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我會以寫信的方式通知您事情的進(jìn)展。”

“這太好了，希望您能早日償我所愿。”

“關(guān)于錢的問題，我還得跟您談?wù)劇！?

“這個不用談，由您全權(quán)處理。”

福爾摩斯認(rèn)真地看著他的委托人問：“您是說我說多少就是多少嗎？”

“是的，先生。”國王誠懇地說，“為了那張照片，就算讓我拿出一個省的領(lǐng)土出來我都樂意，別說是您的費(fèi)用了。”國王為了表示他的誠意，從他的大氅里取出一個很重的麂皮袋子，這袋子應(yīng)該有些分量，放到桌子上時發(fā)出“砰”的一聲響。

“這里是三百鎊金幣和七百鎊鈔票。”

福爾摩斯認(rèn)真地取出一張紙，寫了一張收據(jù)交給國王，“那位美麗的艾琳·艾德勒小姐住在哪里？”

“圣約翰伍德，塞彭泰恩大街，布里翁尼府第。”國王流利地報出地址后說，“照片是六英寸（1英寸=2.54厘米）的。”

福爾摩斯在筆記本上記了下來：“那么我們今天的談話就到這里吧，陛下，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給您帶去好消息。”

國王走后，福爾摩斯對我說：“華生，明天下午三點(diǎn)你到我這里來，我們來聊聊這件小事情。”

我看著他笑著說：“你有把握了嗎？那位國王費(fèi)了那么大勁都沒找到絲毫線索。”

“只要是我們接下的案子，就一定能破得了。”他自信地說。

二

第二天下午三點(diǎn)整，我準(zhǔn)時到了貝克街，福爾摩斯還沒回來，聽房東太太說，他一大早就出門了。

福爾摩斯不是個不守時的家伙，我想他肯定遇上什么事了，不然他不會讓他的朋友空等的。我在火爐邊上坐下，決定等他回來。這個案子雖沒有前面幾件那樣殘酷和不可思議，但我已經(jīng)對它產(chǎn)生了很大的興趣，我很想知道，那位傳說中美麗的艾琳·艾德勒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女人，福爾摩斯會用什么樣的手段去對付她。

四點(diǎn)左右，門“啪”的一聲開了，闖進(jìn)來個爛醉如泥的馬夫。

他的樣子很邋遢，蓄著絡(luò)腮胡子，穿著一身破舊不堪的衣服，滿身都是酒氣。盡管我已經(jīng)領(lǐng)教過福爾摩斯千變?nèi)f化的易裝術(shù)，但是這次我真不敢確定這位醉醺醺的家伙是我的朋友。他朝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算是打招呼了，然后就去了臥室。沒一會兒，福爾摩斯先生就出來了，穿著件和平時一樣的花呢衣服，風(fēng)度翩翩地走過來，在火爐邊坐下，將腳伸向火爐前，兩手插在口袋里，然后就看著我發(fā)笑。

我不知道他遇上了什么喜事，就問他怎么了。

“真是太有趣了，我跟你說，今天這一天真是豐富多彩，你絕對猜不出來我遇到了什么。”

“你應(yīng)該是去了艾琳·艾德勒的住處，觀察了她的生活起居。”我好奇地問，“你是看到了她的什么怪異的隱私了嗎？”

“你這想法太低級了。”福爾摩斯開始敘述他今天的經(jīng)歷，“我今天早上扮成個失業(yè)的馬夫，出門后直接去了布里翁尼府第。那是一幢精致的別墅，面對著馬路建造的，后面有個花園，右邊是寬敞的起居室，內(nèi)部裝飾得很華麗。我繞著別墅走了一圈，并未發(fā)現(xiàn)任何令人感興趣之處。接著，我順著街道走，在靠著花園墻的小巷里發(fā)現(xiàn)了一排馬房。你知道，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人之間，都存在著一種美好的互相同情、意氣相投的感情。我?guī)椭切R夫梳洗馬匹，他們給了我兩個便士的酬勞，最重要的是，他們提供了許多有關(guān)艾德勒小姐的情況。”

