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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副縣長辦公室,黃小偉西裝革履,一本正經地看文件。這時,傳來敲門聲。

黃小偉頭也不抬:“請進。”

李文君像蝴蝶一樣飄進來,手里拿著一疊資料。

黃小偉抬頭看見是她,一臉驚喜,眉開眼笑地站起來:“呀,呀呀!我說今兒個右眼皮怎么跳得這么厲害,原來有相好的來。”

李文君“呸”了一口:“誰是你相好的?”

黃小偉打量她,舔舔嘴巴,使勁吞咽口水:“文君,你可是越來越有韻味了……”

黃小偉走到門口,把門反鎖上,像猴子一般跳過來,一把摟住她,就要親嘴,李文君使勁推開他。

“我是來找你簽字的,不是來親熱的。”

黃小偉色迷迷地笑:“字兒要簽,事兒要辦。”

黃小偉又一把摟住她。

李文君鄙夷說:“我現在可是你們吳書記的人。”

黃小偉像牛一般喘氣:“吳書記整得,我也整得,你原來就是我黃小偉的嘛。”李文君憤怒地掙扎,罵道:“你……你簡直禽獸不如!”

黃小偉也不生氣,涎著臉說:“你是美麗的鳥兒,跟你親熱,不是禽就是獸嘛。”黃小偉不由分說,把她按在辦公桌上,猴急地扯她的褲子。

李文君憤怒的臉上掠過一些陰笑,她到醫院檢查的情形浮現在腦海里……

李文君將化驗單拿給醫生。

醫生看了看:“恭喜你,懷孕了。第一胎還是第幾胎?”

李文君驚愕而興奮地說:“第一胎。”

“我給你開點草酸,每天一粒。注意休息,不要太勞累,過兩周來檢查,啊!”

……

黃小偉兩三下就敗下陣來,李文君看著他輕蔑地笑。黃小偉哼了一聲,光著屁股在抽屜里亂翻,拿出一瓶春藥,猴急地吞下一粒,沖過來又把李文君按在桌上,吭哧吭哧地一陣亂戳。

兩人事畢,穿戴好衣服。

李文君諷刺道:“謝天明那陣兒,你碰都不敢碰我一下,哼!”

黃小偉笑瞇瞇地說:“這就是成長。”

黃小偉拿起資料看了一眼,抬頭看著她:“吳書記都簽了,我還簽個屁呀?”

李文君來搶文件,說:“不簽是吧?給我!”

黃小偉連忙說:“哎呀,我簽還不成嗎?”

李文君拿著文件,朝黃小偉飛吻了一下,又像蝴蝶一般飄出去,剛剛下辦公樓,就給張副總打電話,說政府的批文搞定了。

文子平和謝小婉來到清水監獄會見樓,值班民警一見到他們,就朝旁邊指了指。會見樓值班室外墻上貼了一個通知,文子平小聲念道:“接獄政科通知,上午不會見,請家屬同志們見諒。”

謝小婉愁眉苦臉,不住地朝二大門張望。這時候,二大門A門緩緩打開。謝小婉跑過去,站在監獄大門口朝里面張望。

值班民警走過來,禮貌地提醒:“同志,請不要站在那里。監獄重地,不準逗留。”

文子平跑過來把她拉開。

謝小婉忍不住哭起來:“爸爸就在里面,里面……”

文子平說:“你別著急,我打個電話……呀,我手機前晚摔壞了。”

謝小婉連忙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他,文子平撥文守衛的手機,可手機怎么也打不通。

謝小婉再一次失望了,眼淚再一次奪眶而出,哽咽著說:“你跟誰打電話呀,怎么老打不通啊?”

文子平低聲說:“我爸爸現在是監獄管理局局長,我給他打電話。”

謝小婉驚喜地跳起來,破涕為笑,打了他一巴掌:“你怎么不早說呀……可是怎么打不通啊?”

