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展望:一切取決于全面深化改革和社會整體轉型(1)
- 新動力:十八屆三中全會后中國民營經濟大展
- 王忠明
- 3237字
- 2016-09-22 16:13:38
歷史的細節:民營經濟從側翼突破
1949年之后,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中國經濟的優越性總被這樣描述:國有經濟一枝獨秀。然而,窮則思變的沖動與僵而不死的思想體系已勢如水火,現代市場經濟的各種元素被一一啟動,曾被稱為旁門左道的民營經濟,開始從歷史的側翼突破。
1978年,側翼之門被打開。近乎癡癲的政治狂熱有了轉折性的退潮。貧窮如同芒刺,穿透復活不久的肌膚,改革開放這臺大戲,終于在中國拉開帷幕!
對脫貧致富的渴望,成為民營經濟最初大潮涌起的推動力。但是,簡單原始的占有欲具有濃重的自然經濟色彩,也裹挾不少盲目和魯莽,難成大氣候。恰在此時,市場介入了。它以巧妙的拉力,使民營經濟破土而出,呼吸著被逐漸松綁的自由空氣,轉向目的性極強的商品生產,煥發出勃勃生機。盡管當時無人知曉這會把中國帶往何處,更無人能夠想象隨之而來的繁榮程度會遠遠超過歷史上的任何一個盛世——在這樣的盛世之下,中國的民營經濟將得到聞所未聞的躍進式發展,浩浩蕩蕩,無可阻擋。
截至2012年9月,我國登記注冊的私營企業達到1059.8萬家,注冊資金29.8萬億元,同比增長12.6%和21.3%。同期,我國個體工商戶總戶數達到3984.7萬戶,同比增長7.8%。個體工商戶注冊資金總額達1.88萬億元,同比增長21.2%,從業人員8454.7萬人,同比增長10.4%。[1]民營企業還吸納了80%的城鎮就業人員和90%的新增就業人員,為1.8億以上的從業人員提供了主要的工資性收入,帶動了3.6億以上的家庭人口解決生計問題,并通過資本、技術、管理等要素參與分配機制增加了財產性收入,帶動更多人口過上小康生活。在國家財政增收中,來自民營企業創造的稅收也已達到69%左右。這表明,民營經濟已經奔涌成勢!
首先,它得益于僵化意識的解凍。中國從政治狂熱中覺醒,認真并深刻思索怎樣拔去貧窮這顆芒刺。中國決意進行改革,最大程度降低國家的組織成本,改變非黑即白的愚蠢判斷,同時為中國的經濟和政治束縛松綁。
制度看不見、摸不著,但也有成本。政治和經濟體制的變革,降低了制度成本,大大突破了產品和要素的交易壁壘,激發了人們的工作和勞動積極性。勞動力從原來的計劃分配格局中解放出來,在“看不見的手”指揮下自由流動。民營企業家承擔的政治風險減小,擁有了一定的創業和致富自由。同時,其價值以財富的形式開始得到社會的關注。
其次,與制度成本降低形成明顯對比的是要素價值的提高。應有盡有的廉價勞動力優勢,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中國的技術軟肋。同時,其他要素的價格也偏低,形成了獨特的比較優勢,以至于大批民營企業即使走出國門,也能從容不迫地憑借兇猛的價格戰,與早已在商業版圖上站穩腳跟的國外企業貼身肉搏、一往無前。中國積累的巨額貿易順差就是證明,2012年進入“世界500強”的中國民營企業已有5家也是證明。
而在另一方面,中國的大部分民營企業并非驚世駭俗,而是為錢財所困。它們有著成就一番事業的雄心,為此絞盡腦汁去利用各種資源。市場經濟的開放,為其合理、合法和漸趨自由地配置資源提供了前提條件。當然,創富的主觀性與能動性同樣不可或缺。
市場經濟的閘門被小心翼翼地打開,自由的水流滲透進來。雖然一開始不盡肆意,但在此后的不斷博弈與妥協中積蓄力量,最終轟然而出。
一切已變得不可逆轉。2008年1月12日,10位經濟學家在北大百年講堂發表感言,“思考中國改革30年”成為最熱門的話題。現場,茅于軾先生感慨道:“中國今天的財富增加跟30年前相比,就好像是做了一場夢。如果一個人一覺睡了30年,今天醒過來一看,不會認為還是在中國,好像到了外國。”
往昔今日,換了人間。
當然的“攪局者”
“死了的光明更生了!”
