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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江戶日本(3)

日本刀中最古者應是太刀,它與數量最多的打刀在形制上是一樣的,但長度較長,更為適合在馬上劈砍。太刀常被指揮官在馬上揮來指去,顯得頗為威武,但也正因如此,它較早地失去了實戰意義。而后世的衛府太刀等刀身變得又長又薄,極為精美,成了杰出的禮儀用刀。將太刀長度縮短、弧度變小之后,便形成了適用于在地面上劈砍突刺、樣樣皆能的打刀,這就是最常見的古制日本刀形態。脅差的長度更短,在30~60厘米之間,基本只用一手持握,所以適合于雙刀流使用者(一手持打刀,一手持脅差),或者在狹窄空間內使用。而短刀比之脅差更短,形似一把匕首。一般武士拜見地位在己之上者,入室前需取下長刀(包括打刀和脅差),但短刀可以留在身上。短刀還能進一步作為武士資格的象征,因為它是最常用的切腹自殺用具,盡管偶爾脅差和打刀也可用作此途。與以上這些單面刃兵器不同,槍是雙刃,以便于發揮長柄突刺威力,有觀點認為日本的槍源流自中國唐代的雙刃陌刀。薙刀則又是單刃的,猶如關公的青龍偃月刀,刀柄不長,刀刃彎曲,刀莖則較長,以便安裝在刀柄里,其揮砍威力很大。

日本刀的制造技術,在鐮倉時代初期便已自成體系,并開始反向流入中國,成為貿易出口的拳頭產品。北宋文學家、政治家歐陽修以《日本刀歌》頌之曰:“魚皮裝貼香木鞘,黃白閑雜銀與銅。百金傳入好事手,佩服可以禳妖兇。”可見其精美與昂貴。日本戰國的紛亂使大量手持打刀的倭寇涌入大明沿海地區,打刀威力令明軍大為吃驚,促其向日本學習鑄刀技術。這在中日古代交流史中是極為罕見的例子。赫赫有名的“戚家刀”便是戚繼光將日本刀改造為單手持握的形制。盡管有技術引進,但無論是明軍還是其他中國武裝力量(如鄭氏海上集團)都繼續從日本大量購刀,但其中劣質品居多,以至于被貶稱為“數打物”。

在戰國亂世的日本國內,由于農兵足輕成為了戰斗主力,適用于集團化作戰的長槍便成了數量最巨的兵器,這一點在許多有關戰國時代的影視作品中都有展現,如反映上杉謙信與武田信玄川中島之戰的《天與地》中,雙方軍團以如林之長槍陣血腥廝殺場面,蔚為壯觀。而事實上,戰國大名對農民作戰動員是如此徹底,以至于連農具也成為了武器:如“越后之龍”上杉謙信,1569年將農民以“地下鑓”為名組織起來,規定其使用武器是鑓(簡易的槍)、繩、鉈、楸四種。德川家康在小牧合戰前,豐臣秀吉在進攻小田原城前,均有類似大規模動員的命令狀傳于后世,可為佐證。

戰國時代的日本確實達到了人人手持武器的狀態。繼承織田信長衣缽,深化兵農分離制度的豐臣秀吉,于天下初步實現統一的1588年頒布《刀狩令》,全面收繳民間武器,禁止一般百姓階層擁有刀、弓、槍、火繩銃等。當然,收繳行動并不徹底,因為農人驅逐害獸或舉行祭祀活動時仍需使用一定數量的武器。總體來說,江戶初期以后,持有武器,特別是按照一定規格持有日本刀,成為了武士階層的特權。至此,才可將“日本刀”基本等同于“武士刀”了。武士對待武士刀,必須遵從一整套嚴格煩瑣到讓人吃驚的禮儀,如家中要設置特定的安置架,從上至下依次擺放脅差、打刀等,出門時一定要將刀佩在身體左側(便于右手拔刀),如果走在路上有人貿然碰撞刀鞘,便極有可能引發流血事件(有觀點認為日本就是這樣形成了靠道路左側行走的習慣)。