文子平說:“爸爸昨天出差,監獄嘛,大多在山上,估計信號不好,等等,等等啊。”

局紀委書記洪文嶺也來到清水監獄,他接到罪犯家屬的實名舉報,說清水監獄會見很不規范,態度也不好;再者,他風聞一監區有個叫魯本川的罪犯住單間,他也想突擊檢查一下。可是,上午不接見,看看時間將近中午,便想等到下午看看后再回去。不過,他沒有驚動監獄,也沒有進去,而是待在車里。

中午十分,下起了小雨。

洪文嶺見四周無人,下車伸伸懶腰,看見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在吃餅干,便走了過去。

洪文嶺看著他們:“你們好。”

文子平和謝小婉看看他,點點頭。

文子平說:“你好……”

洪文嶺問:“你們是來探視的?”

“是呀,可是上午不準探視。你是監獄領導?”謝小婉打量他說。洪文嶺有些奇怪,笑著問:“你怎么知道我是監獄領導?”

謝小婉也笑起來:“我在這里看誰都像是監獄警察。”

洪文嶺一陣哈哈笑,接著問:“他們服務態度怎么樣?”

謝小婉看著他,又看看文子平,遲疑地搖搖頭。

文子平氣憤地說:“不好,領導,你看,現在那個知府部門沒有設幾個凳子,沒有準備開水什么的,你看看這里,就讓這些人待在外面。今天下小雨,那萬一下大雨下大雪呢?”

洪文嶺左右看看,點點頭:“你說得對,我保證,下一次你們來,至少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有開水。來來,跟我進去坐一會兒。”

洪文嶺帶著文子平和謝小婉走到值班室外,值班民警馬上探出頭來:“現在還不到探視時間,請下午兩點再來。”

洪文嶺說:“民警同志,你看都下雨了,讓我們進去避避雨,好嗎?”

“不行!”

洪文嶺問:“那……這里哪兒可以躲雨呀?”

值班民警白了他一眼:“你回家吧,你家里可以躲雨。”

洪文嶺生氣了:“你這個同志,咋說話的?”

值班民警又探出頭來:“我說得不對嗎?這是監獄,監獄,不是茶館,你懂嗎?去去去!”

洪文嶺震怒地說:“你,我命令你,打電話叫李長雄來。”

洪文嶺的震怒把文子平和謝小婉都嚇了一跳,他們對視一眼,文子平拉著她退了幾步。

值班民警似乎見怪不怪,反而笑起來:“哎呀,我說老人家,你這樣把戲我見得多了,這里關的,都是大官,我知道他們能量大,動不動就是市委呀省委的,前幾天還有個抬出中央來呢。去吧,去吧。到了兩點,我準時給你們辦理探視手續。”

文子平看了謝小婉一眼,忍不住地笑。可謝小婉卻沒有笑,一副不可捉摸的表情。文子平連忙打住笑,裝作嚴肅地站在那里。

洪文嶺哭笑不得,一字一句嚴肅地說:“我是省監獄管理局紀委書記洪文嶺,我命令你打電話叫李長雄到這里來。”

值班民警愣住了,看著他。

洪文嶺沉臉說:“沒聽見?需要我重復一遍么?”

值班民警連忙轉身走進值班室。

文子平一聽,走過來:“洪……洪書記……”

洪文嶺朝他笑,點點頭。

“洪書記,你能不能給文守衛打個電話?”

洪文嶺收斂住笑容,看著他。

文子平不好意思地笑,低聲說:“洪叔叔,我是他兒子文子平,我帶朋友來看她爸爸。”

“按正常程序探視就是了,為什么要打電話?”洪文嶺問。

文子平解釋說:“是這樣的,她沒有證明,連身份證都丟了,所以……”

洪文嶺揚揚頭:“哦,你為什么不打給你爸爸。”

文子平說:“我打了,開初打不通,剛才倒是通了,也許號碼不熟悉,所以他沒接……哦,對了,我手機摔壞了,我是用她的手機打的。”

洪文嶺點點頭,拿出手機撥文守衛的電話:“文局,你兒子是不是叫文子平?他帶著一個朋友探視,沒有證明……哦,好好,好的。嗯,嗯……好的,好!”

