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簡說道，仍舊十分友好，“也許如果我們知道了你有什么特別，我們就可以想出一些不會惹你生氣的話說。到現(xiàn)在為止，我們說的每句話好像都惹你生氣。你是誰？請別生氣，因?yàn)槲覀冋娴牟恢??！?

“你們不知道？”那個東西說，“好吧，我知道世界變了——可是——唉，簡直不敢相信——你們真的是在告訴我你們在看見薩姆亞德之后，連薩姆亞德都不認(rèn)識嗎？”

“薩姆亞德？我聽不懂。”

“這么說你們?nèi)悸牪欢?！”那個東西刻薄地說，“好吧，說得簡單些，就是沙—灘—仙—子。你們不會看見了沙灘仙子都不認(rèn)得吧？”

那個東西看上去非常傷心難過，簡急忙說：“我們當(dāng)然知道你是，現(xiàn)在知道了。只要靠近你看看就會很清楚地知道?！?

“之前你就靠近來看我了。”那個東西生氣地說，同時開始蜷起身體往沙里鉆。

“哎，別又走了！再說一會兒，”羅伯特嚷道，“我不知道你是沙灘仙子，可是我第一眼看見你就知道你比我見過的最好的東西還要好上一百倍?！?

聽到這句話，沙灘仙子不滿的神色好像稍微舒展了一下。

“我介意的并不是說話，”它說，“只要你們稍微懂點(diǎn)兒禮貌。但是我不會主動禮貌地跟你們搭話。如果你們禮貌地跟我說，也許我愿意回答，也許我不愿意回答?，F(xiàn)在說吧?！?

很自然，沒有人能想出該說什么，最后，還是羅伯特想到一個問題“你在這兒住多久了？”于是馬上脫口而出。

“哦，很多很多年了——幾千年了?！彼_姆亞德回答道。

“給我們從頭到尾講講吧。求你了！”

“都在書里寫著呢?！?

“沒寫你呀！”簡說，“哦，把關(guān)于你的一切都告訴我們吧！我們對你一無所知，況且你又這么可愛?！?

沙灘仙子捋了捋長長的老鼠須，咧開嘴笑了。

“求你了，告訴我們吧！”孩子們一起央求著。

人們能很快適應(yīng)新事物甚至是最令人驚訝的新事物的本領(lǐng)真是神奇。五分鐘以前，孩子們還和你一樣根本不知道世界上還有沙灘仙子這種東西，可現(xiàn)在他們卻像打出生起就認(rèn)識它一樣和它說著話。沙灘仙子把眼睛縮了進(jìn)去，開始說話：

“今天的太陽真好啊——就像過去一樣?，F(xiàn)在，你們都從哪兒弄到大地獺吃?。俊?

“什么？”孩子們異口同聲地問。要想讓孩子們記住問“什么”是不禮貌的總是很難，尤其是在他們感到驚訝或激動的時候。

“翼龍的數(shù)量現(xiàn)在還很多嗎？”沙灘仙子繼續(xù)它的問題。

孩子們沒有一個能回答。

“你們早飯都吃什么？”仙子不耐煩地又問，“誰給你們吃的？”

“雞蛋和熏肉，面包、牛奶、麥片粥還有其他東西。媽媽給我們吃的。那個‘大什么的’還有你叫‘翼什么的’是啥玩意兒？有人拿它們當(dāng)早飯嗎？”

