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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天地再造(6)

秦國崛起后,在七大戰(zhàn)國中,韓國便成了最小戰(zhàn)國。然韓國卻素有“勁韓”之名。所以有此名聲,一是韓國的宜陽是天下著名的鐵山,韓國的鐵兵器制造業(yè)一直為列國眼熱;二是立國初期曾經(jīng)有一支規(guī)模不大的精兵。雖則如此,立國百年來,韓國卻一直處于受欺侮狀態(tài)。秦國、魏國、趙國、齊國、楚國都打敗過韓國,奪得過韓國的城池土地。韓昭侯初年,連二流的宋國都敢于攻打韓國,還奪取了韓國的黃池城[9]。在整個韓國的前期歷史中,韓滅國擴地最少,要不是趁著一場內(nèi)亂消滅了奄奄一息的鄭國,將都城遷到了新鄭,韓國可能連躋身七大戰(zhàn)國的資格都沒有。正是由于這種長期受欺,三十年前韓昭侯與申不害在韓國實行變法、改革軍制、建立新軍,韓國很是振作了一段,將近二十年沒有一個大國敢于侵犯韓國。

這段歷史成了韓國永遠的驕傲。只可惜好景不長,就在韓昭侯雄心勃勃地準(zhǔn)備稱王時,魏國大舉攻韓,韓昭侯與申不害都在魏國攻韓的大血戰(zhàn)中慘死了。韓國新君為了穩(wěn)定政局,部分地恢復(fù)了貴族舊制,新法大大地打了折扣。韓國的驕傲與榮譽流水般消失了,重新走向孱弱,又成了七強末座。

這一番大起大落,使韓國上層備感羞惱。即位新君韓璉,為君父未能稱王耿耿于懷,為自己只能稱“侯”大感屈辱,硬生生想了個奇特的點子,命朝臣國人稱他為“威侯”——做王不成,也要做個威震天下的侯。整個戰(zhàn)國時期,在位自命者大約也就這韓璉一人。及至宋國稱王、中山國稱王的消息迭次傳來,韓璉和大臣們終于忍不住了,朝會上一拍即合,立即宣布稱王。

韓國稱王,給戰(zhàn)國帶來了新的騷動。

這次,各國真正地驚訝了,出現(xiàn)了一時沉默。

在此之前,戰(zhàn)國七強已經(jīng)有了三個王國——楚魏齊。齊魏兩國的相王同盟,更對其他四強造成了強烈刺激。當(dāng)此之際,韓國突然宣布稱王,可謂在剩下的四強中爆出了一個大冷門。論實力,目下最當(dāng)稱王的是秦國;論資格,最當(dāng)稱王的是燕國;論軍力,最當(dāng)稱王的是趙國??蛇@三強都沒有宣布稱王,卻是最為孱弱的韓國率先稱了王。

列國的驚訝沉默被打破了。

魏國迅速提出“五國相王”的動議,又一次掀起了稱王相王的巨大波瀾。

這是魏國丞相惠施的謀劃。惠施是稷下學(xué)宮的名家大師,十多年前曾經(jīng)在魏國做過一段大夫,自感未獲重用而離去。三年前經(jīng)大梁“司土黨”與孟子向魏惠王鄭重推薦,又做了魏國丞相。論修學(xué),惠施既不是兵家,也不是法家,而是專攻論辯術(shù)的“名家”。這名家,以探究萬物之間的“名”“實”關(guān)系為主旨,本是諸子百家中最遠離治國為政的學(xué)派。然則天下事多有詭異。這個專究名實、酷好辯論術(shù)的惠施,偏偏又是一個酷好參政熱衷做官的人物。與他的同門莊周相反,終年奔走列國求仕,其頑強竟與孔孟儒家不相上下。于是惺惺相惜,孟子在自己執(zhí)政無望的情勢下,著力薦舉了惠施入魏為相。惠施初當(dāng)大政,雄心勃勃,一心想做出幾件驚人業(yè)績,令天下刮目相看。論才具特長,惠施不通兵事、不懂變法,在魏國這樣的老牌強國本來很難立足??蓵r勢湊巧,這時的魏國恰恰已經(jīng)無心變法、無力軍爭,久挫心灰的魏惠王,只想在大國斡旋中來一些驚人之舉,以保持魏國的老霸光環(huán)。這種圖謀與惠施對自己功業(yè)方向的圖謀不謀而合。于是,惠施在魏國風(fēng)光了起來。

韓國稱王,使惠施突然看到了,功業(yè)的希望正從大國摩擦的縫隙中放射出燦爛的光華?;菔┑南敕v來與常人不一般,否則也提不出“白馬非馬”之類的驚人論斷。

他對魏惠王說:“王雖名號,實則卻是邦國地位。一國稱王,其實在宣告受命于天,不受制于任何其他王國。齊魏相王,引起列國稱王風(fēng)潮,足見名號之威力也。今韓國稱王,安知秦趙燕不會立即稱王?與其彼等自行稱王,莫如我大魏發(fā)起‘列國相王’,實則使列王以我王為首,如此可重振魏國霸業(yè)也!”