洪文嶺笑笑:“小文,你先帶你朋友辦好證明再來吧。”

謝小婉哭著一陣瘋跑,文子平連忙追了過去。

對于一監區的罪犯,甚至民警來講,魯本川是個神秘的人物,在罪犯積委會旁邊的閱覽室,給他隔了一個小間。陳設嘛倒是一般,單人床、一個獨坐沙發和一臺電視機,最近不知怎么的,又給他增添了一臺飲水機。他的工作就是管理圖書室,很少與其他罪犯說話,平常也不與其他罪犯接觸。沒事的時候,總把自己關在那間小屋子里,不是看書,就是寫寫畫畫。這在監獄里異乎尋常,有罪犯猜度他一定是大官,在監獄里也享受著特殊待遇;還有罪犯認為,他可能是政治犯,所以要特殊一些。好在魯本川對于每一個民警恭恭敬敬,加之自己很低調,漸漸地,這些議論也就沒有了,大家似乎對他住單間享受特殊照顧沒有什么看法。

中午飯后,留監罪犯們正在活動,下棋,打乒乓,寫毛筆字,看書,看電視。

楊陽走進圖書室,三個看書的老罪犯立即站起來,魯本川連忙起身立正,報告。

楊陽擺擺手,示意大家該干嗎還是干嗎。魯本川叫三個老犯人出去一下,他要向楊警官匯報思想。三個罪犯立刻走了出去,還順手把門帶上。魯本川把楊陽請到自己的臥室,滿臉堆笑,拿出一包軟中華。

楊陽擺擺手說:“不抽!”

“楊警官,上午你搜出的那3000元錢,我就不要了。”

楊陽看著他,不語。

魯本川態度甚是恭敬:“以后還請楊警官多關照。不是我吹,這座城市沒有我擺不平的事兒,以后要是有什么需求,盡管吩咐。”

楊陽看著他問:“完了?”

魯本川瞄了一眼楊陽,似乎明白了什么,連忙說:“楊警官如果嫌少……”

楊陽站起來,走了出去。

魯本川皺眉,望著楊陽的背影,自語道:“監獄這么黑?”

監管區辦公樓,陳莉抄著手站在門口,靠著門房,看著楊陽走過來。楊陽只顧低頭走路,剛進監區辦公樓大門,發現陳莉用一種異樣眼光看著他,嚇了一跳:“哎喲,姐,你嚇我一跳。”

陳莉似笑非笑地說:“這大白天的,又沒有鬼,難道有的人心里有鬼?”

楊陽做了一個“噓”的動作,前后看看,把她拉進了值班室,掏出3000元。

陳莉笑道:“呵,還挺老實的嘛。”馬上沉下臉,“說,這是怎么回事?”

楊陽急忙說:“小聲點兒,你只知其一,這魯本川就是一個特殊罪犯,住單間,還藏這么多錢。上一次,我搜出了2000多塊,交給監區,你猜馬老大怎么處理的?”

陳莉看著他,臉色不那么難看了。

“又給那蝦子上賬上去了,也沒給什么處分。就剛才,我去魯本川那里試探,你猜那家伙怎么說來著?說送給我。我知道,馬老大不是那種人,但是這事兒保不準那天就捅到上面去,那吃虧的還不是馬老大嘛。姐,我就是來找你……”楊陽又比又劃,一副著急的樣子。

陳莉突然笑起來。

楊陽跺腳說:“哎呀,我是認真的,姐,我知道你看不起馬老大,但他絕不是那號人,真的!”

陳莉問:“你敢保證?!”

楊陽立正,敬禮:“我敢保證!”

“那好,現在就有個機會,就看你敢不敢,我剛才看見局紀委書記……”陳莉在他耳邊說了幾句,然后看著他。

楊陽拍拍胸口:“有舍不敢的?大不了某些人不提拔我唄!好了,我去了哈!”

