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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京官路線圖(3)

不久,在廣西前線寸功未立的官場大家伙賽尚阿被咸豐交給刑部審訊,賽尚阿是滿洲貴族,論影響力還在琦善之上,人緣也是相當地好,所以各部官員都希望從寬處理。

曾國藩又跳出來說:“軍務關系重大,不能就這樣輕描淡寫,否則以后還有誰會賣力剿匪?”

沒人理他,他就寫了奏折遞交咸豐,請咸豐從嚴懲處賽尚阿。

咸豐不是賣曾國藩的面子,而是被長毛搞得心情煩躁,賽尚阿又寸功未立,所以憤怒之下將賽尚阿革職。

曾國藩算是捅了馬蜂窩,而且是兩回。他在官場上已如站在懸崖邊,非但孤立無援,而且險象環生。很多人在聚會時一見到他,掉頭就走。而在背后,則是破口大罵。

曾國藩心情沉悶,整日愁眉不展。當他苦心積慮地想挽救大清帝國江河日下的形勢時,別人卻在詛咒他,當他殫精竭慮地想制定絕妙的消滅太平軍計劃時,別人卻在詆毀他。他那顆熱衷功名的心漸漸冷淡下來,有一天,他看著寓所里的一顆樹苗,發出感嘆:“補天倘無術,不如且荷鋤。”

這話被他一位從前的朋友、現在的陌路之人聽到了,冷嘲熱諷道:“你呀,就是個老農思維,若真回家荷鋤,倒是得其所哉。”

曾國藩憋紅了臉,臉紅如殘霞。

他看準了對方的背影,惡狠狠地吐出一個字:“呸!”

這是無可奈何的發泄,但他倒是真想辭官回家。于是寫信給羅澤南道:“過段時間,我就脫掉官服,和你一起優游山林,可好?”

羅澤南知道曾國藩受到了刺激,正咬著筆桿準備回信,曾國藩的轉機來了。

1852年7月下旬,中央政府命曾國藩到江西擔任鄉試主考官。曾國藩得到消息,一跳三丈高,吼起來:“我終于不用脫掉官服,就可以離開這個令人失望而厭惡的地方了!”

由此可知,他脫掉官服是假,胸膛里燃燒的功名之火仍然是熾熱的。

接到圣旨的第二天,離江西鄉試還早得很,曾國藩就迫不及待地離開北京,走上了一條他做夢都無法夢到的路!

結束京官生涯

曾國藩離開北京后,有好事者搖唇鼓舌道,這個鄉巴佬是被罵出北京的。

其實不然,曾國藩在道光末年,就始終想去南方當差,無奈運氣不佳,每次都輪不到他。

他總想去南方當差,有兩個原因:第一,京官的日子太苦,出去當差一次就能收地方官的紅包、禮金千兩銀子,可以提高生活質量;第二,他做京官十余年,從未回過老家,去南方當差,恰好順道回老家探親。

所以這次去江西南昌主持鄉試,他真是歡天喜地。

但1852年9月初走到安徽太湖縣小池驛時,一封家信來到,是個噩耗:他母親于一個月前離開人世。

曾國藩胸膛如挨了一拳,血氣上涌,“哇”地吐一大口鮮血來。

呆坐了許久,他終于緩過氣來。按傳統和法度,他此時應立即回老家奔喪。不過,有點小困難。

他離京時只帶了到南昌的單程路費,行抵小池驛時,盤纏已所剩無幾,如果轉頭回老家,那就要不吃不喝的靠兩條腿走回去。

這是不可能的事。

曾國藩在旅館來回踱步,心里開始運用朱熹“格物致知”的超級方法論。

他要“格”的“物”就是路費,“格”了半個時辰,終于得出結果和道理(致知)。結果是:可以到江西找路費;道理是:我是江西鄉試主考官,暫時屬于江西官員,而我老母正在此時去世,所以江西官員給我奠儀(份子錢)實是天經地義。

決心一下,曾國藩立即行動。

他穿上孝服,雇了乘扁舟來到江西九江。九江官員們見新任鄉試主考官披麻戴孝而來,目瞪口呆。曾國藩就把老母去世的消息告訴他們,并說兩天后要啟程回老家守孝三年。對于不能主持江西鄉試,曾國藩深表遺憾。

老娘去世,做兒子的應該刻不容緩,恨不得多生四條腿往家中趕,曾國藩怎么說要兩天后才啟程?

伶俐的江西官員們看曾國藩一臉菜色,馬上明白其中玄機。

有人道破玄機對曾國藩說:“您就是不在這里待兩天,我們也非讓您待不可。您母親去世,我們江西官員們應該表示一下,但南昌離此有些路程,所以您得等等。”

曾國藩哭喪著臉,不說話。

江西官員們馬上去湊錢。兩天后,湊齊了一千余兩銀子。曾國藩當場就把銀子精準地分成三份,眾官員大惑不解。

曾國藩咧嘴一笑,指著其中第一份道:“這份要還給京城中一朋友的,他最近太缺錢。”又指著第二份道,“這份是還給湖南長沙我幾個朋友的。”第三份已少得可憐,曾國藩不好意思地說:“這是回家的路費。”

眾官員對曾副部長欠了一屁股饑荒,嘆息不已。想不到,從油水角度講,京城的副部長還不如地方上的小縣令。

曾國藩既然拿到錢,回去奔喪也就刻不容緩了。他收拾行裝,帶著錢坐船先到黃州,然后登陸直趨武昌,湖北巡撫常大淳接見了曾國藩。

常大淳和曾國藩是老鄉,在當時太平軍已鬧將起來的動亂時期,異地老鄉見老鄉,分外親切。常大淳聽了曾國藩要回家守孝的事,慌忙制止:“你千萬別走長沙,太平軍此時正在圍攻長沙,吉兇難料啊。”

曾國藩臉色大變:“亂匪竟然入湖南了?”