“列國相王?也送秦國一個王號么?”魏惠王很是興奮,但對秦國卻總是牙根發(fā)癢。

“也可不要秦國?!被菔┍緛淼闹\劃是包括秦國的。既然擋不住秦國,莫如大大方方承認秦國的王國地位,如此一來,既可使秦國與山東劇烈爭斗,又可使魏國實際上擁有“賜秦王號”的天下盟主地位。但他見魏惠王對秦國耿耿于懷,立即改變了主意——在魏國,這個老國王的好惡是決然不能違背的,否則一件事也甭想做成。思忖間,他的新謀劃已流暢地涌了出來:“可行五國相王:魏韓趙燕,加上宋。如此可孤立秦國,使其不能東出?!?

“好謀劃!”魏惠王拍案大笑,“只是啊,桀宋聲名狼藉,不能要。再說,要是承認了桀宋這個王位,三五年就不能滅他了,是么?”

“那就是四國相王了。也可。”

“不,五國相王,加上中山!”

“啊……好好好,也好!”惠施本來驚訝得嘴巴都合不攏,居然硬生生地合上且一連串地叫好,也實在是想不出如何來贊美這則匪夷所思的王命。他本能地覺得,教中山國加入相王行列,完全可能使這場相王同盟變成兒戲。

“惠子有所不知?!蔽夯萃鯊膩聿环Q惠施“丞相”官號,而只呼“惠子”,他見惠施愣怔,神秘笑道:“要燕趙受制于我,就得中山狼加盟。懂么?”

“啊啊啊——明白,我王神明!”惠施驚愕得連“啊”幾聲,終于“明白”,還加了一句結(jié)結(jié)實實的贊頌。

終于,五國相王的會盟特使派出了。可是不到半月,卻傳來驚人消息:趙燕韓三國拒絕參加相王同盟。趙肅侯與燕文公公然大罵魏惠王“與中山狼一般無二”。韓宣惠王雖然沒有破口,卻也陰沉沉地當(dāng)場撕碎了國書。一場“五國相王”的同盟霸主夢,就這樣輕易地破滅了。魏國非但沒能爭回老霸光環(huán),反而引起了趙燕韓三國的強烈憤懣,也使齊楚兩個老牌王國大為不滿。

齊威王怒斥魏惠王“無恥負約”,將魏國徑自發(fā)動“五國相王”視為對齊國新霸權(quán)的挑戰(zhàn),立即打出了反對中山國稱王的旗號,對燕趙兩國發(fā)出國書說:“與中山狼并王,恥莫大焉!愿與兩國起兵,滅此朝食!”

趙肅侯卻沒有進攻中山,而是立即發(fā)兵南下,進攻魏國的黃城[10]。

北面的燕國突然破臉,立即在背后偷襲趙國。

趙國手忙腳亂,連忙從魏國撤軍,與燕國打了起來。

中山國新近稱王,樂得為大國互斗火上澆油,毫不猶豫地發(fā)兵偷襲了燕國。

燕國兩面受敵,非但被中山奪取了三座城池,又被趙國殺得大敗。

韓國對魏趙兩個“三晉兄弟”向來憤恨,見魏國陷入糾纏,立即奪了魏國西南兩座小城,又在回兵途中順路奪了宋國兩座城池。韓宣惠王自感雪恥,下令舉國歡慶。

如此一來,中原列國頓時陷入了空前混戰(zhàn):新稱王的宋國趁著亂象突然奇襲滕國,竟一舉滅了只有三座城池的滕國;又接連攻取了齊國一座城池,再接著滅了鄰近只有五座城池的薛國。除了魯國,宋國一口氣吞滅了齊國后院的兩個小國,竟猛然膨脹起來。宋偃宣布:要趁勢南下滅楚,成就殷商帝業(yè)!楚國不能忍受,立即發(fā)兵攻宋,卻不想竟在淮水北岸莫名其妙地敗給了宋國。楚威王大怒,認為魏國在背后支持桀宋,發(fā)誓要與魏國一決雌雄。

沸沸揚揚的稱王相王風(fēng)潮,鬧哄哄地互相攻伐,中原陷入了戰(zhàn)國中期的第一次大亂。

如此亂象,由“五國相王”而起,氣得魏惠王像吞了一只蒼蠅,一下子疏遠了惠施。直到三年后蘇秦合縱,魏國才重提“五國相王”,在蘇秦主持下抹平了這次事端。

這時,唯有強大的秦國不與任何邦國結(jié)盟,游離于中原的亂象之外。但卻趁著亂勢,不聲不響結(jié)結(jié)實實地打了幾仗,對山東六國形成了前所未有的威懾。