楊陽一溜煙跑了出去,陳莉望著他的背影,心里甜絲絲的,等回過神來,不由得面紅心跳,自嘲地拍拍自己的腦袋。

李長雄等一行人陪著洪文嶺漫不經心地走到一監區門口,洪文嶺突然停下腳步,問:“我想看看魯本川。”

馬旭東跑出來,立正,向洪文嶺報告。

李長雄招呼馬旭東:“把魯本川帶到談話室來。”

洪文嶺說:“不用,我去他工作的地方見見他就行。”

李長雄敏感而條件反射地看著洪文嶺:“魯本川?工作的地方?書記,你……”“怎么了?魯本川不參加勞動改造?”洪文嶺臉色沉下來。

李長雄笑道:“那你就說勞動改造場所嘛,嚇我一跳。”

一行人笑起來,馬旭東帶路,來到監區圖書室外。

馬旭東大叫:“魯本川,魯本川……”

在特殊單間傳來魯本川的聲音:“到!”

馬旭東吃了一驚:“出來!”

可這個時候,魯本川不吱聲了。馬旭東看了李長雄一眼,李長雄也急得變臉變色的。馬旭東提高聲音,再次喝令:“出來!”

依然沒有回答。

馬旭東又氣又急,大罵:“老子叫你滾出來!”

還是沒有回答,這時候,潘佳杰從多功能廳探出頭來。

馬旭東急忙命令:“潘佳杰,你去看看。”

潘佳杰卻小跑過來,立正報告:“報告馬監區長,我的照片……”“你的事,下來再說,快去!”馬旭東惡狠狠瞪了他一眼。

潘佳杰跑步走進魯本川的房間,隨即就跑了出來,立正。

馬旭東不待他報告,震怒地問:“咋回事?”

潘佳杰吞吞吐吐地說:“馬監區長,你……你自己去看……”

洪文嶺皺眉,徑直走了進去,其他人也跟著走進去。

楊陽立正,看著馬旭東笑。馬旭東明白了,不好發火,狠狠瞪了他一眼,把火氣撒在魯本川身上。

馬旭東喝道:“魯本川!”

魯本川嚇了一跳,大聲回答:“到!”

馬旭東嚴厲地質問:“報告詞?”

魯本川面色死灰,有氣無力報告:“報告馬監區長,魯本川被楊警官綁架,無法出來。報告完畢,請指示!”

李長雄狠狠瞪了一眼楊陽,楊陽假裝沒有看見。洪文嶺走到楊陽面前,打量他,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贊許地笑笑:“年輕人,好好干!”他轉身掃描著魯本川,“魯本川,你在這兒享福來著?單間、電腦、沙發、座椅,一應齊全哪!”

魯本川惶恐地低頭不語。

洪文嶺陰沉著臉:“立即撤除這間特殊監舍,馬上帶魯本川到集體宿舍,與其他罪犯‘八同’。究竟怎么一回事,我希望每天早上看到報告。”

李長雄面如死灰,立正說是。

洪文嶺轉身就走,李長雄指指楊陽,咬牙切齒,轉身也走了出去。

馬旭東敲了一下楊陽的頭,喝令道:“楊陽,到我辦公室等著,給老子說清楚!”

楊陽得意地笑笑,朝門外猛吼:“潘佳杰,把他帶到208押室。”

魯本川懊惱地癱坐在椅子上。

二皮正在208室外面壁,魯本川抱著被子遲遲疑疑地走了過來,邊走邊看門牌號,后面跟著潘佳杰。魯本川走進208室,二皮四處看看,沒發現值班民警,也跟了進去。

二皮搶先幾步,攔住他抄著手斜睨地看著他,不住地搖頭,一副江湖老大的派頭。

魯本川傲然看著他。

二皮明知故問:“新鬼?”

魯本川想往里走,又被二皮攔住。

二皮瞪眼,抬高聲音:“老子問你,是不是新鬼?!”

魯本川高傲地反駁:“你才是鬼。”

“嗨,現在的犯人越來越沒有規矩。”二皮指著他,摩拳擦掌。

魯本川有些害怕,退后幾步,惶恐說:“你……你干啥?”

