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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風(fēng)物(1)

  • 溫故(之九)
  • 劉瑞琳主編
  • 5723字
  • 2016-05-24 11:52:43

極司非而路四十號

張瓏

我1929年生于上海,原籍浙江海鹽。由于十月懷胎的母親去探望外婆而來不及回家,我出生在景福里。但是對于那棟上海老式的石庫門房屋,我是一無所知了。昔日的極司非而路(Jessfield Road)就是如今的萬航渡路。我十歲前的幼年時代就是在極司非而路40號的寓所度過的。那是一棟三開間兩層樓的洋房,三層是尖頂?shù)摹7壳坝幸黄蟛莸兀莺筮€有一個花園。

我的祖父張元濟,字菊生(1867-1959),是清光緒十八年(1892)的進士,授翰林院庶吉士。1894年任刑部主事。1898年參加戊戌變法失敗后被清廷“革職永不敘用”,舉家從北京來到資本主義開始崛起的上海,創(chuàng)辦了商務(wù)印書館,并把它發(fā)展成真正意義上的具有相當(dāng)規(guī)模的現(xiàn)代化出版企業(yè)。1913年他用在商務(wù)印書館辛勤工作的積蓄買了一塊地,請一家英國建筑事務(wù)所設(shè)計了那棟房屋,故而有英國風(fēng)格。屋后有一占地四畝的花園,是1923年添置的。

在童年的記憶中,極司非而路的老宅是一所非常大的房子,但是里面沒有豪華的裝修。現(xiàn)在想起來,陳設(shè)中給我印象最深的是兩種東西:書和出土文物。在一層樓梯廳中央的紅木方桌上放了一座“黃金臺”,那是一座出土的型體較大的陶土臺,兩邊有臺階通向上方正中一座宮殿式建筑。臺放在正對著樓梯的位置,顯得很有氣派。它那古樸的風(fēng)格帶來的是一種文化氣息,不像如今常見的那種貼金掛銀的裝飾。在我經(jīng)常讀書的那間小書房里,壁爐兩旁的書架上更是放滿了出土陶俑,有仕女俑、士兵俑,也有小房屋,甚至有打米用的杵臼。書則更是無所不在。在大客廳、小客廳、小書房、樓梯廳,樓上祖父的工作室、臥室里,無處不是書。似乎無書就不成其為家了。文化的熏陶需要一種氣氛,祖父以他淵博的學(xué)識,自然而然地在家里營造起一種文化氛圍,使晚輩們得以自幼沐浴其中。

張元濟在上海極司非而路40號的住宅

在一層西側(cè)的大客廳是祖父會客的地方,有朝南和朝西的窗戶。祖父交友甚廣,客人很多。那里的陳設(shè)是一整套紅木家具,比較嚴(yán)肅,我是很少進去玩的,只是偶爾祖父叫我進去見客。記得我在那里曾見過蔡元培和他的夫人,還有陳叔通、李拔可、高夢旦、沈鈞儒、王云五等。我稱他們?yōu)樘喜2淘喾蛉嗽俏腋赣H的老師,所以我稱她為太先生。

與大客廳隔著一道拉門的是朝南的小客廳,拉開門可以相通。柚木拉門上刻著祖父親筆用隸書所寫我的明季世祖大白公張奇齡(1582-1638)的家訓(xùn):

吾宗張氏,世業(yè)耕讀;

愿我子孫,善守勿替;

匪學(xué)何立,匪書何習(xí);

繼之以勤,圣賢可及。

極司非而路40號住宅的花園一角

在小客廳里掛了四幅裝在鏡框里的“涉園圖”。我很小的時候就曾聽說涉園在家鄉(xiāng)海鹽,是我們張家的一個園林,還夢想著有一天可以去玩。我不理解那是早已湮沒于浩瀚歷史中的一個不復(fù)存在的所在,那四幅畫也僅是后人臨摹的粗糙之作。我們這個家族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宋朝。始祖張九成(1092-1159),原籍河南開封。隨宋高宗(1127-1162)南渡,定居浙江。為高宗紹興年間狀元、南宋名臣。因主抗金,與秦檜相左而謫居,謚文忠公。對于這位始祖,我是從另外一個渠道知道的。在我還沒有上學(xué)時,祖父曾為我買了商務(wù)印書館出版的《小學(xué)生文庫》,我從這套叢書中學(xué)到許多知識,包括古典文學(xué)《三國演義》、《水滸傳》、《岳飛傳》等,我對岳飛如何抗擊金人入侵,如何精忠報國,如何被秦檜以“莫須有”罪名加害,看了一遍又一遍。其中就有一段講到秦檜為陷害主戰(zhàn)的張九成,派他深入金地探望為金人所俘的宋徽宗、欽宗二帝。當(dāng)然,《岳飛傳》并非正史,這段故事也并未在張氏家譜中得以應(yīng)證。但是在我幼小的心靈中早已把這位始祖與民族英雄岳飛聯(lián)系在一起而崇敬有加了。始祖有多部學(xué)術(shù)著作,如今我們保存的一部《張狀元孟子傳》,是上海涵芬樓影印吳縣潘氏所藏宋刊本,后面有祖父寫于1936年的跋。這部書是我的公公李伯涵先生早年于上海購得的。

