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4章 兩個人的圣經(1)

[嬰多]

我們接下去要講的這個故事發生在一個叫康巴的小鎮上。康巴里有一個酒吧,叫做梅里斯特。我們的故事打那緣起緣落,亮了又滅掉。

[三上]

我和嬰多曾經翻閱過同一本“圣經”,企圖拯救彼此的靈魂。最終悲劇收場,因為誰也不是誰的救世主。

[嬰多]

仿佛是巫女撒下了病毒的種子在這個城市的上空,開放出奇異的夢降臨大地。蒼穹下的人們都在忙著生與死,忙著聚與散,忙著做自己的囚徒,仿佛世界每一個角落的熱鬧非凡都與我無關。

如果一定要用某一種姿態去觀望這個世界,那么通常我都是這樣病態以及陰郁的。我并不知道為什么一睜開眼睛天地就開始暗淡,也并不知道為什么我的世界從來就不具備色彩。我是個色盲。我所知道的那些顏色,大多都是三上給予我相當晦澀的形容,但是仿佛生命中只有她肯這樣孜孜不倦的對于一個半盲的人說她一生可能都不可能觸及的東西。這對我來說就是莫大的恩賜,唯一證明上帝沒有令我一無所有的證據是把三上送到了我身邊。

三上第一次在琴房見到我的時候我在彈奏理查德的《神秘花園》,我彈得相當投入以至于并沒有發現她的存在。一曲終了,她為我鼓掌,我冷漠的看了她一眼,繼續翻閱琴架上樂譜。她走過來從口袋里掏出一支煙,點燃之后瞇著眼睛對我說:“你彈的不錯。”

我沒理她,她仿佛對我更有興趣了,又問:“叫什么?”

“嬰多。”

她似在口里玩味,“嘿,真好聽。我喜歡。”

她和我同在這個琴房學習鋼琴。這里的學生不多,我跟三上混在里面顯然屬于異類,這一點從我們的穿著打扮,以及行為舉止上就不難看出。物以類聚的我們很快就變得熟絡,我實在沒有辦法不去喜歡她,單單是她毫不掩飾的贊美我的名字開始,沒有任何華麗的形容,僅僅一句‘我喜歡’。

這個濃妝艷抹的女子,企圖用另類遮住自己的傷口,但有些事情總是欲蓋彌彰的,我知道她的心有一處怎么也填補不了的黑洞。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學會用這雙看不到顏色的眼睛去洞察對方的心態,變態的窺視對方同我一樣陰暗的地帶,或者一開始我就察覺到了她的那片陰暗,于是我像蝙蝠找到同類一樣欣喜若狂的貼近。

教鋼琴的是個禿頂的男人,年紀不明。他總是一本正經的對我們說教,總把鋼琴課變成了語文課或者思想政治課,可這顯然比普通的語文課的價錢要貴出許多。他對每個學生都很兇,對三上則不然,我只當他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沒有人會否認三上是個尤物。女人生成這樣根本就是一種罪惡,那雙長長的腿就不免讓人想入非非。

可是即便如此,我在那天下午因為把東西落在琴房而折回去,看到那個男人的手指有些顫抖的游弋在三上的腿上的時候,我還是有些氣得發抖,我破門而入的用手上的書包狠狠地砸到男人的身上,口里不停的罵道:他媽的,禽獸!

從琴房出來我氣憤地揮了三上一個耳光:“你他媽的怎么就那么賤呢?”