“有關(guān)艾琳·艾德勒的什么情況？”我急著想知道這個，于是打斷他的話問。

“噢，她簡直是個尤物，那一帶的男人幾乎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過著平靜的生活，每天五點(diǎn)出去演唱，七點(diǎn)回家吃晚餐，深居簡出。不過，我打聽到她正在和一個男人交往，這個男人可能會是我們這件案子的關(guān)鍵人物。”福爾摩斯的眼里發(fā)著光，“這個男人叫戈弗雷·諾頓，住在坦普爾。你知道作為一個心腹車夫的好處嗎？這些馬車夫?yàn)樗s車不下十幾次，從塞彭泰恩大街馬房送他回家，對他的事無不知曉。這也是我扮成馬夫的主要原因。

“現(xiàn)在麻煩的是，這個戈弗雷·諾頓是個律師，他每天至少要去看艾琳·艾德勒一次，有時甚至是兩次。”他蹙著眉頭說，“他們倆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呢？如果是她的委托人，她大概已經(jīng)把照片交給他保管了。如果是她的情夫，那么照片應(yīng)該還在她的手里。這個問題的答案決定了我們的成敗。

“就在我權(quán)衡利害的時候，看見一輛雙輪馬車趕到布里翁尼府第門前，從車?yán)锾鲆晃患澥俊Ｄ鞘莻€非常英俊的男人，黑黑的眼睛，鷹鉤鼻子，留著小胡子。”福爾摩斯笑著說，“你知道他是誰嗎？他正是戈弗雷·諾頓。他當(dāng)時從馬車上跳下來，十萬火急的樣子，大聲吩咐馬夫在門口等他出來。

“他在屋子里大約逗留了半小時，又急匆匆地出來，在上馬車時，從口袋里掏出一塊金表看時間，跳上馬車后對車夫說，先去攝政街格羅斯·漢基旅館，然后再到埃奇豐爾路圣莫尼卡教堂，你要是能在二十分鐘之內(nèi)趕到，我就賞給你半鎊金幣。我正在猶豫要不要跟上去時，從巷子里又來了輛精致的四輪馬車。車還沒停穩(wěn)，艾琳·艾德勒就從大門飛奔出來，一頭鉆進(jìn)了車廂。然后對著車夫說，去圣莫尼卡教堂，要是能在二十分鐘之內(nèi)趕到的話，我就賞給你半鎊金幣。”說到這里，他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華生，這是個多好的機(jī)會，于是我也叫了輛馬車，對車夫說，去圣莫尼卡教堂，賞給你半鎊金幣，要是能在二十分鐘內(nèi)趕到的話。哈哈！”

“這可真是有趣。”我也跟著笑。

“更有趣的還在后面。”他接著說，“我趕到教堂的時候，那兩輛馬車已停在門口，他們顯然已經(jīng)先我一步到了。

我付了車錢，急忙走進(jìn)教堂。圣壇前，除了我所追蹤的兩個人外，還有一個穿著白色法衣的牧師，他好像正在勸告他們什么。我順著兩旁的通道往前走，本來是想去聽聽他們在說什么，可沒想到戈弗雷·諾頓見了我后，就飛快地向我跑過來。”

“他要干什么？”我吃驚地問。

“他拉著我的手，邊大喊‘有了你就好了，真是謝天謝地’，邊將我拉到圣壇前。”他笑瞇瞇地看著我，“接下來奇妙的事情就發(fā)生了，他居然讓我給他們證婚，這是我有生以來碰到過的最荒謬絕倫的場面。那位認(rèn)真的牧師認(rèn)為，在沒有證人的情況下結(jié)婚是不合法的，斷然拒絕他們結(jié)合。當(dāng)時我沒法子，趕鴨子上架，只好給他們證婚了。剛才我一想到這件事就想笑。新娘賞給我一鎊金幣，我打算把它拴在表鏈上戴著，以紀(jì)念這次的際遇。”

