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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善為士者

【原文】

古之善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識。夫唯不可識,故強為之容:豫焉若冬涉川,猶兮若畏四鄰,儼兮其若客,渙兮若冰之將釋,敦兮其若樸,曠兮其若谷,混兮其若濁。孰能濁以靜之徐清。孰能安以久動之徐生。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蔽不新成?

【注釋】

① 士:又作“道”, “士”指的就是行為居處符合老子的“道”之原則的人。

② 強:勉強。容:形容,描述。

③ 豫:猶豫,謹慎。涉川:渡河。

④ 猶:猶豫,慎重。四鄰:這里指四方相鄰者的攻擊。

⑤ 儼:恭敬嚴肅。客:做客。

⑥ 渙:自在隨意之義。釋:消融。

⑦ 敦:敦厚,樸實。樸:未經雕琢的木頭。

⑧ 曠:空曠,開闊。谷:山谷。

⑨ 混:混同。濁:渾濁。

⑩ 徐:慢慢。孰能:經文原為陳述句,非疑問句,本句及下句中“孰能”二字為后人所增,非經文原有內容。

? 蔽不新成:實為“蔽而新成”, “不”是“而”的誤字。蔽,通“敝”。意思是歷久而常新。

【今譯】

古時善于行“道”的人,精微奧妙而神奇通達,深刻得難以理解。正因為難以理解,所以才勉強地來形容他:小心謹慎啊,就像冬天涉水過河;反復考慮啊,就像害怕四方相鄰者的攻擊;拘謹嚴肅啊,就像在外做客;自在隨意啊,就像冰雪消融時的樣子;敦厚誠樸啊,就像未經雕琢的木頭;開闊豁達啊,就像山谷;混同一切啊,就像渾濁的河水。讓渾濁漂浮的物體安靜下來,它就會慢慢地澄清。死寂無生氣的人或事物運動起來,就會慢慢地煥發生機。持守這種“道”的人,不會要求圓滿。正是因為沒有達到圓滿,所以才能夠歷久而常新。

【解析】

真正的高人

“古之善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識。”“古”,是從前的意思;“善為士者”,指的就是行為符合“道”的人,亦可稱作“善為道者”。這樣的人是真正的高人,他們“微妙玄通,深不可識”。從字面上我們可以感知到,這是一種相當了不起的狀態,決非泛泛之輩可以達到的。這種描述是針對于“善為道者”而言的,但實際上說的就是“道”,只是因為“道”是不可窺知的,所以老子只能間接地通過善為“道”者來進行表述。那么,善為“道”者,究竟是怎樣的“微妙玄通”,怎樣的“深不可識”呢?下面老子進行了具體的描述,然而,既然是“不可識”的,又怎樣去描述呢?其實,“道”的玄妙之處就在這里,它既深不可識,卻也并非全然不可領略。如果完全不能夠為人所領會,也就根本沒有去論說它的必要了;如果它是平平常常就可以認識到的,也就毫不稀奇了。恰恰是處于可識與不可識之間,“道”才彰顯出其獨特的意義。

在這一描述中,老子接連選用了七個排比句來描述真正的高人。“豫焉若冬涉川”,就是說這個人在做事情的時候,非常地小心謹慎,就像冬天涉水過河一樣。不是有句話叫做“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嗎,因為冬天河面是結冰的,但是這冰未必很厚,有重物壓在上面的時候可能會發生崩裂,所以人從冰面上過河都異常小心,唯恐腳步重了造成冰面的開裂。

“猶兮若畏四鄰”,就是說,這個人做事情的時候,常常要經過反復的考慮,就像害怕遭受旁人的攻擊一樣。一般來講,身邊的人是最親近的,而且相互照顧起來頗為方便。然而,這只是事情的一面,事情的另一面是,一個人最大的危險往往就來自于身邊的人,遠水雖然解不了近渴,難以借力,但是也不會淹沒了自己。其實,翻看一下歷史也可以很明顯地發現,一個國家所遭受到的攻擊絕大數情況下都來自于鄰國,在交通技術尚不發達的古代尤為如此。所以,最需防備的不是遠方,而是四鄰。“豫焉若冬涉川”說的是對自然環境的警惕,而“猶兮若畏四鄰”說的則是對人的警惕。

