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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議和北退,曹操再次敗給了瘟疫(1)

孫權求和

孫曹兩家的爭斗似乎永遠逃不出一個怪圈,自建安十三年以后在巢湖濡須口一帶交鋒數次,戰況都差不多,孫氏無法長久立足江北,曹氏也攻不過江南,最后結果就是僵持。但建安二十二年春的這次對峙更有所不同,北軍奪取濡須營寨后并未再向江東發起一次進攻,江東也異常消極,大量戰船停入塢中,根本沒有向曹軍發動反擊的意思。

一者這是情勢使然,劉備入蜀已成為跨有荊、益兩地的大割據,其實力足以與兩家周旋;曹操與孫權都是精明人,誰也不愿豁出老本干這一仗,讓劉備坐收漁利。另一方面,此時兩軍都被惡疾困擾,難以再拼;其實他們身在戰場尚未了然,建安二十一年末、二十二年初的這場瘟疫,絕不亞于席卷八州的黃巾戰亂,實是后漢以來最殘酷的一場劫難!

所謂“大災之后必有大疫”,這場浩劫前一年已有征兆,先是初春之際蝗旱災害,時至夏秋又暴雨連連,寒暑失調癘氣流散,加之長年的戰亂、饑餓,終于醞釀出大瘟疫。

建安十三年冬赤壁之戰時也曾爆發過瘟疫,造成荊州軍民喪生十數萬,可比起這次卻小巫見大巫了。這年冬天上至河北,下至江南,西至關中、東至濱海,整個中華大地被瘟疫籠罩,感染者難計其數,家家有僵死之痛,室室有撫尸之哀,闔族染病、村落滅絕者比比皆是。

濡須江口以東此時集結了東吳七萬水陸部隊,但帶病者已過萬,而且這數字每天都在增加。從來信心滿滿的孫權此刻也憂心忡忡,他騎馬巡視江畔,望著病怏怏的士卒、空蕩蕩的戰船,以及對岸十幾萬人的曹軍連營,不住唉聲嘆氣。

每逢曹操空虛他便涉足江北,等人家一來又退歸江東,反反復復何日方休?隨著時局變化,即便想這么折騰也越來越不容易——北方的統治逐漸穩固,合肥城修得堅如磐石;前番趁劉備入蜀搶奪來荊州三郡,固然占了便宜,與劉備的關系也差不多毀了,單刀之會魯肅、關羽爭得面紅耳赤,雖然表面上還是盟友,其實彼此防范之心比防曹更甚;境內山越反抗不休、討之不盡,就在此時鄱陽匪寇還在興風作浪,對戰曹軍的緊張時刻仍不得不抽出八千精兵讓賀齊、陸遜帶去平內亂,兵力捉襟見肘。這樣耗下去實在太累了。

合肥之戰大敗而歸,軍中本已有瘟疫,士兵尚未痊愈,不料病上加病,這次的瘟疫又連上了,沒有一支部隊不缺員。這半年來程普、黃蓋等老將相繼亡故,猛將凌統病重不愈,接替周瑜經略江北的大將孫瑜也染病而終,無奈之下孫權合并三部兵馬,授予孫瑜之弟孫皎,希望其繼承亡兄遺志;而更讓孫權痛心的是,他最重要的心腹橫江將軍魯肅也一病不起,聽派去陸口(今湖北省嘉魚縣)探病的人說恐怕熬不過幾天了,孫瑜和魯肅若都沒了,無異于折去孫權左膀右臂,他還要另費腦筋物色新人接替。可面對眼下情勢,他實在心煩意亂,江東文武也都愁眉苦臉,大營內外死氣沉沉。

“主公。”主簿全琮懷抱一大摞奏報來到孫權馬前,“這是本月各地上報的疫情。”

孫權平素身在軍中肩挑政務,還常與諸將涉獵、飲宴,這份不知疲倦的精力實非一般人可比。他這會兒固然心思煩亂,但正經事還是馬虎不得,隨手取了最上面一份奏報,但只掃了一眼就皺起眉頭:“漢郁林太守陸績上奏……漢郁林太守!”