在大客廳的北面,隔著一條小走道的是小書房,有朝西的落地窗。我自幼體弱,經(jīng)常生病。故而到十歲才上了小學(xué)四年級。在我沒有上學(xué)之前,父母親為我請了家庭教師。我的第一個啟蒙老師葛尚仙,是一位非常和藹的年輕女士,上海本地人,至今我還能記得她的一口上海浦東話。母親很喜歡這位老師,一直記得她在上海的住址。事隔多年之后,我已經(jīng)上了中學(xué),母親還帶我去探望過葛老師,可惜后來就沒有聯(lián)系了。葛老師之后的家庭教師竇光奎是劉家姨母介紹的,是一位十分有經(jīng)驗的老師。她戴著眼鏡,神情嚴(yán)肅,我見她很是害怕。家庭教師就是在那間小書房里給我上課的。母親對我的學(xué)習(xí)抓得很緊,她也常在小書房里陪我讀書。

作者兩歲時與父母親的合影

在樓梯廳的東側(cè)有兩間房,朝南的一間是父親的書房,凡父母親的朋友和親戚,一般都請到那里坐。父親張樹年(1907-2004),字仲木,1931年畢業(yè)于上海圣約翰大學(xué)經(jīng)濟系,后在美國紐約大學(xué)獲經(jīng)濟管理學(xué)碩士學(xué)位。在我的記憶中,父親的書房是布置得最為溫馨的屋子,也是我經(jīng)常去玩的地方。書房里的一套紅木家具和樓上父母親臥室里的紅木家具都是母親結(jié)婚時的嫁妝,是在上海當(dāng)時最高檔的英國人在靜安寺路(南京西路)上開設(shè)的家具店美藝公司定做的。母親葛昌琳(1904-2002),浙江平湖人氏,出身于書香門第,葛氏堂名傳樸堂。我的外公葛稚威(1867-1935)好搜集古籍,又致力于發(fā)展家鄉(xiāng)的教育,在平湖有守先閣藏書樓,并辦有稚川學(xué)堂。與祖父有共同的興趣與愛好,所以過從甚密。父親的書房朝南是八角形的窗臺,窗上掛著深紫紅色的窗簾。背對著窗臺放了一只三人大沙發(fā),另外兩只與之配套的小沙發(fā)分別放在壁爐的兩側(cè)。靠北墻是一只裝飾柜,里面有各種小擺設(shè)。靠西墻有一張西式書桌及與之配套的寫字椅。書桌看上去像個柜子,上半部分是一塊可以開啟的臺板,下半部分有三只大抽屜。臺板開啟后就是書桌,里側(cè)還有可以放書的格子和放筆墨的小抽屜,不用時可將臺板關(guān)上,保持整潔。屋子中央是一只紅木鼓式圓桌,桌上往往放著花。記得冬天過年時,總會有種在盆里的水仙花,周圍放著雨花石。彩色的雨花石浸在水里,更顯得晶瑩剔透。花的香氣彌漫在門窗緊閉、灑滿陽光的屋子里,令人懶洋洋地感到陶醉。即使到了如今,我但凡聞到水仙花的香味,還會想起那間書房。母親很有審美情趣,又巧于手工。沙發(fā)上的幾個靠墊都是她用零碎的綢布料做的,有穿著綠色大裙子的洋式娃娃,有僅有一個背影的女人,頭發(fā)是用毛線做的,有花卉,有黑白緞料拼成的幾何圖案。真是好看極了,擺在沙發(fā)上更使屋里生輝。這幾個靠墊一直保存得很好,每到過年就取出來點綴。當(dāng)然隨著時光的流逝,也漸漸失去其靚麗了。

