色,其他任何民族都沒有試圖通過規(guī)范社會成員的行為舉止來獲得道德的有序和社會的穩(wěn)定。但是孔子的思想在中國取得了巨大的收獲,時至今日,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其他國家像中國一樣具有自我約束和合乎禮儀的傳統(tǒng)。

在他生命的后期,孔子對國家的影響十分有限,他隱退了。他看好的幾個弟子也都相繼死去了,這讓他的晚年變得凄涼。他說:“夫明王不興,而天下其孰能宗予,予殆將死也。”

但是孔子死后獲得了比生前更高的地位。孔子對全體中國人的民族性格的影響,比很多帝王加在一起的影響還要大。他是中國歷史上無法回避的一個重要人物。他的思想之所以能夠如此深遠地影響這個國家,除了考慮到他本人的人格特征之外,更主要的是因為中華民族具有的特點。如果他不是生活在中國,而是在世界的其他地方,他的名字和理論也早已淹沒在歷史的長河中了。孔子是在對當時和在他之前的很多道德理論進行了深入的研究之后,才提出了屬于他自己的獨到見解。而且他所傳播的思想對于當時的人來說,并不是全然陌生的。他是在對典籍的研究中繼承了上古哲人的思想,并通過自己向世人宣講出來。他就好像一個傳音的唱機,向中國的全體人民介紹他對全民族發(fā)展的觀點。孔子作為一個獨立的人,對全體中國人產(chǎn)生了巨大影響,這不僅是因為他的弟子記錄下了他的觀點和教導,還因為他自身做出的表率。在外人面前,他所有的行為,即便是最煩瑣的細節(jié),他所做的都全然符合禮儀的規(guī)定。這些不是他自己發(fā)明的,而是他之前的很多個世紀里早就形成的一套禮儀,但是他做出的榜樣使得他認為可取的道德規(guī)范得以流傳。

老子曾經(jīng)在周王室擔任過很長時間的圖書管理者。與孔子偏向社會實踐的理論相比,老子的思想更加神秘且難以捉摸。他宣揚過一些禁欲主義的虛無思想,鼓勵人們不過分重視人世間的痛苦或快樂,回歸一種想象中的極簡的生活。他的著述都十分簡約,語言晦澀難懂,像是謎語一樣。在老子死后,就像喬達摩的思想所經(jīng)歷的一樣,他的思想也被蒙上了傳奇的色彩而變得面目全非了。后人在老子的思想中摻雜了一些復雜的儀式和迷信的概念。但是孔子的思想?yún)s從未遭到這樣的篡改,因為意思簡單明了,而且應用在社會準則之上,所以不容易被歪曲和誤解。中國人將孔子、喬達摩和老子的學說和教義稱為三教,也就是儒、佛和道。這三種教義成了之后中國所有思想的基礎。

孔子、喬達摩和老子之間存在一些能夠被我們感知的共同之處。在這三個人中間,毫無疑問,喬達摩是偉大和學識淵博的一位,直到今天他的教義仍然影響著很多人類的思想和行為。他們的思想理論的特點,與在西方占據(jù)主導地位的宗教教義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們的教義主要是關于個人的,是主張容忍的,是關于人生的道路和崇高的精神的,而不是關于教會或者一般的準則的。對于他們所處時代存在的神,他們一概不置可否,不崇拜亦不推翻。和他們類似的是,希臘的哲學家們也持有這樣超然的態(tài)度。在蘇格拉底看來,只要允許他保持獨立的思想,那么他愿意向任何神明恭敬地獻祭。這種態(tài)度完全不同于猶太人的思想。在猶太人看來,一神論是至關重要的,是第一位的。不管是喬達摩,還是孔子和老子,都沒有提出過關于嫉妒的神的概念。這個神不能容許其他任何神的存在,不能容忍人們相信其他宗教和習俗,也無法容忍人們對萬事萬物的統(tǒng)一的忽略。

佛教的敗落和如今的分布

佛教的教義從一開始就存在被人曲解的情況,因為教義本身就存在著一個弊病。因為當時的人并沒有理解生命的前進帶來的積極意義,所以經(jīng)常會產(chǎn)生自我否定的思想,進而否定生活的努力。逃離世間的煩惱相比逃離自我的思想束縛要更容易,喬達摩本人的經(jīng)驗也證明了這一點。他的第一批弟子本來都是教師或者有戰(zhàn)斗精神的思想家,但是從現(xiàn)實的生活中逃離出來,到寺院過隱居式的生活簡直太容易了。因為印度的熱帶氣候條件,使得努力工作非常辛苦,但是過簡單樸素的生活則很方便,十分具有吸引力。