“這真是太富有戲劇性了。”

“不過，對我的威脅也由此產(chǎn)生了。你想想，他們這么著急結(jié)婚，會不會是想離開這里呢？”

“很有這個可能。那你打算怎么做？”

“嗯，我要先吃一些東西，太餓了。”他讓房東太太送來一些簡單的食物后，邊吃邊跟我說，“三天的時間已過了一天，我沒多少時間了。你看，現(xiàn)在快五點(diǎn)了，我們必須在七點(diǎn)前趕到布里翁尼府第去。到時候你還得幫我個忙。”

“怎么才能幫到你？”

“好了，我們在路上邊走邊說吧。”他快速地吃完東西，然后大步向臥室走去，“我得去扮演個新角色。”

過了幾分鐘，他出來的時候，已變成了一位和藹可親的牧師。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他不僅換了裝束，連神情和走路的姿態(tài)都發(fā)生了變化，變得與他現(xiàn)在所扮演的角色十分貼切。我可以毫不夸張地說，我的這位朋友沒有去演藝界，那絕對是英國藝術(shù)界最慘重的損失，他太有表演天賦了！

黃昏時分，我們提前十分鐘到達(dá)目的地，開始在布里翁尼府第外晃悠，等待那位女士的出場。

這幢居所正如福爾摩斯跟我描述的那樣，十分精巧別致。但周圍環(huán)境并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安靜，相反十分熱鬧。街頭拐角處有一群穿得破破爛爛、抽著煙、說說笑笑的人，一個帶著腳踏磨輪的磨剪子的人，兩個正在同保姆調(diào)情的警衛(wèi)，以及幾個衣著體面、嘴里叼著雪茄煙、吊兒郎當(dāng)?shù)哪贻p人。

“現(xiàn)在看來，他們結(jié)婚倒使事情簡單化了，那張照片變成了一把雙刃劍。”福爾摩斯說，“如同那位國王怕公主知道一樣，艾琳·艾德勒也怕它被戈弗雷·諾頓發(fā)現(xiàn)。”

“你說得很對，那么她現(xiàn)在會把照片藏到哪里去呢？”

“她隨身帶著的可能性是最小的。因?yàn)橐粡埩⒋缯掌遣卦谝路锖苋菀妆话l(fā)現(xiàn)，而且她知道國王會攔劫和搜查她，所以她不可能隨身帶著。”福爾摩斯胸有成竹地說，“她是要在這兩天之內(nèi)用到這張照片的，所以一定放在她隨手可以拿到的地方，而最理想的地方應(yīng)該就是她的居所。”

“但是，她的屋子已經(jīng)被盜過兩次了。”

“那是他們不會找地方。”

“你打算怎么找？”

“我根本不用找。”

“不用找？難不成她還會親手送給你嗎？”

“她雖不會送給我，但是她一定會讓我知道藏在什么地方。”福爾摩斯看著我懷疑的表情笑著說，“我知道你肯定不會相信，那就等著瞧吧。”

這時，一輛漂亮的四輪小馬車“咔嗒咔嗒”地駛到布里翁尼府第門前停下，還沒等車?yán)锏娜讼聛恚粋€流浪漢就從角落里沖上前去開車門，也許是想賺兩個賞錢。但是他快，還有人比他更快，另一個抱著同樣想法的人躥在前頭，把那流浪漢給擠開了。兩人都想爭著上前，于是爆發(fā)了一場激烈的爭吵，越吵越厲害，不知是誰先動手就打了起來。

艾琳·艾德勒剛剛下車，立刻就被卷入了混亂的人群中間。福爾摩斯朝我使了個眼色，猛地沖入人群去保衛(wèi)夫人。剛到她身邊，他突然大喊一聲，倒在了地上，臉上鮮血直流。

眾人見他倒地，而且傷得很厲害的樣子，怕惹上禍似的紛紛跑開了。此時，有些衣著比較整齊、在一旁看熱鬧的人擠了進(jìn)來，去為夫人解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