二皮嘿嘿奸笑:“你說干啥,教你懂點規矩。”

魯本川把被子扔在地上,像兔子一般躲在潘佳杰身后。

潘佳杰笑道:“二皮,現在不興以前那一套了,你小子別裝腔作勢的,你娃正被上報關小間,小心罪加一等。”

二皮泄氣地說:“老潘,你別打擊我嘛。”他抬頭看其他囚犯,“哥兒幾個,這又是個大大的貪官,按老規矩審審,找點樂子?”

潘佳杰等幾個人職務犯狠狠盯著他,不語。

二皮連忙搖手,滿臉堆笑:“算了算了,你們貪官勢大,惹不起。”

值班民警走過來:“二皮,誰解除你面壁的?要不要再加一道菜?”

二皮連忙跑出去面對墻壁站著。

值班民警踢了他一腳,喝道:“三點一線,站好。”

二皮厚著臉皮嬉笑說:“政府,我在修理貪官呢。”

值班民警也笑起來:“你先把自己修理好了再說吧。”“反腐敗也有罪呀?”二皮裝出一副可憐相,哭喪著臉說

值班民警不再搭理他,走了。

魯本川走了出來,在他面前走過去走過來打量。

二皮額頭頂著墻,側頭:“看什么看?”

魯本川明知故問:“你這是在干什么?”

二皮迅速扭頭不滿地白了他一眼,馬上又恢復原來的姿勢。

魯本川一本正經地問:“練功?”

二皮不理睬他,魯本川停頓了一下繼續說:“練啥功?氣功?”他搖頭晃腦,“不像……莫非舞蹈隊的?”

二皮受不了,轉身,猛地一拳,將魯本川打倒在地,又迅速轉身,恢復原狀。

魯本川唉喲唉喲地大叫起來。

值班民警跑來喝問:“咋回事?”

魯本川半臥半坐在地上,指著二皮:“他打我,唉喲,媽也……”

二皮大聲說:“報告政府,我在面壁,如何打他?”

值班民警立即明白了,假裝不知道,說:“魯本川,起來起來,你在外面好歹也是個副廳級干部,怎么耍起死狗來了。”

魯本川滿臉委屈,狠狠瞪了二皮一眼,哼哼啊啊地爬起來,走進了監室。

馬旭東氣呼呼地來到辦公室,坐在椅子上,沉著臉。陳莉走了進來,馬旭東詫異地看她,他拍拍自己的腦袋,站起來指點著她:“原來是你這小妮子的鬼主意……”

陳莉朝外邊招手:“進來,進來呀!”

楊陽局促地走進來,小心翼翼看著馬旭東,又看看陳莉。

陳莉說:“馬老大,你別吹胡子瞪眼的,我們可是在救你于水深火熱之中,你得感激我們。”

馬旭東氣呼呼坐下,把頭扭到一邊。

陳莉假裝責備楊陽:“還不給老大接開水?”

楊陽連聲說是,他給馬旭東的杯子接滿開水,小心翼翼地放在他面前。

陳莉又說:“敬茶要雙手奉上,你咋這么笨呢?”

楊陽連忙端起茶杯,雙手遞給馬旭東。

陳莉給楊陽遞眼色:“說話呀?”

楊陽清清嗓子,忍住笑:“老大,請喝茶,我給你賠罪……”

陳莉繼續一唱一和:“要說下屬,下屬。”

馬旭東忍不住笑起來,接過茶杯:“好啦好啦,別唱戲了,整得跟黑社會似的。”

“真不生氣了?”楊陽嬉笑道。

陳莉白了一眼楊陽:“你咋說話的呢?老大是啥人?跟你一個屁孩生什么氣?”