“儼兮其若客”,意思是,拘謹嚴肅啊,就像是在外面做客。一個人,在自己家里總是很隨便的,而到了別人家里,一般都是會感到拘謹的,特別是一些做事很講究的人。因為既是別人的家,就意味著要與別人發生關系,而稍不小心,就可能惹惱了別人,至少是會令別人心里感到不快。《紅樓夢》第三回描寫了林黛玉進賈府的情形,我們可以來看一下林黛玉是何等的小心翼翼:“步步留心,時時在意,不肯輕易多說一句話,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恥笑了他去。”一般人做客,雖然不會像林黛玉那樣多慮,而且普通人家也不會有賈府那般的講究,但是受約束怕也總是難免的,即使是到了至親的家里,大概也不會像在自己家里一樣隨便的。

“豫焉若冬涉川”、“猶兮若畏四鄰”、“儼兮其若客”,這三句話總起來說,講的都是謹慎小心的一方面,而下面一句,角度就完全變換了——“渙兮若冰之將釋”。什么叫做“渙”呢?“渙”就是散開的意思,特別用于形容冰雪消融之時水勢很大的情形。而這一句講的就是,善于為“道”的人,非常地自在隨意,就像冰雪消融時流動不拘的樣子。這就與“儼兮其若客”說的完全相反了,一個是拘謹,一個是隨意,這樣一來,老子所講的就似乎有些東拉西扯、自相矛盾了,但實際上,這兩方面是對立統一的。《孫子兵法》中有這樣一句話:“是故始如處女,敵人開戶;后如脫兔,敵不及拒。”這是說,開始的時候,要像個處女那樣穩重、嫻靜,等敵人放松了警惕,露出了破綻,再像逃跑的兔子一樣飛快地進攻,從而使敵人猝不及防。作戰是這樣,而做人也是這樣,應當靜的時候就能做到靜,而應當動的時候就能夠很好地動起來。這說起來很容易,但是做起來很難的。但這的確是人們努力的一個方向,不是說“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嘛,做人就應當有這樣廣闊的適應性,才能在生活中得心應手,游刃有余。

第五點呢,是“敦兮其若樸”。“敦”,就是敦厚誠樸的意思,而“樸”,是未經雕琢的木頭。善為“道”者具有敦厚樸素的特點,但還不是一般的敦樸,而是樸訥到了就像一塊沒有經過任何修飾的木頭一樣。這是一種什么樣的境界呢?“敦兮其若樸”是一種混同于自然的未經開化的境界,而這樣正是善為“道”者的高超之所在。敦兮若樸,換一種說法,也可以講成具有一股傻氣、呆氣,但是這種呆傻,不是較常人有所不及的那種狀態,而是遠高于常人之上的一種修養水平。

第六點,老子講的是“曠兮其若谷”,就是說這個人的胸襟是何等的開闊空曠啊,就好像深廣的山谷一樣。在第六章,老子將“道”稱作“谷神”,說的也是“道”具有山谷一般淵然而虛靜的品質,成語“虛懷若谷”就是由此而來。可以說,這一點是老子所一向肯定的“道”的最基本的品質之一。

包容的智慧

高人的最后一點,是“混兮其若濁”,意思是,善為“道”者,能夠混同一切,就像渾濁的河水一樣,泥沙俱下。我們現在講起“泥沙俱下”這個詞,通常表達的都是負面的意思,可實際上所謂“泥沙俱下”者,并非就是不好,它也有好的一方面含義。