第一戰(zhàn)是秦楚大戰(zhàn),楚軍大敗,舉國震恐,楚國被迫遷都。

秦國奔襲楚國房陵得手后,楚國朝野震恐,發(fā)誓要奪回這個大糧倉。楚威王命田忌統(tǒng)率楚國的戰(zhàn)勝之師,乘滅越聲威兼程北上,要將秦軍消滅在房陵。田忌對楚軍實力已經(jīng)熟悉,但對秦國新軍卻很生疏。秦國齊國,一東一西相距千里,歷來很少交戰(zhàn),進入戰(zhàn)國,這兩個大國還沒交過手。但田忌明白,山地的長途奔襲戰(zhàn)只能是精兵輕裝,不可能是秦國的重裝鐵騎。楚軍戰(zhàn)力雖差,但以精簡后的十萬楚軍對三兩萬秦軍,勝算還是有的。身為大將,若能打破秦國新軍銳士不可戰(zhàn)勝的神話般的聲威,也是田忌的莫大聲望。大軍未動,田忌便派出了數(shù)百名游騎斥候,秘密探聽秦軍動靜。不久斥候回報:秦軍奇襲兵力只有兩萬余,占領(lǐng)房陵后尚未撤出。田忌立即兵分兩路兼程北上:東路,前軍主將子蘭率領(lǐng)四萬騎兵,沿漢水谷地秘密向西北行進,在丹水山地設(shè)伏,堵住秦軍北撤退路;西路,自己率領(lǐng)重新整編的步騎六萬,乘舟師大船越云夢澤,出郢都,正面進逼房陵與秦軍決戰(zhàn)。

無論從哪方面說,這都是一個周全的決戰(zhàn)方略。

楚威王認定這次大戰(zhàn)“萬無一失,楚軍必勝”,郢都連北上滅秦的王書都擬好了,單等房陵大捷便昭告天下,揮師關(guān)河。

可是,當(dāng)田忌大軍到達房陵山地時,兩萬秦軍卻鬼魅般地消失了。

正在田忌驚疑未定之時,探馬急報:秦軍奇襲郢都,王城岌岌可危!

田忌星夜回師,卻在夷陵[11]峽谷突遭伏擊。五萬步騎軍兵在陡峭的山谷中血戰(zhàn)晝夜,最后只有數(shù)千人馬逃出。旬日之后,東路也傳來敗績:子蘭大軍反被一支由武關(guān)開出的秦軍截了后路,唯有子蘭率三千殘兵逃回。

楚威王大怒,下令緝拿田忌來郢都問罪。但當(dāng)王命特使截住敗逃軍兵時,田忌已經(jīng)不在軍中了。消息傳出,楚國舉朝恐慌——房陵屏障已失,大軍主力被殲,唯一可憑借的統(tǒng)帥也神秘逃走,郢都完全暴露在房陵秦軍的威懾之下,豈非大險?匆忙聚商,楚威王與所有王族大臣連夜乘舟師進入云夢澤避難。有一支頗具規(guī)模的水軍,這是楚國唯一強于秦國的地方,否則便當(dāng)真是大難臨頭了。三個月后,楚國為了避開秦軍鋒芒,遷都云夢澤以東、長江南岸的壽春[12],都城名字仍然叫做郢都。

第二仗,攻取韓國宜陽[13],奪得韓國鐵山。

司馬錯奇兵戰(zhàn)勝楚國大軍,楚國被迫遷都后,秦國朝野大為振奮。司馬錯對山東列國的戰(zhàn)力有了更清楚的了解,在回師北上時向秦公嬴駟上書:順道出武關(guān),奪取韓國的宜陽鐵山。嬴駟立即召叔父嬴虔與樗里疾會商,三人對司馬錯的用兵才能已經(jīng)不再疑慮,立即快馬回書,贊同奪取宜陽。同時議定:樗里疾率領(lǐng)藍田一萬鐵騎,東出策應(yīng)。

宜陽地處函谷關(guān)以東百余里,東北距洛陽只有數(shù)十里,是洛水中游山地的咽喉要塞。因為這片山地有天下最為富有的鐵礦石,所以韓國專門設(shè)置了宜陽邑鎮(zhèn)守宜陽鐵山。近百年來,圍繞著爭奪宜陽,韓國與幾乎所有的大國,包括宋國一類的二流國家都打過仗,無論如何,總是勝多敗少,確保了宜陽沒有丟失。韓國在申不害變法時曾經(jīng)訓(xùn)練出了十萬新軍,但在對魏國的新鄭大血戰(zhàn)中幾乎打光,僥幸剩下的,便是駐守宜陽的兩萬騎兵。那場大血戰(zhàn)后,新鄭國人死傷十余萬,韓國財富也幾乎消耗殆盡,元氣大傷,根本無力擴充新軍。重新招募的五萬士卒,也缺乏精良軍器與充足糧草,嚴格訓(xùn)練自然也是大打折扣,其戰(zhàn)力與申不害時期已經(jīng)不可同日而語。唯獨駐守在宜陽的這兩萬騎兵是當(dāng)年的勁韓鐵騎,堪稱真正的精銳之師。韓國攻宋、攻魏接連得手,靠的便是這支鐵騎主力。

正在大宴群臣滿城歡慶的時候,韓宣惠王突聞警報——秦國偷襲宜陽,激戰(zhàn)正酣!

“哐啷”一聲大響,韓宣惠王的銅爵掉在了鼎盤中,湯汁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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