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經子解題(20)
- 國學知識大全
- 呂思勉
- 4308字
- 2016-11-01 17:27:09
《審應覽》 言人主應物,不可不審。其道在因人之言,以責其實,而不為先。下標七目:曰《重言》,言人主之言不可不慎。曰《精喻》,言慎密之道。曰《離謂》,言名實不副,為亂國之道。曰《淫辭》,言名實不副者,上不可無以察之。曰《不屈》,言察士應物,其辭難窮;然不必為福。曰《應言》,蓋即舉察士應物之辭。曰《具備》,言立功名者自有其具;說與治之務莫若誠。此覽言人君聽說之道,多難名、法家之言,以其能變亂是非也;而歸結于臣主之務,莫若以誠,可謂得為治之要矣。
《離俗覽》 言世以高行為貴,然以理義論,則神農、黃帝,猶有可非,微獨舜、禹。蓋極言理論與實際,不能相合,戒作極端之論也。下標七目:曰《高義》,言君子之所謂窮通與俗異,故不茍受賞逃罪;人之度量,相越甚遠,不可不熟論。言以求眾人之道馭非常之人,則必失也。曰《上德》,言用人者不可徒恃罰;曰《用民》,言用民者亦不可徒恃威。其理甚精,足箴法家過任威刑之失。曰《適威》,言立法必為民所能行。《管子》所謂“下令于流水之原”也。曰《為欲》,言民之可用,因其有欲;治亂強弱,由其使民之術不同。甚精。曰《貴信》,言信立則虛言可以賞,六合之內,皆為己府,而不患賞之不繼矣。甚精。曰《舉難》,戒求全。此篇承前覽,前覽言聽言之術,此覽則言用人之術也。
《恃君覽》 言人之生恃乎群;群之所以不渙,恃乎群中之人,皆以群為有利;群之能利其群之人,以君道立也。此等原君之論,法家常主張之。然又曰:“君道以利立,故廢其不然而立其行道者。德衰世亂,然后天子利大下。”則又儒家“湯、武革命,應天順人”之說矣。固知九流之學,流異源同也。下標七目:曰《長利》,言天下之士,必慮長利。利倍于今,而不便于后,弗為也;安雖長久,以私其子孫,弗為也。又謂賢者不欲其子孫恃險久存,以行無道,亦廓然大公之論。曰《知分》,言達乎生死之分,則利害存亡弗能惑。理頗近莊、列。曰《召類》,言禍福自來,眾人不知,則以為命,其實皆有以召之。按上篇言理,偏重自然;故以此篇繼之,以見事雖有非人力所能為者,然人事仍不可失也。曰《達郁》,言人身精氣郁則病;一國亦然,郁則萬惡并起。理極精。曰《行論》。言人主之行與布衣異,勢不便,時不利,則當事仇以求存。何者?執民之命,不得以快志為事也。可破宋以后氣矜之隆,不論利害之失。曰《驕恣》,言亡國之主之失。曰《觀表》,言人心難測,圣人過人以先知。先知必審征表。眾人以為神,以為幸,而不知其為數之所不得不然也。此覽推論國家、社會所以成立之原,由于眾以為利,因博論利害之理,及人所以知利害之術;并及立君所以利民,戒人主不可以國自私,真廓然大公之論。
《開春論》 言賢主不必苦心焦思,在能任賢。下標五目:曰《察賢》,義如其題。曰《期賢》,言世主多暗;人君有明德,則士必歸之。曰《審為》,言身重于天下;今人多趨利而忘其身。蓋因下篇言愛類,故先及此也。曰《愛類》,言仁者必愛其類。賢人往來王公之朝,非求自利,欲以利民。故人主能務民,則天下歸之。曰《貴卒》,言智者之異于人,以其能應變于倉促之間。此論承前論:前論言人主利民之道,此論言賢人皆以利民為務,因及人君用人之方。