陸績乃昔日廬江太守陸康之后,當年孫策在袁術帳下時奉命攻取廬江,陸康憂憤而死,族人多所傷亡。陸績雖當了孫氏的臣僚,卻始終與孫氏不睦,但吳郡陸氏乃江東大族,與同郡顧氏、朱氏、張氏皆為名門,這幾家極具地方人脈,又多有聯姻,互通聲息;朱治、顧雍、張溫之流盡被孫氏重用,陸氏一族的陸遜、陸瑁先后被孫權錄用,故而孫權雖厭惡陸績,卻也不能隨便處置,何況陸績還是精通《易經》遠近馳名的學者,更不能害他而自污,無奈之下把他打發到交州郁林郡任太守。可陸績本色不改,身在南疆仍自詡漢臣,絲毫不買孫氏的賬,這又有什么法子?孫權見“漢郁林太守”的稱呼,連看下去的興致都沒了,把奏書一拋,回頭遙望江北。

全琮年輕伶俐,見孫權拋了奏書,身子一躥,竟牢牢接在手中,繼而賠笑:“主公無需憂慮。我軍雖有疫情,想必江北更甚于我軍,曹賊人馬雖眾,小心據守不足為患。”

“我所憂不是這個,得想個法子安定人心……”孫權喃喃道,“你把眾文武召集過來,我有話跟大家說。”

全琮領命而去,不多時孫皎、呂蒙、甘寧、周泰、徐盛、朱然等將以及諸葛瑾、孫邵、顧雍、張溫、劉基、闞澤等重要謀臣都聚攏到江邊,紛紛向孫權行禮。

孫權揮鞭指向江北,緩緩道:“我孫氏入主江東二十余載,雖不敢稱無纖微之過,也算勵精圖治,未敢有一時懈怠。然北方中原之地盡歸曹統,成泰山壓頂之勢,我雖數度北略,終不能收尺寸之功。現今曹操稱王,肇基已萌,又率子孫同來耀武揚威江表,即便此番北軍可退,我孫氏又能立足幾何?”他這番話既是向眾將吐露憂愁,又像自言自語。

群僚眼中的孫權永遠是精力十足意氣風發,幾時見他這般氣餒?大家面面相覷。沉寂片刻孫皎嚷道:“昔日田橫不肯降漢,五百壯士自刎殉齊。目下我孫氏擁吳越之地,又得交夷之土、荊州三郡,何以不能自存?莫說曹賊不能得逞,即便兵過大江,大不了拼個魚死網破玉石俱焚,有何懼哉?”

孫權卻搖頭:“不然……即便我孫氏一族盡提三尺龍泉,又能殺多少北寇?中原之地人心所向,你知道此番曹操南征所任軍師是誰?就是昔日豫章太守華歆華子魚。當初固然是我兄長奪他領地,但對他待為上賓,數載恩情。曹操征他入朝之際,江東之士爭相送行,道路為之不通,他口口聲聲不忘孫氏之恩,可現在呢?不但當了尚書令,還當了征南軍師,掉轉槍頭與我孫氏為敵,怎不令人寒心?足見北土之士心不屬我江東。”

此言一出,長史孫邵聽不下去了——他乃青州北海郡人,昔日曾被孔融拔擢,后隨前揚州刺史劉繇來到南方,進而歸屬孫氏,孫權說北土之士不附,豈不把他算進去了?他趕緊出班:“主公之言過矣。華歆忘恩負義,又曾助曹賊行戕害皇后之事,實乃無狀之徒!我南渡之士咸感主上厚德,皆以之為恥,效忠孫氏絕無二心。”