李斯在《諫逐客書》中寫有這樣的話:“泰山不拒細壤,故能成其高;江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戰國后期,秦國獨強,勢欲吞并東方六國,而東方六國也在進行著積極的抗爭。為了抵御強秦的侵伐,六國派遣說客到秦國,欲通過某種手段來削弱其國力。這樣一來,秦國本地的一些大臣就向秦王說,來自別的國家的人都是心懷不軌的,不是真心為秦國效力,因此,秦王就下達了逐客令,要將來自他國的謀臣全部驅逐出去。可實際上呢,在這些來客之中,大部分還是忠心為秦國效勞的,李斯就是其中的一個。為此,李斯上書秦王,寫的就是這篇《諫逐客書》。他說秦國只有能夠悅納天下英杰,才能夠最終一統天下。秦王認為李斯說得很有道理,就收回了逐客令。但是呢,逐客令也并非是無由而發的,收回了逐客令,真正效忠秦國的來客可以被留住,而一些奸細不也同時都給留了下來嗎?這就要看清事情的主次方面了,畢竟,挽留住大批的人才是居于主導地位的事情,而驅逐個別的奸細是居于從屬地位的。這就是“泥沙俱下”。你如果不要沙子,就得連水也都一同給拒絕。有沙子固然讓人感到不舒服,但是失去了水人就會被渴死。況且,水帶進了沙子,還可以進行淘汰。我們看一看后來的結果就知道了,秦王收回逐客令之后,在這些外來謀臣的共同輔佐之下,秦國變得更加強大,統一中國的進程大大地加速。

國事如此,做人也是如此。《菜根譚》中說:“地之穢者多生物,水之清者常無魚,故君子當存含垢納污之量,不可持好潔獨行之操。”意思是一塊堆滿了腐草和糞便的土地,才能孕育生長許多生物;而一條河流清澈見底的話,就很難有魚蝦生存。一個真正理解大道的君子,應該有容忍庸俗丑陋甚至是污濁事物的氣度和雅量。孤芳自賞或自命清高,往往會使自己陷入孤立無援的狀態。

老子所說的“混兮其若濁”,也就是告誡人們,要有寬廣的容納度,不僅能接納好人、善人、賢人或自己喜歡的人,而且能接納庸人、俗人乃至小人、壞人,以及自己不喜歡甚至討厭的人。就像前文中講的秦王,各色人等都容納了,恢弘的氣象也就產生了。對事上,不僅要接受好事、善事、喜事、快樂事,而且對一切羞辱、委屈、臟污都要適應并能容忍得下。人立身處世,如果一味地保持自己一塵不染的高潔操守,眼里容不得一粒灰塵,怕也就讓人很難接近了。俗話說,“嚴于律己,寬以待人”,對自己可以進行嚴格的要求,而對待他人,還是寬容一些為好。

“孰能濁以靜之徐清。孰能安以久動之徐生。”其意思是,讓渾濁漂浮的物體安靜下來,它就會慢慢地澄清。死寂無生氣的人或事物運動起來,就會慢慢地煥發生機。這說的還是一種“隨適”的品質,也就是說需要怎樣,就能做出怎樣的表現。看起來渾濁不是嗎?但可以安靜下來,而變得很澄清。看起來安靜不是嗎?但可以動作起來,而變得生機勃勃。孔子曾經講過:“君子不器。”也就是說,能夠擔當得起國家政務的優秀人才,不可以像器皿那樣,只有某一種特定的用途,而是能夠博納一切,能夠應付各種不同的事情。

關于善為“道”者,老子講了一系列高妙的智慧,當然,這遠非其全部,正如老子所說,是“強為之容”,這里所述,不過是撮其要者大略言之而已,至于“道”的廣博淵深、微妙玄通,更需要智慧的人在自己豐富的人生實踐中去進行不斷的體會和領悟。

【從政之道】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周襄王二十年,即公元前632年,當時兩個最強大的諸侯國晉與楚之間爆發了歷史上有名的城濮之戰,楚國戰敗,而晉文公成為春秋時代繼齊桓公之后的又一個中原霸主。城濮之戰后不久,楚成王因為想要改立太子,而被太子商臣逼迫著自縊身亡。商臣繼位后,是為楚穆王。楚穆王極力扭轉與晉國的爭霸戰爭中挫敗不利的局面,先后吞并了周邊的數個小國,并且西聯秦國,在與晉國的實力對比中漸漸占居了上風。然而,正當楚穆王欲奪取霸主地位的時候,卻突然薨逝,兒子侶繼位,是為楚莊王,時周頃王六年,即公元前613年。