馬旭東指指他們:“還裝呢?”他點點頭,“說實話,當時真的很生氣,不過回到辦公室一想,你們還真挽救了我。那間特殊監室多存在一天,我就向地獄邁進一步。”

陳莉說:“馬監區長,你要有思想準備,怕是要挨處分了。”

馬旭東笑哈哈:“沒啥,比起坐牢,處分算什么鳥。”

謝小婉在前面亡命地奔跑,文子平追趕,邊追邊喊,可謝小婉不僅沒有停下來,反而跑得更快了。不一會兒,來到一片河灘地上,她腳下一滑,跌倒在河灘的鵝卵石上。她爬起來又想跑,不料腳腕一陣鉆心地疼痛,痛得她齜牙咧嘴的,只好又坐在地上,摸著腿。

文子平跑過來,彎腰喘息:“小婉……別別……在跑了,我求求你了,我要死了……”

謝小婉欲哭無淚。

文子平安慰說:“我爸爸那人就那樣,走,我們回家去等他,總會想到辦法的。啊。”

文子平拉她起來。

謝小婉突然像發瘋一般,狠狠推開他,抓扯自己的頭發,歇斯底里叫:“我爸爸就在那里面,就在里面!”

文子平摟著她說:“我知道,我知道……”

謝小婉大哭:“你知道什么呀,你知道那種撕心裂肺的感受嗎?”她拍打胸口,“這里,痛,好痛,你知道嗎?你知道嗎?!”

文子平愣住了,看著她。

謝小婉雙手握拳,朝著河面神經質地吼,漸漸地,謝小婉吼聲低沉下來,變得嘶啞。

文子平背過身擦擦眼淚,背向她,蹲在她面前。

謝小婉一怔……

秋天,蘆花飄搖,河灘上一片雪白。小時候的謝小婉和文子平追逐。謝小婉摔倒,崴腳了,哭泣。文子平蹲在,背起她,在蘆花里慢慢走。

“子平哥,我重不重?”

“不重。”

“你累不累?”

“不累。”

“要是累了,背不動咋辦?”

“我是你哥哥,背不動也得背,一直背你回家。”

文子平扭過身子說:“崴腳了吧?來,我背你回家。”

謝小婉驚醒過來,淚水唰唰流。

“來,聽話。”

謝小婉趴在他背上,文子平慢慢走。謝小婉不哭也不鬧,安靜得像個熟睡的嬰兒。

文子平走了一段,偏頭輕聲喊:“小婉……”

謝小婉“嗯”了一聲。

文子平露出快樂的笑:“我以為你睡著了呢。”

昨天新來局長失蹤了幾個小時的事件,讓全省監獄頭頭們著實捏了一把汗,一是擔心局長真的出了什么事兒,而是擔心局長突然出現在自家監獄,甚至在辦公樓到處走而監獄還不清楚,所以都下令加強門衛制度,不出示證件一律不準進入監獄,哪怕是省委書記來了,也要履行登記手續。

然而,讓很多監獄長沒有料到的是,幾天的瞎忙乎沒有等來局長,省紀委和所在地市縣紀委倒是來了,原本就緊繃的神經一下子更加敏感起來,一方面小心翼翼地應對這些人,一方面不斷地向局里反映,找不到局長就找洪文嶺和何凱華等副職訴苦,說不就是財務上一些小問題嗎?省紀委是不是小題大做了啊?他們這么個整法,民警們怎么看?好像我們真有什么問題一樣,基層工作還要不要推進,監獄還要不要穩定?監獄長們反映的多了,何凱華這些副職都覺得是個問題,都向洪文嶺講。

省紀委牽頭對集中反映監獄的信訪件進行梳理,文守衛臨行前跟他講過這事兒,要他知道就行了。但是監獄長們叫得多了,加上副局長們的擔憂,他也覺得是個問題,至少應該讓文守衛知道這個情況,于是就給他打電話。

文守衛說:“我們倆心里一定要清楚,通過省紀委出面調動地方紀委的力量對監獄的問題進行梳理,有問題及時得到糾正和處理,沒問題就算敲敲警鐘,純潔我們干部隊伍,為以后工作打下堅實的基礎,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事,我倆就是調動本系統里一切資源開展廉政教育,其效果也達不到他們那種效果。所以,老洪啊,不管他們怎么叫怎么鬧,不要理會他們。相反,叫得越兇鬧得越兇的,只能說明他那里的問題很多很嚴重。必要時候你轉達我的意思,如果覺得實在干不下去了,就讓他們向局里打辭職報告!”