她看著我,沒有生氣,卻輕笑:“嬰多,我讓他摸幾下就可以獲得在這里上課的資格,我一毛錢都不用拿出來,他還有事兒沒事兒的對我大獻殷勤給我添這個補那個。嬰多,我沒有你那樣優越的條件讓你隨心所欲的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我是個窮人。”

我不再講話,淚水肆意的往下流,我走過去狠狠的擁抱她:“三上,我不容許你這么做。”

[三上]

我發誓,如果沒有在那個夜晚看到母親的日記,沒有在日記本上發現那個地址,那么整件事情似乎都不會發生。我依然是我,嬰多依然是嬰多,可是沒有如果。

嬰多是我離開學校前唯一的朋友,她是個鋼琴手,我們在琴房初遇。當鍵盤以華美的姿態融入音樂時,其他樂器都變成了陪襯之物。在那1分多鐘里,我的世界是純粹的,我的時間是凝固的,只有音符在我的血管里迅速攀爬。宛若一柄冰刃即刻插入聆聽者胸腔,穿透心臟并凝固了血液,麻木中只剩下撕裂的痛楚。

你看,有些人靈魂和靈魂的觸及就是這樣沒有道理,許多時候我們費盡心思想要親近的人也許并不能如我們所愿的相親,反而是一次不經意間就觸碰了彼此的濕地。你不得不承認這很神奇。

只是我沒有想到我會離開這個地方。就在嬰多狠狠地揮了我一巴掌的那天,當天晚上我就無意間發現了那本母親留下的日記。連夜去了康巴。一個星期之后才寫信給嬰多,在這里的情況只字未提。我想這個世界總應該有人知道我死了還是活著,當我利用嬰多來證明自己的存在好了,我從來不介意被人鄙視,如果你知道我有一個無賴的父親,撇下一個吸毒的女人,以及蜷縮在子宮里尚未成性的嬰兒逃之夭夭。如果你知道我從降生就注定了一種畸形的身份。恥辱像胎記一樣陰魂不散的夜夜追隨。你便不能怪罪我如今的自甘墮落。可是即便是個無賴我也想見見他,親口質問他憑什么把我逼到這副田地,要我在孤兒院里生活了16年。終日在流言蜚語中茍活。所有女人都憎恨我可以輕易勾引他們身邊的男人。除了嬰多,她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們并沒有觸犯彼此的領空,于是可以這樣相安無事。剛好有了那么一點默契,眼光里多了一點彼此的需要跟慰藉,以及如出一轍的寂寞的樣子,我想我該有個朋友,我想她也是這樣想的。

如果每一個人的手上有一本圣經,自己一個人念起來又嫌孤單,那么就找一個內容同你相同至少有些相似的人一起來膜拜,友情大抵是這個樣子的。

曾霖是梅里斯特的老板,是我現在的情婦。似乎也只能這樣說,曾霖的老婆在弗吉尼亞。但請不要責怪我如此恬不知恥的承認,因為我否認不了。

來到康巴的第一天我找到了母親日記里面提到的地址,那曾經是父親居住的地方,在一個深巷中,如今已經變成了一個酒吧,擁有很別致的名字,梅里斯特。其實我已經有了這樣的準備,這么多年,總是要不斷翻新修葺的。20年過去了,容顏老了,城市也老了。我相信這面墻壁曾經一定是干凈且整潔的,一切新的事物都令人歡喜。可是你看,它的碎屑現在丑陋的裸露在外面,雨水和陽光的侵蝕讓它像老人的牙齒一樣殘缺不全。

康巴雖然不大,但是這個地方也確實不好找,我下車的時候是下午三點,可是到了梅里斯特已經是下午五點,讓我意外的是從酒吧擺設來看此地并不象我想的那么低俗,相反還有幾分清新與淡雅,三十年代的電影海報,英文版圣經和百年孤獨此類書籍出現在窗戶邊的花籃里,更讓我興奮的是,這里有鋼琴。

曾霖坐在把臺上把杯子擦得锃亮,說實話,他實在是一個很漂亮的男人,精致到每一個部位的距離都那么恰到好處,近一點遠一點仿佛都破壞了美感。他看了我一眼,沒有停下手中的工作,不緊不慢的說:“對不起,小姐,酒吧晚上8點開始營業。”

我沒有要離開的意思,走過來坐在吧臺的椅子上,“我是來找人的。”

他放下了杯子,把手臂柱在吧臺上好奇的看著我,“找誰呢?”

