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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顏元

顧、黃、王、顏,同一“王學”之反動也,而其反動所趨之方向各不同。黃氏始終不非王學,但是正其末流之空疏而已。顧、王兩氏黜明存宋,而顧尊考證,王好名理。若顏氏者,則明目張膽以排程、朱、陸、王,而亦菲薄傳注考證之學,故所謂“宋學”、“漢學”者,兩皆吐棄,在諸儒中尤為挺拔,而其學卒不顯于清世。

博野顏元,生于窮鄉,育于異姓,飽更憂患,堅苦卓絕。其學有類羅馬之“斯多噶派”。其對于舊思想之解放,最為徹底,嘗曰:

立言但論是非,不論異同。是,則一二人之見不可易也。

非,則雖千萬人所同,不隨聲也;豈惟千萬人,雖百千年同迷之局,我輩亦當以先覺覺后覺,竟不必附和雷同也。(鐘著《顏習齋言行錄·學問篇》)其尊重自己良心,確乎不可拔也如此。其對于宋學,為絕無閃縮之正面攻擊,其言曰:

予昔尚有將就程朱,附之圣門支派之意。自一南游,見人人禪子,家家虛文,直與孔門對敵,必破一分程朱,始入一分孔孟,乃定以為孔孟與程朱判然兩途,不愿作道統中鄉愿矣。(李塨著《顏習齋先生年譜》卷下)然則元之學之所以異于宋儒者何在耶?其最要之旨曰:“習行于身者多,勞枯于心者少。”(《年譜》卷下)彼引申其義曰:“人之歲月精神有限,誦說中度一日,便習行中錯一日,紙墨上多一分,便身世上少一分。”(《存學編》論講學)又曰:“宋儒如得一路程本,觀一處又觀一處,自喜為通天下路程,人亦以曉路稱之,其實一步未行,一處未到。”(《年譜》卷下)又曰:“諸儒之論,在身乎?在世乎?徒紙筆耳。則言之悖于孔孟者墜也,言之不悖于孔孟者亦墜也。”(《習齋紀余·未墜集序》)又曰:“譬之于醫,有妄人者,止務覽醫書千百卷,熟讀詳說,以為予國手矣,視診脈制藥針灸為粗不足學。書日博,識日精,一人倡之,舉世效之,岐、黃盈天下,而天下之人病相枕、死相接也。”(《存學編·學辯一》)又曰:“為愛靜空談之學久,必至厭事。厭事必至廢事,遇事即茫然,故誤人才敗天下事者宋學也”。(《年譜》卷下)又曰:“書本上見,心頭上思,可無所不及,而最易自欺欺世。不特無能,其實一無知也。”(《言行錄》卷下)其論學宗旨大率類此。

由此觀之,元不獨不認宋學為學,并不認漢學為學,明矣。元之意,蓋謂學問絕不能向書本上或講堂上求之,惟當于社會日常行事中求之。故其言曰:“人之認讀者為學者,固非孔子之學;以讀書之學解書,并非孔子之書。”(《言行錄》卷下)又曰:“后儒將博學改為博讀博著。”(《年譜》卷下)其所揭橥以為學者,曰《周禮》大司徒之“鄉三物”。——一,六德,知、仁、圣、義、忠、和;二,六行,孝、友、睦、姻、任、恤;三,六藝,禮、樂、射、御、書、數,而其所實行者尤在六藝。故躬耕、習醫、學技擊、學兵法、習禮、習樂,其教門人必使之各執一藝。“勞作神圣”之義,元之所最信仰也。其言曰:“養身莫善于習動,夙興夜寐,振起精神,尋事去做。”(《言行錄》卷上)曰:“生存一日當為生民辦事一日。”(《年譜》卷下)質而言之,為做事故求學問,做事即是學問,舍做事外別無學問,此元之根本主義也。以實學代虛學,以動學代靜學,以活學代死學,與最近教育新思潮最相合。但其所謂實、所謂動、所謂活者,究竟能免于虛靜與死否耶?此則時代為之,未可以今日社會情狀繩古人矣。

元弟子最著者,曰李塨,曰王源,皆能實踐其教。然元道太刻苦,類墨氏,傳者卒稀,非久遂中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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