洪文嶺把局長的話一轉達,果然沒人再叫了,老老實實地配合紀委查擺問題。

接下來所到監獄,文守衛輕易進不去了,而且他還發現,在值班室、勞動改造現場的民警都很謹慎,說話都一個調子。他改變主意,到民警住宿區,隨便找老干部、在家輪休的民警、甚至家屬了解情況,但是隨后連住宅區都要嚴格登記,也進不去了,他覺得沒意思,叫監獄把民警花名冊拿來,隨機點幾個人,在上班的可以立即找來,但是還有一些不是在輪休就是請假了。

洪文嶺來電話說,部監獄管理局局長要來,請他馬上趕回去。他只好往回趕,不過走了幾天,監獄的情況大致差不多,心里也有底了,比起地方上來,還是要單純些,畢竟有一套完整的法律制度規定的相對固定的軌跡。而讓他很高興的是,民警們對省紀委梳理監獄的問題都很歡迎,上班的責任心反而還增強了,按照他們的說法,監管上出了問題,直接受牽連的還是最基層的帶班民警,上級整頓一下監獄,給監獄領導敲敲警鐘,說不定他們往后的日子就好過一些。

然而,讓他憂心的是謝天明,前兩天打電話詢問,還是絕食。他本想每天打個電話,一則顧忌有人會誤解,認為謝天明是他同學,所以格外關照;二則是怕給監獄施加太大的壓力。平心而論,他承認對謝天明的關注有同學的情分,但他還有另外一種考量:就以他熟悉的謝天明作為突破口,把他思想轉化過來,就是在探索改造罪犯的新路子!

他對馬星宇說:“你了解一下謝天明的情況。”

馬星宇立即給李長雄打電話,令他欣慰地是,謝天明不再絕食,配合醫院積極治療,恢復得不錯,現在可以下床走走了。

下班的時候,陳莉剛剛把車開出監獄停車場,楊陽就小跑過來。

陳莉搖下車窗問:“要進城?”

楊陽點點頭。

“相親?”

楊陽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

陳莉笑笑:“上車呀,愣著干什么?”

楊陽上車,坐在副駕駛位置上,陳莉扭頭問:“去哪里?”

“陳姐,你今晚練跆拳道不?”楊陽期期艾艾地問。

陳莉立刻笑吟吟:“怎么,想挨揍?”

楊陽言不由衷地說:“我……請你吃飯,大餐。”

陳莉奇怪地打量他,楊陽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說:“不就請你吃頓飯嘛,又不是沒請過客。”

陳莉邊開車邊說:“說,有啥陰謀?”

楊陽撓撓腦袋:“哎呀,什么也瞞不過你。”他看了一眼陳莉,有些遲疑,“馬老大給我一個任務……”

陳莉說:“吞吞吐吐的,準沒有好事。”

“對你來說是好事,多了個陪練,對我來說,那就倒了血霉了啊。”楊陽哭喪著臉,“今天你推了馬老大一下,差點四腳朝天,我當時多嘴,說你練跆拳道。他就要我也練,說這是男犯監獄。一幫大老爺們怎么能讓一個丫頭給蓋住呢?”

陳莉哈哈大笑,楊陽也跟著憨笑,雙手抱拳,“陳姐,手下留情哈。”

陳莉嘿嘿笑:“那不行。”

“我這……當陪練,還自己掏醫藥費?這日子呀,呀呀……”

陳莉大笑:“找馬老大報。”

陳莉堅持先練跆拳,再吃飯,兩人直奔跆拳道館,換上服裝,來到訓練場地對打,這里的學員都認識陳莉,都過來圍觀。

楊陽連續猛攻,陳莉連連躲閃。陳莉反擊,將楊陽擊倒。

陳莉叫道:“起來,起來,再來。”

楊陽賴在地上不起來:“讓我喘口氣嘛。”

高個子學員大笑,數落楊陽:“男子漢大丈夫,說不起來就不起來。”矮個子學員跟著嘲笑:“就就……就是。”

楊陽爬起來,對著高個子比畫:“來來,我們練練?”