“我父親。”

“他叫什么?”

“不知道,我在母親的日記里知道了這個地方,知道了關于他的一些事情,但是唯獨不知道他的名字。你看,康巴。就是這個地方沒有錯的對不對?”我不甘心地把日記本送到他眼前,指給他看。

他揚了揚手一臉沒有興趣的樣子,“小姐,不好意思。我幫不了你,這個小鎮至少有100年的歷史,許多人來了又走掉,你父親居住在這里的時候怎么說也應該有10多年前了吧?但是這里5年前就把房子都拆掉了,所以這個小巷子除了酒吧就是飯店,在不就是一些古董字畫。根本沒有人家。況且你有沒有那個人的姓名,單憑你母親的一本日記很難找到的。”

我灰心的把日記本放在挎包里,突然看到角落里的那架鋼琴,“我會唱歌,還會彈鋼琴。”

他顯然比剛才對我感興趣,“唱首歌來聽聽吧。”

我把挎包仍在吧臺上,慢慢走進鋼琴,打開琴蓋,旋律緩緩散發于空氣……

一曲終了,他問我:“愿意留下么?月薪三千。”

“真的么?我可以留下?”我眼里閃著快樂,我覺得這似乎不遜于我找到父親。

“當然,這里的客人會喜歡你,我保證。”

[嬰多]

三上的不辭而別讓我知道自己是留不住任何人的,原來不離不棄這樣的話并不能算做一種誓言,無非是自欺欺人的一種安慰。兩只需要溫度的豹子,在暗夜里互相吮吸彼此的傷口,溫柔的的撫慰可以忘記暫時的疼痛,可它往往短暫的連風都不及。

再得知三上的消息是一個星期以后的事情。我一點都不想再去思考或者提及這一個星期的生活。有些東西來過不如沒來,遇到不如不遇。我常常想著,如果三上不出現,我的世界一如既往的失去色彩,我對這個世界沒有欲望,你要一個半盲的人對這個世界上還有什么奢望呢?我只需要輕輕的把手指放在黑白的世界當中,我不需要猜測他們的顏色究竟是什么,于是可以名正言順的不去為難自己。可是誰讓我遇到了三上呢?那個把顏色形容的那樣生動并且令我神往的女子,她的語言仿佛是一句句咒語,無形當中就將我催眠,看到她的時候我總會想到穿著神秘,有長長的指甲,裝束古怪的女巫,他們通常都有一只無所不知的水晶球,可以洞察人們的前生與來世。

那天我收到一封及其簡短的來信,信紙干凈的宛若一張素凈的臉,我嗅到信紙上傳來的淡淡的印刷的味道,信上這樣寫道:

親愛的嬰多:

我在康巴。一個很不起眼的小鎮,但是我發現我竟然就這樣輕易地愛上它。我在一個叫做梅里斯特的酒吧打工,來這里的初衷本來是尋父。可是我來到這里以后發現找不找得到那個無賴已經不再重要。仿佛這里的人情事故更叫我感興趣,還有那個男人。親愛的,我很好,勿念。

三上

我在寄出了那封回信之后,乘著火車追隨三上的足跡一路北上,來到她信中所指的小鎮——康巴。我并不知道前方等待我的是什么,我只是迫切的想要見到三上。火車一路的顛簸,我看到沿途的景色迅速的輪換,像電影的快進,思緒開始無法連貫,這個時候心里開始忐忑,我在火車的衛生間里一遍一遍僵硬的練習與三上重逢的畫面,我要讓自己盡量做到自然,我要保持微笑,我要用行為告訴她我很好,可是生硬的嘴角扯出來的弧度都變得畸形,多久沒有微笑了?

嬰多,你記得么?

