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斯拉格爾斯和赫爾辛格求學的日子,安徒生除了修古典語言課程,還有文化史、藝術史、宗教史等課程,這些課程都是安徒生不曾接觸過的,但就課程而言,安徒生是充滿好奇的,他廣泛地接觸到現(xiàn)代丹麥、德國、法國和英國文學,并從中汲取營養(yǎng),這從他的“集錦”中可見一斑。
“集錦”是安徒生隨身攜帶的一個小冊子的名字,上面記載著他的隨筆和摘抄來的詩句,他經(jīng)常把小冊子藏在靴筒或口袋里,以便隨時拿出來翻閱。小冊子上記載了幾百首不同語言、不同作者的詩句,有德語、丹麥語、拉丁語、法語、英語,甚至還有希伯來語,作家包括歌德、席勒、霍夫曼、讓·鮑羅等,它們風格各異,內(nèi)容、文體、觀點都不盡相同,就像一座百花競艷的小花園,安徒生時時徜徉其中擷取芳華。這些引文不僅文字優(yōu)美,而且充滿感情,安徒生從中得到啟發(fā),也得到許多鼓勵,在他日后的創(chuàng)作中,引文變成了他靈感與素材的來源之一。
1829年,安徒生開始創(chuàng)作小說《阿邁厄島徒步之旅》,其中許多有見地的觀點就受到他收集的引文的影響,他借助別人的思想豐富了自己創(chuàng)造的人物角色。
求學期間,安徒生還搜集了許多名人傳記,閱讀了許多關于莎士比亞、拜倫、達·芬奇等名人的故事。這些名人或多或少都有過與安徒生相似的經(jīng)歷,在苦難中掙扎求生,在逆境中奮力向前,他們的故事鼓舞著安徒生。他認為人有相似,包括命運,有時不同的兩個人可能經(jīng)歷相似的命運,他們的靈魂就會有共同之處。因此,安徒生也相信,只要自己像他們一樣堅持到底,結(jié)果也會是相似的。
1825年春天,安徒生在《新晚報》上讀到了拜倫的簡介,他迷上了這個浪漫主義英雄,為他的經(jīng)歷而傾倒。后來,安徒生又接觸到大文豪莎士比亞,并且以他為旗幟,透過他的文字和思想思考自己、審視自己、理解自己。安徒生在莎士比亞的作品中尋到了情感的共鳴,在安徒生看來,他們有著太多共通之處,相似的情感讓他不禁感同身受。隨后,另外一個星光熠熠的人物進入安徒生的視野,他就是達·芬奇。達·芬奇崇尚自然、追求自然并致力于對自然的探索,相比于宗教,他更信仰哲學,他被奉為天才,是意大利的驕傲,是一個剛?cè)岵膫ゴ蟮乃囆g家,安徒生深深為他嘆服,不止一次地構(gòu)想如何用自己的筆觸描寫這個天才多姿多彩的人生。
閱讀的積累不僅開闊了安徒生的眼界,也帶給他源源不斷的靈感,激發(fā)了他創(chuàng)作的熱情。但自由的寫作在當時對他來說是不可行的。米斯林的嚴厲苛刻從某種程度上壓制了他的創(chuàng)作才能,但也激發(fā)了他成功的決心:“米斯林認為折磨會讓我更快的進步,但卻給我?guī)斫^望;我時常哭泣……出現(xiàn)越來越多的不著邊際的幻想;我渴望寫作。有幾次,我興奮動筆之后又馬上陷入絕望,因為科林反對我這樣做。”可反對并沒有起到多少作用,安徒生用了各種辦法偷偷寫作,并把它們朗讀給別人聽。
“我看到心所及處,那么遙遠。啊,我全部的歲月!小惡魔在引導我;他住在我靈魂深處,無處不在,無論清醒還是在夢中,我都看不清他的臉,但他驅(qū)使著我去寫作,我停不下來。”這是安徒生在1826年創(chuàng)作的一首詩,后來被收錄在他的第一部詩集里作為開篇。他把自己不可遏制的創(chuàng)作沖動稱為“小惡魔”,因為那是違反規(guī)定的叛逆行為,他偷偷摸摸,卻也時常竊喜。“小惡魔”是一個無法無天的叛逆者,也是安徒生心中那壓抑不住的創(chuàng)作天分:“無論我如何改變都無法離開詩歌,盡管他們總是勒令我停止創(chuàng)作。”