劉基更不安——他乃東萊郡人,便是昔日力抗孫策的劉繇之子,歸降孫氏本屬無奈,不想因禍得福,與孫權相處甚是投緣,如今竟當了孫權幕府的東曹掾。他以為自己身居要職已受信賴,不想今日孫權又拋此論,情何以堪?劉基忿忿道:“在下本落難之人,蒙主公不棄得以辟用,又典選官之事。設使在下不至江東,留于鄉土焉有今日這般高位?我等南渡之士早已歸心主公,望勿見疑!”如今與赤壁之際不同了,秦松、陳端那等熱衷北歸之人年邁入土,張昭、孫邵、劉基等人身居高位,都在江東另置家業,他們子孫生于斯,長于斯,耳濡目染也學了一口吳儂軟語,他鄉已成故鄉。

孫權聽他這么說心里很受用,卻不露喜色,又嘆道:“即便如此又有何益?方才我看到一份陸績的奏疏,他仍堅稱自己為漢室之臣。畢竟江東之地狹小,難容俊逸之才……”

張溫與顧雍對望一眼,不禁皺眉——他們與陸氏同為豪門,現今族人子弟受孫氏提拔,大多居于郡縣要職,坐擁田產資財不小,平心而論即便換曹氏為主,也不可能比孫氏更優容他們了,況乎北土素以潁川、沛國之士為尊,江東之士也難躋身許都、鄴都之廟堂,怎能不珍惜眼前主子?張溫連連作揖:“君子欲圖作為何必他鄉?我江東之士二十年來得主公厚遇,結草尚不足為報,豈敢悖主公而附江北?陸公紀乃一儒士,重中原正朔,然今漢室空負其名,握于曹賊掌中,我輩焉能認賊為主?”

顧雍素來沉默少言,今天也穩不住了,誠惶誠恐:“昔周室東遷封國戰亂,吳越相繼稱霸,楚莊王曾問九鼎,項羽號令于天下。莫說曹氏無德遲早必敗,即便效古之霸者坐斷一方,有何不可?我等江東之士供主公驅馳,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孫權要的就是他們這個態度,點點頭道:“好、好……你們明白我一片苦心自然最好。”說著話眼光又掃向諸葛瑾和甘寧。

諸葛瑾最了解孫權不過,已明白他想什么,出班道:“臣弟雖在蜀中,但微臣忠于主公絕無二心!”

甘寧大大咧咧:“不錯,我是巴郡人,但劉焉父子不重用我,我既來到江東就當這里是家,主公讓我統領千軍萬馬,老婆孩子跟著吃香喝辣,我當然得給主公賣命。大耳賊算什么東西,我即便一頭扎到江里溺死也不會回蜀地……要回去也是帶兵殺回去!”他這番話逗得眾人捧腹大笑,適才陰郁氣氛一掃而光。

孫權目的達到了,見他們一個個坦露胸臆,也漸漸收起了愁容,點手呼喚周泰:“幼平,你過來。”

周泰一怔——他雖是孫氏宿將,但出身甚低,早年不過是孫策的親隨,又沒讀過書不通謀略。打仗倒是不惜命,但軍政事務從來沒有他提意見的份。周泰不明白主公為何這時候叫自己,低頭湊過去。

孫權又道:“你把鎧甲衣衫脫下。”

“這……”

“叫你脫,你就脫。”

“諾。”周泰不敢違拗,摘盔卸甲又脫衫襦。在場眾人不禁驚呼——原來他周身大小創傷不下二十處,肌膚疤痕累累,如刻畫一般。有的受創多年一片紫黑,還有的是前番惡戰剛留下的,尚未痊愈。

孫權下馬,撫摸他身上傷處:“幼平,你為我孫氏戰如熊虎,不惜軀命,被創數十膚如刻畫,我怎能不厚待與你?你不愧為我孫氏的功臣,當與我榮辱與共。從今以后你與你家族子弟可快意為之,莫要以寒門自卑,在眾文武面前抬不起頭來。”

這話對周泰說,卻是給大伙聽的——我孫氏創業艱難,歷經百戰才有今日,元老宿將出身再寒微也是勞苦功高;你們這些南渡之士、江東名門、后起之將現今得勢了,可不能排擠他們,瞧不起他們就是瞧不起我孫氏,瞧不起我孫氏,我焉能讓爾等富貴!