按理說,楚莊王繼位后,應當在父親的基業之上,更進一步,積極振作,奮發圖強,一雪前恥,可實際上楚莊王的表現卻令楚國宮廷上下頗感失望。怎么回事呢?原來這個楚莊王啊,自從登上王位之后,整日花天酒地,對朝政毫不過問。不僅如此,他還塞絕了朝臣的勸諫之路,聲稱:“有敢諫者,死無赦!”

對于楚莊王的怠政,大臣們的反應是很不一致的,有一部分人對此是很欣喜的,為什么呢?楚莊王什么都不過問,也就沒有人管他們了,他們便樂得逍遙,有國君帶頭,自己也可以私下里縱情享樂了;然而很多忠直的大臣就不一樣了,他們為國家前途擔心,對這種情形感到非常的焦急,可是楚莊王有令在先,有誰敢以生命為代價去勸諫呢?況且,既然楚莊王那樣說了,即使自己肯于為國獻身,也不一定會起到實際的作用。因此,三年的時間一晃過去了,楚莊王依然我行我素,忠正的大臣們越來越感到不安。

終于有人按捺不住了,這個人就是素以忠義聞名的大臣伍舉。伍舉不惜舍身求見楚莊王,但是他沒有對莊王的行為進行直接的非議,而是很委婉地諷諫說:“臣見到了一只大鳥,對它的舉動感到很不解,因此來求問大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這只鳥,停在山阜上,都有三年的時間了,一直不飛也不鳴,請問大王這是一只什么鳥呢?”這實質上就是在暗指楚莊王的怠政。楚莊王聽了伍舉的問題,會意地回答說:“這只鳥啊,三年不飛,可是一飛起來就會沖天;三年不鳴,可是一鳴起來就會驚人。”伍舉是個聰明人,一聽楚莊王這么說,心里就明白了,因為楚莊王能夠提到“沖天”“驚人”,說明他心中還有著遠大的志向,所以也就存在著轉變的可能。

伍舉滿以為自己的勸諫發生效果了,但令他沒有想到的是,楚莊王依然如故。這就令大家更著急了。又過了一段時間,另一位大臣蘇從決定冒死進諫。蘇從可不像伍舉那么婉轉,而是將自己的心中所想照直說出,他對楚莊王說:“你這哪像個國君的樣子啊,如此下去,楚國豈能強盛起來啊!”因為做好了必死的準備,蘇從講起話來無所顧忌。

楚莊王見到蘇從這樣無禮,立時大怒,抽出寶劍來就要殺了他。但是蘇從對此毫不畏懼,只是忠誠地懇請楚莊王為了國家社稷再不可如此懈怠下去。意外的是,楚莊王并沒有真的殺蘇從。他將寶劍收回,讓蘇從退了出去。

之后不久,楚莊王對蘇從和伍舉委以重任,親理國事,勵精圖治,相繼戰勝了齊國、晉國等強大的諸侯,問鼎中原,成為繼齊桓公和晉文公之后的又一個春秋霸主。

顯而易見,楚莊王是一個很英明的君主。在即位之初的三年時間里,他并非無所作為,而是以“無為”之表,行“有為”之實。當時之所以不理國政,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剛剛即位,立足未穩,反對者和阻撓者很多,如果一開始就迅速地推行新的政策,做出大的舉動,必將遭受到極大的阻力,這對他以后的治國是很不利的。他利用這一段潛隱的時間,悄悄地考察國事,將上上下下的情況都進行了透徹的了解,并明確了接下來應當采取什么樣的行動,而且對行動有了十足的把握。三年過后,楚莊王見時機已經成熟,迅然出手,誅殺了罪惡昭彰的五個大臣,罷免了一大批庸碌無能、不夠忠誠的舊臣;對那些在自己“怠政”期間仍盡職盡責、以國事為重的忠臣都加以重用,還起用了一大批奮發有為的新人,并且還廣泛地聘請天下的賢能之士,藉此開創了一代霸業。