父親書房北面的一間大屋子是餐廳,光線比較暗,布置著一套老式的西式家具:大的長條形的餐桌,圍著一圈高背的餐椅,靠墻兩個很大的洋式柚木碗柜,也都是深色的,使屋子顯得沉重。壁爐的兩側(cè)分別放著兩個大陶罐,置于紅木托架上。在我的印象中,它們好像是深褐色的,有橫條的花紋,使原本已經(jīng)沉重的屋子顯得更嚴(yán)肅了。聽父親說,祖父當(dāng)年買了許多出土文物,唯有這兩件是在海鹽出土的,有一說它們是秦始皇東征時,士兵們用來盛水的陶罐。若果真如此,應(yīng)該是極為珍貴的了。據(jù)說當(dāng)年祖父常在這間餐廳里宴請朋友或商務(wù)印書館的同事們,而且往往喜歡用西餐款待。但是在我的記憶中,我好像沒有在那里吃過幾頓飯。只記得有一年來了一個美國人,是父親在美國紐約大學(xué)留學(xué)時的朋友。他對我很和藹,但我看著他的黃頭發(fā),有點害怕,管他叫“黃老虎”。由于有客人,我們都到樓下的餐廳吃飯。席間,我聽祖父和“黃老虎”用英語交談,感到很新鮮,也很詫異。

臥室都在二樓。祖父的臥室朝南居中,與父母親的臥室隔一個衛(wèi)生間。臥室有兩扇落地長窗,站在窗外的南陽臺上,可以看到前面的草地、樹木和遠處的紫藤花架。祖父的床是貼著北墻放的,床的一端是書柜,另一端放著一個大衣柜。貼著南墻有一壁爐,那是一種歐式住宅里的設(shè)備,老宅的每間房間里都有壁爐,但我很少看見在爐子里真正點燃起爐火。每天早晨,祖父總起得很早。家里人也都受他的影響,從沒有人睡懶覺。我往往在那時候去和他玩。他坐在大沙發(fā)里,我爬到他身上假裝給他洗臉,洗完還要抹雪花膏,點胭脂,他從不嫌煩,任憑我折騰。這樣一直要玩到吃早飯。

在祖父的臥室里有許多擺設(shè),多半是祖父去歐洲考察教育時帶回來的。壁爐前有一張小桌子,上面放著一個地球儀。那是一個飯碗大的地球,可以轉(zhuǎn)動。我每次走過,都要把它轉(zhuǎn)動幾下。還有一個巨型的、表面很粗糙的鴕鳥蛋化石和一塊上面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一條魚骨的化石,這兩件東西都配有紅木座架。在一個老式的梳妝臺上,放著一個荷蘭風(fēng)格的小瓷娃娃,淺黃色的頭發(fā)、紅色的背心、淡紫色裙子上罩著花圍裙。在我們家搬到上方花園之后,這個小娃娃仍然站在那個擺在祖父房內(nèi)老式的梳妝臺上。我50年代到北京工作之后的一個暑假回上海時,向祖父要了這個如同我的老朋友一般的小瓷人,作個紀(jì)念。我這個出自童心的請求,后來居然使這個瓷娃娃逃脫了“文革”抄家的厄運。祖父的臥室里還有一個有趣的東西:裝在墻壁上的電話。電話的聽筒可以取下來,說話時要對準(zhǔn)裝在墻上的話筒。我太矮了,夠不著那裝在高處的話筒,但總是饒有興趣地聽祖父打電話。那時候上海的電話公司是英國人辦的,主要為洋人服務(wù),用英語報號碼可以優(yōu)先接通,所以祖父總是用英語向接線員報電話號碼。據(jù)母親說,我也“打過一次電話”,那是在父親1931年去美國留學(xué)之后。我想念父親,母親讓我拿著電話筒,佯裝和遠在紐約的父親通話。我對著話筒問父親:“你們那里花園里有紙屑飄下來嗎?”1932年1月28日,日本侵略軍向上海發(fā)起進攻,商務(wù)印書館總廠遭轟炸全部被毀。日人深知欲滅我中華,必先滅我文化,更縱火焚毀了東方圖書館,祖父用數(shù)十年心血收集的善本書籍被大火吞噬,片紙無存。被焚后的紙片乘著北風(fēng)飄到市區(qū)上空,甚至還撒落在我家的花園里。祖父為之潸然淚下,全家人無不悲憤。我那幼稚的問題就是這一事件的反映。

祖母的臥室在祖父臥室的西側(cè),面積較大。朝南的窗臺前放著祖父的大書桌。祖母去世后,這間屋子就完全成了祖父的工作室。祖母許子宜,字宜春,浙江杭州人氏,世代書香之家。她的父親許庚身(1825-1894),字星叔,在清光緒年間官至兵部尚書、軍機大臣、總理各國事務(wù)大臣。記得房里的柜子上常年放著一只藍底金花瓷瓶,就是光緒皇帝賜予他的這位大臣的,后來是作為祖母的一件嫁妝來到了我家。十年浩劫中,這只花瓶和家中許多物品一起被抄走。后來落實政策時只有寥寥幾件得以歸還,而這只花瓶竟然就是其中之一,也算是個奇跡了。祖母因患癌癥,1934年去世時年僅五十九歲。我當(dāng)時只有五歲,所以對她的印象相當(dāng)模糊。只記得她個子瘦小,為人慈祥,說一口漂亮的北京話,每天晚飯時喜歡喝一小盅黃酒。她在病重時希望再看看我,母親抱我到她床邊。我記得她的屋里拉上了窗簾,光線很暗。祖母躺在病床上,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她昔日的容貌。我害怕極了,伏在母親的肩上,怎么也不肯多看她一眼。祖母去世后,父母親送遺體去殯儀館。我清楚地記得我趴在父母親臥房的八角窗臺上從上往下看,只見有一輛黑色的靈車就在樓前,緩緩駛出大門。