“當(dāng)然了，在我們那個時候，每個人早飯都吃翼龍！翼龍是一種有點(diǎn)兒像鱷魚又有點(diǎn)兒像鳥的東西——我想烤著吃最香。那時候的生活是這樣的：當(dāng)然嘍，那時候沙灘仙子到處都是。你早上起來就出門去找沙灘仙子，找到一個就讓它實(shí)現(xiàn)一個愿望。過去人們常常一大早沒吃早飯前就派小孩子到海邊來許一個當(dāng)天的愿望，通常家里年紀(jì)最大的孩子會奉父母之命許愿要一個大地獺，還要求是骨頭剁好了可以直接做菜的那種。要知道，大地獺和大象差不多大，所以身上有很多肉。如果他們想吃魚，就許愿要魚龍——魚龍大概有20到40英寸長，那時候數(shù)量很多。如果想吃禽肉，就要蛇頸龍，它身上有些地方的肉味道很不錯。然后其他孩子可以許愿要別的東西。不過，如果人們在家里請客，那么幾乎每次都要大地獺，還有魚龍，因?yàn)樗聂~翅美味無比而且尾巴還可以做湯?！?

“一定有一大堆一大堆的肉吃不完剩下來，”安西婭說，她打算有一天成為一個管財(cái)理家的好手。

“哦，不會的，”薩姆亞德說，“從來不可能出現(xiàn)這種事情。要知道，太陽一下山，剩下的肉就會變成石頭?，F(xiàn)在你還會看到遍地都是大地獺和其他東西的骨頭變成的石頭。他們告訴我的?！?

“誰告訴你的？”西里爾問。但是沙灘仙子皺了皺眉，兩只毛茸茸的手開始飛快地挖沙子。

“哦，別走！”孩子們齊聲叫道，“再告訴我們一些早飯吃大地獺那個年代的事情吧！那時候的世界和現(xiàn)在一樣嗎？”

仙子挖沙的手停了下來。

“一點(diǎn)都不一樣，”它說，“我住的地方幾乎全是沙子，而且煤長在樹上，海蝸牛大得像茶盤——現(xiàn)在你們也能找到，都變成石頭了。我們這些沙灘仙子過去常住在海岸上，孩子們帶著他們的小石鍬、小石桶建成一座座沙城堡給我們住。那是幾千年前的事了，但我聽說現(xiàn)在的孩子們還在沙灘上蓋城堡。真是舊習(xí)難改呀。”

“那你為什么不住在城堡里呢？”羅伯特問道。

“這可是件傷心事。”薩姆亞德一臉沮喪地回答，“那是因?yàn)楹⒆觽兛偸窃诔潜ね饷嫱谧o(hù)城河，而可惡的、濕乎乎的、吐著泡沫的海水經(jīng)常沖進(jìn)來，結(jié)果可想而知，只要哪個沙灘仙子被水打濕，它就會感冒，最后常常死掉。所以活下來的越來越少，因此，人們一旦發(fā)現(xiàn)一個沙灘仙子可以許愿，就希望得到一個大地獺，而且拼命地吃，因?yàn)榭赡芙酉氯サ膸讉€星期都沒有機(jī)會再許愿了?！?

“那么你被水打濕過嗎？”羅伯特又問。

沙灘仙子渾身打了一個冷戰(zhàn)。“只有一次，”它回答說，“我上嘴唇左邊胡子第十二根的末梢兒——就是現(xiàn)在，遇到潮濕的天氣我還能感覺那個地方發(fā)涼。雖然只有一次，我可是受夠了。一等到太陽把我可憐的寶貝胡子曬干，我就逃走了。一路跑到沙灘的后面，在暖和干燥的沙子深處給自己挖了個房子，從那以后一直住在里面。后來大海也搬到別的地方去了?，F(xiàn)在，我什么也不能告訴你們了?！?

“還有一個問題，求求你回答我們，”孩子們懇求道，“現(xiàn)在你還能實(shí)現(xiàn)愿望嗎？”

“當(dāng)然，”仙子說，“幾分鐘前我不是滿足你們的愿望了嗎？你們說，‘我希望你能出來一下’，我就出來了?！?

“哦，求你了，我們可以再許一個愿嗎？”

“可以，但得快點(diǎn)兒。你們已經(jīng)讓我心煩了?！?

