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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慧紫鵑情辭試忙玉 慈姨母愛語慰癡顰(3)

寶釵聽了,愁眉嘆道:“偏梅家又合家在任上,后年才進來。若是在這里,琴兒過去了,好再商議你這事,離了這里就完了。如今不先完了他妹妹的事,也斷不敢先娶親的。如今倒是一件難事,再遲兩年,又怕你熬煎出病來,等我和媽再商議。有人欺負你,你只管耐些煩兒,千萬別自己熬煎出病來。不如把那一兩銀子明兒也越性給了他們,倒都歇了心。你以后也不用白給那些人東西吃,他尖刺讓他尖刺,很聽不過了,各人走開。倘或短了什么,你別存那小家兒女氣,只管找我去。并不是作親后方如此,你一來時咱們就好的。便怕人閑話,你打發小丫頭子悄悄的和我說去就是了。”岫煙低頭答應了。

寶釵又指他裙上一個碧玉佩問道:“這是誰給你的?”岫煙道:“這是三姐姐給的。”寶釵點頭笑道:“他見人人皆有,獨你一個沒有,怕人笑話,故此送你一個。這是他聰明細致之處。但還有一句話,你也要知道,這些妝飾,原出于大官富貴之家,你看我一應從頭至腳可有這些富貴閑妝?然而七八年之先,我也是這樣來著,如今一時比不得一時了,所以我都自己該省的就省了。將來你這一到了我們家,這些沒用的東西只怕還有一箱子。咱們如今比不得他們了,總要一色從實守分為主,不比他們才是。”岫煙笑道:“姐姐既這樣說,我回去摘了就是了。”寶釵忙笑道:“你也太聽說了。這是他好意送你,你不佩著,他豈不疑心?我不過是偶然提到這里,以后知道就是了。”

岫煙忙又答應,又問:“姐姐此時那里去?”寶釵道:“我到瀟湘館去。你且回去,把那當票叫丫頭送來,我那里悄悄的取出來,晚上再悄悄的送給你去,早晚好穿,不然風扇了事大。但不知當在那里了?”岫煙道:“叫作‘恒舒典’,是鼓樓西大街的。”寶釵笑道:“這鬧在一家子去了,伙計們倘或知道了,好說‘人沒過來,衣裳先過來了!’”岫煙聽說,便知是他家的本錢,也不覺紅了臉一笑。

二人走開,寶釵便往瀟湘館來。正值他母親也來瞧黛玉,正說閑話呢。寶釵笑道:“媽多早晚來的?我竟不知道。”薛姨媽道:“我這幾天連日忙,總沒來瞧瞧寶玉和他,所以今兒瞧他二個都也好了。”黛玉忙讓寶釵坐了。因向寶釵道:“天下的事真是人想不到的,怎么想的到姨媽和大舅母又作一門親家?”薛姨媽道:“我的兒,你們女孩家那里知道,自古道,‘千里姻緣一線牽’。管姻緣的有一位月下老人,預先注定,暗里只用一根紅絲把這兩個人的腳絆住,憑你兩家隔著海隔著國,有世仇的,也終久有機會作了夫婦。這一件事,都是出人意料之外。憑你父母本人都愿意了,或是年年在一處的,已為是定了的親事,若月下老人不用紅線拴的,再不能到一處。比如你姐妹兩個的婚姻,此刻也不知在眼前,也不知在山南海北。”

寶釵道:“惟有媽說動話就拉上我們!”一面說,一面伏在他母親懷里笑說道:“咱們走罷!”黛玉笑道:“你瞧,這么大了,離了姨媽他就是個最老到的,見了姨媽他就撒嬌兒。”薛姨媽用手摩弄著寶釵,嘆向黛玉道:“你這姐姐就和鳳哥兒在老太太跟前一樣,有了正經事,就和他商量,沒了事,幸虧他開開我的心。我見了他這樣,有多少愁不散的!”黛玉聽說,流淚嘆道:“他偏在這里這樣,分明是氣我沒娘的人,故意來刺我的眼!”寶釵笑道:“媽,瞧他輕狂!倒說我撒嬌兒。”

薛姨媽道:“也怨不得他傷心,可憐沒父母的,到底沒個親人。”又摩娑黛玉笑道:“好孩子,別哭!你見我疼你姐姐你傷心了,你不知我心里更疼你呢!你姐姐雖沒了父親,到底有我,有親哥哥,這就比你強了。我每每和你姐姐說,心里很疼你,只是外頭不好帶出來的。這里人多口雜,說好話的人少,說歹話的人多,不說你無依無靠,為人作人可配人疼,只說我們看老太太疼你了,我們也洑上水去了。”

黛玉笑道:“姨媽既這么說,我明日就認姨媽作娘,姨媽若是棄嫌不認,便是假意疼我了。”薛姨媽道:“你不厭我,就認了才好!”寶釵忙道:“認不得的。”黛玉道:“怎么認不得!”寶釵笑道:“我且問你,我哥哥還沒定親事,為什么反將邢妹妹先說與我兄弟了,是什么道理?”黛玉道:“他不在家,或是屬相生日不對,所以先說與兄弟了。”寶釵笑道:“非也!我哥哥已經相準了,只等來家就下定了,也不必提出人來。我方才說你認不得娘,你細想去。”說著,便和他母親擠眼兒發笑。

