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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心的花開在眼的窗

小小的一間美發店,門臉很小,招牌很小。

我狐疑地掀起粉條似的門簾,屋內和屋外一樣冷,她——正給一個頭發花白的男人理著發。

她手未停,側臉招呼我:“你……?”濃重而渾濁的后鼻音。蘭州人!我心里想,嘴里說:“我燙發。”

她說:“我這里燙發最好的藥水120元。”蘭州腔,硬邦邦的,跟沒開空調的室溫一樣,冷。但考慮到性價比,我悶悶地坐在僅有的第二張理發椅上,埋頭玩手機。

她可能怕冷落我,邊干活邊跟我搭訕:“你這頭發……過年咋沒整?”

“我冬眠,冬天懶得出門。更不愿為美個頭發排長龍。”

她笑。理發剪下的男人戲謔說:“那今兒怎么出門了?打個電話,讓她上門服務。”

我知道是玩笑,笑說:“好,下次就這么辦!”說完,繼續低頭看手機。

不料,她卻很嚴肅認真地說:“這不行!我不可能為了你一個人的生意,關起我的店門!再說,你是燙發,不是理發,我還得帶好多工具,多不方便啊……”

她還在說,我心里不屑她的不懂幽默:這女人真死心眼,開個玩笑也當真,吧啦吧啦說這么多,得把人累死。不搭理她。那男人似乎也很配合地沉默著。由她一個人自言自語。

男人離開,她招呼我洗頭。她打開蓮蓬頭,在我頭上淋一點,挪開,小心地問:“水涼還是熱?”

我說:“再熱一點。”

她又將噴頭在我頭上淋一下,閃開,小心地問:“怎樣?”

我說“正好!”她放佛松了一口氣說:“噢,這就好。”

按以往的經驗,美發店洗頭,就是隨手抓一坨洗發液,頭發上胡亂抹幾把,沒頭沒腦地亂抓一通,再用水沖一下,拿一條毛巾一包說:“好了!”可是她,洗的很仔細很輕柔,讓我想起小時候給我洗頭發的媽媽。

她用洗發液輕柔地摩挲了好久,我感覺頭皮輕松又舒爽,她這才用干毛巾包起,仔仔細細將我的脖子用兩層毛巾圍擋好,這才開始給我卷發卷,涂藥水。

她用的是一包剛拆封的牛皮筋,可是每固定一個發卷兒,都要在牛筋堆里挑挑揀揀。我好奇。她說:“現在都是生皮筋,脆,容易斷。我得挑牢固一點的,不然甭斷了,會彈到你,疼。”我心里又是一動,像喝了半杯熱飲。于是,在鏡子里仔細端詳她。

她的臉和五官就像她的聲音,硬邦邦的,不帶半分柔情。尤其一對眉毛,簡直就和曹操一模一樣又黑又粗。可是,她擺弄我頭發的手,卻是又輕又柔,讓人很愜意很安心。全不似那些大牌美發店里的師傅,十指如嫻熟的吉它手般叮叮咚咚,將你的頭發粗暴地拉直,飛快地卷起,然后牛皮筋吧嗒吧嗒系住,全不管你的腦袋被他們扯拽的猶如風中樹葉,眉心疼的打了結……

她就這樣柔柔地、慢慢地,嫻熟地卷起一個卷兒又一個卷兒。其間,粉條門簾四五次被掀起,探進幾只亟待修剪的腦袋,她都是同樣實實在在的回復:“得等一會兒呢,一個客戶在燙頭。要不你午飯后,睡一覺再來。”

這是拒絕了五個生意啊。心里能不著急,手里能不慌忙么?可是,她依舊柔柔地,慢慢地、嫻熟地,不徐不疾,按她的步驟卷著發兒……

屋里繼續沒開空調,但我感覺暖洋洋的。再看她,眉毛黑的如墨如劍,忍不住夸道:“人說,眉毛濃黑的女子有福。你是人好福報好!”

她笑:“你咋知道我是好人咧?”

我說:“你做事認真、仔細;做生意實誠,不耍滑耍奸,一絲不茍。”

她笑,“這話是真的。我17歲離開蘭州老家到北京學美發,師傅就說我老實,做事認真……你看我這個小店,地方又偏,裝潢又不好。但就是回頭客多,一天忙到晚……”

她說話的當口,又進來兩個婦女,很熟稔地叫著她的名字。她讓她們先回家,過會兒再來。她們說:“你忙你的,我們就坐著邊嘮嗑邊等唄。”

就這樣,四個女人,一邊弄頭發,一邊笑語盈盈老熟人般聊她的午飯,她的男人,孩子,母親,婆婆……屋子里春意盎然,滿室溫馨,而她,笑也好,說也好,總是有一種嫻靜的美。

林清玄說:你看到普通的人覺得很美麗,那是因為你有美麗的心來看他們。但令人遺憾的是,在這經濟、物質的時代,我們很少人去看見別人的美麗,去看見那在街頭、在餐廳、在很多很多地方的許多美麗的心。

我寫這個平凡的女人不只是說她的美,而是在喚醒一些沉睡著的美麗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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