江戶幕府建立之后,日本刀的制作進入一個被稱為“新刀期”的時代。戰國流傳下來的各地流派,一方面要競爭有限的武士購買市場,另一方面亦因全國交通的疏通,得以互相學習。社會的安定、經濟文化的繁榮,使這一時期的日本刀實用性漸低,而刃紋花樣越來越繁多,刀身雕刻越來越精美,刀裝也越來越艷麗絕倫。制刀中心首屈一指的是江戶,其次為大阪,從外觀美型來講,后者尤勝前者。“新刀期”后期,鋒利的刀身甚至已經不再作為日本刀制作的核心,在刀裝上下足各種吸引眼球的功夫成為主流。舉凡鑲嵌、色繪、高雕、薄肉雕、透雕等等,配以金銀色的涂裝,簡直可以認為此時的日本刀,已經成為舉世罕有的超高級成人玩具了。

江戶火器

其實早在戰國時代,手持長槍、弓箭、火繩銃的足輕隊以密集陣形成為戰場主力后,刀這種“冷兵器之王”便淪為一種指揮用具,或者殺死敵人以后“首取”(割下敵人首級以作邀功憑證)的工具。而在足輕手中,以火繩銃為代表的熱兵器,很快成為發揮主要威力的武器。由此帶來的技術、戰術上的革新,在日本歷史上留下了極深烙印,這是兩百余年后再度打開國門時,日本人能夠迅速跟上西洋軍事發展潮流的基礎所在。但另一方面,正是由于在江戶和平時期,日本熱兵器的制造水準停滯乃至于倒退,使得日本軍隊再次面對西方殖民者時,顯得毫無還手之力。在這一點上,日本與大清、朝鮮并無差異。

火繩銃是現代對此種初級射彈熱兵器的稱呼,而日本戰國時稱之為“鐵炮”。一般史料認為,火繩銃是在1543年由葡萄牙人帶來日本,首先由日本最南面的種子島上的大名——種子島時堯購買兩挺后加以仿制的。作為虔誠天主教徒、得到葡萄牙人大力協助的大友宗麟,在走上制霸九州島之路(但最終失敗了)的同時,也最早開始批量自產火繩銃,年產可能達到200挺以上。此后火繩銃技術迅速流傳,引發了其他地區大名的強烈興趣。傳說16歲的織田信長前往正德寺拜訪其競爭對手兼岳父的美濃大名齋藤道三時,便在隊伍中安排了鐵炮500挺,以作示威。盡管多數史學家認為此傳說可信性甚低,但信長后來扶持國有村成為鐵炮制造集中地,勢力擴展至近畿之后,又與堺港周邊的鐵炮制造團體結成協作關系,則為不爭的事實。

奠定信長在日本火器史上地位的一戰,便是著名導演黑澤明電影《影武者》結尾那一場壯烈悲涼的武田軍慘敗之戰——長蓧合戰(1575年)。關于長蓧合戰的種種爭議,筆者無意在此繁述,只說信長在此戰前組建的“旗本鐵炮”,由佐佐成政、前田利家等“鐵炮名手”以奉行身份統轄,實施密集射擊,在交戰初期大大遏制了武田軍的猛烈沖擊,并殺傷數位武田軍大將。之后的戰斗,雖因當時火繩銃技術所限,射擊效率大大降低,但此時武田軍已陷入不利的膠著狀態,最終崩潰。“信長鐵炮軍團重創無敵武田赤備”的宣傳無論有幾成真實性,但經此戰役,對火繩銃的狂熱迅速席卷全日本。例如1600年,奧州大名“獨眼龍”伊達政宗向最上家派遣一支援軍,其兵力構成由于一份《伊達政宗最上陣覺書》流傳后世,計為:馬(武士)330騎、弓220張、槍(足輕)650支、鐵炮(足輕)1100挺。加上各種隨兵、雜役,這支援軍總人數可能在5000左右。其中鐵炮數量上千,半數編為“旗本鐵炮”。可見即使是地處偏僻陸奧的伊達軍團,也已將鐵炮作為數量最多的武器加以集中使用,而其他兵種只起輔助作用,以掩護鐵炮足輕從容射擊。