試想,如果楚莊王不顧時機,剛一登基就進行大刀闊斧的整頓,不僅會遭受巨大阻力,而且很可能導致另外一番結局。這樣的例子并非沒有,三國時期,魏國司馬氏專權,司馬師廢掉曹芳,新君曹髦依然掌控在司馬家族的手中。曹髦不堪忍受做一個傀儡皇帝,于是憤然出擊。然而,他完全沒有把握好時機,在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司馬昭監控的情況下貿然行動,結果不僅討賊失敗,自己也被殺身死。與曹髦不同,少年康熙帝就表現出了遠在其上的謀略。康熙即位時年僅八歲,國事由輔政大臣來處理。后來康熙親政,但是輔政大臣鰲拜不肯讓出權柄,飛揚跋扈,儼然以皇帝自居。面對這種情況,康熙耐心地等待時機并進行悄悄的準備,表面上對鰲拜十分謙恭,暗地里卻精心訓練了一群童子軍,終于設計將鰲拜拿下,除掉了這個最大的威脅。與康熙比起來,曹髦的心智就顯得過于浮淺了。楚莊王能夠成就一國霸業,康熙帝能夠開創清朝盛世,看來決非是沒有根由的偶然之事。

老子說:“古之善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識。”楚莊王就是這樣一個“微妙玄通、深不可識”之人,他看似荒怠政事,毫無作為,可實際上卻是為將來的大展鴻圖做著很好的準備,恰如其所言:“不飛則已,一飛沖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為人之道】

我的朋友胡適之

在近代中國,有一個著名的人物,名叫胡適。在20世紀三四十年代的中國社會,有一句極為出名的流行語,就是“我的朋友胡適之”。當時,“上至總統、主席,下至司廚、販夫、走卒、擔菜、賣漿……行列之中都有胡適之的朋友”。作為一個學者,他身處“文人相輕”的環境,但他卻能以自己巨大的人格魅力凝聚起了一大批知識分子,做出了許多開創性的工作,建立了巨大的歷史功績。

胡適的胸襟闊大,具有偉大的包容精神。他以自己無上的智慧洞悉了人間的光明和黑暗,悟透了人生道路的平坦和困頓,修煉出用自己的胸襟去包容世人,包容宇宙的宗教般的度人濟世情懷,獲得了社會各方面的高度贊譽。

正是靠著這種博大心胸和樂觀豁達的精神,胡適得以從容地周轉于當時嚴酷的政治與社會環境,并以自己的地位和努力為眾多文化界人士的生存創造了有利的條件。也就是說,在那個動蕩的年代,胡適曾向很多朋友或學子提供過無私的幫助。胡適自己也說:“我一半屬父母,一半屬朋友。”

1919年,林語堂到美國留學,生活相當拮據。當他在哈佛大學專心求學時,政府突然停發了他的半公費獎學金,使他幾乎陷于走投無路的境地。萬般無奈之中,他想起了一位并不太熟悉的朋友胡適。于是他向胡適拍了通電報,請他代向北大校方申請預支1000美元。沒多久,錢果然寄來了。林語堂才得以完成哈佛大學學業。后來,他又轉入德國萊比錫大學攻讀博士學位,又請胡適代借1000美元。學成回國后,林語堂回到北大任教,去向校長蔣夢麟歸還2000美元的借款。蔣校長查詢財務,才知道兩筆錢都是胡適個人所匯。林語堂聞知,深為感動。

胡適幫助過的人不計其數,現代中國許多偉大的學者文人都曾受惠于他,國學大師王國維、劉文典、季羨林,歷史學家鄧廣銘、周一良、錢穆、何炳棣,文學家徐志摩、張愛玲,紅學家周汝昌等等。胡適是益友,更是良師,顧頡剛、傅斯年名滿天下自不必說,其他如吳晗、羅爾綱、羅家倫、吳健雄、千家駒,饒毓泰、唐德剛等數不勝數。