在這段寫詩被禁止的求學時間,安徒生從未停止創(chuàng)作,就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的,他在19世紀20年代創(chuàng)作的詩歌就有50多首,這些詩歌都是秘密創(chuàng)作的,被寫在簡單的紙上,用線縫成小冊子,在小冊子的第14頁和最后一頁畫著斯拉格爾斯的美麗景色,看得出來,那時安徒生在斯拉格爾斯的記憶大多是美好愉悅的。他拿著自己的作品四處拜訪,就像當初在哥本哈根一樣,他希望找到賞識自己才華的人,特別是可以為他提供發(fā)表渠道的人,其中就包括曾經(jīng)把他拒之門外的《西西蘭島報》編輯H.巴索姆。
至于安徒生的詩的內(nèi)容,大多來源于生活,或是寫給特定的人,或是描述特定的場合,或是自傳。比如,那些詩中有寫給米斯林就職的,有寫給古特菲爾德喪禮的,有為亨尼伯格夫人的女兒寫的,還有為伍爾夫準將的兒子寫的。那些小詩雖然仍顯稚嫩,但可以看出已經(jīng)具備了韻律與節(jié)奏,語言也更加優(yōu)美起來,這是安徒生經(jīng)過學校學習及閱讀之后在創(chuàng)作上的進步。另外,除此之外,安徒生還創(chuàng)作出一些自傳性質(zhì)的小詩。在這些小詩中,他將自己塑造為一個天分出眾的浪漫詩人,他出身貧寒,為夢想執(zhí)著奮戰(zhàn),整個故事一如他曾經(jīng)為哥本哈根上層人講述的一樣博人同情。他還隱隱地提到米斯林對他的態(tài)度:“有個我尊敬的人說過,我愚蠢且糊涂,腦子里充滿空想。”在另一首寫給亨尼伯格夫人女兒的詩中,安徒生寫道:“帶著風暴而來,波利阿斯登上斯約倫德,在這片空曠的大地上,稻草人孤單守望。”這個遺世而獨立的“稻草人”指的是安徒生,這與他始終慣常描寫的自我形象不同,詩中的他是孤獨的、悲傷的,成長讓他無法永遠保持孩童心態(tài),他正在經(jīng)歷著年輕人的煩惱,我們可以將此看作安徒生日趨成熟的表現(xiàn)。
以上提及的詩作均創(chuàng)作于1822年到1825年之間,即安徒生仍在斯拉格爾斯的日子。這個時期他的創(chuàng)作才能雖較以往的“大雜燴”有了些許進步,但與他成熟期的作品相比仍顯稚嫩。畢竟他還年輕,還處在熱情而盲目的摸索階段,不知不覺地融入許多他人智慧,模仿著所謂“偉大詩歌”的部分。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已經(jīng)在成長。成長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尤其在他搬到赫爾辛格之后,他的生活及心態(tài)發(fā)生改變,詩歌成長過程也變得漫長而艱難。求學的5年,安徒生所有的創(chuàng)作都是秘密進行的,他表面上要完成作為學生應該做的一切,比如上課、做作業(yè),而暗地里要繼續(xù)他所熱衷的創(chuàng)作。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違反皇家基金會的要求,將詩讀給別人聽,并想盡一切辦法將它們發(fā)表,讓更多的人看到,在他看來,詩歌是自由的,是超越身份與階級的,需要更大范圍進行傳播才能真正發(fā)揮其功能的,那是一片無國界之分的“精神圣地”。他后來的作品《詩歌》對這片“精神圣地”進行了描寫,其中論及許多貫穿安徒生創(chuàng)作始終的創(chuàng)作理念,如他認為童話源于生活:“詩是一塊美麗的國土,置身其中我們可以漫步云端,棲身花海,聆聽音樂之聲,徜徉于海濱……即使世界覆滅,這塊土地將永存,它就是詩,就是光明之國。在詩歌的“光明之國”里,安徒生是主角,他決定世界的樣子,這個世界充滿一切美好的東西,自由、光明、鳥語花香,雖然這個世界并不是真的存在,而且并非每個人都能看到,但無疑安徒生正試著用詩歌傳達他對美好的定義。
