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喚醒老虎:啟動自我療愈本能
- (美)彼得·萊文 安·弗雷德里克
- 2621字
- 2019-01-02 23:00:41
第三章 可以愈合的傷口
小樹受傷后會沿著傷口生長;而隨著樹木繼續生長,與樹的塊頭相比,那個傷口就會顯得很小了。粗糙的樹瘤和扭曲的樹干訴說著這棵樹在生長過程中遇到的傷害和障礙,訴說著這棵樹取得的勝利。樹木繞過傷害和障礙繼續生長,這才成就了它獨特的美態和特質。我當然并不是提倡我們都去遭受創傷,然后以此塑造個人特質,而是說既然在人生中心理創傷有時是無法避免的事,那么也許我們可以以樹為鑒。
雖然數千年來心理創傷治療一直伴隨在人類左右,但是只在最近10年里它才開始引起專業人士和公眾的廣泛關注。由于明星人物在每周發行的超市小報上進行的真實告白,心理創傷治療現在成了一個家喻戶曉的詞。在這種環境下,心理創傷治療一般主要和性虐待聯系在一起。盡管專業人士對它越來越感興趣,盡管媒體經常嘩眾取寵、過度渲染,但是我們卻很少見到創傷被治愈的范例。
數據表明,1/3的女性和1/5的男性在孩童時期都遭受過性虐待。雖然人們對性虐待的認識越來越清晰,但是關于如何治愈它帶來的心理創傷,我們仍然所知甚少。比如,許多心理受創者常常把自己圈定為受害者,總是蜷縮在角落舔舐傷口。雖然對于治愈心理創傷治療而言,這也算是邁出了有意義的第一步,但如果一直這樣沒完沒了的話,心理創傷的痊愈就會受到阻礙。性虐待是許多心理創傷中的一種。無論受創原因是什么,我們其實都可以構建一個積極的框架,借此擺脫創傷后遺癥。成年的樹木獨具特色、儀態萬方,跟否認自身經歷或者將自己圈定為受害者、幸存者相比,樹的形象會對我們更有好處。
心理創傷的根源存在于我們的生理本能中。因此,我們只能通過自己的心靈以及身體才能找到治愈的答案。我們每個人都必須找出它的根源所在,同時意識到自己是有選擇權的——說不定還是人生中最重要的選擇權之一。心理創傷的治療是一種自然過程,我們可以喚醒自己的內在意識、感受自己的身體,從而實現這個過程。我們無須接受數年的心理治療,也無須一遍遍地喚起舊時記憶然后將它從記憶中刪去。我們會明白,沒完沒了地探尋和追溯所謂的“創傷記憶”,往往會阻礙機體,使之無法動用我們與生俱來的治愈智慧。
通過對幾十個心理受創者進行觀察,我得出的結論是,心理創傷癥候群從根本上來講是由于恐懼而中斷了的生理反應。我們在危急時刻做出的反應會始終存在,除非我們完成它。創傷后應激障礙就是一個例子。這些癥狀不會自動消失,除非我們釋放能量并完成所有反應。“僵直”狀態中儲存的能量是可以轉換的,正如我們在鮑勃·巴克萊和南茜的病例中看到的那樣。這些人都成功地采取了行動并釋放了剩余能量,而正是這一點使他們回到了充滿活力的狀態。
一只鳥錯把窗戶當成開闊的天空,撞了上去。這可能會使它昏厥甚至死亡。那個親見小鳥撞上窗戶的小孩可能會長久地在腦海中想這只受傷的動物。這個孩子可能會出于好奇、關心或者幫助的愿望去撿起這只鳥。孩子手心中的溫暖可能有助于這只鳥恢復到正常狀態。隨著小鳥開始顫抖,它會表現出重新適應周邊環境的跡象。它也許會踉踉蹌蹌,努力保持平衡,然后會四下張望。如果這只鳥沒有受傷,而且能夠不受打擾地從這種顫抖和重新適應過程中順利飛走的話,它就能從“僵直”狀態中恢復,重新飛上天空而不會受任何創傷。但如果顫抖過程被打斷,那就會有嚴重后果。假如在這只鳥剛表現出生命跡象的時候,孩子就試圖輕輕拍它,那么小鳥重新適應環境的過程就會中斷,這種中斷會使這只鳥陷入休克。如果能量釋放過程頻遭打擾,那么每一次連續休克狀態就會持續更長時間。結果是,這只鳥會被驚嚇致死——被自己的無助感壓垮。