臺灣著名的作家李敖,恨不得罵盡天下所有有名望的人,獨對胡適心存崇敬。李敖曾陷入窮困潦倒之中,向不少朋友和名人寫信求助。大學者胡適向這個當時無名之輩欣然寄去1000元。因此,每每提起胡適,李敖總是感佩不已。

他的朋友不僅僅是有地位有名望的大人物,而是三教九流無所不包。在北平時,拉黃包車的人也會說“我的朋友胡適之”,而且他不是在說瞎話,他真的與胡適交情不錯。

1962年,胡適去世之后,人們敬致挽聯:“新文化中舊道德的楷模,舊倫理中新思想的師表。”廣大民眾更是有數十萬人為其送葬,葬禮規模之大極為罕見。在胡適墓的墓碑上,刻著這樣的話:這個為學術和文化的進步,為思想和言論自由,為民族的尊榮,為人類的幸福而苦心焦思、敝精勞神以致身死的人,現在在這里安息了!我們相信,形骸終于要化滅,陵谷也會變易,但現在墓中的這位哲人所給予世界的光明,將永遠存在!

胡適的為人,暗合老子的大道,真正做到“混兮其若濁”。如果你站在某一特定的立場,觀察胡適結交的人物,你都會發現,里面有你喜歡的人,也有你不喜歡的人。由此,許多人得出結論,與胡適交往的人太雜了。殊不知,渾濁的河水一樣魚龍混雜的人際圈子,正是他善為“道”的高明之處。

承前啟后的儒學大師——鄭玄

鄭玄(127~200),字康成,北海高密(今屬山東)人,是東漢后期首屈一指的儒學大師。

鄭玄的家世原本是很顯赫的,但是到他出生的時候家道已經中落,祖父和父親兩代都沒有做過官,而是在鄉間務農。就農民來講,他的家境也是比較寒酸的。鄭玄出生在這樣的家庭中,并沒有一條事先就已經為他鋪好的前程似錦的道路,他要想出人頭地,做出一番事業來,難度是很大的。但是鄭玄天資聰穎,而且自幼好學,經過勤奮的攻讀,在16歲的時候,就已精通儒家經典,同時對讖緯方術之學也頗為通曉,還能寫得一手好文章。因此,少年的鄭玄在當地聲名遠播,被大家譽為神童。

迫于生計,鄭玄18歲的時候出任地方小吏鄉嗇夫,掌管訴訟和稅收等事務。對于自己主管的工作,鄭玄十分勤懇認真,并且對待那些孤苦可憐的人表現出了極大的同情,盡己所能地為他們提供幫助。因此,鄭玄甚得鄉里好評,不久晉級而成為鄉佐,就是鄉里管理賦稅的小官。在鄉里謀事的同時,鄭玄絲毫也沒有放松自己的學業,他抓緊一切可以利用的機會進行刻苦的學習。

一天,北海相杜密到高密巡視時見到了鄭玄,對他的才學非常賞識,于是就調任鄭玄到郡里任職,以使他有機會得到深造。到了北海郡不久,鄭玄就辭去了官職,進入太學學習。太學是漢朝的最高學府,而鄭玄師從之人又當時知名的經學博士第五元先。此后約10年間,鄭玄悉心治學,并且游學于幽、并、兗、豫各州(相當于今山東、山西、河北、河南一帶),遍訪名儒,轉益多師,使得學問達到了極為淵博的程度。但是鄭玄自己卻毫不滿足,又不遠千里,西入關中,拜扶風的馬融為師。

馬融是當時全國最為著名的經學大師,雖然徒從甚眾,但是僅有少數高徒能夠親承馬融本人的教授,而大多數人則只能夠通過這些高徒間接地受教于馬融。鄭玄投學到他的門下后,三年不為馬融所知,并且一直沒能親自見到馬融。但是,鄭玄并未因此而有絲毫的懈怠,在治學方面一點兒也不馬虎。