作者一歲半時與母親在后花園的合影

在祖父工作室的后面有一間朝西的大房間,外面有陽臺。聽父親說這是他小時候的臥室,也曾是我姑母的臥室。但在我的記憶中,那是堂姊祥保的臥室,她的床放在最北端靠窗處,床旁有她的小書桌。她在圣瑪利亞女中上學(xué),住校,所以不常在家。屋子中央放著一個大餐桌,全家在那里就餐。那只餐桌是柚木的,非常結(jié)實。中間鑲嵌著一百塊綠色的方塊瓷磚,所以不怕燙,冬天可以把火鍋直接放在上面。桌子可方可圓,只要把它四周的半圓形臺板往上翻起,就成了一張大圓桌,足可容十人圍桌就餐。在那間屋子里有一個食品柜,里面有祖父常吃的蜂蜜。我也常去吃。有一次有人送了一些葡萄給祖父,又紫又大又甜,放在那個食品柜上。對我來說那簡直是擋不住的誘惑,吃個沒完,直到有人把葡萄藏了起來。我滿屋子地找,邊找邊唱:“葡萄哪里去了啊?”祖父聽到后,讓人趕緊把葡萄拿出來給我吃。從前,芒果是稀有之物,偶爾有人從南方帶來送給祖父。祖父每食一個,必將芒果剖成兩半,一半給我。如今我每見此種水果,都會想起與祖父的分享之樂。

家里的飯菜并不講究,只是些普通的家常菜,沒有酒。從前,祖母喜歡喝一小口黃酒。除此之外家里的人都是煙酒不沾的。開飯前,仆人先在每人的座位上擺好碟子、匙、筷子等。筷是擱在筷架上的。筷架是一種極小的銀質(zhì)餐具,兩端是兩個銀質(zhì)斜十字,中間用一根銀質(zhì)小棍連接起來,筷就擱在那小棍上。全家人一起吃飯是有規(guī)矩的:長輩沒有坐下來,晚輩們不可以動筷子,這是對長輩的尊敬。吃飯時都很斯文,祖父不喜歡大聲喧鬧,更不愿看到桌上被弄得杯盤狼藉。凡是雞骨魚骨,都放在各人自己的盆子里,如不慎把湯、菜汁灑在桌上,就趕緊用小紙擦掉。在祖父的潛移默化下,我們都養(yǎng)成了比較良好的用餐習(xí)慣。

值得一提的是祖父所用的餐具與其他人的不同:中間放了一只西式大湯盆,左右兩邊放了筷子、刀、叉、匙,還有餐巾。我記得那老式湯盆是白底藍花的英國瓷器。湯放在湯盆里用匙舀了喝,比較大的食物,例如一塊紅燒肉或一塊餅,他總是用刀叉切成小塊后食用。據(jù)父親說,祖父早年有極輕微的糖尿病,聽從他的一位英國朋友柯醫(yī)生的建議,改吃面食,而且還特地雇了一個西餐廚師。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才形成了這種中西合璧的用餐方式。從我有記憶起,家里早就沒有西餐廚師了,但祖父的這種用餐方式數(shù)十年未曾有所改變。祖父是清朝的翰林,但是他崇尚革新,吸收西方的先進文化,擯棄陳規(guī)陋習(xí),這在一般舊時代知識分子中是罕見的。他的用餐方式也可從一個小小的側(cè)面反映一斑。他曾經(jīng)講過一個故事:有一個清朝的官員出國去,穿了清朝的朝服和頂帶花翎與洋人們一起吃飯,侍者端來一盆湯,他不知道應(yīng)該用匙舀了喝,竟兩手端著湯盆喝起來,結(jié)果把湯全都灑在朝服上,狼狽不堪。祖父對西菜還是比較有興趣的,從前商務(wù)印書館請客,或過年時宴請股東,往往會在福州路的一品香、東亞飯店等館子里舉行,那些都是當(dāng)年吃西菜的地方。小時候還聽說過一個故事:祖父曾陪了他的英國朋友柯醫(yī)生去海鹽打獵,帶了面包黃油。當(dāng)?shù)氐霓r(nóng)民從未見過黃油,驚呼:“看!紅毛人吃肥皂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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