雖然我們人類一般不會這樣死掉,但如果不能將被“僵直”反應鎖在我們身體中的能量釋放出去的話,我們會承受很多痛苦。精神受到創傷的老兵、強奸案的受害者、被虐待的孩子、前文中的那只黑斑羚以及上文中的那只鳥等,都遭遇過不可抗拒的局面。如果他們不能對形勢做出反應,不能在戰斗還是逃跑之間做出選擇的話,他們就會陷入僵直或癱軟狀態,而那些能夠將能量釋放出去的人則會重新恢復。人類不會像動物那樣自然地從“僵直”反應中走出,相反,他們的狀態往往會螺旋式每況愈下,其特點是會出現許多受創癥狀,這些癥狀會越來越令人痛苦。為了從心理創傷中走出,我們需要安靜、安全以及保護,這些跟上文中孩子的手為那只鳥提供的溫暖一樣。我們不但需要來自大自然的支持和幫助,還需要親戚朋友們的支持和幫助。有了這些支持和聯系,我們就能逐漸開始信任并尊重那個能給我們帶來完滿并最終給我們帶來平靜的自然過程。
《覺醒》(Awakenings)、《錯把妻子當帽子的人》(The Man Who Mistook His Wife for a Hat)以及《偏頭疼》(Migraine)等書的作者奧利弗·薩克斯(Oliver Sacks)在《偏頭疼》一書中描述了幾位病人令人側目的恐慌發作。偏頭疼是一種神經系統應激反應,其癥狀與創傷后應激反應(僵直)差不多,兩者之間也常常存在關聯。薩克斯對一位一周爆發一次偏頭疼的數學老師做了生動描述。一到周三,這位數學老師就會變得緊張易怒。而到了周四或周五的時候,這種狀況就會惡化到令他無法工作的地步。到了周六他會更為心煩意亂,而到了周日就會全面爆發偏頭疼。然而到了周日下午,頭疼癥狀會漸漸消減,直至完全消失。在偏頭疼逐漸消失的過程中,他會獲得新生,充滿創造力、滿懷希望。周一和周二時他會覺得自己精神煥發、活力四射。這兩天里他心情平靜、極具創造力,他會在這種狀態下有效地工作直至周三。周三時易怒狀態再次到來,整個循環重新開始。
薩克斯用藥物緩解了這位病人的偏頭疼,但是他卻意識到這種做法同時也扼住了此人的創造力源泉。薩克斯博士哀嘆道,“在治愈他的偏頭疼的同時,我也終結了他在數學方面的才思……隨著病理癥狀的消失,他的創造力也消失了。”薩克斯解釋說,一般的偏頭疼病人在頭疼發作后可能會微微出汗并排出幾品脫的尿液,他將之稱為“生理性宣泄”。然而這位病人在接受藥物治療后并沒有出現這種情況。同樣地,心理創傷痊愈的過程中也伴隨著些許熱汗。擺脫憂懼的“濕冷”狀態,情緒漸漸熱烈,濕潤的熱浪涌動,在這個過程中,天生具備自愈能力的機體會融化掉被心理創傷“凍結”在機體深處的“冰山”。如果我們能容許自己經歷如打顫這樣的由心理創傷癥候引起的體覺的話,那么焦慮和絕望有時反而會成為創造力的源泉。
被困在心理創傷癥候中的恰是心理創傷癥候群進行建設性轉變時必需的能量、潛能以及資源。這種創造性的痊愈過程可能會遇到種種阻礙,比如利用藥物抑制創傷癥候、過于強調調整或控制創傷癥狀、否認感受和知覺的存在或者認為這些感受或知覺沒有用處,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