有一次,馬融與眾高徒在演算一道渾天問題的時候遇到了一個無法解決的疑難。正在大家一籌莫展的時候,有一個徒弟想到了鄭玄。因為鄭玄雖然未能直接受教于馬融,但是在那個學術圈子中,鄭玄有一定的名聲。抱著不妨一試的態度,這個徒弟去請教鄭玄。令大家感到意外的是,這道問題到了鄭玄那里,不過就是一道很普通的天文學問題罷了,并無甚難之處,很快就給出了答案。由此,馬融才見識到鄭玄過人的才華,開始對鄭玄十分看重。

鄭玄在馬融門下受學七年,因父母年邁而回到家鄉。此時的鄭玄,于百家之學已無所不通,成為一代鴻儒,但是他的家境依然很清貧。于是,他一面種田,一面授徒講學。東漢時期,在官員選拔方面采取的是薦舉制,像鄭玄這樣學問好而名聲高的經學大師,在當時是很容易被薦舉或征召入朝為官的。但不幸的是,恰在這個時候發生了“黨錮之禍”。東漢桓帝和靈帝時期,宦官專權,朝政日非。當時的一個世家大族李膺對此非常不滿,他聯合太學生們抨擊朝政。這惹惱了執掌朝權的宦官們,李膺等一百多人被下獄處死,又有數百人被囚禁和流放,這些獲罪者被稱作“黨人”。這些“黨人”的門生故吏、親戚朋友們,也都遭受禁錮,即有官者免官,無官者不得授官。這場政治風波在歷史上被稱為“黨錮之禍”。

由于黨錮之禍的發生,鄭玄遭受連累而被禁錮十四年不得任職為官。在這樣的政治背景下,鄭玄恰恰得以集中全部精力來進行自己所喜愛的學術工作。在這十數年中,鄭玄遍注群經。鄭玄的經學,以古文經學為主,兼采今文經學,不拘泥,擇善而從,使得古文經學和今文經學融為一爐,由此開創了一個新的學派——鄭學。鄭學受到士人的普遍推崇,逐漸成為儒學主流,這創造了經學的統一時代,在中國經學發展史上有著極為重要的意義。

黃巾農民大起義爆發后,東漢王朝出于平息統治階級內部的紛爭和統一鎮壓農民起義的需要,解除了對黨人的禁錮。鄭玄這才有了為官的機會。但是,此時鄭玄對于黑暗的東漢官場已甚為反感,羞與那些邪惡禍世的外戚、宦官為伍。他先后十數次辭拒了各種征召,決心不再出仕,而專意于經術,著書立說,授徒講學。鄭玄的弟子遍及天下,投于門下的學生常常超過千人,為一時之盛。

鄭玄在其晚年遭受兵亂,曾避居于徐州。孔融任北海相時邀請鄭玄回鄉。在回高密的路上,鄭玄曾遭遇黃巾軍,但他們對鄭玄十分尊重,見到鄭玄皆行參拜之禮,并且因慕鄭玄之名,對高密也未加侵擾。官渡之戰中,袁紹為壯大聲勢,爭取民心和聲望,叫袁譚逼迫鄭玄隨軍。已經年邁而又染病在身的鄭玄被逼無奈,只得抱病而行,路上病勢加重,病逝于元城(今河北大名境內)。直到病重和臨危之時,鄭玄還在注釋《易經》。鄭玄的學生們為了紀念恩師的教誨,像孔門弟子為紀念孔子而編輯《論語》一樣,也把鄭玄平時和弟子們問答學術的言論編輯為《鄭志》。鄭玄以其畢生的精力注釋和傳授儒家經典,是一位集大成的經學大師。從唐代起,鄭玄所注的《詩》、《三禮》即被視為儒家經典的標準注本,收入九經,宋代又將其列入十三經注疏,長期作為官方教材。直到今天,鄭玄的經注仍然是這些古代經典的權威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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