跟日后的大多數(shù)宗教的創(chuàng)始人所經(jīng)歷的一樣,喬達摩也難免有類似的命運。他那些水平有限的弟子為了吸引外界的注意,過早地把他神話了。如果一個人虔誠地信仰一個宗教,那么他就無法不相信,這個宗教的教主顯示神跡的時刻必然伴隨著類似癲癇癥一樣的疾病發(fā)作。而這只是后人追憶喬達摩時創(chuàng)造出的大批量廉價的奇跡中的一個而已。

不管是在佛教初創(chuàng)時期還是現(xiàn)在,對于自我解脫這一概念,大多數(shù)人都十分難以領悟。即便是佛陀喬達摩從貝拿勒斯派出去傳教的弟子們,也鮮有人能夠真正領悟這個概念,能夠向大眾講解和傳授這個概念的人就更為稀少了。所以這些法師在傳道時講解的教義并非是從個人的修行角度解釋得救,因為他們自己也不理解,他們是從逃離現(xiàn)世和來世的痛苦這個角度來解釋得救的。在當時人們的迷信中,存在轉(zhuǎn)世和輪回的觀點,這個觀點與佛陀的本意是矛盾的,但是這些讓人產(chǎn)生恐懼的東西可以被加以利用。于是這些傳道之人勸誡人們要行善,以免來世會變?yōu)樯螅蛘邏櫲氤錆M無邊痛苦的地獄中。關于地獄里的可怕情形,婆羅門已經(jīng)為他們解釋得十分清楚了。他們說佛陀能夠解救苦難,是救世主。

這些愚蠢的佛教徒雖然平時很誠實,但是在傳道時為了佛陀的榮光,也為了推行他們的教義,所以撒起謊來漫無邊際。在我們的生活中似乎也是如此,有些人認為說謊是壞事,但是當他的工作需要他說謊時,他就會變成毫無廉恥的騙子,這大概是人類天性中令人羞慚的荒唐特點之一。這些人中的大多數(shù)其實本質(zhì)都是誠實的,但是當他們傳道時,用不了多久就會向大眾宣揚佛祖的奇跡。他們不再直呼喬達摩的名字,因為這個名字太普通了,而佛陀則高大許多。他們宣揚佛陀在生活中顯示的神跡,講他具有怎樣神奇的功力,以及他逝世時身上發(fā)出的光輝。

而且大眾不會相信身為佛陀之人會是凡人的兒子。所以在信徒的口中,他的母親是夢見了一頭美麗的白象之后懷孕并生下他的。所以,他的前世是一頭有六支象牙的奇異的白象,而且為了助人,他把自己的全部象牙都施舍給了一個獵人,甚至親手幫助他鋸下自己的牙。

另外,圍繞著喬達摩出現(xiàn)了一種神學。喬達摩在信徒口中成了一個神,是許多的佛陀之一,而且他具有“一切佛陀的靈魂”。除了他之外,還有許多過去的佛陀和未來的佛陀。這些想象是病態(tài)的但是又是強有力的,喬達摩最初的教義都被掩埋在了紛繁復雜的理論之中,不斷有新的理論出現(xiàn),而且每出現(xiàn)一個理論,就會引發(fā)更多的理論。整個天空都被臆造出來的神填滿了,而佛教的創(chuàng)始人喬達摩提出的簡潔而高尚的教義卻被讓人眼花繚亂的形而上的煩瑣解說深深埋沒了。

到了公元前3世紀,佛教已經(jīng)建立起了強大的勢力,取得了大量財富。從前的佛教法師們都住在簡陋的茅屋中,現(xiàn)在已經(jīng)搬進了宏偉的寺廟里。佛教的藝術也在這個時候開始興起了。這時,旁遮普地區(qū)還處于塞琉古王朝的統(tǒng)治下,整個印度遍布來自希臘的冒險家。這時的印度和亞歷山大的帝國還存在著很多交流,所以這個時期的佛教藝術具有很強的希臘風格。希臘人對某些神的崇拜也對佛教藝術的發(fā)展造成了一定的影響。