[三上]

果然被曾霖說中,酒吧里的客人都很喜歡我唱的歌。他們一次一次的叫安可。我就翻來覆去的唱著,我需要觀眾,需要被人用一種仰視的姿態去觀望,也許天生就是一個戲子,只是上帝從來都不給予我一個展示的機會,遇到曾霖,仿佛是上帝賜予,于是我倍加珍惜,這個男人總是那么神秘且寡言。30多歲已經散發出一個成熟男人的全部魅力,我喜歡看他站在吧臺里專心致志的調酒,我每一首歌曲唱的都是那樣的賣力,我知道這個時候他在側耳親聽,他怕是不小心走掉的尾音他都會聽得清清楚楚,于是我唱得格外得小心翼翼。其實你不知道,愛上一個人其實是很輕易的事情,就在你找不到不愛的理由的時候。

他對我向來不冷不熱,那天打烊之后,我關掉了大門,看到他一個人坐在吧臺上悶悶得喝酒,我走過去跟他攀談,聊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之后,我突然問他:“你結婚了么?”

“結了。”他喝掉了杯子里僅剩下來的一杯伏特加。

“她呢?”

“在弗吉尼亞。”

“你一個人在這里不寂寞?”

“寂寞,當然寂寞,我是個男人。”

“那你寂寞的時候怎么辦呢?”

“找個女人做愛。”

“任何女人么?包括我么?”

“你愿意么?”

“愿意。”

他看著我,仿佛沒有聽清我的話,于是我站起來,把臉湊過去“我說,我愿意。”他突然激烈的吻我,實在而令人慌亂。事情仿佛變的順理成章,只是這樣的融合顯然是不公平的,至少他并不愛我,雖然他那么真實地進入我的身體,那是怎樣的一種融合呵。一個成熟的男子與一個正在躍躍欲試向上攀爬生長的生靈。

他的口里喃喃地說:“三上,你真美好。”我無愧于這樣的贊美,至少如今我仍舊干凈得如一朵蓮花。可是這夜,因為撫慰一個男人的寂寞心甘情愿得讓她變得骯臟,我不斷地詢問自己,是不是值得?我在做什么?

一切結束,我看到自己下身的一片殷紅,終于淚水滑過臉頰,復雜的不知如何是好,搞不清楚是恥辱還是歡喜。我慢慢的爬到曾霖的身上,我說:“曾霖,你愛我么?”他氣喘吁吁的說:“三上,睡吧,我累了。”

這個夜晚,我把自己如此鄭重其事的交給一個人,卻沒有得到一個愛不愛的答案。可是,結果仿佛顯而易見。

[嬰多]

那個北方小城到了八月就開始秋風蕭瑟,冷風嗖嗖的灌進骨頭里。我把衣服的領子立了起來,把脖子深深的埋進領口。我沒有告訴三上我來找她,下了車的時候是凌晨2點半,火車站里開始冷清,夜里的溫度下降。來來往往的都是與我一班車下來的乘客,大包小裹,行色匆匆。臉上帶著倦意。看著一個個行人從我的身邊擦身,我看不到他們衣服的顏色,只是聽到他們的鞋子與地面局促的摩擦,仿佛即將騰空的似的。他們只是迫切的希望離開什么地方,無留戀之情。想到這里,我加快了腳步。

主站蜘蛛池模板: 鄂托克前旗| 石河子市| 土默特左旗| 江陵县| 青冈县| 大邑县| 清苑县| 章丘市| 枣庄市| 陇川县| 娱乐| 乐陵市| 西畴县| 图木舒克市| 沧州市| 晋州市| 正定县| 汽车| 育儿| 中江县| 婺源县| 上饶县| 酉阳| 达日县| 荃湾区| 乐业县| 正镶白旗| 东安县| 九台市| 天柱县| 明溪县| 汾阳市| 襄城县| 门头沟区| 营山县| 锡林郭勒盟| 游戏| 万源市| 密云县| 丰县| 安康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