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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慧紫鵑情辭試忙玉 慈姨母愛語慰癡顰(2)

寶玉道:“便老太太放去,我也不依。”紫鵑笑道:“果真的你不依?只怕是口里的話。你如今也大了,連親也定下了,過二三年再娶了親,你眼里還有誰了?”寶玉聽了,又驚問:“誰定了親?定了誰?”紫鵑笑道:“年里我就聽見老太太說,要定下琴姑娘呢!不然那么疼他?”寶玉笑道:“人人只說我傻,你比我更傻,不過是句玩話,他已經許給梅翰林家了!果然定下了他,我還是這個形景了?先是我發誓賭咒,砸這撈什子,你們都沒勸過,說我瘋的。剛剛的這幾日才好了,你又來慪我。”

一面說,一面咬牙切齒的又說道:“我只愿這會子立刻我死了,把心迸出來,你們瞧見了,然后連皮帶骨,一概都化成一股灰。灰還有形跡,不如再化一股煙。煙還可凝聚,人還看的見,須得一陣大風,吹的四面八方都登時散了,這才好。”一面說,一面又滾下淚來。

紫鵑忙上來捂他的嘴,替他擦眼淚,又忙笑道:“你不用著急,這原是我心里著急,故來試你。”寶玉聽了,更又詫異,問道:“你又著什么急?”紫鵑笑道:“你知道我并不是林家的人,我也和襲人、鴛鴦是一伙的,偏把我給了林姑娘使,偏生他又和我極好,比他蘇州帶來的還好十倍,一時一刻我們兩個離不開。我如今心里卻愁,他倘或要去了,我必要跟了他去的。我是合家在這里,我若不去,辜負了我們素日的情常。若去了,又棄了本家。所以我疑惑,故設出這謊話來問你,誰知你就傻鬧起來。”寶玉笑道:“原來是你愁這個,所以你是傻子,從此后再別愁了,我只告訴你一句躉話:活著咱們一處活著;不活著,咱們一處化灰、化煙,如何?”紫鵑聽了,心下暗暗籌畫。

忽有人來回:“環爺、蘭哥兒問候。”寶玉道:“就說難為他們,我才睡了,不必進來。”婆子答應去了。紫鵑笑道:“你也好了,該放我回去,瞧瞧我們那一個去了。”寶玉道:“正是這話,我昨日就要叫你去的,偏又忘了。我已經大好了,你就去罷。”紫鵑聽說,方打疊鋪蓋妝奩之類。寶玉笑道:“我看見你文具里頭有三兩面鏡子,你把那面小菱花的給我留下罷!我擱在枕頭旁邊,睡著好照,明兒出門帶著也輕巧。”紫鵑聽說,只得與他留下。先命人將東西送過去,然后別了眾人,自回瀟湘館來。

林黛玉近日聞得寶玉如此形景,未免又添些病癥,多哭幾場。今見紫鵑來了,問其原故,已知大愈,仍遣琥珀去服侍賈母。夜間入定后,紫鵑已寬衣臥下之時,悄向黛玉笑道:“寶玉的心倒實,聽見咱們去,就那樣起來。”黛玉不答。紫鵑停了半晌,自言自語的說道:“一動不如一靜。我們這里就算好人家,別的都容易,最難得的是從小兒一處,長大脾氣情性都彼此知道的了。”黛玉啐道:“你這幾天還不乏?趁這會子還不歇一歇,還嚼什么蛆!”紫鵑笑道:“倒不是白嚼蛆,我是一片真心為姑娘。替你愁了這幾年了,無父母無兄弟,誰是知疼著熱的人?趁早兒老太太還明白硬朗的時節,作定了大事要緊。俗話說,‘老健春寒秋后熱’,倘或老太太一時有個好歹,那時雖也完事,只怕耽誤了時光,還不得趁心如意呢!公子王孫雖多,那一個不是三房五妾,今兒朝東,明兒朝西。要一個天仙來,也不過三夜五夕,也丟在脖子后頭了。甚至于為妾為丫頭,反目成仇的。若娘家有人有勢的還好些,若是姑娘這樣的人,有老太太一日還好一日,若沒了老太太,也只是憑人去欺負了。所以說,拿主意要緊。姑娘是個明白人,豈不聞俗語說的,‘黃金萬兩容易得,知心一個也難求’?”黛玉聽了,便說道:“這個丫頭今兒可瘋了!怎么去了幾日,忽然變了一個人?我明兒必回老太太退回去,我不敢要你了。”紫鵑笑道:“我說的是好話,不過叫你心里留神,并沒叫你去為非作歹,何苦回老太太?叫我吃了虧,又有何好處?”說著,竟自睡了。