在20世紀的前半段,整個西藏是信仰佛教的地區(qū)。現(xiàn)在我們可以假設喬達摩在那個時候到訪西藏,他完全不會發(fā)現(xiàn)這里存在他創(chuàng)立的教義。他能夠看到的是一個西藏的統(tǒng)治者,被稱為活佛的王,這就是達賴喇嘛。他會在拉薩見到一座巨大的廟宇,里面滿是佛教徒、寺廟的住持和喇嘛。而他還活著的時候,他居住和布道的地方只有幾間茅屋,而且他的信徒也都沒有剃度出家。在一個高大的神壇上,他看到了一尊巨大的金色塑像,這尊塑像的名字叫作釋迦牟尼佛喬達摩·悉達多。有人在這尊佛像前念誦經(jīng)文,還有人低聲說著一些他覺得有點耳熟的箴言作為回應。這個儀式里還有敲鐘、燃香和跪拜,這些都讓他感到吃驚。當禮佛的儀式進行到某個階段,有人敲鐘,還有人舉鏡,在這個時候,參加法會的全體信眾和教徒都把身子俯得更低了。

在這個全民信奉佛教的地方,他發(fā)現(xiàn)到處都有一些他沒見過的東西。這是一些不停旋轉(zhuǎn)的風輪,上面刻著簡短的經(jīng)文。他還會知道,這種小輪子每轉(zhuǎn)一圈,就相當于禱告了一次。喬達摩也許會發(fā)出疑問:“他們在向誰禱告呢?”除了這些,他還會看到很多地方都立著旗桿,旗桿上掛滿五顏六色的經(jīng)幡,經(jīng)幡上寫著“唵嘛呢叭咪吽”這種難以理解的字,它的意思似乎是“珍寶寓于蓮花之中”。跟轉(zhuǎn)經(jīng)筒一樣,這些經(jīng)幡每拍動一下,也相當于做了一次禱告,這對施舍這面經(jīng)幡之人和整個此處地方都有著莫大的好處。這些信仰佛教的善男信女還會請來工匠,把佛經(jīng)中的各種咒語刻在巖壁上或者石頭上。喬達摩這時才會意識到,這就是現(xiàn)今世界信仰的他創(chuàng)立的宗教。他向往的能夠得到靈魂安寧的雅利安道路被這些俗世的夸張舉止掩蓋了。

前面我們曾提到,早期的初創(chuàng)佛教里沒有任何積極的思想。在這一點上,它和猶太教完全不同。因為猶太教信仰的上帝的諾言,給了猶太教一種當時所有宗教都不具備的特質(zhì)。信仰上帝的觀念使得猶太教對于異教完全無法容忍。這種無法容忍其他宗教的心理,讓猶太教的教徒能夠保持純潔的信仰。與之相反的是,在東方,思想家和哲學家們都沒有神學的概念,對不同的宗教和習俗都持包容態(tài)度。除了喬達摩所主張的、但是又很少被重視的正見之外,無論是孔子創(chuàng)立的儒家學說還是老子的思想體系里都沒有自潔的概念。對本宗教之外的迷信活動,念咒、作法和祭祀儀式,都沒有嚴格禁止。所以,在佛教的早期就開始僵化,再往前發(fā)展,這些新產(chǎn)生的信仰都沾染上了它們想要取代的舊宗教的弊端,也開始塑造偶像、建造寺廟,并開始祭祀活動。

雖然喬達摩提出的教義在心理的層次上十分深奧和真實,但是因為它缺乏積極的指導思想,所以難免陷入停滯和衰落。

佛教在印度流行了一段時間,但是與此同時,擁有眾多神明和無數(shù)崇拜對象的婆羅門教一直和它一起盛行著。后來,由于婆羅門的力量一天天強大起來,最終積蓄了足夠的能量來反對佛教這個對種姓無差別吸納的宗教,而且將它徹底趕出了印度。兩個宗教在進行斗爭的時候,充滿了迫害與反迫害,在這里我們不加詳述。到了11世紀,佛教已經(jīng)在印度絕跡了。但是它的教義中的慈悲的觀念,已經(jīng)被婆羅門教吸收了。

佛教現(xiàn)今還在世界的很多地區(qū)存在著,在接觸到了現(xiàn)代科學并探究了歷史之后,喬達摩最初創(chuàng)立的教義經(jīng)過了復蘇和凈化,很可能對人類再次起到巨大的精神作用。

在被逐出印度之后,這個來自雅利安的宗教就再也沒有對任何雅利安民族的生活起到過約束作用。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這個雅利安宗教現(xiàn)在存在的地區(qū)幾乎都是蒙古利亞民族的統(tǒng)治范圍,雅利安人自身卻受制于外來的基督教和伊斯蘭教。這兩個宗教從根本上講都屬于閃米特人。儒、佛、道這些宗教都有著繁復的儀式,這些似乎都是通過希臘作為紐帶從埃及這個祭祀之國學來的,也是從閃米特人的原始的心理狀態(tài)中得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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