高個子摩拳擦掌:“誰怕誰?來來。”

高個子跟楊陽對打,楊陽幾招就將他打趴在地上,一屁股坐在他背上。楊陽得意揚揚揮舞拳頭:“怎么樣?”他學他的口氣,“誰怕誰?”

高個子氣惱地說:“有本事,打她呀……”

楊陽面露怯色,搖頭:“打不贏。”

陳莉走過來,楊陽一下子跳開。

陳莉沖著他說:“過來,哎呀,怕什么怕,過來,過來。”

楊陽慢慢走過來,陳莉使勁拍了一下楊陽的肩膀:“有進步。我這個師傅咋樣?”

楊陽叫起來:“唉喲,輕點嘛。”

高個子和矮個子同時跪拜陳莉,嚷嚷要她也當他們師傅。陳莉指著楊陽說:“好哇,你打贏他再說。楊陽,走,練臂力去。”

楊陽抱著肚子嚷嚷:“陳莉,我肚子餓了。”

陳莉揚起手,楊陽連忙躲閃。

“嗨,你小子,怎么沒大沒小了?連姐都不喊了。來,練十分鐘臂力,吃飯。”

楊陽深情地望了一眼陳莉,臉紅了。

謝小婉在文子平家住了幾天,她的情緒時好時壞,臉色也越來越差,文子平盡管很著急,卻束手無策。他又給文守衛打了電話,文守衛叫他好生照顧謝小婉,一切等他回來再說。

黃昏時分,謝小婉站在窗子邊,怔怔地看著華燈初上的城市。文子平從端著兩盤菜從廚房走出來,笑吟吟地說:“小婉,你看我給你做什么好吃的了?哎呀,這可是我第一次下廚,你可別……”

謝小婉突然倒在地上,文子平放下盤子,連忙跑過去,抱起她。

“小婉,你怎么了?怎么了?”他焦急地喊。

謝小婉無力睜開眼睛:“我……我……”

她頭一歪,昏了過去。

文子平大驚,摸摸額頭,抱起她就往外走。

座機響了起來,文子平遲疑了一下,沒有理睬。

文守衛回到家里,沒見著文子平和謝小婉,拿出手機找謝小婉的手機號碼。座機響了起來,他撥號,又接座機。

是他老婆劉蕊打來的。

“老文,子平呢?”

文守衛邊撥號碼邊回答:“我正給他聯系呢。”

“兒子的手機怎么整天關機?出啥事兒了?”

文守衛說:“子平的手機壞了,我叫他買一部,可能還沒來得及買吧?對了,這幾天小婉住在我們家里。”

“誰?誰是小婉?”

“謝小婉呀,謝天明的女兒。”

電話里傳來劉蕊生硬的聲音:“你告訴子平,叫他離謝小婉遠點。”

“咋了?”

“咋了?你腦子真有毛病,是不是?謝天明他現在是全省有名的貪官,我們的兒子跟貪官的女兒在一起,省委省府領導怎么看你?”劉蕊以教訓的口吻說。

“你多慮了吧,他倆是一起長大的嘛……”

“老文啊,你知道雷鋒為什么那么光輝嗎?他做了好事不留名,但是每一件事情都記到日記里面,這就是智慧。你跟謝天明啥關系?你現在又是監獄管理局局長……”

文守衛有些不耐煩,打斷說:“啥關系,同學關系。好了好了,我聯系子平了。”

文守衛掛了電話,呆立在電話機旁,嘀咕:“這什么道理,什么邏輯?”

電話接通了,傳來文子平的聲音。

文守衛驚醒過來:“子平,你和小婉在哪里呢?我在家等你們,一起出去吃頓飯……”

“爸爸,小婉病了,我現在在醫院里,二醫院住院部。”

文守衛忙說:“好好,我馬上過來。”

文守衛帶上門,剛進電梯,手機又叫起來。

文守衛一看號碼,是副局長何凱華的,他自言自語道:“又出事了?”他接通手機,“喂,老何,我是文守衛……我這會兒有點急事正下樓呢……你在小區門口?好好,我馬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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