常大淳神色凝重,許久才說道:“豈止是湖南,倘若中央拿不出切實可行的剿匪計劃,整個南中國都會遭殃。”

以曾國藩對太平軍很少的了解,問題是有點嚴重,卻絕沒有常大淳說的那樣嚴重。

不過,長沙是不能走了,曾國藩只好繞道回鄉。1852年10月初,曾國藩歷經千辛萬苦和諸多小驚嚇,終于抵達老家湘鄉。跪在老娘棺材前嚎啕大哭幾個時辰,他走到書桌前給咸豐寫了封準備在家守孝三年的信后,開始認真守起孝來。

然而,這是一廂情愿。他才到家兩天,老朋友羅澤南就來了。

羅澤南這段時間忙得四腳朝天,所以曾國藩老娘死了兩個多月,他才首次登門。曾國藩剛死了娘,臉上毫無熱情可言,羅澤南倒熱情起來。他對曾國藩說:“最近我正和咱們湘鄉縣長朱孫詒搞團練。”

曾國藩對團練并不陌生,當時任何一個知識分子對團練都不陌生。團練就是民兵部隊,清王朝的團練始于1796年的四川、湖北白蓮教暴亂,當時清政府調集正規軍八旗、綠營前往鎮壓,想不到一觸即潰。湖北襄陽知識分子梁友谷為國家分憂,倡議組織團練。團練的初衷是“自衛”,敵不犯我我不犯人。

但隨著形勢的嚴峻,團練開始配合正規軍對敵人做些偵緝和小規模圍追堵截的戰斗。在團練的全力協助下,清政府消滅了白蓮教叛亂。對團練的出色表現,清政府又喜又懼。喜的是,團練其效如神;懼的是,團練其效如神。它既然可以幫政府干掉亂民,當然也可以幫亂民攻擊政府。

清帝國皇帝們一想到這兒,馬上魂不附體,白蓮教暴亂才平定,各地團練正等著分果果,突然接到圣旨:解散,回家種地。

但所有人都意識到,讓團練徹底消失的唯一辦法就是正規軍能打仗。遺憾的是,清政府正規軍不能打仗,所以太平軍一暴亂,正規軍丑態頻出時,道光追溯歷史,回想往事,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強悍善戰的團練。

不過道光很謹慎,只下令讓太平軍的暴亂地廣西省組織團練。由于太平軍善于流動作戰,四處亂竄,所以不等道光的正式命令,湖北、湖南、江西、安徽等地都先后在官紳們的主持下辦起了團練。

曾國藩的老弟曾國潢在兩年前就是白楊坪村的團練總指揮,他老爹曾麟書則受湘鄉知縣朱孫詒的委托擔任湘鄉縣團練的名譽主席,羅澤南和他的弟子王錱(zhēn)此時正在湘鄉干得熱火朝天。

對羅澤南異常的興奮,曾國藩心如止水。他是理學家,理學家守孝時要知行合一,不但足不出戶,連心都不能跳得過快。

羅澤南很快就發現沒有戳中曾國藩的興奮點,眼珠飛快轉動,找了個話題向曾國藩發起談話。

“近來還在讀理學?”

“是的。”曾國藩眼神發出光芒。

“理想還在?”

曾國藩沉思一會兒,點頭。

“我看你修身齊家做得都很好,修身方面已文質彬彬,隱忍負重,據說在京城被人罵得狗血噴頭,卻泰然自若。”

曾國藩嘆息道:“背后沒少生悶氣,險些把肺都氣炸了。圣人說要慎獨,看來我修行還不夠。”

羅澤南搖頭笑了笑:“能在人前不動如山,就是一大境界了。你的齊家做得更好,我看過你寫的家書,真是字字真切,可謂深得理學‘誠’之一字精髓。”

“兄弟你取笑我。”

“絕沒有!”羅澤南很正經,隨即又裝出一副可惜的模樣來,“修身齊家做得好有屁用,值此危機關頭,身為圣人門徒,不能治國平天下,生不如死。”

曾國藩睜圓了眼睛看羅澤南,翻來覆去都思忖對方話中之意,想了半天,才慢慢說道:“你在這里說有什么用,圣人之學無非是‘即物求道’和‘身體力行’。”

“太對了,就要知行合一,即知即行。”

這話讓曾國藩很詫異,因為這思想是王陽明的,羅澤南什么時候讀上王陽明了?

他當然也讀王陽明,可惜天資不高,沒有讀懂。但“知行”的辯證,他卻讀懂了,而且很不同意王陽明“知行”并駕齊驅、同等重要的思想。

“我覺得‘知’重要,‘行’更重要!”

羅澤南拍手驚叫,語速加快:“對啊!你腦子里始終有‘治國平天下’的理想,現在正是實現理想的好機會,為何要在這里只知不行?圣人說,國難當頭時,就該移孝作忠。”

圣人是否說過這樣的話,曾國藩在書本上沒有見過。但羅澤南的話的確激起了他多年的夙愿。他沉思許久,才開口慢慢問道:“團練辦得怎樣了?”

羅澤南眼里放出光芒來,盯著曾國藩,用鼓勵的口吻問道:“去縣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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