后世對戰國時代鐵炮使用情況的描述,顯然有很多渲染夸張的成分。例如,傳說長蓧合戰中信長的鐵炮隊進行了“三段擊”(后兩排裝藥點火,前排射擊),這顯然超越了當時的火繩銃技術及操作能力。又傳說伊達政宗手下有一支“騎馬鐵炮”隊,在大阪夏之陣中與真田幸村所部血戰云云。但以當時火繩銃裝藥射擊的麻煩程度,即使削減槍管長度使它能持于顛簸的馬上,究竟有多少實用性仍是個極大的疑問。盡管以上傳說都是江戶中期編造出來的,但火繩銃在日本大量生產這一事實本身,已經造成某種程度的技術革新。例如,火繩銃的銃身進行制造時,最大的技術難關是槍管尾部的堵塞方法,它要求制造者掌握螺絲的原理。而螺絲是日本聞所未聞之物,它的生產導致了原始形態的銑床應運而生。當然,火繩銃的大量生產并不意味著某種工業化的出現,日本仍停留在手工作坊的階段,制造技術只在“鐵炮諸流派”的家庭單位中代代相傳,直至幕府末期。最令人欽佩的事情是日本于16世紀中期才引入西洋火繩銃制造技術,僅僅數十年后便發展至可向大明等鄰國出口(例如與日本淵源頗深的鄭氏武裝),成為未來日本產業典型的“引進—仿造—改進—出口”程序的早期成例。

日本在戰國時代引進西洋火繩銃之后,對西洋火炮的引進亦緊隨其后。在此以前,日本人一般以鐵片包卷的方式鍛打鑄造鐵火炮,只能說是火槍槍身的放大版而已,自然所得鐵火炮口徑小、射速慢,安全性還很差。日本最早從歐洲人,確切地說從葡萄牙人那里購買青銅鑄西洋炮,并進行仿制者,是那位虔誠的基督大名——大友宗麟,他引進制造的大型火炮因有攻破堅固城池的威力而被稱為“國崩”。中國地區的大名毛利家與大友家作戰時(圍繞攻略九州必經之地的門司港),痛感西洋炮的威力,也大力加以引進。織田信長隨后跟進,在“鐵張船”(船身包裹鐵片以抵擋火箭矢等攻擊)上裝備“大炮三門”,但具體性能不詳,總之是讓前來參觀的耶穌會傳教士吃了一驚,并且成功地在由水軍將領九鬼嘉隆指揮的海戰中擊退了毛利家雇傭的村上水軍。

戰國時代結束前,德川家康軍隊裝備的火炮總數可能已在1000門以上,并大量用于滅亡豐臣家的大阪戰役,這顯然是戰國火炮運用的巔峰之作,而這個巔峰在日本被迫打開國門前,是再也無法超越的。總而言之,日本的西洋火炮制造技術,并未達到將當時最具威力的火炮大批國產化(甚至如火繩銃那樣轉向出口),便因戰國時代的結束而陷入了停滯,這一點和明朝滅亡后清朝的火炮發展停滯乃至倒退的情況極為類似。

在江戶幕府完成鎖國體制之后,日本軍事領域最為退化的部分便是海上力量。以安宅船為主要戰力的豐臣水軍受挫于朝鮮和大明的聯合海軍,證明日本海上力量在技術上是落后的,組織上則停留在沿岸水賊雇傭團伙的階段,更談不上對制海權有任何認識。織田信長曾經在“鐵張船”上裝備大炮,但這只是為了應付特定戰局(圍困石山本愿寺城)而采取的臨時對策。當時日本安宅船上主要的作戰手段,仍然是投擲炮烙,發射火矢,以及用某些有尖銳棱角的攀爬器具,輔助跳幫奪船,另外也有一些火繩銃實施掩護射擊。在天下安泰的江戶時代,水賊雇傭團伙失去了生存空間,如織田帳下頭號海軍將領九鬼嘉隆,其家族很快淪為一個默默無聞的地方小名。幕府及各藩對日本的海上安全,完全寄托于海岸巡邏警戒,以及在重要港灣設置炮臺護衛。

在日本這樣一個山巒縱橫、河川遍布的國家,經過戰國時代長達兩百年的混戰,必然導致工事防御技術的進化與普及。戰國大名依托各種地形修建了無數防御工事,其中給人留下最深印象的是安土城、大阪城金光燦爛的天守閣,但發揮主要作戰功能的是“砦”,即土制野戰工事。其特色是:完全利用實際地利,就地取材,星羅棋布,互相支援。侵略朝鮮的日軍在野戰中表現一般,但其所筑城寨的堅固度、實用性及抵抗之頑強,則令明軍亦不得不佩服。隨著戰國時代結束,兵農分離制度確立,絕大部分的“砦”與城均遭廢棄。持有一座“城”作為居住地,這是大名強藩的名譽標志,但已不再注重其真實的防御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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