1826年到1827年,安徒生正在赫爾辛格經(jīng)歷地獄般的日子,他同米斯林之間的關系變得如履薄冰。在到赫爾辛格之前,安徒生收到霍格-古爾德伯格的一封信,信中反駁了安徒生“詩人或者庸人”的說法,他說道,他永遠不會說這種話,安徒生應該多放心思在功課上,盡快糾正自己的錯誤,以后寫信要擺個字典在手邊。伍爾夫夫人也警告過安徒生:“你是學生,就應該做學生的事,你應當盡快完成學業(yè),不要過早做夢。你不妨想想,政府及他人對你的資助,你不會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謙虛一些吧,學會感恩,不要以為你真的有多出類拔萃。”安徒生的好友、同學也對他發(fā)出類似的勸告,比如1827年,安徒生收到斯拉格爾斯的老朋友詹斯·赫維德的一封信,信中建議安徒生要找到“生活的中心道路”,而不要讓自己的夢想走上岔路,但這些勸告并沒有發(fā)揮多大作用,安徒生依舊我行我素,繼續(xù)他秘密的寫作。
直到1826年到1827年秋天,安徒生做了一件可以天翻地覆的事,他公開了自己對詩歌創(chuàng)作的沖動和以往創(chuàng)作的詩,這件事若讓米斯林得知,學校一定會發(fā)生一場風暴,若讓資助人知道,他或許將被皇家基金會踢出學校。他在拿前途作豪賭,賭自己的確有征服他人的才華。
1826年,初到赫爾辛格,安徒生創(chuàng)作了《垂死的孩子》,這與他當時的心境頗為相似。1827年9月,這首詩以丹麥文和德文兩個版本同時刊登在《哥本哈根郵報》上,作者署名“H——”。整首詩簡練、自然,節(jié)奏輕緩,結(jié)構(gòu)清晰,開創(chuàng)性地描述了一個垂死的兒童的世界,以孩子的口吻向母親傾訴臨死時的世界,打破了當時存在的所有優(yōu)秀文學作品的評價標準,在此之前,從來沒有人在文學世界里關注過兒童,因此安徒生的這首詩堪稱劃時代之作,這也是他走向成名之路的重要一步。
“媽媽,我好累好困啊,多想在您懷里安眠。答應我,不要為我落淚,我似乎能感覺到您的淚水淌過我的臉頰。這里雨雪紛紛冷若冰窖,但夢境卻美輪美奐。我閉上雙眼,仿佛看到天使降臨。您也看到了嗎,我的媽媽?您也聽到了嗎,這里仙樂飄飄。上帝賜予天使美麗的翅膀和純潔的白羽,它撒落的五彩花瓣在我眼前飄落。我也曾像它一樣嗎,還是要我死后才能變成天使?媽媽,您為何握緊了我的手,與我緊緊相貼?您的臉頰很溫暖,卻濕潤了,您是否哭了?不要這樣吧,我的媽媽,我永遠是您的孩子,您若難過,我會流淚。我只是累了,困了。您看,天使的吻正落在我的臉上。”在彌留之際,孩子看到通往天國的大門,這或許僅是幻象,但可以知道這個孩子的母親有著虔誠的信仰,她可能曾經(jīng)向孩子描繪過天國是什么樣子。孩子的敘述決定著整首詩的進程,他天真可愛,充滿好奇心和想象力,在他的世界死亡并不悲傷,而是可以通往美麗天國。“我也曾有過翅膀嗎?”這是一個孩子充滿想象力的精神寄托,在垂死邊緣,他的天真話語讓人不禁心痛落淚,他甚至還試圖安慰自己的母親,“您若流淚,我會哭泣”。