《慎行論》 言計利者未必利,唯慮義則利。下標五目:曰《無義》,極言義之利。曰《疑似》,言知必求其審;故疑似之務,不可不察。曰《壹行》,言人之行義,當昭然與天下以共見,使人信之。如陵上巨木,人以為期,易知故也。乘船者為其能浮而不能沉;賢士君子,為其能行義而不能行邪僻也。曰《求人》,上篇言壹行在己,故言求人以該其義也。曰《察傳》,言得言不可不察。數傳而白為黑,黑為白矣。故聞言必熟論,必驗之以理。如“夔一足”、“穿井得一人”等,皆可以理決其無者也。此論實為破除迷信之根。此論承前二論:前二論皆言利,恐人誤見小利,故此論極言以義為利之旨;利之為利易見,義之為利難知,故極言知之貴審;既知義則必行之,故又極言行之貴壹也。
《貴直論》 言直臣之可貴。下標五目:曰《直諫》,言非賢人不肯犯危諫諍,故人主當容察之。曰《知化》,言惡直言者,至其后聞之則已晚。曰《過理》,言亡國之主,皆由所樂之不當。曰《雍塞》,言亡國之主,不可與直言。曰《原亂》,舉禍亂因壅塞而生者以為戒。前論言知貴審而行貴壹,知及行必借人以自輔,故此論承之,極言直臣之可貴也。
《不茍論》 言賢主必好賢。下標五目:曰《贊能》,言進賢之功。曰《自知》。言人主欲自知,則必得直士。曰《當賞》,言賞罰爵祿,人臣之所以知主;所加當,則人為之用。曰《博志》,言有所務,必去其害之者;賢者之無功,不肖者害之也。曰《貴當》,言治國之本在身,治身之本,在得其性。所謂性者,則自然之道也。此論亦承前論,前論言直臣之可貴,此論則言人主當用賢去不肖。人主之于賢臣,固不徒貴知之,必貴能用之也。而以用人之本,歸結君心,則《孟子》所謂“唯大人為能格君心之非”、“一正君而國定”者也。
《似順論》 言事有貌相似而實相反者,因言循環之道。下標五目:曰《別類》,言剖析疑似之事,因推論智識有限,故圣人不恃智而因任自然。極精。曰《有度》,言必通乎性命之情,則執一而萬物治。所謂性命之情者,即今所謂真理也。曰《分職》,言君當守無為之道,使眾為之。曰《處分》,言物各異能,合眾異正所以為同,故貴因材授任;然立法則必為人之所共能。曰《慎小》,義如其題。此篇承前,前論以知人、用人歸束于君,故此篇又總論君道也。
《士容論》 言誠則人應之,無待于言,言亦不足諭人。下標五目:曰《務大》,言務大則小自該。戒人臣欲貴其身,而不知貴其主于天下。與《諭大》篇有重復處。曰《上農》,言導民莫先于農。農則樸,樸則易用;農則重,重則少私義;少私義則公法立,可以戰守。(義與《商君書》同。下言男女分職之理,義頗合于《孟子》;言制民之產之法,又與儒家言大同。亦可見九流之學之本無不合也)曰《任地》,曰《辨土》,曰《審時》,皆農家專門之言,不易解。(與《亢倉子》同。《亢倉子》偽書蓋取諸此)此論亦承前。前五論皆言人君之道,此論則言臣民之務也。
十五、尸子
此書雖闕佚特甚,然確為先秦古籍,殊為可寶。按《漢志》:雜家,“尸子二十篇。名佼,魯人。秦相商君師之。鞅死,佼逃入蜀。”《史記·孟荀列傳》:“楚有尸子。”《集解》:“劉向《別錄》曰:楚有尸子,疑謂其在蜀。今按《尸子書》,晉人也,名佼。秦相衛鞅客也。商君被刑,佼恐并誅,乃逃亡入蜀。自為造此二十篇書,凡六萬余言。”《索隱》謂:“尸子名佼,晉人,事具《別錄》。”按裴骃、司馬貞及見《別錄》及《尸子全書》,所知較詳,說當不誤。“晉”、“魯”形近,今《漢志》作魯人,蓋偽字也。其書二十篇,《隋/唐志》皆同。宋時遂殘缺。王應麟《漢志考證》,李淑《邯鄲書目》存四卷。館閣書目只存二篇,合為一卷,其本又不傳于后。清時所行,凡有三本:(一)為震澤任氏本;(二)為元和惠氏本;(三)為陽湖孫氏本。汪繼培以三本參校,以《群書治要》所載為上卷,諸書稱引與之同者,分注于下;其不載《治要》、散見諸書者為下卷;引用違錯及各本誤收者,別為存疑附于后。實最善之本也。