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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猶他之花

對在摩門教徒安全抵達最后的樂土之前,他們在移民途中所遭受的磨難和困苦,就不在這里做過多贅述了。從密西西比河岸到落基山脈的西麓,他們憑著史無前例的堅定意志一路抗戰。野人、猛獸、饑渴、疲勞、疾病——大自然盡其所能,設置了重重障礙阻撓他們的前行,他們都挺過來了,因為他們有著盎格魯-撒克遜人那不屈不撓的精神。然而,即使是最勇敢的人,在面對這漫長的路途和無盡的恐懼時,也會心生動搖。但當他們看到陽光沐浴下寬闊無垠的猶他山谷,聽到他們的領袖宣布這就是希望之鄉,這片未曾開墾的土地將永遠屬于他們時,在場的人無不屈膝下跪并虔誠膜拜。

楊百翰很快就證明了自己既是一名出色的管理者,也是一位果敢的首領。他畫出了當地的地形圖,并繪制了圖標,還在其中勾勒出了未來城市的藍圖。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按照大家的身份地位進行了分配。商人一門心思地鉆研交易,而工匠則一心扎在自己的技術活兒上。小鎮上的街道和廣場像被施了魔法一樣,如雨后春筍般涌現出來。村莊里,人們都在忙于勞作,有的在排水圍田,有的在種植除草,到來年夏天,放眼望去,金黃色的麥浪鋪滿了整個村莊,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令人喜不勝收。不得不提的是,位于城市中心的寺廟也慢慢聳立起來,顯得高大宏偉。從黎明的第一抹陽光到夜幕降臨,建造紀念碑的錘子敲擊聲和拉鋸摩擦聲就從未停歇過,這是移民雕刻上帝石像的聲音,居于此地的人們得以度過無數危難并平安抵達這塊寶地,全是仰仗他的垂青與引導。

約翰·費里爾與小女孩兒曾經患難與共,并在后來將她收做了義女。這兩個遭難的漂泊者也隨摩門教徒一起抵達了朝圣之路的終點。斯丹格森長老有三個妻子,還有一個年方十二的兒子,他的兒子任性而早熟,小露西·費里爾與他們一大家子人同乘一輛大篷車,一路旅途倒也輕松愉快。童年時期的孩子記性好,忘性也好,小露西很快便從失去母親的震驚中恢復過來,在三位夫人的百般寵愛之下,逐漸適應了這種不斷遷移的新生活。與此同時,約翰·費里爾也擺脫了貧困,從人群中脫穎而出,成了一名杰出的向導和勤懇耐勞的獵者,因此,他很快就獲得了新同伴們的尊重。當他們的漂泊生涯走到頭時,大家一致同意讓他享有與其他同行人相同的恩賜——分配給他大片豐饒的土地,這份待遇僅次于楊百翰本人和斯丹格森、肯博爾、約翰斯頓以及德雷貝這四大長老。

就這樣,約翰·費里爾分得了一塊屬于自己的土地。他在農場上修建了一間結實耐用的小木屋,并在隨后的幾年中不斷添置翻修,小木屋慢慢變成了寬敞的別墅。約翰·費里爾務實肯干,擅長交易往來,一雙巧手掌握著多種技能。他鐵一般的體格能夠使他從早到晚不斷勞作,這樣一來大大改善了他的耕地土壤。因此,那片屬于他的土地也就變得極其富饒。三年后,他比鄰居的生活富足了不少;六年后,他實現了較為優裕的生活;九年后,他成了大富翁;十二年后,整個鹽湖城[1]能夠和他比肩的人已不到五六家了。從巨大的內陸湖到遙遠的瓦薩奇群山,沒有人的名頭可以比約翰·費里爾叫得更響。

但有一件事情,也就僅此一件事情,惹得約翰的宗教同仁不甚愉快。大家好說歹說,就是勸不動他,無法讓他按照族群的規定娶一位女性作為伴侶。對于拒絕的原因,他從來都是只字不提;對于這樣的決定,他毅然決然,絕不退讓半步。有人控告他對自己信奉的宗教冷然淡漠;也有人認為他是吝嗇錢財,不愿支付迎娶費用;其他的人則猜測他早期可能有一段戀愛史,也許曾有一位金發女郎在大洋彼岸望穿秋水,郁郁而終。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費里爾始終都堅守單身。在其他各方面,他嚴格奉行這個新建教派的戒規,獲得了正教信徒、正派男士的美稱。

露西·費里爾在這個小木屋里逐漸長大成人,協助養父經營所有事業。山里空氣新鮮,松樹散發出淡淡的清香,這一切猶如慈愛的母親一般,撫育著這位年少的女孩。年復一年,露西也隨之慢慢長大,臉蛋顯得越來越紅潤,步履也越來越輕巧。許多路人在經過費里爾農莊旁的大路時,看到這位少女的倩影輕快地穿過麥田,或碰見她騎著父親的大馬在奔馳,這萬種風情無不展露出一位地道西部少女特有的輕松優雅,此時那封存已久的往昔記憶便又在人們的腦中被喚醒了。的確,歷經歲月淘洗,蓓蕾終將綻放成花朵,在她父親一躍成為農民中首富的同時,她也出落得楚楚動人,在整個太平洋沿岸各州也難找出這么漂亮的青春少女。