黛玉聽了這話,口內雖如此說,心內未嘗不傷感,待他睡了,便直泣了一夜,至天明方打了一個盹兒。次日勉強盥漱了,吃了些燕窩粥,便有賈母等親來看視了,又囑咐了許多話。

目今是薛姨媽的生日,自賈母起,諸人皆有祝賀之禮。黛玉亦早備下了兩色針線送去。是日也定了一本小戲,請賈母與王夫人等,獨有寶玉與黛玉二人不曾去得。至散時,賈母等順路又瞧他二人一遍,方回房去。次日,薛姨媽家又命薛蝌陪諸伙計吃了一天酒,連忙了三四天方完備。

因薛姨媽看見邢岫煙生得端雅穩重,且家道貧寒,是個釵荊裙布的女兒,便欲說與薛蟠為妻。因薛蟠素昔行止浮奢,又恐怕糟蹋人家女兒。正在躊躇之際,忽想起薛蝌未娶,看他二人恰是一對天生地設的夫妻,因謀之于鳳姐。鳳姐嘆道:“姑媽素知我們太太有些左性的,這事等我慢謀。”

因賈母去瞧鳳姐時,鳳姐便和賈母說:“薛姑媽有件事求老祖宗,只是不好啟齒的。”賈母忙問何事,鳳姐便將求親一事說了。賈母笑道:“這有什么不好啟齒?這是極好的事,等我和你婆婆說了,怕他不依?”因回房來,即刻就命人來請了邢夫人過來,硬作保山。邢夫人想了一想,薛家根基不錯,且現今大富,薛蝌生得又好,且賈母硬作保山,將計就計,便應了。賈母十分歡喜,忙命人請了薛姨媽來。

二人見了,自然有許多謙辭。邢夫人即命人去告訴邢忠夫婦。他夫婦此來原是投靠邢夫人的,如何不依?早極口的說妙極。賈母笑道:“我最愛管個閑事,今兒又管成了一件事,不知得多少謝媒錢?”薛姨媽笑道:“這是自然的,縱抬了十萬銀子來,只怕不稀罕。但只一件,老太太既是主親,還得一位才好。”賈母笑道:“別的沒有,我們家折腿爛手的人還有兩個。”說著,便命人去叫過尤氏婆媳二人來。賈母告訴他原故,彼此忙都道喜。

賈母吩咐道:“咱們家的規矩你是盡知的,從沒有兩親家爭里爭面的。如今你算替我在當中料理,也不可太嗇,也不可太費。把他兩家的事周全了回我。”尤氏忙答應了。薛姨媽喜之不盡,回家來忙命寫了請帖,補送過寧府。尤氏深知邢夫人情性,本不欲管,無奈賈母親囑咐,只得應了,惟有忖度邢夫人之意行事。薛姨媽是個無可無不可的人,倒還易說,這且不在話下。

如今薛姨媽既定了邢岫煙為媳,合宅皆知。邢夫人本欲接出岫煙去住,賈母因說:“這又何妨?兩個孩子又不能見面。就是姨太太和他一個大姑,一個小姑,又何妨?況且都是女兒,正好親香呢!”邢夫人方罷。

蝌、岫二人前次途中皆有一面之遇,大約二人心中也皆如意,只是邢岫煙比先未免拘泥了些,不好與寶釵姊妹共處閑話,又兼湘云是個愛取笑的,更覺不好意思。幸他是個知書達禮的,雖有女兒身分,還不是那種佯羞詐愧一味輕薄造作之輩。寶釵自見他時,見他家業貧寒,二則別人之父母皆是年高有德之人,獨他父母偏是酒糟透之人,于女兒分中平常,邢夫人也不過是臉面之情,亦非真心疼愛。且岫煙為人雅重,迎春是個有氣的死人,連他自己尚未照管齊全,如何能照管到他身上?凡閨閣中家常一應需用之物,或有虧乏,無人照管,他又不與人張口,寶釵倒暗中每相體貼接濟,也不敢與邢夫人知道,亦恐多心閑話之故耳。如今卻是出人意料之外奇緣,作成這門親事。岫煙心中先取中寶釵,然后方取薛蝌。有時岫煙仍與寶釵閑話,寶釵仍以姊妹相呼。

這日寶釵因來瞧黛玉,恰值岫煙也來瞧黛玉,二人在半路相遇。寶釵含笑喚他到跟前,二人同走至一塊石壁后,寶釵笑問他:“這天還冷的很,你怎么倒全換了夾的?”岫煙見問,低頭不答。寶釵便知道又有了原故,因又笑問道:“必定是這個月的月錢又沒得。鳳丫頭如今也這樣沒心沒計了。”岫煙道:“他倒想著不錯日子給,因姑媽打發人和我說,一個月用不了二兩銀子,叫我省一兩給爹媽送出去,要使什么,橫豎有二姐姐的東西,能著些兒搭著就使了。姐姐想,二姐姐也是個老實人,也不大留心。我使他的東西,他雖不說什么,他那些媽媽丫頭,那一個是省事的,那一個是嘴里不尖的?我雖在那屋里,卻不敢很使他們。過三天五天,我倒得拿些錢出來給他們打酒買點心吃才好。因此一月二兩銀子還不夠使,如今又去了一兩。前兒我悄悄的把棉衣服叫人當了幾吊錢盤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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