因為我們有了千年罕見之變局,力圖以最短的時間濃縮西方200多年的發展,中國歷史尤其是當代史的分水嶺和節點才變得頻繁起來。僅僅改革開放30余年,我們就站在了新的歷史起點上。
一方面,中國的民營經濟煥然一新。風云際會的味道,滲透著個人英雄主義的氣息,充斥著亢奮的無度與少有的氣勢磅礴。創富主義盛行,無限的落寞者和英雄齊聚一起,經受市場的錘煉。民營企業競相發展,積累了豐富的技術、資源和管理人才,并培育了廣闊的海內外市場,這為經濟發展的未來之路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另一方面,挑戰依然存在。無論是從外部環境看,還是從自身能力看,都將為中國民營經濟的健康發展繼續支付巨額成本。
宏觀上,中國的經濟運行存在著種種不確定性、不穩定性和復雜性。看起來很美的經濟增長數字,也蘊藏著風險、透支著增速,就像一輛走在快車道上的列車,盡管跑起來風馳電掣,一旦出現路障,來不及剎車,后果必然不容樂觀。
微觀上,民營企業自身也面臨著發展瓶頸。借助廉價勞動力、制度成本驟然降低等后發優勢,中國的民營經濟獲得了較高的競爭力。但是,不要忘記這是個追兵四起的世界,不止中國在改革開放,也不止中國有廉價的勞動力,印度、越南等國的勞動力價格更低。相反,就中國而言,原材料、勞動力等價格正在急劇攀升,民營經濟原有的價格優勢正在萎縮。同時,技術軟肋仍然存在,跟在西方高新技術后面亦步亦趨的局面并未徹底改觀。許多民營企業缺乏品牌競爭力,產品附加值低。作為民營企業最有價值的核心要素——企業家群體也參差不齊,野蠻生長與文明生長并存,總體素質尚需提高。
實踐表明,中國的經濟運行周期往往與政府的宏觀調控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天量貨幣流出,促使投資上揚,經濟迅速反彈,但同時也會出現通貨膨脹與資產泡沫。為避免經濟過熱帶來的后遺癥,不得不緊縮流動性,但如果抑制力度過大,又會導致經濟下滑。這就是所謂“一收就死,一死就放,一放就亂,一亂就收”的困局與頑癥。而早已被經濟學界賦予重任的消費拉動,總有“瘸腿”之嫌。潛力巨大的國內消費市場總是雷聲大雨點小,盡管經濟學家和企業家用盡美妙的語言憧憬中國市場的未來藍圖,但很多時候更像是畫餅充饑,似乎無論哪種療法,都很難刺激中國的消費神經。
這就是失衡!而最大的失衡,還是體制失衡。民營經濟遭遇的體制困惑,并未從根本上得到解決。
不可否認,由頂層主導的改革開放,使中國經濟賴以發展的制度和組織成本大大降低,人力、物力等資源被全方位調動,呈現出欣欣向榮的局面。不過,中國的改革是漸進式的,某些改革是主動為之,某些改革則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哪個領域問題多,過不去了,就在哪個領域操刀下手;哪個領域的骨頭太難啃,有諸多既得利益者擋路,改革也可能暫時擱置。如同吃蘋果,吃掉最容易吃到的那部分,剩下的部分越來越不容易吃到,便會出現改革熱情遞減甚至出現“改革疲勞癥”。在產業空間以及融資政策等方面,民營經濟的待遇仍然不盡理想。
目前,中國正面臨著“快”增長階段的終結。30多年高速增長的驚人變化,為中國在世界經濟、政治舞臺上贏得了一定的話語權。然而,受制于“自然增長率”的規律性作用、受制于粗放增長模式的不可持續性、受制于世界經濟環境趨緊的“新常態”,中國經濟的增速必然逐漸為次高速、準高速、中高速乃至中速增長階段所接續。“十二五”規劃確定經濟增長率為7%,表明經濟下行已作為一種“趨勢性放緩”,迫切要求各級政府盡早擺脫GDP增長以“快”為上的慣性思維,確立“去高增長”意識,破除“快速依賴癥”和“速度情結”,特別是要慎用政府投資杠桿。在這方面,新一屆中央政府已表現出足夠明智的堅定性,面對經濟下行壓力,依然堅持簡政放權、致力于激活民間資本。僅中央和省級行政事業性收費,不到一年,就取消了347項。這就是市場經濟精神,也是市場經濟的光明正道!循此前行,我們看到的其實是“黑色GDP”的終結、“血色GDP”的終結、“有毒GDP”的終結、“水分GDP”的終結,GDP將回歸正常,取而代之的不外乎為“尊重經濟規律、有質量、有效益、可持續的速度”,或者“經濟發展質量和效益得到提高又不會帶來后遺癥的速度”。這樣一種轉型,一方面將為民間資本釋放巨大的能量;另一方面也會強化民營企業發展的“健康”意識,管束好自己的投資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