然而,第一個發現露西長大成人的并不是她的父親——當父親的一般也很少能夠發現這種情況。因為這種神秘的變化十分微妙,也十分緩慢,根本無法用時間來進行衡量。甚至連少女自己都很難察覺這種變化,直到某個人的一聲輕喚或是不經意間的一下觸碰都讓她心跳不已,這才可能讓她意識到,一股新鮮而強大的本性在她體內被喚醒,不免會夾雜著欣喜與恐懼。對于這么重要的日子,毫無記憶的人可以說是絕無僅有,那天所發生的事情可能微乎其微,但卻昭示著新生活的開始。就露西而言,那天所發生的事情本身就已關乎性命,更別提這對她往后命運的影響了。

六月清晨,天氣溫暖。摩門教徒像蜜蜂一樣忙碌著,事實上,他們確實也把蜂巢看作自己的象征。在田野里抑或在街道上,到處都能聽到人們勞作的聲音,就跟蜜蜂的嗡嗡聲一般無二。數支身負千斤的騾隊沿著塵土飛揚的公路向西部進發,在加利福尼亞這片土地上,淘金運動得到了強烈的響應,而陸運路線恰巧橫貫這座新興之城。大道上有大群的牛羊從邊遠的牧場遷徙過來,大批移民歷經長途跋涉,顯得人困馬乏。面對這人畜混雜的情景,露西·費里爾憑借她高超的騎馬技術,順利地穿梭而過,馬背顛簸,她的臉顯得紅撲撲的,栗色的長發在腦后隨風飄揚。她是聽從父親安排去城里辦事的,就跟往常一樣,憑著年輕人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勁兒,策馬疾馳,一心只想著怎樣完成父親交代的任務。那些風塵仆仆的冒險家盯著她,顯得驚訝不已,甚至連那些很少動情的印度皮革商也驚奇地注視著眼前這位白膚美少女,一向的恬淡寡欲儼然被拋到了九霄云外。

到達城郊時,露西才發現道路已經被堵得水泄不通,擋路的是一支負載著許多重物的牛隊,這支隊伍從平原而來,驅趕牛群的是六個粗獷的牧民。她在一邊等得實在不耐煩了,就想見縫插針,嘗試著驅馬越過障礙。然而,當她剛剛擠進牛群的縫隙,兩邊的牛就開始一步步朝中間集攏,露西很快就發現自己被圍困住了。茫茫牛海中,只能看到牛頭攢動,目露兇光,豎著犄角橫沖直撞。她習慣于應對牛群,倒也沒有被這種情形給震住,反而充分利用一切機會策馬前行,盤算著穿過牛群。不幸的是,其中一頭牛有意無意地用角朝馬的側腹撞去,馬由于受到驚嚇而變得狂躁起來。瞬間,昂頭一聲憤怒的嘶吼,受驚的馬兒揚起前蹄,不斷翻騰,若不是騎技精湛的話,騎手肯定會被摔死在馬下的。情況萬分緊急,受驚的馬兒每跳動一次,就會引起牛群的再一次攻擊,惹得馬兒更加瘋狂。幸好這女孩兒緊緊抓著馬鞍,如若不經意間滑脫的話,她必會葬身于獸群的亂蹄之下。從未經歷過這樣的緊急情況,露西開始有些頭暈目眩,握著韁繩的手也逐漸松動開來。路上塵土飛揚,加之牛馬亂作一團,你拱我擠,散發出的氣味令人窒息。正當露西已完全絕望,將要放棄努力時,傳來一句體貼的話語,讓她確信自己就要得救了。隨著聲音豁然而至的是一只結實的棕色大手,只見這只手抓住受驚馬兒的韁繩,在牛群中開辟了一條通道,很快就把她帶離了牛群。

“但愿沒有傷著您,小姐。”來人救了露西性命,反倒顯得十分謙恭。

她抬頭看著眼前的黑臉漢子,調皮地大笑起來。“著實把我嚇壞了,”她天真地說道,“‘篷俏’這馬兒真不經嚇,誰能想到一群牛會把它嚇成這樣呢?”