黛玉聽了,便也一頭伏在薛姨媽身上,說道:“姨媽不打他,我不依!”薛姨媽便也摟他笑道:“你別信你姐姐的話,他是玩你呢!”寶釵笑道:“真個的,媽明兒和老太太求了他作媳婦,豈不比外頭尋的好?”黛玉便夠上來要抓他,口內笑說:“你越發瘋了!”薛姨媽忙也笑勸,用手分開方罷。因又向寶釵道:“連邢女兒我還怕你哥哥糟蹋了他,所以給你兄弟說了,別說這孩子,我也斷不肯給他。前兒老太太因要把你妹妹說給寶玉,偏生又有了人家,不然倒是一門好親。前兒我說定了邢女兒,老太太還取笑說,‘我原要說他的人,誰知他的人沒到手,倒被他說了我們的一個去了。’雖是玩話,細想來倒也有些意思。我想寶琴雖有了人家,我雖沒人可給,難道一句話也不說?我想著,你寶兄弟,老太太那樣疼他,他又生的那樣,若要外頭說去,老太太斷不中意,不如竟把你林妹妹定與他,豈不四角俱全?”

林黛玉先還怔怔的聽,后來見說到自己身上,便啐了寶釵一口,紅了臉,拉著寶釵笑道:“我只打你!你為什么招出姨媽這些老沒正經的話來?”寶釵笑道:“這可奇了,媽說你,為什么打我?”紫鵑忙也跑來笑道:“姨太太既有這主意,為什么不和太太說去?”薛姨媽哈哈笑道:“你這孩子,急什么?想必催著你姑娘出了閣,你也要早些尋一個小女婿去了?”紫鵑聽了,也紅了臉,笑道:“姨太太真個倚老賣老的起來!”說著,便轉身去了。黛玉先罵:“又與你這蹄子什么相干!”后來見了這樣,也笑起來說:“阿彌陀佛,該,該,該!也臊了一鼻子灰去了。”薛姨媽母女及屋內婆子丫鬟都笑起來。婆子們因也笑道:“姨太太雖是玩話,卻倒也不差呢!到閑了時和老太太一商議,姨太太竟作媒保成這門親事,是千妥萬妥的。”薛姨媽道:“我一出這主意,老太太必喜歡的。”

一語未了,忽見湘云走來,手里拿著一張當票,口內笑道:“這是什么帳篇子?”黛玉瞧了,也不認得。地下婆子們都笑道:“這可是一件奇貨,這個乖可不是白教人的。”寶釵忙一把接了,看時,正是岫煙才說的當票子,忙折了起來。

薛姨媽忙說:“那必定是那個媽媽的當票子失落了,回來急的他們找,那里得呢?”湘云道:“什么是當票子?”眾人都笑道:“真真是個呆子,連個當票子也不知道!”薛姨媽嘆道:“怨不得他,真真是侯門千金,而且又小,那里知道這個,那里去有這個?便是家下人有這個,他如何得見?別笑他呆子,若給你們家的小姐們看了,也都成了呆子。”眾婆子笑道:“林姑娘方才也不認得,別說姑娘們。此刻寶玉他倒是外頭常走出去的,只怕也還沒見過呢!”

薛姨媽忙將原故講明,湘云、黛玉二人聽了方笑道:“原來為此,人也太會想錢了。姨媽家的當鋪也有這個不成?”眾人笑道:“這又呆了。‘天下老鴰一般黑’,豈有兩樣的?”薛姨媽因又問:“是那里揀的?”湘云方欲說時,寶釵忙說:“是一張死了沒用的,不知那年勾了帳的,香菱拿著哄他們玩的。”薛姨媽聽了此話是真,也就不問了。

一時人來回:“那府里大奶奶過來了,請姨太太說話呢!”薛姨媽起身去了。這里屋內無人時,寶釵方問湘云何處撿的。湘云笑道:“我見你令弟媳的丫頭篆兒悄悄的遞與鶯兒,鶯兒便隨手夾在書里,只當我沒看見。我等他們出去了,我偷著看,竟不認得。知道你們都在這里,所以拿來大家認認。”黛玉忙問:“怎么他也當衣裳不成?既當了,怎么又給你去?”寶釵見問,不好隱瞞他兩個,便將方才之事都告訴了他二人。

黛玉便說“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不免感嘆起來。史湘云便動了氣,說:“等我問著二姐姐去!我罵他那起老婆子丫頭一頓,給你們出氣何如?”說著,便要走。寶釵忙一把拉住,笑道:“你又發瘋了,還不給我坐著呢!”黛玉笑道:“你要是個男人,出去打一個抱不平兒,你又充什么荊軻、聶政?真真好笑。”湘云道:“既不叫我問去,明兒也接他到咱們苑里一處住去,豈不好?”寶釵笑道:“明日再商量。”說著,人報:“三姑娘、四姑娘來了。”三人聽說,忙掩了口不提此事。要知端的,且聽下回分解。

寫寶玉、黛玉呼吸相關,不在字里行間,全從無字句處,運鬼斧神工之筆,攝魄追魂,令我哭一回,嘆一回,渾身都是呆氣。

寫寶釵、岫煙相敘一段,真有英雄失路之悲,真有知己相逢之樂。時方午夜,燈影幢幢,讀書至此,掩卷出戶,見星月依稀,寒風微起,默立階除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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