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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天災都不是白人的錯

美國南北戰爭開始前夕,南卡羅來納州的參議員、前州長、種植園主、棉花農場主詹姆斯·亨利·哈蒙德在參議院發表演講,這次演說也是那個時代美國南方最著名的政治演說之一。哈蒙德恐嚇說,奴隸制棉花種植園的滅亡將造成世界性的災難。哈蒙德想要維護的不只是美國南方紳士的生活方式,而是這種文明本身:


有哪個正常的國家會向棉花開戰?如果他們向我們開戰,不用費一槍一彈,我們就能征服他們,征服世界……如果三年沒有棉花供應會發生什么?……可以肯定,英國將風雨飄搖,而整個文明世界也會隨之傾倒,從而拯救南方。Hammond, Speech Before the U.S. Senate, 1858, Congressional Globe, March 4, 1859, p. 959.


這一關于文明的滅亡的可怕預言是基于棉花在美國北方諸州工業中心以及歐洲的重要性地位。在新工業中心河流的兩岸坐落著成排的大型紡織廠,它們依賴美國南方供應棉花。毛茸茸的棉桃與拳頭大小相似,卻一吹就跑。即使它并不仁慈也沒辦法,它主宰著這個世界經濟的新秩序,是上帝賦予了美國南方的棉花這一壟斷地位。哈蒙德給予了充分的理由,因為棉花既不能生長在美國北部各州,也不能生長在英國,而工業世界又會屈服于棉花,因此,美國南部沒什么可擔心的:


不,你不敢對棉花開戰。這個世界上沒有哪個力量敢向棉花宣戰。棉花就是王。Ibid.


從哈蒙德的話中我們能夠看出,他不相信棉花王國能夠在北方制度的統治下興旺發展。毀掉奴隸制種植園制度就等于毀掉棉花經濟,至少他是這樣想的。

但實際上,即便南北戰爭消滅了奴隸制度,南方的棉花經濟依舊存活了下來,這是由于公共政策仍然延續,使得種植園主不用面臨勞動力市場的風險。棉花生產過程中的勞動力需求仍然在很大程度上受季節性影響,如何在棉花生產周期中最關鍵的但無法預測的時期獲得足夠的勞動力仍是需要面臨的挑戰。但是,勞動力市場上的交易充滿了風險,因為市場無法保證在棉花生產的關鍵時期能夠維持穩定的價格并提供充足的勞動力。沒有了奴隸制度時對勞動力的嚴密控制,土地所有者們就需要一個替代制度,根據需求將勞動力拴在自己的地里。一種新的勞動制度——佃農制度或者說分成制度應運而生。

為了換得勞動力,土地所有者向佃農提供食宿,以及漁獵的權利。通過給佃農提供食宿而非現金,將他們與土地綁在了一起,并保證了在棉花生產的關鍵時期的勞動力需求。佃農同樣受到合同約束,通過收獲得來的農作物向地主還債。

通過制定大量的公共政策將佃農與土地拴在一起,也使棉花種植者避開了勞動力市場的風險。A recent study of this topic is Schmidt, Free to Work. See also the discussion in Daniel, Breaking the Land.逐漸,有關分成制度的法律定義開始向土地所有者一方傾向,尤其是《農作物留置權法》的頒布實施。In The Cotton Plantation South, Aiken discusses the implication of crop lien laws during this period.這一法規將佃農的法律地位變成了勞工。勞工只有領取工資的權利,而不再像佃農一樣與土地所有者共享收成,這一區別很關鍵。作為勞工,佃農沒有了農作物的留置權,因為根據法律規定說它是屬于土地所有者的。因此,《農作物留置權法》將佃農排擠出了資本市場,卻相對地放寬了土地所有者獲得資本的途徑。其他如《流浪法》和《勞動力轉讓法》(為保護土地所有者避免勞工被他人挖走)也是為了將佃農拴在土地上。同時,美國種植園主反對為黑人和窮苦的白人建立公立學校,這樣,教育的缺失使佃農制度安排嚴重地傾向種植園主,卻讓佃農的選擇受限。

此外,佃農與土地所有者之間的協議使佃農想要走出窘迫生活的希望變得更加渺茫。年復一年的債務,每一年的收獲僅僅夠用來償還當年的負債,又被資本市場排除在外,佃農想要擁有自己的土地的夢想也隨之破滅。據說,法國路易十四曾恰當地評論說:“債務支撐著佃農,正如繩子支撐著上吊者”。Johnson, Embree, and Alexander, The Collapse of Cotton Tenancy, 25.

亞拉巴馬州的棉農內德·科布,回憶起他做佃農時的窘境。1908年內,他收獲了6大捆的棉花,這一收獲相當可觀的:


六大捆的農作物都用來支付柯蒂斯先生了。在大獲豐收的時候,我卻陷入了困境……棉花豐收沒能讓我賺到一分錢……柯蒂斯先生讓巴克·湯普森先生為我提供食品和雜物等,給我記賬……然后柯蒂斯先生支付湯普森先生,我再用棉花支付柯蒂斯先生,就是這樣交易的。所以,到了收成的時候,他除了拿走我一半的收成,還拿走了這些費用。Rosengarten, All God's Dangers, 106.


在科布的一生中,這一主題年復一年地重復著。有些年,科布在還完債務后還能剩余一點棉花,而有些年則還不夠支付欠債的,只能再借新債。托土地所有者造假賬的福,通常情況下,收入勉強能夠還債。在亞拉巴馬州的麥肯郡,研究人員發現了一個很明顯的巧合:1932年,62%的黑人佃農剛好收支平衡。Johnson, Embree, and Alexander, The Collapse of Cotton Tenancy, 12.

諷刺的是,土地所有者們成功地謀劃了公共政策,使勞動力長期地保持順從,并且無須接受教育,但這無疑是作繭自縛。20世紀初期,棉鈴象甲蟲開始在南方的棉產地肆虐,政府向棉花生產者們傳播消滅棉鈴象甲蟲、保護農作物的拓展計劃。有關消息與建議傳遞給了大型農場和受過教育的棉花生產者,但那些不得不自謀生路的貧窮的黑人或白人佃農們,卻常常由于沒有文化而忽視了這些信息。1921年,受象甲蟲影響,棉花約減產30%,而減產的棉田主要來自小佃農們。許多人因此失去了田地。Street, The New Revolution in the Cotton Economy, 38.內德·科布還清晰地記得當時的情景:


那是棉鈴象甲蟲的時代……那些白人佬們跟我們黑人說,如果你們不將棉花從地里收出了并殺死那些象甲蟲,我們就不支付你們工資。他們將象甲蟲的問題怪罪到黑人身上。若象甲蟲吃光了農作物,沒人能還得了債。Rosengarten, All God's Dangers, 144.


“的確,”他接著說,關于象甲蟲,“所有的天災都不是白人的錯。”Ibid., 223.


對南方腹地的佃農們來說,從南北戰爭結束到20世紀20年代末,事情并未發生什么變化:幾英畝貧瘠的田地,幾頭騾子,年底收成的幾捆棉花,以及還不完的沉重債務。

但當這樣的事情在南方腹地持續上演時,一種新型的棉花工廠卻在西部發展起了。20世紀初,得克薩斯成為全美國最大的棉花產地。到了20世紀20年代,得克薩斯開始將棉花賣給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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