今所傳劉向校上《荀子》語,謂尸子著書,“非先王之法,不循孔氏之術”;劉勰謂其“兼總雜術,術通而文鈍”。據今所輯存者,十之七八皆儒家言,劉向《校序》本偽物,不足信。此書蓋亦如《呂覽》,兼總各家而偏于儒。其文極樸茂,非劉勰所解耳。今雖闕佚已甚,然單詞碎義,足以取證經子者,實屬指不勝屈。今姑舉其最要者數條。如《分篇》:“天地生萬物,圣人裁之。裁物以制分,便事以立官。”“君臣,父子,上下,長幼,貴賤,親疏,皆得其分曰治。愛得分曰仁,施得分曰義,慮得分曰智,動得分曰適,言得分曰信;皆得其分,而后為成人。”“明王之治民也,事少而功立,身逸而國治,言寡而令行。事少而功多,守要也;身逸而國治,用賢也;言寡而令行,正名也。”“君民者茍能正名,愚智盡情。執一以靜,令名自正,令事自定。賞罰隨名,民莫不敬。”《發蒙篇》:“天下之可治,分成也;是非之可辨,名定也。過其實,罪也;弗及,愚也。是故情盡而不偽,質素而無巧。”“故陳繩則木之枉者有罪,措準則地之險者有罪,審名分則群臣之不審者有罪。”“是故曰:審一之經,百事乃成;審一之紀,百事乃理。名實判為兩,合為一。是非隨名實,賞罰隨是非。是則有賞,非則有罰。人君之所獨斷也。”“明君之立也正,其貌莊,其心虛,其視不躁,其聽不淫,審分應辭,以立于廷,則隱匿疏遠,雖有非焉,必不多矣。”“明君不用長耳目,不行間諜,不強聞見;形至而觀,聲至而聽,事至而應。近者不過,則遠者治矣;明者不失,則微者敬矣。”實足以通儒、道、名、法四家之郵。又如《分篇》:“夫弩機損若黍則不鉤,益若□則不發。言者百事之機也,圣王正言于朝,而四方治矣。”實《易·系辭傳》“言行者君子之樞機”一節絕好注腳。又如《仁義篇》:“治水潦者禹也,播五種者后稷也,聽獄折衷者皋陶;舜無為也,而天下以為父母,愛天下莫甚焉。”亦足與《論語》“無為而治者,其舜也歟”相補足。此外典制故實,足資考證者尚多,不及備舉也。
十六、鹖冠子
此書歷代著錄,篇數頗有異同。《漢志》:道家,“《鹖冠子》一篇。楚人,居深山,以鹖為冠。”《隋書·志》、《唐書·志》皆三卷。《四庫》所著錄,為宋陸佃注本,卷數同。《提要》云:“此本凡十九篇。《佃序》謂韓愈讀此稱十六篇,未睹其全。佃,北宋人,其時韓文初出,當得其真。今本韓文乃亦作十九篇,殆后來反據此書,以改韓集。此注則當日已不甚顯,唯陳振孫《書錄解題》載其名。晁公武《讀書志》則但稱有八卷一本,前三卷全同《墨子》,后兩卷多引漢以后事;公武削去前后五卷,得十九篇。殆由未見佃注,故不知所注之本,先為十九篇歟。”按《漢志》只一篇,韓愈時增至十六,陸佃注時,又增至十九;則后人時有增加,已絕非《漢志》之舊。然今所傳十九篇,皆詞古義茂,絕非漢以后人所能為;蓋雖非《漢志》之舊,又確為古書也。第七、第八、第九、第十四、第十五諸篇,皆稱龐子問于鹖冠子,第十六篇稱趙卓(悼之借字)襄王問于龐煖,第十九篇稱趙武靈王問于龐煖;則龐子即龐煖,鹖冠子者,龐煖之師也。全書宗旨,原本道德,以為一切治法,皆當隨順自然。所言多明堂陰陽之遺。儒道名法之書,皆資參證,實為子部瑰寶。
《博選》第一 此篇言君道以得人為本,得人以博選為本。
《博選》第二 此篇言賢者處亂世必自隱,戒人君不可不察。
《夜行》第三 此篇言天文地理等,皆有可驗。“有所以然者:然,成也。隨而不見其后,迎而不見其首;成功遂事,莫知其狀。故圣人貴夜行。”夜者,暗昧之意。第十九篇“《陰經》之法,夜行之道”,同義。《管子·幼官篇》,“若因夜虛守靜”之夜,亦當如此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