我敢說你經(jīng)常會想，如果可以實(shí)現(xiàn)三個愿望你會許什么愿，而且還鄙視過黑布丁故事里的那個老頭和他的老伴兒，而且十分肯定，如果你有他們那樣的機(jī)會，你會毫不猶豫地想出三個真正有用的愿望。這些孩子們也經(jīng)常談?wù)撨@個話題，可是現(xiàn)在，機(jī)會突然降臨了，他們卻拿不出主意了。

“快點(diǎn)兒！”沙灘仙子不耐煩地說。沒人想得出任何愿望，只有安西婭好不容易才想起了一個從未告訴過男孩們只屬于她和簡的私人愿望。她知道男孩兒們不會喜歡——但總比沒有強(qiáng)。

“我希望我們每個人都像天仙一樣漂亮，”她急匆匆地說。

孩子們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但都看不出其他人比平時好看多少。薩姆亞德伸出長長的眼睛，好像屏住呼吸要把自己鼓起來，直到胖乎乎、毛茸茸的身體膨脹到以前的兩倍那么大。突然，它開始吐氣，像一聲持續(xù)了很長時間的嘆息。

“我恐怕真的不行了，”仙子充滿歉意地說，“肯定是很久不練習(xí)的緣故?！?

孩子們失望得不得了。

“哦，請你再試一次！”他們哀求說。

“好吧，”仙子說，“實(shí)際上，剛才我留了一點(diǎn)兒力氣想給其他人實(shí)現(xiàn)他們的愿望。如果你們大家都愿意一天許同一個愿望，我想我使把勁兒可以辦到。你們都同意嗎？”

“同意，我們同意！”簡和安西婭先回答。男孩兒們也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們不相信沙灘仙子真能辦到。女孩總是比男孩容易輕信。

仙子的眼睛伸得比剛才還要長，身體慢慢地膨脹，再膨脹，再膨脹。

“真希望它不會弄傷自己?！卑参鲖I說。

“也不會把皮撐破?！绷_伯特不安地說。

當(dāng)看到沙灘仙子膨脹到幾乎充滿了整個沙坑，然后突然開始吐氣，最后又恢復(fù)到原來的大小之后，每個人都松了口氣。

“好了，”仙子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說，“明天會容易一些?！?

“疼得厲害嗎？”安西婭詢問。

“只是我可憐的胡子，謝謝，”仙子說，“不過，你是個善良又細(xì)心的孩子。祝你今天好運(yùn)。”

仙子突然開始手腳并用拼命地刨沙，很快就消失在沙土下。孩子們這才回過神來互相看一眼，猛然間，每個孩子都發(fā)現(xiàn)自己和三個完全不認(rèn)識的人站在一起，三個美麗出奇的陌生人。

他們一言不發(fā)地站了一會兒。每個人都以為自己在看仙子鼓氣膨脹的時候自己的兄弟姐妹們已經(jīng)走了，而這些陌生的孩子卻在此期間悄無聲息地爬到了坑邊。安西婭先開口了——

“對不起，”她彬彬有禮地對簡說，簡現(xiàn)在長著大大的藍(lán)眼睛，一頭黃褐色的濃發(fā)，“請問你在附近看見兩個小男孩兒和一個小姑娘嗎？”

“我剛想問你這句話呢?！焙喺f。這時就聽西里爾一聲尖叫：

“天吶，是你呀！我記得你圍裙上的這個洞。你就是簡，對嗎？你是潘瑟，我瞧見你的臟手絹了，手指頭割破以后你就一直沒換過。老天！這個愿望居然實(shí)現(xiàn)了?？烨魄莆?，我和你們一樣好看嗎？”

“如果你是西里爾，我更喜歡以前的你?！卑参鲖I態(tài)度堅(jiān)決地說，“你看起來就像畫兒里的唱詩班男孩兒，滿頭金發(fā)；你會早早就一命嗚呼的，我敢肯定。如果那個是羅伯特，那他看上去就像一個意大利的街頭風(fēng)琴師。他的頭發(fā)黑得發(fā)亮。”