“感謝上帝,幸好你抓緊了馬鞍。”對方認真地說道。這是一個粗獷的高個子年輕人,騎在一匹威武的紅棕色馬背上,身穿一件粗糙的獵人服,肩上挎著一把長步槍。“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您一定是約翰·費里爾的女兒吧,”他說,“我看見您是從他的莊園里騎著馬出來的,見到您父親的時候,問問他是否還記得圣路易斯的杰弗遜·霍普一家人。如果真是同一個費里爾的話,我父親和他還是摯友呢。”

“你親自跟我去問不是更好嗎?”她大大方方地說道。

聽到這樣的提議,小伙子似乎很欣慰,他的眼睛里閃爍著喜悅的光芒。“我一定會造訪,”他說,“在深山里待了兩個多月,我們現在這副窮酸樣實在多有不便。如果見面的話,他一準兒要招呼我們。”

“他一定會好好感謝你的,我也會,”她答道,“他非常疼愛我。要是我真的讓牛群踩死的話,他一定會痛不欲生。”

“我也會痛不欲生。”她的同伴說。

“你!啊,我有些不明白,這無論如何也和你扯不上關系呀。你連我的朋友都算不上。”

年輕的獵人聽到這番話,黝黑的臉上掠過一絲憂傷,惹得露西笑出聲來。

“好啦,我不是那個意思,”她說,“當然,咱們現在算是朋友了。你一定要來看我們。我得趕緊走了,否則,父親以后不會再讓我打理他的事情了。再見!”

“再見。”他說著,伸手抬了抬自己的寬邊帽,并且俯身親了親她的小手。她掉轉馬頭,揮鞭策馬,沿著布滿灰塵的道路疾馳而去。

以前,他和伙伴們一樣,只熱衷于自己的事業,但是剛剛突然發生的這一幕,完全顛覆了他固有的想法。這個年輕美麗的女孩兒,猶如賽拉山上的微風般圣潔、輕柔,打杰弗遜第一眼見到她時,就被她攪動了內心深處掩埋的熔巖,令他無法自已。當她逐漸淡出他的視線后,杰弗遜意識到自己人生的轉折點就此來臨,不管是銀礦的生意還是其他任何事情都比不上這個剛剛出現的女孩。她是那么令人神魂顛倒。他內心深處升起的愛意,已不像是充滿幻想的小男孩一樣變化無常,而是一個男人充滿野性、狂熱霸道的愛。他遇到的每一件事情,必盡全力獲得成功,這已成為他的習慣。他曾在心里發誓,只要付出足夠多的努力且具有持之以恒的精神,就一定會取得最后的成功,他相信自己這一次也絕不會失敗。

當天晚上,他就去拜訪了約翰·費里爾,此后又多次登門,這樣一來二去,彼此便相熟起來。約翰待在這小山谷里深居簡出,全身心撲在莊園的各種活計上,在過去十二年間很少有機會去了解外面的世界。鑒于此,杰弗遜想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他,他講的故事吸引了約翰,同樣也吸引了露西。他曾是加利福尼亞的拓荒者,心里裝著許許多多離奇的故事,在那段瘋狂而又浮華的日子里,有多少人發家致富,又有多少人傾家蕩產。他也曾是一個偵察員,是一個設陷阱捕獸的人,還是一個銀礦的勘探者以及一個大牧場的經營者。他正在尋找一些激動人心、可以探險的地方,只要一找到,杰弗遜都會去嘗試一下。他的長處就是說話極富表現力,很快,他就獲得了老農場主的歡心。這個時候,露西總是沉默不語,但她漲紅的臉頰及明亮愉快的眼睛都再明顯不過地表明,她幼小的心已不再屬于她自己。她老實的父親可能還沒有注意到這種變化,但大家都確定這個男人一定會贏得她的芳心。

一個夏天的傍晚,杰弗遜策馬而來,剛在她家的門口停下時,露西正好就在門口,她迎面走了上去。杰弗遜把韁繩拴在籬笆上,沿著小徑走了過來。

“我就要離開了,露西。”他緊緊握住她的手,溫柔地凝視著她的臉說,“我不奢求你現在就跟我一起走,但我下次再來的時候,你能做好準備,隨我一塊離開嗎?”

“下次到底是什么時候?”她笑著問道,臉上泛起了紅暈。

“最多兩個月。兩個月后,我就會回來向你求婚。親愛的,沒人能把我們分開。”

“只是父親那邊該怎么說呢?”她問道。

“他已經同意了,只要我們能夠確保這些礦井正常運作,你父親那頭兒的事情倒不用操心。”

“哦,那就好,只要你和父親把一切都安排好,我就沒有什么可說的了。”她低聲細語地說著,把臉頰緊貼在了他那寬大的胸膛上。

“感謝上帝!”他一邊說,一邊俯身親吻她,話音中帶有一絲嘶啞。“事情這就算是說好了。我在這兒待得越久,就越不想走了。他們還在山谷里等我。再見,親愛的,再見了。兩個月后你就能見到我了。”

他說著就掙脫她的懷抱,跳上馬背,疾馳而去,甚至連頭都沒敢回一下。他害怕如果再看她一眼,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又要泡湯了。她倚在門旁,凝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直至身影完全消失,她才轉身回屋,心里裝著滿滿的幸福,這時的她簡直是這猶他州最為快樂的女孩兒。

注釋

[1]鹽湖城(Salt Lake City),是美國猶他州的首府和最大城市,名列美國西部內陸城市的第三位,是1847年由楊百翰率領一批摩門教信徒在此拓荒所建成的一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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