與以往所有的文學作品相比,《垂死的孩子》講述的不是成人思想,而是通過一個孩子的視角表達對待死亡的態(tài)度,在這里,死亡不是可怕的生命終結(jié),而是被情感包圍的自然感知。以前,孩子在文學作品中只是陪襯,大多沉默無語,如今,在安徒生的作品中孩子成為主角,成為說話的主體,成為一個“獨特的人”。這種孩子觀點不是安徒生偶然為之,而是有意識的行為,從安徒生遺留的手稿中可以看到,他經(jīng)過一番慎重的思考,他最初的設計是以母親的口吻開頭,但后來放棄了,1827年離開赫爾辛格后,他打算完完全全以天真的孩子的口吻展開敘述。“天真”在浪漫主義盛行的年代是一個美麗的詞語,使這首詩充滿了魅力,令人印象深刻,對作者充滿好奇。這或許也是赫爾辛格瑞典領事館秘書魯?shù)婪颉な├饝獛桶餐缴言娮g作德文的原因之一。
1827年9月15日,《哥本哈根郵報》頭版同時刊登了這首詩的丹麥文版和德文版,這意味著安徒生的名字將傳播到更多的地方,這是他走向世界的第一步。安徒生對自己的作品十分自信,他相信自己的想象力,也相信自己的詩必將征服所有人,可那時的他所創(chuàng)造的作品與全盛時期相比仍然有些差距,就當時人們的評價而言,有很多人為他獨樹一幟的作品而大呼天才,也有人對他不拘一格的創(chuàng)作風格爭論不休,榮譽與質(zhì)疑、贊揚與批評就像兩個親密無間的朋友如影隨形地出現(xiàn)在他的世界,但這一切不足以動搖他的決心,也不足以否決他的才華。
1827年到1832年,他在哥本哈根繼續(xù)他的夢想,擺脫了米斯林的折磨,重回到夢想成長的地方,安徒生重新開始制訂自己的成名計劃。
安徒生第一本詩集的名字就叫《詩集》,名字簡單直接,就像安徒生本人一樣,對夢想他執(zhí)著而坦誠。這本收錄了40首詩的詩集出版于1830年的1月,同安徒生以往出版的作品一樣,這本詩集難免也有拼貼性的特點,既有高雅精致的一面,也有隨意即興的另一面。你會從詩里讀到如花似錦的韻律、飽含深意又發(fā)人深省的隱喻,也一定看得出作者偶爾會突發(fā)奇想隨性而作,安徒生自嘲自己的作品其實是“雜貨拼盤”,不過這也成為他的獨特之處。從他的作品題材里可以看出,自然、人物、個人經(jīng)歷、圣誕禮物,甚至是為某些特定場合而作的詩詞都包羅在這本《詩集》里,可見生活始終是他不可或缺的創(chuàng)作之源。在這部作品里,輕松愉悅隨處可見,這使得他性格中脆弱、憂郁的一面得到很好的修飾和隱藏,如“我強迫自己臉上掛著笑容,因為它可以驅(qū)散所有煩惱憂傷。請相信我,我們的贊揚會讓他人在笑容中感受到什么是快樂!”如此隨性而充滿自由主義的作品,讓人不禁想到或許這是他對那些信奉古典文學的老古董們的一次宣戰(zhàn),他的文法技巧或許生疏而隨意,但他的情感總是趨向于直接、自然,這讓人覺得特別而可愛,比如他最好的朋友月亮,借著向月亮傾訴的機會,他寫道:“我想用西班牙語來表達我對你的贊美,可惜我完全不會,何況我連丹麥語也知之甚少。我心沉寂。若你無法平靜我的心,那就讓我為你演奏維特第二曲吧。”在無所不能的大自然面前,文法修辭還那么重要嗎?空有華麗外表而毫無感情充實的作品說到底只是自詡高雅的文人騷客自娛自樂的無聊賣弄,與讀者無關,與情感無關,與文學本真也無關。
有些人認為詩歌并不如其他體裁那樣高貴到足以體現(xiàn)一個作家的價值,但安徒生不以為然,他從不會讓語言成為表達的束縛,演講成為他新的挑戰(zhàn),面對面地征服觀眾成為他彰顯才華的另一形式。對于從來不講規(guī)矩的安徒生來說,邊界意味著挑戰(zhàn),他認為只有不斷超越眼前的邊界,才能知道真正的邊界所在。因此,他不斷變換主題、風格,進行各種嘗試,這正是因為如此,他的第一部詩集才如此的與眾不同。幾乎每一首詩里,他都恰如其分地融合了散文的語言特點,如《詩集》的最后一篇《旅伴》(原名為《幽靈》)。這種體裁上的融合并非偶然,隨處可見的“語言流派上的變異”必然是他有意為之,這樣的風格在他的第二部詩集《幻想與隨筆》里也可看見。這兩部詩集都用了浪漫主義題材,反映出徹底擺脫了米斯林的壓制并且剛剛完成學業(yè)的安徒生在情感和思想上的宣泄,這宣泄自由而狂野,成為奔騰不息的潮水由心而發(fā)。