文人察其深意,武人感其義氣,大伙紛紛施禮:“我等欲效周將軍,肝腦涂地誓死效忠。”

“既然眾人與我同心,何慮大事不成?”孫權總算滿意了,這才拋出心中想法,“眼下北軍大舉壓境,又逢惡疾盛行,實不宜久戰。況劉備入蜀兩年,其勢日固,現又圖謀漢中,我若與曹操久斗,使之坐收漁利,其害不遜于曹……因此我打算與曹操再行議和。”

聰明之人能察覺到,孫權此番提出議和與以往大不相同。以前也曾與曹操商議罷兵,卻是虛與委蛇,等曹操一退再逐步北侵;這次可不一樣,孫權在考慮較為長久的罷兵。因為劉備的威脅已越來越大,三郡之役又撕破臉,若劉備取下漢中,東西兩路直逼中原,那對江東而言無異于除狼而得虎。出于自身利益考慮,孫權決定“騎墻”,暫不與曹操為敵,靜觀兩家斗法,倘曹操依舊勢大,繼續聯劉抗曹;若劉備圖謀得逞,就反過來拉曹打劉;總之左右逢源,自己絕不當眾矢之的,所以與曹操改善關系就成了迫在眉睫之事。但對曹操而言眼下是他稱王后的第一戰,必須凱旋而歸,不給老賊點兒便宜是不會罷手的,這意味著此番議和必須“服軟”,甚至臣服曹操才會許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好再給曹孟德一個臺階下。孫權近十年來經略江北少有建樹,猛然轉個大彎內部必有異議,只怕有人會說是畏懼曹操不得已而求和,因而孫權得先封住眾人之口,確保內部穩固。

這會兒眾人服服帖帖,無人表示反對,就連桀驁不馴的眾將也沒叫嚷,孫權無需惺惺作態了,挑明道:“既然如此,我給曹賊寫封信,也拍拍老家伙的馬屁,叫他早日北返。明日遣都尉徐詳為使,過江與曹軍議和。”

孫皎忍不住插口:“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曹賊素來奸詐,即便議和也需防備,末將自請領兵留鎮濡須以防促變。”

孫權盯著這個堂弟,見他目光堅毅,心下甚慰——孫皎堅韌果敢不亞于其兄,可委以重用。心中高興臉上卻沒帶出來,只道:“此事回頭再議,軍中傷病不少,大家各歸營寨安撫士卒。順便將罷兵之議講給大家,若有子弟死于北軍者多加勸慰,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此時當以大局為重。”

眾人各歸己營安撫士卒,呂蒙卻悄悄湊到他身前:“魯子敬身染重病,然陸口要隘關乎荊州安危,不可不察。末將毛遂自薦,懇請率部移師陸口,一來代子敬理事,二來嘛……”呂蒙流出一絲神秘微笑,“探一探關羽有何舉動。”

孫權眼前一亮——好個精明的呂子明,已猜到我有何打算,曹劉爭鋒乃是我盡收荊州、全據江表之險的良機。以前我勸他讀書習學,果真大有長進……想至此孫權拍拍他肩膀道:“很好,你這就率部去陸口,若子敬有所不測,他的部隊也盡數歸你統領。”

“謝主公栽培!”呂蒙抱拳拱手,繼而道,“不過末將久在江表,又小有悍名,關羽處事謹慎必加防備。末將懇請主公另擇一文弱之士接替子敬任都督,假示并無覬覦荊州之意,以慢關羽之心。末將潛身帳下充一偏裨,方可暗中謀劃。”

“甚妙!”孫權大喜,“我命嚴畯接任都督。”

呂蒙不住點頭:“那便最好。”嚴畯字曼才,彭城人,早年避難交州,后孫權派步騭接管交州之地,受步騭、張昭推薦歸于孫權帳下;其實他也小有名氣,不過卻是精研詩書的學者,并無統兵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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