他的狂野之作不只《詩集》與《幻想與隨筆》,還有第三部詩集《一年中的12個月》。浪漫是他的語言,也是他最熱烈的情懷,在他前期的這三部作品里,風格、題材與體裁都成為他信手拈來的符號,目的則是最自由的情感表達。但這樣的融合并非被每一個人喜愛,總有人對這位天才保持懷疑,但他的才華毋庸置疑確實令人嘆服。例如,在一首暴政之源的詩里,數(shù)學成為他的新寵,數(shù)學符號進入語言,數(shù)學公式成為表達。在他筆下,詩歌不止一種形態(tài),格式、規(guī)矩會讓它失去靈性,從此變得僵化,情感也不拘于一種表達,一針見血或娓娓道來,真性情才是標準。從這三部詩作里可以讀到一個看似狂野隨性,實則內(nèi)心純凈、情真意切的詩人,這些作品全部寫成于他最單純的年紀,“當這個年輕詩人用激情和血性追尋詩歌的靈魂時,他的創(chuàng)作無不璀璨奪目,詩句震撼心靈,這種力量,在文學史上幾乎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另外,在安徒生的作品中還有一個不可忽視的題材就是繁華都市。鋼筋水泥背后也有美麗閃現(xiàn),只是道德淪喪、人心不古讓它愈發(fā)貧瘠。安徒生深知其中妙義,在自己的詩歌中描繪了大量的都市生活,只言片語,流光溢彩,他著力繪制的不是光亮照不到的陰影,而是繁華都市里的車水馬龍、千姿百態(tài)。如他在《詩集》中所寫:“啊,生活,你是多么的異彩紛呈!重逢和離別一幕幕重演。在摩肩接踵之間,磨壞的不僅是皮靴,還有我們的生命,搖擺不定的不僅是裙擺,還有女人、涂滿油彩的臉以及同樣不見本色的心。”置身于繁華都市,安徒生沒有被亂花迷眼,燈紅酒綠的花花世界背后有一個理想國度,那才是他的追求:“有一種悸動深至骨髓。我內(nèi)心升騰起奇異的感覺,如紫羅蘭色的絲綢、白色的云朵、美麗的沙灘以及穿膛而過的疼痛。唯有此刻,我才意識到,你是詩人,周身開滿詩歌的花,你沖進報社,開啟一段年輕人的快樂之旅。多么妙不可言的際遇。”
在安徒生的詩集中還有另外一種情感的表達——感恩。在1830年的《詩集》中,安徒生向喬納斯·科林表達了強烈的感激之情,那時他已不再是流浪在哥本哈根街頭的落魄少年,更多的人將他看作科林的兒子。在1831年的《幻想與隨筆》中,安徒生表達了對H.C.奧斯特的感激之情,因為他給了他真誠的鼓勵和教誨。而1832年,安徒生在《一年中的12個月》中為國王腓特烈六世寫下一首充滿誠意的詩:“雖然我默默無聞且一文不名,但我心中燃燒著詩的火焰……是它把我?guī)У降渿醯拿媲埃@讓我感覺自己就像站在父親面前,勇氣滿溢。詩歌還為我插上了翅膀,讓我把心靈之歌唱給我的慈父;當我跪伏在您腳下,我看到的不是王冠,而是愛。”
安徒生的詩對于當時大多數(shù)丹麥的文學批評家而言的確有些不同尋常,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的才華的確出眾,而且頗受讀者喜愛,因此批評家對他的作品也給予了足夠的重視,比如克里斯蒂安·莫爾貝奇。對于安徒生的第一部詩集,他評論道,這位年輕人的確有著驚世駭俗的才華,但他的作品在格調(diào)上稍顯雜亂和短淺,而且對傳統(tǒng)缺乏尊重。大量低級的語法和拼寫錯誤成為詩集的缺點。基本上,這樣的評價還算中肯。接連三本詩集的出版,讓安徒生的作品開始為人熟知,名聲與榮譽都處于累加狀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